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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的歌-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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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年那月
“又下雪了,”站在门口的刚看着从天空飘下的雪花,不仅感叹道。刚很喜欢雪花,他伸出手,让雪花在手上慢慢融化,顿了顿,他又狠狠吸了一口烟,仰起头,看着从空中洒下的雪花。刚心道:又是一年了!转眼自己又活了一年,哎!

  刚转身进屋,把包着毡子的木门重重地关上。已是隆冬时节,可是在刚的这个租住屋里,为了省钱,刚的炉子里除了做饭烧点煤,一般并不架火。刚来新疆已经有7年了,7年前,他的生活因为一场手术而彻底改变。

  因为这台手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过去钢铁般的身躯,如今已大不如以前,一天如果睡过5小时,腰就要像针扎似的疼痛,站起来都困难。小屋里,刚的儿子正在做作业。刚随手拿起一个木凳,倒了一杯开水,吸了口烟,靠着墙慢慢坐下。在烟雾中,刚的腰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干了一天活,刚累了,于是像平常一样坐在凳子上就睡着了。

  在梦中,在那个有梧桐树的小路上,刚拿着一把刀在路边的树下,突然,刚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从乡卫生院出来,刚大叫一声“你个狗日的!我杀死你!”刚拔腿就提着刀朝穿白大褂的男子追去,但是追到最后,医生越跑越远,刚累的气喘吁吁,只好停下脚步,站在村道上低着头大口喘着气……

  “老爸!老爸!快醒醒,你怎么又在凳子上睡着了?”刚的身体猛地一震,睁开双眼道,“哦,刚才我睡着了?”眼前的儿子睁着一双大眼睛,道“赶紧去睡吧,我做完作业就睡了,不要管我了。”刚一手撑着膝盖费劲地站起来,然后又精神地对儿子说,“好!我先睡觉!”

  刚和儿子租住的屋子只有30平米,在这不大的屋子里,既是卧室又是厨房,刚和儿子就在这间屋子里共同生活了7年,7年间,儿子已经13岁了。刚用冷水洗漱完,冰手冰脚地钻进被窝,又把枕头垫高,从褥子下摸起一包3元钱的兰州牌香烟,拿出一根点着。每天这个时候,是刚最开心的时候,因为累了一天,在寒冷的冬夜,有个暖和的被窝,此时的腰不算太疼痛,就在这一刻,刚还认为自己是个身体健康的人。

  此时靠在枕头上的刚心里盘算着怎么过年?屋子里的煤够烧到过年了,社区给了100公斤煤,凑合着可以烧到4月份;面粉还有大半袋,有时间要包点饺子;还是要买点大肉,就这一个年啊,年三十给儿子好好做几个肉菜;年头前维修水暖的人肯定多,又可以多挣点钱了。想到这,刚黝黑的脸上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刚把烟灰弹到地上,不禁想到,这个年关一过,自己就40岁了!当初来新疆是来对了,在这个镇子生活总比老家生活得好点啊。想到这,刚的眼睛看了看这个简陋的家。当眼睛看到墙上挂着的镜框时,刚的眼神停住了,刚的脑海又浮现出7年前的一幕……

  
  “你看你的老婆又怀了第二胎!要吗交一万块钱要吗就让你老婆打掉这孩子!刚,我这可是好好在给你说啊,你不要和政府糙蛋咧!”小山乡副乡长王力略带威胁的对刚说。刚的媳妇巧此时正挺着肚子在给来到家里的乡干部倒水。刚看了一眼王力,王力是乡里主管计划生育的副乡长,在刚家里的小凳子上坐着由于太胖凸起的肚子快要抵到凳子前面的桌子边。“王乡长,你看我家就这2亩地,从哪里找一万块钱啊?你们就通融一下吧?”“通融一下?哼!你说得容易啊,刚,你给我带样咧不是?我通融了你,谁通融我呢?”王力顿了顿道:“我就弄不清,你们生那么多孩子干什么?!不是已经有个了么,还生第二个就是违背国家政策,今天话我撂这咧,你自己看着办吧!汪主任我们去下一家。”

  7年前的刚还在H省小山乡的巴渝村和媳妇巧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虽说刚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可是刚的父亲还是让儿子硬又要再生一个娃。按照父亲的话说,刚有两个娃是他的心思!按照父亲的旨意,刚想:要生就生吧,村里有两个娃的人也多了去了……

  
  乡干部走后,刚的媳妇巧挺着肚子靠在门框边道:“生娃还要人管?我偏生!”之前,刚一直在地里,听说乡干部要到家里来,灰头土脸的刚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洗脸。听了巧的话,刚嚷道:“刚才干部在,你个贫嘴呱嗒舌鳖气不吭!现在,你嗷嗷啥?这阵子牛了!你能牛过乡干部么?赶紧找钱交一万块钱!”“哪里的一万块钱?你偷去么?你抢么?嫁到你家,有啥?我这辈子跟你是恁倒霉咧!”

  婚后,巧和刚经常吵架,即便有了第一个孩子后,因为刚的家庭条件差,刚夫妻俩的嘴仗并未减少,而每当此时,刚总会以自己是男人,男人不和女人吵架为由,站到一边或是到地里收拾庄稼。日子就这样过着。今天刚因为有这一万块钱的心事,看到巧又摆出了嘴仗的架势,赶紧走出了家门。

  走在路上,王力的话和一万块钱的声音总在刚的脑海中回想着,刚一边走一边想,要吗打掉孩子,要吗想想办法借来一万块钱,可是?一万块钱这也太多了啊!

  从早晨到下午,刚顾不上吃中午饭,厚着脸皮把一个村的住户都走了一遍,最后刚只借到了500元钱。10元、20元、30元,这些靠种地为生的农民从仅有的一点闲钱中拿出来借给了刚。而每当借到一点钱时,刚都会不住地道谢,并感激地说,以后有力气活就找我!在小山乡巴渝村这个贫瘠的村,农户每人只有不到1亩的土地,虽说一年四季耕种,但是一年下来,除去三提五统和村里花样繁多的各种收费,实际落在农户手中的钱仅够维持生活。对于在巴渝村土生土长的刚来说,他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我就知道你胡腾了半天,啥也办不成!”回到家,巧见到刚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刚听了也没应声。只是随便吃了点,就躺在床上寻思起怎么应付乡长。巧见刚没理她也就没有吭声,带着6岁的儿子串门去了。

  躺在床上,刚脑海里全是早晨乡长的话,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心道:“只有500块钱能干什么?一万块钱肯定又攒不到啊?!要不给老爷子说说,不生第二个了?”想到这,刚翻身起床,来到父亲的家里。刚的父亲是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在一场战役中失去了双腿。躺在床上的父亲看到刚来了,努力坐起来靠在墙边,在听了早晨的事情后,愁眉苦脸地只是叹了一声气道:“唉……他大咧个蛋!咋办呢,人家说交钱,咱没钱,唉……”顿了顿,刚的父亲看了一会儿屋顶的木梁,又挑动着眉毛,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老三,娃还是要生!这是我的心思。当前你首先不能给人呲愣!现在不是兴走后门么,我看你明天不行到乡政府去趟,就用这500块钱给那个王乡长说说困难,让他想想办法。这事要磨,可不要糙急儿!”

  夜色中,刚从父亲家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想着父亲的话,想到巧,想到自己也是个33岁的汉子,想到借钱的冷眼,想到乡长的霸气,想到家境的艰难,鼻子一酸,眼泪不觉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回到家中,刚看着熟睡的儿子,低头亲了一下,随后又把借钱的事情和父亲的心思告诉了巧,巧道:“我娘家也穷,也借不上钱,现在只能走走后门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刚早早起床带着500块钱就到路边搭上进县城的班车,在县城紧着500块钱买了些烟酒,装到一个提兜里就又搭着班车来到了小山乡政府。小山乡政府所在地是一幢二层楼,刚问了王乡长的办公室,就提着兜子上楼,来来往往的乡干部看到他提着东西,也没当回事,自顾自地忙着。走到副乡长王力的办公室门前,刚想是不是要先敲下门,最后又想干脆进去吧,何必这么费事!刚轻轻推开门,只见一屋子酒气中,王乡长身子埋在老板椅里、两脚搭在老板桌上,伴着鼻腔的一张一合哼哼地打着盹,此情此景,刚一时也不知自己干什么好,只好木然地站在那里……

第二章   脱
刚是头一次给乡干部送礼,今天冒冒失失地提着东西来到乡长办公室,心里本来就是忐忑不安,这会又见到王乡长躺在老板椅上睡着了。现在,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犹豫时,王乡长本来搭在老板桌上的一只脚却在他一张一合地打盹中,猛地掉了下来。这只脚一触地,乡长的身体也不自觉地惊了一下,只听乡长似梦非梦地“嗯”了一声。

  副乡长王力醒了,当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眼前看到的不是老板桌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副“淡泊明志”的字,却是一个农民。这个农民在自己的办公室提着兜子直直地站着,这个农民浓眉大眼、毛发旺盛、身材高挑、体格健壮,特别是眉毛长得很是过瘾,两条眉毛浓得似乎就要连在了一起。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有着络腮胡子的脸庞下竟是略显几分羞涩的表情。还没等刚说话,王力就猜到了此人一定是第一次找领导办事。王力一边放下另一只搭在桌子上的脚,很自然地整整衣服,一边随口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情么?”

  刚提着兜子紧张地站在那里,赶忙回答说:“哦,哦,我是巴渝村一组的农民刚,昨天为我娘们儿二胎的事情您来过我房子。乡长,您看这事情有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啊?”王力一边听刚在说话,一边眼晴饶有重点地扫了几眼王力的提兜,当刚说完话,走上前把提兜放到桌子上时,王力确认了刚才在提兜里看见的是一些好烟好酒后,喝了口茶,道:“哦,是你,坐吗,不要站着。”刚在旁边的一个木制长椅上坐下后。王力把提兜放到老板椅旁边,脑子飞快地想到刚的父亲是小山乡唯一的志愿军战士,道:“这个么,乡里本来是有规定坚决不能超生一个的,不过,我可以给你想想办法调剂一个名额,还有明天你要到乡卫生院做个结扎,以后绝对不能再超生了!”

  刚战战兢兢坐在长椅上,听了王力的一番话,不知是真是假,心道,乡长既然收了礼,应该不会骗人,于是连忙道谢。随后王力又打起官腔,装腔作势地给刚讲了几句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刚就在一脸堆笑和兴奋无比的神情下,在千万遍道谢声中,退出了王力酒气熏天的办公室。刚回到家中,把王力说的话告诉老爷子和巧后,大家都很高兴,老爷子咧着已经没几个牙的嘴看着正在屋里调皮的孙子,不住地笑着,心道:就要抱第二个孙子啦!

  害怕王力变卦,第二天,刚并没有到乡卫生院做结扎手术。刚想,要等巧生下第二个孩子后,再做结扎也不迟。

  日子一天天流走着,巧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这阵子,刚的母亲格外热心,经常颠着小步跑到刚家对巧问寒问暖,掐着指头算着孩子生产的日子。虽然之前,巧对这个已经白发苍苍的婆婆并不怎么尊敬或是孝敬,但婆婆的热心还是让巧的态度有些变化。

  在巧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日子里,小山乡巴渝村一组的村民高发财和张栋的媳妇被乡里强制进行了人流。村民们说,那天夜里凌晨三点多,村里来了几辆车,有县医院的急救车也有警车还有乡里的车。在乡干部的带领下,警察和乡里的联防队员悄无声息地进入高发财和张栋的家中,几个男人把高发财和张栋家中的男人按在床上不让动,而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女人和小孩则被控制在另一个房间。高发财和张栋的媳妇则连哭带骂地被乡卫生院的医生护士连推带搡地带到急救车上,被众人按着拔去裤子,强行进行了人流。这一切,都在夜里进行了,又在夜里悄无声息地结束了,随后,各式车辆和人员在这两家人的哭天喊地声中,满怀完成任务的欣喜表情,丢下手中的战果,响了声喇叭扬长而去。在这场运动中,刚家的巧逃过一劫,之后一家人还是害怕巧也遭到类似的结果,早早地让巧住进了县医院的产房,每天的费用尽管很贵,但是刚的老爷子盘算着再怎么,孩子也要生下来。

  六月一日那天,巧为刚家生下了第二个儿子。第二天,刚就在村干部的催促下到卫生院做了输精管结扎手术。

  “躺上去,脱!”在乡卫生院,刚被一个男医生领到一个房间,医生面无表情的指着一个小床对刚道。

  刚并没有听明白这个“脱”是什么意思,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男医生又道:“躺到床上,脱了裤子!脱了裤衩!”听到此言,刚面红耳赤。刚心道:好歹我也是个大男人,在陌生人面前脱裤子,真难受!

  在经过一阵短暂的思想斗争后,刚还是老老实实地脱了裤子躺到床上。男医生不紧不慢地戴上橡皮手套,从一个盖着白纱布的盘子中,拿了一把陈旧的剃须刀。刚道:“这是做什么?”医生道:“备皮!”

  当看到医生在刮自己的*时,刚才知道备皮其实就是刮毛。刚只感觉那刀片很钝,不知多少人用过,个人的*头一次让医生这样肆意拨拉着,很是不舒服。

  做完这一切,医生又面无表情的让刚到手术室去。手术室有两道门,在进手术室前刚脱了鞋子、换了拖鞋、手术签字、登记姓名,刚发现几个医生护士竟在哪里嗑瓜子呢,刚心中大怒:奶奶的,这象是手术室吗?这象是给人做手术吗?阉猪也不能这么一付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

  见刚进来,护士和医生扔下瓜子、洗洗手,把刚带进手术室。做手术的一共三个人,一个二十几、水灵灵的小护士,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女人,操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进到手术室内,医生护士穿戴整齐,又让刚脱鞋躺到手术台上,脱了裤子,老女人拿一大块消毒布就反复在刚的小肚子及命根子上面擦来擦去,再然后就拿一大块布盖在了刚的肚子上,只在刚命根子的手术位置上面留下一个大孔,接着打开无影灯,然后退在一边不出声的看着男医生,另一边小护士就叮叮当当的在一个托盘里准备刀子、剪子,镊子,夹子,勾子,寒光闪闪。

  男医生没有对刚说一句话,只是对站在一边的小护士和老女人道:“男扎的你们没有见过,过来看一下,很简单,不用割断,用线打个结就行了。”男医生在刚的命根子上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了手术位置,先用镊子夹住,夹得刚又疼又难受。站在一旁的老女人道:“还是做男扎好,男人戴那玩艺办事,和穿袜子洗脚有什么两样?刚的耳边传来男医生和小护士“嘿嘿嘿”的笑声。

  这时刚被镊子夹得又酸又疼,对医生道:不打麻药么?先打麻药啊!说完就要坐起来。男医生凝注笑容、按住刚道:“才多大点伤口啊,就要上麻药,靠!”男医生用手术钳夹住位置后,就用手术刀在刚的命根子上割了起来。刚躺在手术台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绷紧、汗珠直冒。

  刀口割开后,男医生用勾子把输精管勾了出来,没过多久,男医生给输精管打结,将输精管又塞了回去,慢慢的按摩,恢复到原来的位置。接下来,小护士和老女人又是用药水消毒,然后就把一大块药布粘到刚的命根子处,一针也没有缝就让刚坐起来走人。

  刚在手术台上坐起来,迟疑地看了男医生一眼,男医生冷冰冰地道:“回去后,注意卫生!一个星期不要干重活,一个月不要做那事!”刚小心翼翼的下床,把两腿劈得老大、象个畸形严重的八字脚、深怕碰上自己的命根子、踮着脚、一步一步走出了小山乡卫生院的手术室。

  
  即使很多年以后,刚依然无法忘记和巧相恋的那些日子。即使还没结婚,两人就已经偷偷地*过很多次,那时,在一阵男欢女爱欲望的疯狂发泄和满足后,刚总喜欢继续压在巧软软的身体上,一边温情,一边郑重其事地问巧:“下辈子还和我好么?”巧总会泛着潮红的脸说:“会!”但是现在,这一切,对刚来说已经烟消云散。

  刚和巧高中毕业后,都没有考上大学,在村里,能上完高中已经非常不错了,所以他俩一样面对困难的家庭也没有想复读和继续高考。

  在巧的心里,虽然她也出自寒门,但是她的梦想是把自己的未来寄托于婚后,更寄托于刚的实干。她也总想着,有一天,她能和刚一起住在有着落地窗的砖房里,喝着咖啡,看着有线电视,谈论村里的事情。铮亮铮亮地板砖上,冷气微微地吹着,儿子军军在玩着自己喜欢的玩具。她有时在县城看到那些穿着时髦、气质高雅的女性,心中也曾无数次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也要变成她们,和她们一样。

  在县医院住院的那段日子,巧的病房里有一位机关女干部,每当看到那些县城单位的人或抱着鲜花或提着牛奶来看女干部时,巧的心里总会有一种万丈深渊般的落差。有时看到女干部喝鸡汤的样子,她总会想:如果我喝鸡汤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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