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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薏，我出去看看，你先整理吧。”

“嗯，交给我，你去吧。”何薏卷起袖子，转身走向橱子边的一堆资料。

穿过走廊，凌允洁在楼梯间的窗户向外看。

“晨曦！”凌允洁一惊，他怎么会……

心中骚动不安，她转身向楼下跑去。

欧晨曦站在榕树下，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蓝天。

从学校出来之后，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育华师范大学门口。再稍微打听了一下，就来到外国语学院。

“太久没见到她了吧……”

想压抑住心中的那股烦躁和不安，似乎就是得看到她的脸。

一抬头，人已经在眼前了。

“你怎么来了？”凌允洁跑得有些喘，一双眼睛直在他身上打转，“出什么事了？”

看着凌允洁一副着急的样子，欧晨曦笑了。

“没什么事，就想来看看你，问你周末补课吗？”

凌允洁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欧晨曦一愣，“我就那么不让你放心吗……”

“你才知道啊。”凌允洁宠溺地笑着。

“是吗……”欧晨曦有些自责地垂下头。。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着他失落的表情，凌允洁赶紧转移话题。

“这周末……我有事。”

“什么事？”很少见，她这种无措的表情。

“就……”凌允洁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特别是在知道他对何唯敌视的态度之后。

“就跟何薏和她哥哥吃饭。”

沉默了两秒钟，欧晨曦平静地开口。

“嗯，去吧。”

“咦？！你答应了？！”凌允洁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他会反对的。

“你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干涉你。”欧晨曦浅浅地笑着。

凌允洁一愣，不确定他是否会错意。

“我是去……”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的。”他也不想她老为自己紧张兮兮，“我会好好在家里念书的，别担心。”

“嗯！”看着似乎成熟了一点的欧晨曦，凌允洁开心地笑了。

阳光很灿烂得耀眼，但在欧晨曦眼里，眼前的她，更耀眼。

第二个夏天（28）

周六，凌允洁跟着何薏来到了新泉饭店。

何唯点了一桌菜，热情地招呼着。

“来，多吃点，别客气。”

凌允洁尴尬地坐着，他越是热情，她越是难受。

“何唯，我知道你请我来是因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何唯打断她的话，“我今天请你来，不为别的，就是要让你认清一个事实。”

“认清……事实？”凌允洁一愣。

“小薏跟我说你有心上人了，而我猜也猜得到是谁……”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跟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你知道你会遭遇到什么吗？”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他家人将怎么看待你，他的老师，你的老师，你的家人呢？”

凌允洁心头狠狠一揪。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不敢深入去思考。

“哥哥……”看到好友脸色很不好，何薏想阻止哥哥，但何唯不让她开口。

“允洁，你成熟一点，如果你们是在一年之后遇到彼此，也许就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你们的爱情。但是，你和他在这样的年龄相爱，在这个社会看来，就是一件伦理道德不允许的事情。”

他直视凌允洁的眼睛，投下最后一个重磅炸弹。

“要知道，他才17岁，未成年。”

凌允洁的脸色瞬间惨白。

何唯的话准确无误地戳进她内心矛盾纠结的中心。

是的，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欧晨曦才17岁，作为高中生的他在这个社会看来，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而她，一个即将满22岁的大学生，却已经是一个有自主行事能力的成年人。

这样的他们，在世人眼里看起来，会是多么难以接受的组合——要说是他无知，还是她无耻？

“考虑清楚我说的话，我是为你好。”何唯软下口气，他也不想让凌允洁太难堪。

饭桌上一片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我还是先走了。”凌允洁狼狈地站起身，“谢谢你的招待。”

“允洁……”看着好友惨白的脸色，何薏很担心。

“对不起，小薏，我还是先走了。”凌允洁转身，逃一般地离开。

“哥哥！你怎么搞的！允洁！”何薏追了出去。

凌允洁头脑一片混乱，耳朵嗡嗡作响。

“允洁，你等等我！”何薏追上来，拉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我哥哥……”

“他说的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凌允洁难受得发抖。

“好了，别说了！”何薏用力抓住好友的肩膀，“你冷静点！”

不由分说，她拉着凌允洁走进咖啡馆。

“喝吧。”在老位子坐下，她把咖啡推到好友面前。

凌允洁脸色黯淡地坐着，没有任何动作。

何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心思细腻的凌允洁不可能没有想过哥哥刚才说的话。但是，既然她的理智没有办法战胜情感，她就应该要有被人指责嘲弄的觉悟。

只是这第一份醍醐灌顶来得太过于直接，太过于突然。

“小薏，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凌允洁忽然幽幽地开口，“你哥哥说的对，晨曦才17岁，我是不是应该多为了他想……”

“你难道没有为他想过吗？”何薏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曾经试着离开他吗？”

“我……”

“既然知道自己已经尝试过，但是始终没有办法放下他不管，你何必再去纠结呢？”

“可是……”

”允洁，爱情是没有错的。你们在这个年龄相遇也是没有错的。人和人的缘份，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你的出现，拯救了他，让他振作了起来，我不认为这是件坏事。”

“小薏……”对于好友的支持，凌允洁湿了眼眶。

递了张纸巾给她，何薏继续说道，

“就跟我哥哥说的一样，社会不承认你们，最大的原因在于欧晨曦还是个高中生，而不在于你们相差五岁。所以，你不需要有太大心理负担。如果可以，你们就先静静的过完这一年。我相信，等明年欧晨曦上了大学，你们俩的感情，也就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看着何薏鼓励的笑容，凌允洁忽然放心了许多。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是支持她的。何薏的话，她是想过的，她甚至希望谁都不要发现自己和欧晨曦的感情，就这样平静地度过这一年，一直到第二个夏天到来的时候。

可是，何家兄妹的眼光太锐利，她没有办法隐瞒，毕竟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谢谢。”除了这句话，凌允洁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端起眼前的咖啡杯，轻轻的啜了一口。

苦涩中带着淡淡的甜，这应该就是他们爱情的味道吧……

第二个夏天（29）

“是吗！？你妈妈要回来啦，那很好啊！”安静的大房子里传来凌允洁略显开心的声音。

欧晨曦抬头看着在一旁兴奋的她，“有什么好的。”

“你妈妈回来看看你难道不好吗？他们已经离开好几个月了啊，你不想他们吗？”凌允洁认真地看着他。

“不想。”欧晨曦低下头继续看书。

“就知道嘴硬。”凌允洁微笑着。她知道欧晨曦的内心是喜悦的，否则他不会主动向自己提起母亲国庆节要回来的消息。

“具体时间知道吗？要去接机吗？”她继续问道。

“我才懒得管她几点回来。”欧晨曦嘟哝着，没有抬头。

“哦……”凌允洁没有再追问。

欧晨曦的心思，她懂。这个倔强的男孩，不喜欢别人道破自己的心事。

“下周六，下午4点的飞机。”低头的人又嘟哝了一句。

凌允洁笑了。

周日，凌允洁照旧来到欧家，这次开门的，是沈翩雪。

“凌老师，你来啦！”沈翩雪热情跟她打招呼。

“欧伯母，好久不见了。”凌允洁微笑着，刻意忽视掉心中若隐若现的那份罪恶感。

“是啊，好久不见了，这么长时间，谢谢你照顾我们家晨曦啊。”沈翩雪拉着她走进屋子。

欧晨曦正坐在沙发上，翻弄着身旁散落的新衣服。

看到凌允洁的身影，他眼里有了温柔的笑意。

“晨曦啊，凌老师来了。她照顾了你那么久，该好好谢谢人家啊。凌老师你先坐，我去泡茶。”

“您过奖了，其实也没什么，晨曦很听话的，我没操多少心。”凌允洁嘴上笑道。

才怪，眼泪都流干了。她偷偷朝欧晨曦努了努鼻子。

听话？你又把我当小孩子！欧晨曦不满地微微皱眉。

呵呵。凌允洁偷偷地笑了。

“是吗，我还第一次听人说我家晨曦听话呢。”沈翩雪忙着泡茶，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交流，“看来你还真是当老师的料，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呵呵，您过奖了。”凌允洁被夸得有些心虚。

“对了，沙发上有几条丝巾，是我特地买给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沈翩雪拉着她来到沙发旁。

我的老天。近十套的衣服和饰品，全都是名牌货。凌允洁咂舌。

“来，看看喜欢哪些，就都拿去。”沈翩雪大方地开口。

“不用了，这太贵重了。”凌允洁受宠若惊地想拒绝。

“没事，我这就是买来送给你的，但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就多挑了几条。”沈翩雪说着，抓起一条就往她脖子上戴。

“欧伯母……”凌允洁无力招架，只好用眼神向欧晨曦求救。

“就这条吧。”欧晨曦抓起一条白色细纹的，淡淡的开口。

沈翩雪一愣，停止手上的动作，“这条？凌老师你喜欢吗？”

“嗯。”凌允洁点点头，欧晨曦知道她喜欢素样式的。

“那好吧，就这条了，呵呵。”沈翩雪很满意。

整了整衣服，她抓起皮包，“好了，你们去念书吧，我出门买点东西，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目送沈翩雪关上大门，凌允洁心里的罪恶感开始膨胀。

他们是这么信任自己，把儿子交付给自己，可自己却……

“在想什么？”看着她突然落寞的神情，欧晨曦有些担心。

“嗯？没什么，你妈妈其实挺好的。”凌允洁绽开笑脸，可是她却这么对不起这个妈妈。

“是吗？”欧晨曦不以为然地挑眉。

“今天有什么要问吗？”凌允洁转移话题。

“嗯……英语倒是没有什么了……”欧晨曦偏头想了一下。

“哦？没有问题了吗？那我岂不是可以下课了？”凌允洁看着他。

“下课？”欧晨曦脸上满是失望。

“是啊，学生没有问题要问，老师就要下课回家啦。”呵呵，欧晨曦最近可爱多了，她就是忍不住要逗他。

“那我还是找找问题吧……”欧晨曦表情认真地转头找书。

“噗……”看着欧晨曦不断变换的表情，凌允洁笑了出来。

“你耍我玩！”意识到自己拙态的欧晨曦立刻涨红了脸。

“哈哈哈，谁叫你表情那么丰富的，我忍不住嘛。”凌允洁笑得开心。

“那还不是因为在乎你。”欧晨曦低声埋怨，“你还玩。”

凌允洁一愣，停止了大笑。

伸手触碰着他涨红的脸颊，她笑得温馨，“我知道的。”

欧晨曦看着她，也笑了。

第二个夏天（30）

为了给欧晨曦母子相处的空间，凌允洁还是早早地回家了。

沈翩雪做了满满一桌菜，高兴地拉着儿子坐在饭桌前。

欧晨曦低头慢慢地吃着。虽然妈妈的手艺不是非常好，但却透着一股温暖。

是的，他感受到了来自妈妈的温暖。

“好吃吗？”沈翩雪微笑着看着儿子，“好吃就多吃点，看你瘦的。”

听着妈妈的话，欧晨曦眼眶有些湿润。

多少年了，妈妈不曾这么对自己说话。或者应该说，多少年了，他都不给妈妈这样的机会说话。

“凌老师这么早就回去了，真可惜，本来想请她吃顿便饭好好谢谢她的。”沈翩雪有些遗憾。

“她学校有事。”欧晨曦随便编了个借口。

“是嘛……她还真优秀，学校那么忙，还能把你教得那么好。”沈翩雪夹了块鱼放到他碗里，“于老师都跟我们说了，你这次模拟考，还是全年级第一，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啊！”

“嗯。”欧晨曦含糊地应了一声。有妈妈关心的感觉，其实不差。

沈翩雪静静地看着儿子吃了一会儿，又开口。

“晨曦啊，妈妈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你，但是……”她伸手摸了摸欧晨曦的头，“还有另一件事要你顺便帮个忙。”

欧晨曦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帮忙？

“什么事？”他疑惑地抬头。

“你爸爸最近接了个单子，是一项新的电子产业技术，如果成功的签下来，利润非常可观。”沈翩雪说着，脸上是满满的欢喜。

“这关我什么事，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欧晨曦有些失望，又是生意上的事情。

“你听我说完。”沈翩雪笑道，“你有个同学叫季雪霏吗？”

“季雪霏？”欧晨曦眉头一皱，好像有这么一个人。

“我们这次要签的这个项目，就是季雪霏她爸爸的研究成果。”

欧晨曦一下子全明白了。心中刚刚燃起的温暖小火苗在一瞬间被扑灭。原来她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跟她套近乎，好让你们的合约成功是吗？”搁下碗筷，黑瞳里已经有了怒意。

“什么套近乎啊，别说的那么难听，你们不是同班同学嘛，跟她搞好关系也不错的。”沈翩雪笑着夹了一口菜放到儿子碗里，“来，多吃一点。”

“我吃饱了。欧晨曦愤怒地站了起来，“看到你这张脸我就吃不下！”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沈翩雪有些尴尬，“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

“哼！妈妈？你自己想想，你配拥有这个称呼吗！”冷眼转身，头也不回的上楼去，用力关上门。

背靠着墙，缓缓坐下。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不擅长料理的妈妈细心准备了一桌饭菜，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头，轻声细语的责备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原来都是为了最后这个“顺便帮忙”。

“我到底算什么……”痛苦地抱着头，他的心冷得发疼。

楼下饭桌前，沈翩雪挫败地坐着。

作为一个妈妈她失职了，因为她不能好好照顾孩子；作为一个企业家的妻子，她也失职了，因为没有办法完成丈夫的嘱托。

该怎么办？她总要有些作为的。

有谁能帮她说服儿子吗……

忽然，她笑了，开心地抓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是凌老师吗……”

第二个夏天（31）

“嗯，欧伯母再见。”

强忍着心里的苦涩，凌允洁挂断了电话。

沈翩雪要她帮忙开导欧晨曦，让他跟一个叫季雪霏的女孩好好相处，因为有一笔生意需要她父亲帮忙。

凌允洁苦笑，连这样的家务事，都要她插手管吗……

看来自己在欧晨曦父母眼里的可靠度，还真是不低……

劝他……？想必是因为身为母亲的她说了但是欧晨曦不愿意听吧。而以欧晨曦的性格，现在必定又是愤怒绝望到极点了吧。

抓起手机按下号码。

“嘟……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果然。凌允洁叹了口气。

怎么办，怎么劝？沈翩雪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了。欧晨曦在学校受欢迎的程度，她不是不知道，虽然冷冰冰的，但有着足够吸引女生目光的脸蛋和气质。沈翩雪也就是想让欧晨曦能和季雪霏……

苦涩地呆坐着，凌允洁心酸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欧晨曦。

“喂……”她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厉害。

“你怎么了？”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欧晨曦愣了一下，“哭了？”

“哭了？”她呆呆地重复着欧晨曦的话，望向镜子，才发现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满整个脸颊。

“到底怎么了？”欧晨曦有些急躁。

“没啊，谁说我哭了？是睡着了，所以嗓子干干哑哑的。”凌允洁抹掉脸上的泪。

“睡着了？你少唬我！现在才几点！你刚才还给我打电话，现在跟我说睡着了？”欧晨曦几乎是用吼的了，“说，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凌允洁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是好像很困难。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哭腔。

“快说！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欧晨曦快急疯了，他刚才就隐约听到楼下有说话的声音，猜想是妈妈正跟谁讲电话。

“没……有……”凌允洁的眼泪已经开始不受控制。

“果然……”欧晨曦太了解妈妈了，为了让他妥协，她一定会去求助那个“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凌允洁！

“别哭好吗……”他没有办法忽视电话那头隐隐压抑的啜泣声，“不理她说的话不行吗？我不想你为了这种事情哭的。”

“晨曦，你是不是应该听妈妈的话，去……”凌允洁说不下去。

“去干嘛？去跟那个我连长相都不记得的什么季雪霏套近乎吗？”欧晨曦知道她想说什么，“你认为我会吗？”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那关系到你家的生意呀……”她不能那么自私，“我没关系的，你不用考虑我。”

“你没关系？什么叫做你没关系？”欧晨曦愤怒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