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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北王府(抽烟的兔子)-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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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了吃食,姑奶奶不放人,又命人再煮几碗甜酒来吃,便歪在炕上和静言闲聊。
  静言看这光景必是还有话要跟她讲,但姑奶奶这人,只有她想跟你说时才说,否则任谁追着问她也不吐一个字。
  静言接过小丫鬟手里的软锤,夏菱忙给她搬了个小杌子过来。
  姑奶奶一笑,“唉哟,今天我这老胳膊老腿可受用了,竟劳烦将军夫人给捶着?”
  静言使劲儿捶了两下,“姑奶奶可舒坦?”
  “你快饶了我这把老骨头罢!”姑奶奶笑着轻踢了她一脚,冲旁边一摆手,采如立刻让左右的小丫头全下去了,只她和夏菱两人伺候着,却只侯在外间。
  静言给姑奶奶装了一袋烟。
  “上午才收到的军报。”姑奶奶接了烟袋,顺手递给静言一张叠了四折的纸。
  开战了。
  军报很短,言简意赅。静言复又将纸按原样折回,“这么说,二公子就被留守在兴图镇,王爷心意不变?”
  姑奶奶悠然的抽着烟,冷笑道:“你以为王爷是容易变卦的人么?”见静言低头不吭声,“听说上午你去见了廖家小姐,我知道你与她颇有些交情……”
  “也只是交情而已。”
  姑奶奶听了这句话便放心了,拍拍静言的手,“你心里有数就好。伺候她的人都是我派过去的,听管事婆子来回话说这姑娘虽看起来温吞斯文,但一心痴想着能嫁入王府,行动带着分傲慢,动辄便口口声声说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是王府长孙。”
  静言一笑没言语。
  姑奶奶是什么人?立刻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怎么?你也觉得你那好姐妹可悲可叹可笑么?”
  静言斟酌了一下才说,“所谓夫为妻纲。清婉姐在这上面做得很好,很知道二公子想要的是什么。我没觉得她错,更不会可怜她。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我一个俗世女子,还有个孤儿侄子要养活,没那个闲心管旁的。”
  “夫为妻纲?”姑奶奶仰头一笑,“她倒真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儿了。”
  “静言,我和王妃已商量过了,若文符的身体真是养不起来,以后等文笙婚配后,便把长子过继给他。再不然,直接让文笙招赘就是了。”
  静言点头,“是,这倒是个两全之策。”
  之后又陪姑奶奶闲话了一会儿,静言便回了素雪庭。
  虽在姑奶奶面前冷冷淡淡的说和廖清婉只是有交情而已,但静言对她还是有些惋惜。
  但自己的路是自己走的,下一步是生路还是深渊,也怨不得旁人了。只是夫为妻纲……静言停住脚步,看着廊子旁的桃花出神。
  如果是卫玄想做一件事,她恐怕也会像廖清婉一样愿意为所爱之人花尽心思罢?
  卫玄……你们打的那场败仗是故意迷惑琉国人的么?你可千万要平安回来。
  《北疆志帝泉关》
  鸿恩二十八年,五月十六。琉国重骑三千突袭前崖隘口,前崖营士卒殁百余,伤三百余。王命撤军帝泉关,失隘口。
  帝泉关城门紧闭,吊闸落下。
  兵营内,从前崖营撤回的受伤兵士都得到了妥当安置。时不时有身着长袍的军医带着学徒风风火火走过,言重山轻轻关上了窗。
  “如何?在下之计可用否?”
  厅堂上,筑北王最亲近的七八名将领团团围在沙盘旁。
  卫玄捻动着手中一枚小荷包,“有何不可?”抬眼看向端坐首位的王爷。
  筑北王一笑,“就按言军师之计,明日便派轻骑火烧前崖营!”
  79
  春夏之交;正是树木新绿之时;此时放火烧山不啻为痴心妄想,但今年北疆却因先前一场火山爆发百里枯木;遍地都是焦黑的木炭。
  那一日,当北疆军的千百只火箭在午夜宛如流星般袭向前崖隘口时;敖瑞就明白了筑北王的企图。
  无论是琉军还是北疆军;所有人此生都无法忘记这场冲天大火。
  琉国的游击轻骑以擅长奇袭著称,而在这场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之后,漫山遍野一览无余,再也没有可以给偷袭提供掩映的林木;筑北王此举相当于不费一兵一卒就削弱了他们的优势。
  “他这是想和我们硬碰硬。”敖瑞摆弄着亲兵由山林间拾回的木炭,随手在地图上画了几下。
  巴图布赫站在营帐中沉默不语。
  筑北王此计甚是阴险。
  据探子来报;北疆军早先曾在帝泉关外砍伐大片林木,又以沙土撒出十丈宽三里长的一条防火沙地,借由当夜东南风,这起大火完全向着琉国境内烧去。
  为此,他与众将率领兵士一连奋战三日才堪堪将火势控制住,且因先前大山喷火以至遍地焦炭,明火虽灭,暗火却防不胜防。以手试土,犹有余温。
  为救大火,军中兵士皆是疲惫不堪,才刚攻下的前崖隘口没有了山林的掩映,在一片光秃秃竖在丘陵之间已然是个明晃晃的靶子。
  “国君,末将以为应先撤军三里。”
  敖瑞扔开炭条,抬起头看着巴图布赫一笑,“怎么?你怕北疆军偷袭?咱们的马儿不敢踏上藏有暗火的焦土,北疆军的马就敢么?”
  “国君的安危……”
  敖瑞摆摆手,“筑北王那个老东西都敢亲临阵前,我怎可能缩回去?再者,这是他对我的挑衅,看我敢不敢在没有游击轻骑的伏兵下与之正面对战。”
  巴图布赫眼神一凛,“国君要战?”
  敖瑞仰头一笑,走上前伸手拍着巴图布赫的肩,“当然,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堂堂正正的和北疆军大战一场,夺回原本就属于琉国的土地。”
  然而就在琉国人忙于扑灭大火,等待暗火熄灭,调整休养的十几天里,筑北王却接到了一道让他为之气结的圣旨。
  “增派援军?”卫玄看了一眼言重山,先前没有任何消息,怎的突然就派来一股援军?这军队援的又是什么?
  “狗屁援军,必然是陆大学士耍的花招。我的探子来回,此次随军而来的还有一位临时提拔起来的通政司参议,你猜是谁?”
  卫玄第一想到的是曾在北疆吃过亏的陆世琛,但一看言重山勾起的嘴角,心念一转,“难道是肇亲王府二世子?”
  “然也,正是李崇烈的二哥李崇焘。”
  卫玄口中反复念了两遍“通政司参议”这个官名,“通政司的人,也外放?”
  言重山冷笑,“是啊,他们除了在递送章疏时吃些好处,拿腔拿调自诩心怀天下民生疾苦以外,职责内还有‘奏报军情’一项。”
  卫玄眼神一寒,“若说肇亲王府二世子是来混军功的理应挂武职才对,难道他是为了那件事而来?”
  言重山挠了挠眉毛,“要我说,这陆氏一族仗着位高权重,终年蹲在京城里就以为自己是半个天子,以为武将是只会骑马打仗的蠢材。弄了这么个名头过来,他们的算盘打得还真圆。”
  说罢又讥笑道:“可惜是自以为是。”
  相对于言重山的吊儿郎当,卫玄还是很谨慎的问:“你派去大世子身边的两个探子有兴图镇的消息递回来么?”
  “有~”言重山拖长了声音歪在椅子里,坐没个坐相儿,“二公子已和程参军亲热的好似一家人,动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每每这对‘好兄弟’外出巡视边境,竟然次次都能遇见个琉国探子啊或是小股轻骑,真是巧得可笑。”
  卫玄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声,“二公子若是能满足于小打小闹……”
  “不可能。”言重山向前微微倾身,“奏报军情的通政司参议都来了,还能只是小乱子么?只怕二公子这回要弄个大事出来,给自己争个大功劳呢!”
  卫玄放在膝头的手掌攥成拳,“我懂了。”
  未几,言重山收敛起玩世不恭,“探子还带来一条消息。”
  原本卫玄已起身准备回房手书一封密信传给大世子,听得此话便站定脚步,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回过头,“怎么?”
  “李崇烈的母亲,去世了。”
  一场初夏的大雨润泽了焦黑的土地,战鼓隆隆中,一直与北疆军相互试探周旋的琉军终于集结兵力于帝泉关外。
  受地势所限,帝泉关易守难攻,但一味龟缩于城墙之内只会让这场战争无限期的拉锯下去,北疆百姓永无宁日。
  王爷身披甲胄骑于马上,坐守本阵。卫玄率领左翼,京城来的“援军”将领指挥右翼。
  李崇烈臂缠黑纱,面色平静的驻马于卫玄身侧。
  “上盾!”卫玄侧过头轻斥一声,“心中有痛又何必伪装?陈夫人在天之灵是要看你建功立业而不是佯装泰然,你这般又是做给谁看?”
  李崇烈一震,依言握起盾牌立在身前,“琉国有长弓连弩,左将军小心了。”
  卫玄自信一笑,披挂重甲的挺拔身姿宛如战神,“琉国重骑的马刀带有回勾,可知如何应付么?”
  帝泉关箭楼上的旗兵打出旗语,鼓声微变,两长一短,前锋弓箭兵纷纷拉开角弓,箭在弦上。
  卫玄提起长枪,“兵器相交之时,切记紧贴不放。”
  箭矢离弦,破空之声骤起。
  “杀!杀!杀!”
  静言一早便被一股没来由的心慌搅得心烦意乱。将日常差事草草打发,步履匆匆的来到漱石居,才进院门就迎面碰见负责递送军报的达森。
  “可是帝泉关那边有信儿来?”
  达森略一点头,“已交给大公主,姑娘请!”说罢转身便走。
  静言也没在意他的无礼,达森能回上一句话已算是客气。
  熟门熟路直接进了屋,“姑奶奶,今日军报上是怎么……”话只说出一半就见厅堂中正坐着两名外族人打扮的陌生男子,而且汤先生也在。
  姑奶奶一笑,“这个就是我才刚提的章姑娘,左将军卫玄没过门的媳妇。”说着冲静言点点手,“丫头过来,这两位是莫伊族长老。”
  静言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姑奶奶倒也不避讳,直接告诉她长老们带来了好消息。
  蒙州与琉国接壤的草原上,各部族以莫伊族和固林族为首对琉国西部边界频繁骚扰,前几日琉国派去了议和大臣,现今恐怕正被逼得拍桌子骂娘。
  “诺敏的父王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我这次回去见了几面,简直比最狡猾的狼还要奸诈。”姑奶奶笑意盈盈,“有他跟琉国大臣谈判,对方可是占不到便宜的。”
  此话一出,堂上之人都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
  其中一位莫伊族长老抚掌叹道:“这便是你们常说的趁火打劫了罢?”
  姑奶奶见静言眼中略显焦急的探询,微微一笑,暗中冲她点了点头:放心。
  汤先生自然也知静言在担心什么,捋着胡须体贴的说:“前线传来军报,王爷首战大捷,逼得琉国人退兵十里,收复前崖隘口。左将军英勇非常,斩敌过百毫发未伤。”
  静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面露喜色。
  莫伊族人天性豪放,两位长老见状便笑着说,“只隔了一座巴雅山,北疆的姑娘可不如我们莫伊族的姑娘豪爽。担心情郎也不敢问一问,你看固林的大公主诺敏,只见到大世子的画像便带着人马追过来……”
  姑奶奶佯装生气,“什么话!大世子身份尊贵,骁勇善战秉性耿直,固林公主看重的是我们文符的人品,什么画像不画像的!”
  得知卫玄平安无事,静言也有了精神说笑应酬,“说起这位诺敏公主,我是见过的……”
  “靳文符,我发现有三名可疑的人往西隘口去了。”
  被直呼其名的大世子抬起头,看着来人忍不住笑,“你怎的如此打扮?”
  诺敏的一头乌发在头上挽了个简单又结实的发髻,没戴任何首饰,只在发间别了若干支弯折过的柳条,身上也只穿褐色的粗布衣裳,若是隐在树后真是很难发现。
  诺敏轻嗤一声:“又不是去宴会吃酒,还要怎么打扮?我本就厌烦那些华服罗衫,父王还最喜欢在我身上挂满金银珠宝以炫耀固林族的富有。今次我是来帮你铲除仇敌的,好不容易能落个轻装打扮,难道你想让我插着金枝钗搭弓射箭么?”
  靳文符此时也是一身轻便甲胄,他和诺敏按照父王的吩咐一直潜伏在兴图镇以南的山林之中,身边漫说是没有伺候的小厮丫鬟,连生火造饭这类粗活都要亲力亲为。
  伸手揪了揪诺敏头上的枝条,“你若真戴着满头珠翠,恐怕会第一个被人射下马来。”
  “靳文符。”
  “嗯?”
  诺敏用衣袖揩了揩脸上的尘土,“草原上的人都说我是固林族第一美人,你看我美吗?”
  蒙州的姑娘果然豪放。靳文符淡淡一笑,“美。”
  诺敏得意起来,“我也觉得你是我见过最俊的男人,等打完仗咱们就办酒席,我要嫁给你。”
  “诺敏……”靳文符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我的身体,不好。我不想耽误……”
  “你的身体不好?”诺敏笑弯了眼睛,“你用的弓我都拉不满,这般强壮怎会身体不好?你姑姑告诉我你是为保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的清白才险些把自己憋坏的,这么高贵的品格肯定会受到草原鹰神的庇护和奖赏,再说……”
  诺敏顽皮的眨眨眼,“父王私下里告诉我,男人要是不行就给他吃生牛肉,多吃些就好了。”
  靳文符险些栽倒。
  然而说笑归说笑,靳文符并未忽略才刚诺敏带来的消息。
  正打算派人再去打探时,一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卒突然从某棵树后冒了出来,双手呈上一封盖有火漆印的密信后,一闪身又消失在林木之间。
  诺敏好奇的探头张望,“这人是谁?来无影去无踪的,真厉害!”
  靳文符扯开信匆匆浏览,“这是言军师身边的探子。”
  “军师的探子?”诺敏歪头想了想,“嘁,我才不信!这探子大有来头才对。”
  靳文符盯着信纸面色阴沉,下意识的答道:“是啊,你说得对,这不是普通的探子,是皇帝身边的添翼所刺客。”
  “添翼所?”
  然而靳文符没有再回答诺敏的问题,只是将来信阅毕,双手一搓,揉成团扔进营地的炭火坑中。那炭坑看上去已是一片死灰,却在瞬间将信纸引燃。
  靳文符眼中反映着那团跃动着的橘黄色火焰,直到看着它在释放了短暂的光华后逐渐暗淡,最终完全熄灭,只余一团黑色的灰烬。
  “四虎!”
  自大郡主和静言回王府后一直留守在大世子身边的四虎于三丈外一拱手:“在!”
  “传令下去,即刻拔营。摒弃一切辎重,只带足箭矢兵器,去西隘口!”
  诺敏看了靳文符一眼,转身走向休憩中的固林族士兵,振臂一呼,“准备出征!”
  兴图镇西隘口。
  看似寂静的山林之中杀意暗涌。
  天边一片火烧云,穿破云层的金红色晚霞笼罩在隘口的城墙之上,远远可见只有寥寥几名当值巡防的士兵漫不经心的走来走去。
  忽然隘口之外的树林中惊起一群飞鸟,守兵起疑,纷纷引颈观望,却在此时忽有若干支利箭破空而来,“偷袭!琉国人来偷袭……”
  士兵最后的惊呼在山谷中回响。
  靳文符一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片刻后,伴随着三声重物撞击的闷响,西隘口的关卡大门被撞破,而设在隘口之内的兵营里却毫无动静。
  马蹄奔腾声犹如滚雷,轰隆隆长驱直入。
  靳文符由树后现身,拉出一轮满弓,瞄准为首一名骑兵,箭出!
  “杀!”
  静言冲王厨娘微微一笑,“今儿来的是莫伊族贵客,王爷在前线又打了胜仗,姑奶奶和王妃吩咐让府里的人也都一起乐一乐,不必太拘着。您张罗完也早些歇息罢,又或与老姐妹一同吃几盅酒解解乏。”
  王厨娘双手扭着一块布巾跟出来,“姑娘可看到有阵前阵亡的兵士名单么?”
  静言回过头,“您的两个儿子是不是跟着大世子的?”
  “是是,前阵子世子行踪不明,我就担心……但也不敢去问姑奶奶。”
  静言抿嘴一笑,“不妨事,大世子很安全。”
  “啊?姑娘此言当真?”
  虽这王厨娘自静言进府便一直找她麻烦,但这种时候谁会忍心欺骗一位母亲?
  静言再三保证之后,王厨娘喜极而涕,一个劲儿的念佛,双手合十对着西方拜了又拜,“姑娘你看,这晚霞多美,明天可是个好天呢!”
  静言顺着王厨娘的手臂向天边望去,映着盘踞在远方的巴雅山山峰,正是:日暮连归骑,长川照晚霞。
  敖瑞负手站在一处小丘之上,遥望天边红云,面上毫无战败的气馁或急躁,反而淡然得让人有些心惊。
  策马而来的巴图布赫对国君的背影凝视片刻翻身下马,示意一旁的亲兵不要出声,径自走到敖瑞身后三步处站定,“国君一招诈败使得精彩,明日北疆军必定乘胜追击,这一块地形有利于我军重骑冲杀,必定让他们悔不当初。”
  敖瑞低声轻笑,“巴图布赫,你终于也学会油嘴滑舌了么?”侧过头,“不过你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有意诈做兵败,诱其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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