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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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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徽州的好菜,自然还得喝我们徽州的好酒。”

    “可是沙溪古井贡?”沈默笑道。

    “不是。”胡宗宪摇头笑道:“古井贡虽然是绝好的名酒,但今天咱们喝的却是另外一种……宣城桃花潭的汪伦酒。”

    沈默笑道:“可是那诓了李太白的泾川汪伦?”这里面却有个典故,说泾川豪士

    慕李白,便写信给李白:‘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_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

    ’李白号称行过万里路,对十里桃花自然不稀奇,但万家酒店却是没见过的。

    即便当时的都城长安,恐怕也没有一万家酒店吧。李酒仙如是想到,咽喉一咕嘟,吞下几口唾沫,便欣然而至。来了桃花潭才知上了汪伦这个‘村夫’的当。因为此地只有一家酒店,名唤‘万家’而已,却与沈默那‘宜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宗宪给沈默倒一碗碧色的酒液,笑道:“是啊,李太白深感受到戏弄,气得拂袖而去,汪伦赶紧挑着自醇酿追到船上,请李白无论如何都要尝一尝他酿的酒,李白乃是好酒之人,哪能推脱,便饮一觞品尝,竟立刻转怒为喜。立即口占一绝……”

    两人举起酒碗,轻轻一碰,只听胡宗宪轻声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便仰面一饮而尽,擦擦嘴,红着眼道:“拙言,千言万语都在这酒这诗里了,我胡宗宪今生若是负你,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默使劲拍拍的胳膊,沉声道:“我知梅林兄!”便也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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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三盏饯行酒,分别的氛便浓重起来,沈默一直不停的说,将自己对抗倭形势,对闽浙海商,对江南大族的看法,一股脑的搬出来,全都说给胡宗宪听,皆是他经过认真观察,仔细总结出的东西,鞭辟入里,针针见血。

    他很少像现这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胡宗宪知道沈默这是担心回不来,所以才把一直藏在心里的东西倾囊相授,是以听得无比仔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本来只想最后嘱咐几句,谁知却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自己的看法大体说完,最后总结道:“浙江甚至东南的问题,归根结底就是海禁的问题,必须要把海禁的问题解决掉,东南才能永绝倭患。”

    “我听说荆川先生已经给廷上书,请开海禁了。”胡宗宪若有所思道:“拙言的意思是,让我附议此疏?”

    “不,”沈默摇摇手道:“我一直在坐牢,不知道师叔上书的事,但我可以表个态,我不支持现在开海禁。”

    “支持?”胡宗宪意外道:“你不是说,解决了海禁的问题,才能解决东南的问题吗?”

    “海禁肯定是要开的,但现在不行。”沈默自嘲的笑笑道:“现在的倭情之所以还能控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量的倭寇专注于大搞走私……据我所知,大明、南洋和日本的黄金三角航线,其每年产生的利润吗,远远高于我大明的财政收入,之所以能如此暴利,皆因为垄断二字。”

    “一旦我们开了海禁,那路上的富商大贾肯定是要加入进来的,那些海商一准不愿意被人分薄了利润。”沈默道:“一准会疯狂的上岸攻击,到时候千里海疆无一净土,朝廷会怎么办?”

    “厉行禁海。”胡宗宪沉声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就是太祖爷再世,也救不了大明朝了。”

    “确实如此。”沈默沉声道:“所以我们必须先把倭寇打服了,让他们抢劫不得也走私不得,到时候再开海禁才会事半功倍。”

    “怎么打?”胡宗宪苦笑问道:“这些家伙战力彪悍,来去如风,大部队逮不着,小部队打不过,实在让人有老虎吃天,无处下嘴的感觉啊。”

    沈默沉声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设法捉住王直徐海,一切问题能迎刃而解。”

    “谈何容易……”胡宗宪呵呵笑道:“又说回来了。”

    “不要紧,事在人为。”沈默却自信道:“倭寇虽然战力强大,但相互间戒心重重,毫无信任可言,对于这样的敌人,智取更胜强攻。”只是沈默也没法说清楚,该如何去智取,只能到时候请他随机应变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朱十三的声音:“二位大人,天色不早,该赶路了。”

第二九七章 常羡人间琢玉郎

    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胡宗宪从袖里掏出一张字据,轻轻塞到沈默手里,小声道:“我让人用你的名义,在京城的通汇钱庄存了纹银一万两,这个就是取钱的信物,千万不要跟别人透露金额,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沈默身上其实揣着一张同样的字据,金额也是一万两,乃是老岳父给他,到北京打点用的,所以他不缺钱,而且也不想和胡宗宪产生什么银钱上的瓜葛,便坚持拒绝。

    谁知胡宗宪比他更坚决,大有你不收今天就不让走的架势,外面催的急了,沈默只好权且收下,等日后再说。

    将他送到门口,胡宗宪不便再往大道上去了,只好与沈默依依挥别,知道看不见他的踪影了才叹口气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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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出老远之后,沈默见几个锦衣卫还笑得合不拢嘴,不由奇怪道:“有什么可喜之事吗?”

    朱十三笑道:“你位胡中丞出手太大方了,一人给了这个数。”说着伸出一根指头道:“一千两啊,我的乖乖呦,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沈默笑笑没有说话。

    再往前行一段,负责断后的头突然道:“后面那辆车有点眼熟。”几人便回头望去,就见身后百丈的地方,跟着一辆双驾马车,朱十三眯眼道:“不错,咱们出城的时候辆车就跟在后面……那两匹黑马,还有那个赶车的汉子我都有印象,错不了!”

    沈默使瞪着眼看怎么也看不分明。不由奇怪道:“你们连赶车地都能看清?”

    “呵呵们都会点内家功夫。所以眼心亮了。”朱十三随口答话。一双眼却到处巡梭。待看见远处有个小山包。正好可以遮住视线吩咐道:“过去那山便埋伏下来。看看他们是什么路数。”

    锦衣卫可不是打太平地卫所军。他们过得就是刀口舔血地日子。闻言纷纷兴奋地应下。不紧不慢地转过山坳。便下马埋伏在道旁待那马车地到来。

    沈默也跟着伏在草丛中。听着越来:近地马蹄声。心里竟没来由地乱紧张起来。边上朱十三小声嘱咐道:“待会你不用动。看我们地就行。”

    沈默感觉自己地心快跳出喉里闻言点点头。便见那辆由两匹高头大马。一个结实严密地车厢组成地马车一个带着厚厚毡帽地大汉驱赶下。慢慢行驶过来。

    待到了合适距离朱十三一个手势。黑皮和菜头便从左右飞扑过去中还同时飞出带倒钩地绳索。两条毒蛇一般扑向那车夫。

    他们一冲出来,车夫便警觉了,他的身手着实了得,一抖手上马鞭,便缠住左边一根绳索,同时往左侧闪身,堪堪避过了右边的绳索,只是头上的帽子被挂掉了。

    下一刻,他便已经完好无损的立在马车旁,手中还多了柄雪亮的长刀,如天神一般,威风凛凛的守卫着车厢。他停渊峙岳的样子凛然不可侵犯,竟然两个锦衣卫迟迟不敢再动手。

    但朱十三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背后,举起了一支精巧的手弩,手指已经按上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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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十三正要按动扳机,却见沈默猛地从草丛了站起来了,大声叫道:“都快住手,是自己人!”

    朱十三的手指没有扣下去,却也没有离开扳机。他冷冷的盯着场中,一旦出现变故,便会立即发射。

    但下一刻他就放心了,因为他看到那人把刀一扔,给沈解元跪下了,沈解元十分激动,使劲拍着他的肩膀,欢喜的像个孩子一样。

    只听沈默道:“铁柱,怎么会是你呢?”

    来人正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卫队长,铁柱……当日被赵贞吉的卫队逮捕后,他们便失去了联系。待沈默从西溪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听他们的下落,后来知道在胡宗宪的干预下,铁柱他们早已被释放了,这才稍稍放心。

    但时间太紧促,来不及进一步打听,沈默还托老丈人代为寻找,并适当加以照顾呢,谁知竟在这里碰上了。

    这真是太意外了,以至于让他觉着肯定不是个意外,所以当高兴完了,便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吧?”

    不待铁柱答话,黑皮和菜头先凑上来,嘿

    “当然了,要不怎可能出城时他在后面,咱们停辰,他还在后面呢?”说着还拍拍铁柱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调戏道:“哥们功夫不错,可我们北镇抚司出来的,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想盯我们的梢是不可能的。”

    铁柱憨憨一笑道:“是啊,俺受教了。”说着提高嗓门道:“都听到了么,快出来向锦衣卫的前辈学习学习!”

    “什么,还有人?”菜头话音未落,便见四面八方站起来一圈,身披衰草,目光凛然的精干汉子,足有三十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杆短弩!正好将他们四个的锦衣卫围在中间,双方相距不到五丈。

    这下把锦衣卫给惊呆了,朱十三悄悄收起了手弩,菜头也讪讪道:“这真是……”他想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感觉太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闭了嘴。

    那三十多人却毫无得意之色,纷纷将弩弓背在背上,便往沈默面前集合。

    望着那一张张悉的面孔,沈默的鼻头一阵阵发酸,眼睛也变得通红,他得使劲忍住,才能勉强不掉下泪来。

    就像在绍兴那个场院里集时的,所有卫士按照高矮个分成三排,从左到右整齐的立在沈默面前。

    铁柱走队伍前,昂首挺胸,洪声道:“稍息!”所有人整齐划一的伸出左脚。

    “立正!”所有人收回脚,昂首挺胸,气势足的站立着,动作整齐的就像一个人……朱十三他们大为震撼,因为这三四十人里在这,却给他们气势森严的感觉,即使那些充当皇庭门面的大汉将军们,也得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借助皇权的威严才能做到。

    但这些浑身破破烂烂家伙就做到了,怎能不让人震撼!

    不管锦衣卫诧异的目光,铁柱沉声:“开始报数!”

    “一,二,三,四,五……十三,十四。”从左至,第一排的卫士们依次短而有力道。

    待报数完毕,铁柱转身面向沈默,两眼通红道:“大人,您的卫队应到四十一人,实到四十一人,集结完毕,请指示!”

    沈默却板下脸来道:“你们来干什么?”

    铁柱瞪大眼道:“保护您呀,不然大人您往北京,三千多里的路程,一路碰上豺狼虎豹,强盗土匪怎么办?”

    沈默硬着心肠摇摇头道:“我已经不是大人了,也无权再组建卫队了,我已经将你们介绍给我岳父大人,让你们去他家的工场庄园里,担任警卫头目,不要再跟着我了。”说着便偏过头去。

    侍卫们却纹丝不动,只听铁柱沉声道:“既然大人这样说,那从现在开始,我们便不是您的卫队了,我们只是也要去北京的旅人,请大人允许我们与您通行……”

    “我不允许……”沈默侧着脸道。

    “不允许我们也要去!”铁柱粗声道:“谁也管不着!”

    “你们,你们……”沈默想说点什么,却哽噎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只要他们里在这,只要他们看到沈默脸上滚滚的泪水,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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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软禁、被侮辱、被损害的时候,沈默都没有掉过泪,但当再见到自己的卫队,见他们重新集结起来,再一次来到自己身边时,沈默却怎样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他春风得意,如旭日东升的时候,他们也这样集合在他的身边,也许还掺杂金钱、利益等等因素。但现在他被一撸到底,什么官都不是了,被敕令押解进京,接受审判,给不了他们任何东西,也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们却仍然如往常一般,集合在他的身旁——

    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就是这个意思。

    见大人好长时间不说话,铁柱以为他还在生气,但他是不怕的,因为他有秘密武器,便凑过去小声道:“不光我们来了,您猜猜还有谁?”

第二九八章 天教吩咐点酥娘

    沈默的目光一下移向那辆马车,却听边上的赌鬼道:“里面没人。”

    沈默又看向铁柱,却见他笑眯眯的伸伸手,指向来路的方向。只见两个布裙荆钗却难掩婀娜,未施粉黛但更显丽质的女子,看上去像是一主一仆,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望着那映入眼帘的倩影,沈默的心跳一下子停住,全身的仿佛仿佛凝滞一般,使劲揉揉眼,不由自主的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朱十三几个也看傻了眼,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两个仙女一样,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四位锦衣卫,嘴巴都合拢不上。

    正当他们睁大眼睛,想要大饱眼福时,铁柱却带人围了上来,把四个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只见铁柱一脸诚恳道:“还要请教诸位,如何进行跟踪反跟踪呢。

    ”

    朱十三自然知什么意思,只好怏怏道“走,咱们去那边谈,不在这碍眼了。”

    “多谢多谢。”铁柱们感激笑道,簇拥着四人躲得远远地,将空间留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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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道边。草连天。却因佳人俏立而生机勃勃起来。

    那跟在后面地女子也想回避。却被在前面地拉住。微笑道:“妹妹你去哪?”

    沈默看看边上地女子。由一愣。心说怎么会是她呢?但这时候老婆第一赶紧轻声道:“若菡。你怎么来了?”

    站在前面地女子正是他地未婚妻。若菡。昨日匆匆一:当着二位老爹地面。她没能好好看看朝思暮想地未婚夫刻终于可以仔细端详他那明显瘦削地脸了……他一定吃了不少地苦。若菡如是想道。便忍不住泪眼迷蒙。

    听得到沈默地问话。她擦擦泪:“妾身跟相公去北京。”

    “这是说什么呢?”赶紧接着道:“我这又不是新官上任。不兴带家眷地。”

    若菡让他逗得扑哧笑一声想到边上还有个人,赶紧重新严肃起来道:“相公此去数千里之外,没个亲人朝夕看觑,叫妾身怎生放心的下?妾身情愿蓬首垢面,一路伏侍官人前行。一来官人免致寂寞,二来也替公公分得些忧念。”怕沈默怪罪又道:“至于家里,公公已经答应与我爹爹同住在西溪梅墅,两位老人相互照应,又有奴仆丫鬟十数人,相公尽管放心。”

    沈默听着这个别扭啊心说,别扭在哪呢?先是称呼上,他与若菡早就约定互称呼或是直呼其名,或是用你我代替不用这等‘相公’‘妾身’的,平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再就是说话语气上人的关系亲昵无间,说话向来随便,却从不这般一板一眼。

    转念一想,眼睛便不由飘到边上那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他便明白了若菡的心思,只好也陪着她用斯文话道:“此去孤单寂寞,得个亲人做伴,我自然欢喜的劲;但此去一来辛苦艰难,二来凶吉未测,怎忍心累你跟我受罪呢?”

    若菡摇头道:“相公这话说的,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自当同甘共苦,休戚与共……而且京里情况复杂,人心叵测,相公又不得自由,若无人在外面照应,难免又凶险几分。还是让妾身跟去,帮着相公到官申辩也好、请托周旋也罢,总能有所裨益。”便有些黯然道:“就使相公下狱,还留妾身在外,尚好照管。”说完展颜一笑,拉过边上静悄悄、水灵灵的女子,终忍不住露出本来面目,笑嘻嘻道:“再说也不是我自己,还有点酥娘做伴呢。”

    沈默一阵乱翻白眼,他从若菡的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隐藏很深的醋味。作为著名的‘识大体、顾大局’之人,他自然知道这时候该如何表现,朝那女子很客气的笑笑道:“柔娘,你好,好久不见了。”说完便暗骂自己一句:‘说的这是人话么?’~~~~~~~~~~~~~~~~~~~~~~~~~~~~~~~~~~~~~~~~~~~~~~~~~~

    好在柔娘被若菡拽出来后,便一直紧张的咬着下唇,小脑袋嗡嗡直响,只看到沈默朝自己张嘴,却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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