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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陷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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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你还惦记着那个叫蒋金花的女同学呢,尽管她的名字真他妈俗气?
  为什么你一想起往事,喜悦之情便油然而生?
  张小飞是山里人,从他的穿着就可以看到他的家境,考进省属重点县二中时,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撑门面,不免有点自卑,自卑的人相应又有某种自傲,起初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因此课间课余,常寂寞得像一只驼鸟。
  入校不久,文娱委员组织全班学跳舞,以便选拔一些人参加国庆文艺汇演。张小飞怎么也不敢牵女生的手,不时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幸亏蒋金花挺身而出,主动手把手教他。
  但心里的那份不自在,依然罄竹难书。蒋金花光鲜亮丽、落落大方;而你寒伦黯淡、笨手笨脚。也许是反感她在自己面前的优势,张小飞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矫揉造作,是不是在愚弄自己?
  11月下旬,学校举行运动会。个子不高的张小飞报名参加跳高比赛,顿时引来了许多奚落和嘲笑的目光。比赛日,同学们都远离跳高场地,怕他丑陋的成绩给自己脸上蒙羞,只有蒋金花在一旁为他加油助威。
  张小飞从小在大山里蹿高走低,弹跳力本来不错,加之想在蒋金花面前证明什么,结果发挥出色,竟出人意料夺得高中男子组冠军。
  蒋金花马上写了一篇报道,标题是《张小飞起飞》,在校广播室嘟噜嘟噜地广播了3次,张小飞顿时成了校园名人。
  同学们对他刮目相看,他很快与大家打成一片。蒋金花唤起了他的自信,他就更想在她面前表现自己。
  一个天寒地冻的周末,他替留校守寝室的蒋金花打开水洗澡,在她的注视下,他手提两大桶,健步如飞,却把扁担可笑地夹在腋下。由于心里太得意,上坡时不小心滑了一下,两桶开水哗啦啦,烫伤了他的右脚。
  张小飞甜蜜而痛苦地在病房住了一星期,蒋金花天天来给他补课。每当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好一阵子,整个医院在他眼里,都是一片无人地带。
  第三个学期,张小飞的身体仿佛被造物主无意间提溜了一下,竹子拔节一般长到了1。75米,他就觉得是蒋金花使他长这么高的,并且认为她会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们能够感受到彼此朦胧的吸引,那一触即溃的慌乱目光、过于一本正经的谈话、脸上偶尔的潮红就是明证。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初恋吧,在快乐中,总有一丝美妙的不安!
  又一个烈日炎炎的周末,一群同学骑自行车去3O里外的刘家堰水库野炊。几位女生穿着裙了,一个个浮萍似的,在浅水里漂着,唯有蒋金花换了当时非常时髦的“三点式”,从船坞里出来,阳光瀑布一般倾泻在她高耸的乳房和明亮的大腿上,令人目眩。张小飞在水里抬头一望,不由得惊叹一声,仿佛变成了一颗石子,急邃地沉了下去。
  被七手八脚救上来已是奄奄一息。
  男生们因救人累得精疲力竭,谁给张小飞做人工呼吸?蒋金花二话不说,连外衣都没顾得上穿,就近乎赤身裸体地伏在他身上,唇对唇猛力吮吸着……很快,校园盛传张小飞跟蒋金花好上了,弄得两人很不好意思。校领导和班主任分别找他们谈话,严肃地指出他们这样下去很危险。张小飞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自认还不是一个“男子汉”,从此偃旗息鼓,又寂寞得像一只驼鸟。
  毕业后,身为一班之长的他却高考落榜,备感惭愧,自然再没有跟蒋金花联系。
  列车咣当咣当地哼着它那老掉牙的歌。窗外的景物扑面而来,又迅疾逝去。
  张小飞把手中的书轻轻合上,从沉思中抬起头来,越来越认定对面戴墨镜的女郎就是蒋金花,盯着她足足有5分钟之久,然后出其不意地说:“小姐,恕我冒昧,你很像我的一个同学。”
  女郎其实跟他一样,也一直在犯前咕,听他这么一说,愣怔了片刻,突然站起来,摘下墨镜,右手食指点了点:“张小飞,你是张小飞?”
  邂逅,经典的邂逅!
  是啊,委实太巧了,你不能要求上帝他老人家做出更好的安排了。
  两人都有许多感受涌上心头,又一时不知具体该用哪句话来表达。张小飞提议到餐车去喝一杯,蒋金花当即响应。
  张小飞吩咐服务员,点最好的东西上。蒋金花笑了那么一笑:“看你穿着简单,却一身名牌。敢情发了吧?”
  张小飞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你呢?”她反问他。
  “一点也不怎么样。套用一句俗话,我穷得只剩下钱了。”
  “我可能更惨。”她又笑了那么一笑。
  既然大家都不怎么样。难免要互诉衷肠。
  “心灵速递”
  没考上大学,张小飞回到山沟沟里“修理地球”,一“修”就是5年,同时也搞了5年文学创作,结果搞得名声不佳,一事无成,被他那忍无可忍的老爹一棍子打出门,挎着一把黑子早年送给他的破吉他,去了苏州一个远房亲戚家,想到当地富裕的乡镇企业打工。
  亲戚是个很忙的女服装贩子,送给他一件假“金利来”衬衣,外加一根假“金利来”领带,又带他到街头大排档吃饭,使劲催,多吃点、多吃点,未来24小时不管饭了。
  岂止未来24小时,未来24O天,张小飞无人过问。他去了许多家公司和企业毛遂自荐。人家要是不客气的话,连理也不理他;如果客气的话,开日就问他能做什么,他含糊半天,便回答自己能写诗。对方就更客气地要他拿出一个写诗的“文凭”来瞧瞧,让他无地自容,抱头鼠窜。
  这位“诗人”因此睡过马路,替人擦过皮鞋,卖过血,甚至还一度打算用那根假“金利来”领带上吊。
  最终没有干傻事,因为他找不到一棵比较亲切的树。
  认识杨欣是他命运的转折。
  那是199o年,张小飞到苏州快磋跎一个春秋了,已经24岁,好不容易在一家电器厂的流水线上,找到一份打螺丝的固定工作,每天干10个小时以上,报酬却少得可怜。
  为了解闷,他写信到电台征友。20几天时间,收到两封来信,其中之一是杨欣的短笺,聊聊数语,不外乎引用一些名人名言,就像许多杂志上的“心灵速递”之类。
  当天下午,张小飞装病请假,不惜被扣除半个月的奖金,俯身于一张断腿的桌子,在不稳定状态下,充分发挥自己5年练就的文字功夫,洋洋洒洒写了12页,如果不是缺纸的话,他也许会写他妈20页,让对方读个头昏眼花。
  也许那个叫杨欣的女子,真的被他奢侈的文笔吓住了,再没有给他来信。
  转眼到了春节前夕。为了节省开支,他只寄了一点钱回家,自个儿孤零零蜷缩在工厂的宿舍,弹吉他,唱流行歌曲,以及吃那该死的方便面。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淫雨霏霏的傍晚,一个打着“天堂”牌花伞的女人,幽灵一般出现在门口:“我是杨欣。你是张小飞吗?”
  他放下吉他,惊讶得差点从床头滚下。来人风韵不错,穿戴华丽,但看上去至少比他大10岁,几乎人到中年的女人,还有心情写傻不拉叽的交友信,不是一个妖怪才怪呢?
  “你怎么能住这种地方呢?”她提了一个显然多余的问题(打工仔不住这种地方,难道要打工仔的领导来住?)接着又说:“我办事路过这儿,听到有吉他的声音,就猜可能是你。
  你在给我的信里说过,你很喜欢弹吉他。“
  张小飞点点头。
  “不想家吗?”她又问了一句废话。
  “哪能呢?”“他搔搔脑袋,掼掼鼻子,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请原谅。你瞧,我……我的生活这样狼狈,我甚至无法给你泡一杯热茶。我写信给你……而且写那么长,没别的意思,完全是兴之所至,很不负责任。我一贫如洗,天天吃方便面,感到很惭愧……我在读高中时,就像一只鸵鸟,眼下……你瞧,还像一只鸵鸟。真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看我……“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让他愣住了,也跟着傻笑了几下。
  突然,她止住笑,盯着他,摇摇头,一副很心疼的样子:“我看了你的信,就感到你很有才华。你没想到过要改变自己的生活吗?”
  张小飞一脸无奈:“我认为自己有才华,已是一年前的事了。我很平常,如今我不崇拜谁,也不嫉妒谁,更不小看谁。
  其实那信,恕我直言,完全是废话连篇。“
  杨欣似乎很失望,笑了那么一笑,即转身离去。
  张小飞伸手拨了拨吉他的一根弦,响声是那样脆弱和伤感。他想他应该有一点脆弱和伤感的权利,所以接着又拨了一下。
  第二天中午,不期然杨欣又来了,带着一个“的士”司机,提着捧着大包小包的食品、大瓶小瓶的酒水,还有一套西装和几本小说,说:“一个人过年也要吃好穿好。请千万别拒绝一个朋友的礼物。”
  张小飞木讷得不知说什么好。
  “好运。明年见。”杨欣走出门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张小飞蹲下身子,不由得抱头痛哭。自从离开家乡,第一次有一个女人这样关心他,而且还是一个陌生女人!她如此关心你,甚至不需要一个借口。无端的女人,无端地来去,像一阵风,既给落魄的男人一种异样的拥有感,也给他一种异样的失去感。你因此也变成了一个无端的男人。
  正月初五,她请他出去吃饭,问他是否愿意去她朋友开的一家公司做事,坐办公室,月薪9OO元。他简直吓了一跳。
  900元,在他那个穷山沟里,差不多可以娶半个老婆了。
  两人交往半年下来,小心翼翼的张小飞渐渐放开了自己的胆子,有一次借酒劲问起了女士最忌讳的年龄。杨欣似乎也毫不介意:“满打满算,35了吧。”
  他赶紧又阿谀奉迎:“35岁,正是少女加少女的年龄埃”她就很高兴。
  接下来一次,两人拿起电话“煲粥”。说到微妙处,杨欣问了一句:“给我说真话,你想我吗?”
  张小飞一时失语,想不想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她追问了两遍之后,他干脆以其轻车熟路的夸张法,做诗一般说:“我睡着的时候,你在我梦里醒着。”
  她非常激动:“我要你放下电话,到我这里来。”
  “可是,”他迟疑地说,“我从没去过你家呀。”
  “对了。我不在市区的家,一个人在我爸的郊外别墅。我打的去接你。”
  放下电话,张小飞的心怦怦直跳,有点后悔自己的信口开河,以致于她突然大来其电,看样子要跟你发生一点事儿。
  把自己的青春轻易拴在一个青春将逝的女人身上,恐怕不大适当吧?顶糟的是,如果她一时心血来潮,而事后翻脸,你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别墅很气派,很豪华,让张小飞看着很不舒服,因为他很贫寒,很卑微。
  张小飞惴惴不安地跟杨欣喝了一点酒,有些脸红,不知不觉,两只手就被她拿去了一只把玩,又不好贸然拿回来,就假装喝酒呛了一口,大声咳嗽起来。
  谁知反而引火烧身。她以为他在暗示着什么,索性抱住他,幽幽一问:“小飞你想要我吗?”
  “……我敢吗?”这是一句大实话。
  “你怕我?”
  他摇摇头,张望四周,心不在焉地咕噜道:“我怕这幢房子。”
  她一把推开他:“你也太没心没肺了。你走吧!”
  他站直身子,迟疑了一下,出了门。一级级下得楼来,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可能很愚蠢。你还想到车间的流水线上去拧螺丝?你还想吃那该死的方便面?
  他返身回到她面前,只见她一脸冰霜,心里轻轻一顿,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控制她,就去找她那带着深深纹缕的红唇。
  她扭来扭去,偏不让他吻,还打了他一耳光。
  他火了,猛地把她掀翻在地毯上……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穷小子张小飞完全被富家女杨欣迷住了,在他眼里,初看她眼角起了鱼尾纹,可她就像夹心巧克力,其核儿回味无穷。
  而她,仿佛有意要吊他的胃口,一段时间拒不见面,故意冷落他。
  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都把她的BP机呼得滚烫。万般无奈,他略施小计,向公司老板(杨欣的女友)提出辞职,说苏州是他的伤心之地,他准备远走珠江三角洲。
  果然,当晚杨欣就露面了,带他到别墅过夜。“性”趣盎然、风雷激战之后,两人静静地躺在席梦思床上,想了许久的心事。杨欣打破了沉默:“小飞,你愿意娶我吗?”
  “当然。”
  “我离过一次婚。”
  “知道。”
  “知道我为什么离婚了吗?”
  “没必要知道。”
  “你必须知道。”杨欣说。“我没有生育能力。”
  张小飞心里“咯噔”了一下,呆了半晌,问了一句:“真是这样?”
  “咱们的关系到这个份上,彼此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为什么看上我呢,你?”他瞧着她,空虚地一笑。
  “你为什么看上我呢?”她也一样。
  谁也没回答,就结了婚。
  留守女士与张小飞不同,蒋金花高中毕业,幸运地考上了北京师范学院英文系,并改名蒋茜。
  由于有一段跟张小飞朦胧而珍贵的初恋体验,蒋茜自然不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在爱情问题上轻举妄动。尤其是大部分男生,让她看不惯,他们大大咧咧,一碰见美好的草地,就忍不住要翻两个跟头。
  然而,大三时,她稍不留神,被一个叫弘的男子差点揪住了“爱情辫子”。弘不是她通常看不惯的校园男生,而是一个校领导的儿子,在某部属下的一家公司搞实体。
  两人偶然认识之后,弘就不时来找她。他衣冠楚楚,学识渊博,事业成功,尊重女士,整个儿一副西方的那种现代雅皮士派头,让她心仪不已。
  一个周末,他请她去吃饭蹦迪。一路上,他开着“本田”,说心情郁闷,是个“MBA”。她知道他是个“MBA”(即硕士)。他摇摇头说是“Married But Availablk”(结了婚,但仍算自由身)。妻子在美国读博士后,看样子是要放单飞了,他这个留守男士很大程度上没有什么留守的意义了。他希望能与蒋茜共度一夜良宵,发展一下感情试试,列了几家酒店的名字让她挑。
  蒋茜大吃一惊,既没想到他竟是一个有妇之夫,也没想到他的脸皮如此之厚,像请你喝一杯咖啡似的邀你上床,当即要他停车,让自已下去。
  他嬉皮笑脸的,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听着,如果你还不停车,我冷不了伸脚猛踩一下油门的话,你可别怪我吓着你了!”
  慢慢地,他踩住了刹车板。她打开车门,跳将出去,还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让你的‘MBA’见鬼去吧!”
  大学毕业前夕,为了留在北京市,蒋茜四处奔波,到各用人单位“推销”自己,事不如愿,却把自己“推销”给了一个叫刘林的小伙子。
  两人一见钟情。其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之种种种种,如果落在言情小说家手中,定可大做文章,鉴于本文性质,我们不能不忽略一些铺垫性情节,直取结果。
  一个月后,两人同居。
  又一个月后,刘林得到一位海外亲戚的资助,自费去美国旧金山留学。
  相处的时间太短,分开的日子要有4年,不用什么东西捆捆,总觉不大稳妥。两人就去登了一记。临别时,刘林信誓旦旦,等他在那边一站稳脚根,就立马接她出去,然后在教堂举行正宗的西式婚礼。
  此时,蒋茜已分配到北京郊县一所比较偏僻的中学教书。
  学校不大,6个班。20几位教职员工,大多不住在学校。住校的只有两男两女,被戏称为“四人帮”:男的是传达室老李和体育教师王舍;女的除了蒋茜,就是赵敏。
  刘林走后,蒋茜脑袋里全是他的影子,有时上课都走神。
  有一次,她竟下意识在黑板上写下“I Love You”字样,情不自禁问学生是什么意思。这对初二学年来说太简单了,全班齐声大吼:“我爱你!”
  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三个星期后,她收到刘林写来的第一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字里行间如雾一般弥漫的柔情蜜意。让自己捉到了这一缕,又跑了那一缕。
  经常盼望大洋彼岸的来信,蒋茜跟传达室的老李关系自然就很好。每每瞧见她拆信时双手微微颤抖的样子,老李不免叹息一二。有一次,蒋茜问他:“李帅傅,您叹什么气?”
  老李笑笑:“给你写信的是啥人?是丈夫还是朋友?”
  “丈夫。”
  老李点点头。悄悄塞给她一把钥匙:“蒋老师。校长室有一部市内电话。除了校长,我也有一把钥匙。我偷偷替你配了一把。你可以叫丈夫定时打电话过来聊聊,在信里说总隔了一层。”
  蒋茜非常感激。从此,每半个月,她能听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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