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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体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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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和女友重新躺在换过床单的床上,他们的呼吸均匀而协调。鸟觉得火见子的沉默有些令人担心,但即使如此,她安详的呼吸,和温和宁静地凝视着暗淡的空中的眼神,都给鸟以安慰。并且,鸟自身也远离了心理探究的兴趣,而深深沉浸在平安的感情里。鸟心怀感激。而这并不仅仅限于对火见子,更多的还是对他在满是残酷捕网的漩涡中发现的、决不会持久的平安的感谢。不必说,现在,环锁在鸟四周的羞耻感还在扩展,羞耻的标志还刻在远方的特儿室里,但是,鸟现在是躺在温暖的平安之中,随后,鸟觉得自己已经克服了内心的障碍。
“这回再正常来一次怎么样?我好像已经把恐惧感赶跑了。”鸟说。
“谢谢,鸟,如果需要安眠药,吃了,可以一直睡到深夜呢。那以后,如果仍然是脱离恐惧感的自由轻松的话。”鸟同意火见子的说法,他感觉自己现在不需要安眠药。鸟直率地说:
“你安慰我呢。”
“是这样呀,鸟。你从打遭遇到那件不幸的事情起,不是还没有得到谁的安慰么?这不好啊,鸟。这时刻,没有得到一次近乎于过分的安慰,却必须振作起勇猛的心,脱出浑噩混沌状态,那会像掉了魂似的懵懂啊。”
“勇猛心?”鸟并没有很认真地思考这其中的意思。“我什么时候必须振作起勇猛心呢?”
“你当然必须振作起勇猛心呀。鸟,从现在起,要经常地。”火见子若无其事而又充满一本正经的威严。
鸟再一次感到,火见子像一位日常生活里的老战士,积累了自己无法比拟的丰富经验。毫无疑问,火见子不仅仅是性方面的行家,在现实世界的各个方面,她都是行家。鸟承认自己受了火见子的影响。现在,正是他在火见子的帮助下,越过了恐惧感的时刻。鸟想,过去自己曾经有过性交之后,以如此纯真的心情与女人谈话的经历吗?性交以后,包括和妻子的性交,鸟常常要和自我怜悯和厌恶感搏斗。鸟把这对火见子说了,不过没有直接涉及自己的妻子。
“自我怜悯,厌恶感?鸟,你莫不是性发育还没有完全成熟吧?也许和你睡的那些女人也有这种自我怜悯和厌恶的感觉呢。总之,这不是愉快舒服的性交呀,鸟。”
鸟羡慕而嫉妒。毫无疑问,昨天深夜在窗外喊火见子的那位少年和鸡蛋脑袋的矮个子绅士,都曾和火见子进行过愉快舒服的性交。鸟想,并因此而沉默不语。火见子仍然无动于衷,然而,又要让鸟继续忍受不痛快的事情,她说:“和别人发生性关系,那以后,又陷入自我怜悯,没有比这更没用的人了,鸟。如果是厌恶感,那还算好。”
“是这样。可是,性交以后,陷入自我怜悯的家伙,大多得不到你这样的性专家帮助的机会,因而失去了自信。”鸟说。鸟像躺在精神分析医生的长椅上似的,面对主治医生火见子,毫无羞涩地撒娇饶舌。说完,他一边渐渐沉入睡乡,一边奇怪地思考着:有这样黄金般的女人做妻子,那个年轻人为什么自杀呢?莫不是火见子把给那个死了的青年的赔偿,都给了鸟、少年孩子和那个鸡蛋脑袋的绅士了吧?鸟那被睡意侵入因而迟钝空虚、像蓄着温水似的脑袋里,浮现出这样的构想。那个青年,就是在这房间,并且,就是蹬着这张床缢死的,和现在躺在这里的鸟一样赤身裸体。那天,鸟被火见子电话叫来,像在肉店巨大的冰柜结实的挂钩上卸下半条牛肉似的,帮忙从挂在房梁的绳套上卸下那位死了的青年。在刚入睡时浅淡的梦境里,鸟把死去的青年和自己视为一体。他意识清醒的部分,感觉得到火见子轻轻在自己身上擦汗的手,而在梦里,他则断定,火见子给那青年净身的手在自己的身上轻轻移动。我就是那死去的青年。鸟想,从现在起,真正的夏天就开始了,很快就茂盛起来了吧。因为那个死去的青年自己的身体像冬天的树一样冰冷!随后,鸟抖动身躯,想走出梦境之外。可是,我没有自杀。他喃喃地说,然后沉入浓黑的睡梦中。
……醒来之前,和刚入睡时的纯真梦境刚好相反,鸟陷入密密麻麻的栗壳铠甲包裹起来的痛苦的梦中。他的睡梦呈漏斗形状,从宽敞的入口进去,却必须从狭仄的出口出来。鸟的身体,像齐伯林硬式飞船似的膨胀起来,在微明的无限空间里缓慢地向前移动。鸟是被昏淡的彼岸世界的审判官传讯来的,他苦苦思虑,怎样才能瞒过审判官的眼睛,逃避婴儿之死的责任?鸟感到,自己最终似乎无法逃避审判官的眼睛,同时,他也想向审判官上诉说,那是医院那帮家伙干的。不管怎么说,我难以逃脱刑罚吧?鸟渐渐体味到卑劣的痛苦,宛如小小的一只硬式飞船在空中漂浮着。
鸟醒了过来。在与他身体结构完全不同的兽巢似的床上,他的肌肉都凝结成硬块了。他感觉浑身上下打了好几层石膏绑扎。我究竟在什么地方,在这样重要的时刻!鸟悄声自语。在意识暧昧朦胧的过程中,他唯有警惕的触角敏锐地张开着。在这样的重要时刻,与怪物般的婴儿格斗的时刻。随后,鸟想起了在医院特儿室里和医生的对话。危险的感觉转换为羞耻的感觉,但危险感觉当然没有完全消除,而是凝结在羞耻感的里侧。鸟再一次高声叫:“我究竟在什么地方,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他听到,这声音完全浸泡在恐惧感里。接下来,鸟突然被震撼了,头像疾病发作似的摇晃,四处伸着鼻子去嗅缠绕在他四周的黑暗的圈套。他完全赤身裸体。而在他身旁,又躺着一个同样赤裸的人。妻子吗?我是和刚刚生产过的妻子光着身子睡在一起吗?我还没向她报告那畸形婴儿的情况呢。啊,这是怎么回事!鸟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尖触到身旁光着身子女人的头上。然后,鸟的另一只手又从女人的肩滑向腹部(高大丰满而又像动物一样柔软的身体,和他的妻子完全相反),这时,光身子的女人舒缓地、然而结结实实地缠住了鸟的身子。鸟完全清醒了,他看到了情人,也看到了自己对女性的一切都毫无禁忌的欲望。鸟已经不顾忌火见子手臂和肩上的伤口,像熊搂抱敌人似的抱起火见子。仍然沉睡着的火见子又大又重,鸟两臂缓缓运上了劲儿。火见子的上身一贴上鸟的胸和腹,便向后仰去,头搭在鸟的两腕上。鸟目光深深地俯视火见子的脸,他感到从黑暗浮现出的这张白白的脸幼稚得令人心疼。不一会儿,火见子突然醒了,冲鸟微微一笑,稍稍挺起头,嘴唇便贴在了鸟干燥发热的唇上。他们就这样顺畅地移向了性交行为。
“鸟,我高潮的时候,能忍住吗?”火见子的声音里睡意朦胧。火见子应该是有怀孕危险的,面对自己性冲动的瞬间,她已踏出了一步,无法后退。
“啊。”鸟仿佛接到靠近风暴报告的船长,雄壮而紧张地回答。然后,鸟一边严加警戒,一边努力调整情绪,这回,鸟想补偿那年冬夜贮材场上悲惨的性交。
“鸟!”暗影里火见子凄哀的叫声,和她使劲抬起来的稚气面孔正相协调。在火见子体味这次性交中她所独有的genBuine的东西这几秒间,鸟像配合僚友战斗的战士,自我克制地等待着。而当性冲动的那一瞬间过去,火见子还长时间全身发抖。然后,软绵绵地倒下,像吃饱了肚子的小动物,嘴里咕哝咕哝地呼吸着,沉沉睡去。鸟觉得自己像是只护雏的母鸡。他一边嗅着藏在自己胸下的火见子头上散发出的健康的汗味,一边用胳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以免压着火见子。欲望的昂扬兴奋劲儿已经过去,但鸟不想妨碍火见子的正常睡眠。他已经全部放弃了数小时前占据他头脑的对女性咒诅,完全充许了最具女性味儿的现在的火见子。并且,他感到这是他敏锐的性伙伴。不一会儿,鸟听到了火见子安宁的鼾声。鸟小心翼翼地想躲开一点,但他感到自己的生殖器被温柔地握在手上。火见子睡梦里还在设法挽留客人。鸟体味到了虽然细微但很纯粹的性满足。鸟愉快地微笑,很快就睡着了。鸟睡着了。他的睡梦再次呈现漏斗状。他笑眯眯地游入睡眠的海,但是,当他返归陆地的时候,又被令人窒息的梦纠缠住了。鸟流着泪逃出梦境。鸟醒来的时候,火见子也已经睁开眼睛,正不安地望着他的眼泪。
八
当鸟一手提着鞋子,一手抱着装了五个葡萄柚子的纸袋,登上他妻子的病房所在的三层楼阶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假眼医生正往下走。他们在楼梯中间相遇。鸟从停在上面楼梯阶上说话的假眼医生那里感到了深不可测的威严,但医生不过问了句:“怎么样了?”
“还活着。”鸟答。
“那么,动手术?”
“说是在等手术,但可能这中间就衰弱死了。”鸟感到自己向上仰着的脸一阵红。
“那很好呀。”假眼医生说。
鸟的脸渐渐红成一片,嘴唇痉挛般抖动不已。鸟的极端反应,使假眼医生的脸也红了。他的目光直盯着鸟头上的半空,喋喋地说:
“婴儿的脑病,我还没对您夫人说,只说是内脏不好。本来脑也是内脏的,所以不是撒谎。完全撒谎,可以应付一时之急,一旦谎言败露,就必须再编另一个谎言了。”
鸟说:“啊。”
“那么,再见。如果有什么事儿,别客气。”
鸟和假眼医生相互端端正正地鞠躬致礼,然后侧肩走过。鸟回味刚才医生的寒喧:那很好呀!等待手术的过程中衰弱而死,也就是说,既避免了抱回一个手术后变成植物人的孩子,也避免了亲手弄死自己的孩子,只是站在一旁等待孩子在现代化的病房里洁净地衰弱死去。并且,在这期间,忘掉孩子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是鸟的工作。那很好呀!深暗的羞耻感又复苏了,他觉得身体僵硬了起来。他和身旁来来往往的那些穿着各式颜色合成纤维睡衣的孕妇和刚刚生过孩子的女人们,也就是肚子鼓鼓蠕动着的人们和仍未脱离类似记忆和习惯的人们一样,错着小步向前走着。鸟的大脑里的子宫,仍然包孕着一个不停蠕动的羞耻感觉的硬块。与鸟擦肩而过的女人们,傲然地盯着鸟,每当这样时刻,鸟总是懦怯地低下头。这就是目送鸟和奇怪的婴儿乘急救车出发的宛如天使似的那群女人。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袭来,那以后,鸟的孩子的一切,可能她们都知道。也许,她们像巫婆一样,在喉咙里这样咕哝:现在,那孩子被收容在高效率流水作业的婴儿屠宰工场,正安详地衰弱下去,很快就会死的。那很好呀!
众多婴儿的哭声,旋风似地卷起,袭来,鸟慌慌张张扫视四周的眼睛,与婴儿室并排排列的婴儿床上的孩子相遇。鸟逃似的一溜小跑。那些婴儿好像都回头盯着鸟。
在妻子病房的门前,鸟认真地闻了闻自己的手、胳膊、肩,然后是胸。如果妻子在病床上把嗅觉锻炼得很敏税,闻出了火见子的味道,那鸟陷入的纠纷将会多么复杂呢?鸟回头看看,想要准备好逃路的样子。而那些身着睡衣的女人,伫立在走廊的暗淡角落里,皱着眉,正盯着鸟。鸟想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最终只是无力地摇摇头,转过身,怯怯地敲门。鸟是在扮演突然倒霉的年轻丈夫的角色。
鸟一走进病房,背对着绿叶茂盛的窗子站着的岳母,支着的两腿盖着毛毯,头抬着,黄鼠狼似的向这边窥视的妻子,在闪闪辉映的绿色中,都一副受到了惊吓的神情。鸟想,这两个女人惊恐悲伤的时候,脸形和体形的角角落落,都明显显现出血统相承的关系。
“对不起,惊了你们了。我敲了门,但敲得很轻。”鸟这样向岳母解释着,走近妻子的床边,妻子叹息似的说:“啊,鸟”,渐渐溢满泪水的疲倦的眼睛凝视着他。现在,他的妻子一点儿妆也没化,皮肤黑黑的,鸟觉得和数年前第一次与这位男孩打扮健壮的网球选手相遇时的感觉很像。鸟感到自己暴露在妻子的视线里,简直无处躲藏,于是,便把装葡萄柚的袋子放在毛毯边,弓着腰像要躺起来似的,把鞋贴床边放下。然后,他颇怀怨恨地想,要是能这样像螃蟹一样,边爬边说话就好了。接下来,鸟勉强露出一丝微笑,直起身子,故意做出唱歌般轻松的调子说,“哎,疼痛已经完全止住了吧?”
“周期性疼痛还有啊,时不时的还出现痉挛性的收缩。不疼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情绪也不好,要是一笑,立刻就疼起来。”
“最糟糕的时候呢。”
“嗯,最糟糕的时候呀,鸟。”他的妻子说,“孩子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假眼医生解释过了吧?”鸟还是想保持唱歌似的语调,同时又像没有自信而一劲儿回头看教练员的拳击手似的,把目光溜向岳母。
岳母站在他的妻子对面,床和窗狭仄的空隙间,她向鸟发送秘密信号。鸟不清楚信号的具体含义,但要他对妻子什么也不要说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孩子究竟怎么样了呢?”妻子说,声音里满含着自我封闭的孤独气氛。
鸟明白了,满腹疑团的妻子,用同样的调子,同样的言词,已经孤独无依地喃喃自语了数百次。
“是内脏不好啊。医生没有给详细解释。可能还在研究吧,那座大学附属医院,实际上也够官僚的了。”鸟说,同时他闻到了自己的谎言的恶臭味。
“需要那么认真检查,我想是心脏吧。可是,为什么会心脏不好呢?”妻子无可奈何地说。鸟觉得自己又想学蟹爬行。于是,鸟故意用一种少年气盛的粗暴语气对妻子和岳母说:“因为是专家在调查,目前,只能相信他们。我们纵或怎么猜测,也无济于事。”
说完,鸟毫无自信的不安的视线移向床的方向,原来妻子一直闭着眼睛。鸟俯望着妻子的脸,只见她眼睑肌肉松弛,鼻翼隆起,还有大得不匀称的嘴唇。他不安地想,还能够重新恢复平素的均衡吧?妻子仍然闭着眼睛,身子一动也不动,像是睡过去了。然后,突然从紧闭的眼睑涌出了一汪泪水。“孩子生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听到护士啊地叫了一声哟。因此,当时我想,可能出现了什么不正常的事情了。可是,接下来那院长先生好像很高兴地笑了起来,所以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麻醉剂效力过后,我睁开眼睛时,孩子已经坐上急救车出发了。”妻眼睛闭着,说。
那个毛烘烘的院长!鸟的怒火直冲喉咙。这家伙竟在麻醉了的患者耳旁窃笑骚扰,如果这是他吃惊时的习惯动作,我就提根棍子在黑影里等着,想法让他发出更尖更高的笑声。但是,鸟不过是一时逞孩子气而已,他知道自己手上什么棍捧也没有,也不会在任何暗影里埋伏。鸟必须承认,自己已经丧失了纠弹别人的必要依凭,为了求得妻子谅解,鸟说:“我带来了葡萄柚子。”
“为什么要带葡萄柚子?”妻子寻衅吵架般地说。鸟立刻明白自己失策了。
“啊,是呀,你讨厌葡萄柚子的味道呢。”鸟自我谴责说:“为什么我要故意去买柚子呢?”
“我,孩子,你从没有放在心上,是不是?鸟。你最上心考虑的,不就只是你自己么?在商量我们结婚仪式的甜点、水果时,为了这个柚子,我们吵了一架,你都忘了吗?”
鸟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他渐渐逃离歇斯底里式的妻子的眼睛,躲到妻子枕边狭窄的角落里,注视着仍在准备发送秘密信号的岳母。鸟可怜兮兮地恳求岳母援助。
“在食品店挑选水果的时候,我觉得葡萄柚子什么地方有些特别。而它怎么特别,却没细想,就买了。这柚子怎么处理呢?”
鸟是和火见子一块走进食品店的。他所感觉到的柚子的特别之处,无疑投下了火见子的影子。他想:从现在开始,我的生活细部里,火见子的影子将越来越浓吧?
“屋里只要有一个葡萄柚子,我就会对那味道焦躁不安呀。”妻子仍然紧追不舍,鸟惶恐地想,妻子是不是马上就要嗅出火见子的影子了?
“那就把柚子送到护士们那儿去吧。”岳母说着,向鸟发出了新的信号。阳光穿过窗外茂密的绿叶映了进来,岳母深深凹陷的眼睛,瘦削的鼻梁两侧,都流动着绿色的光晕。终于,鸟读懂子岳母的信号,是让他给护士送柚子回来的时候,在走廊里等着。
“我去,护士室是在楼下吧?”
“外来患者候诊室的旁边就是。”岳母凝视着鸟,说。鸟抱着装柚子的纸袋走到昏淡的走廊。走着走着,柚子的味道散发了出来,鸟的胸,脸,好像都染上了柚子香味的粒子。鸟想,肯定有一闻柚子味就上喘的家伙。随后,他又想,躺在床上焦躁不安的妻子,眼圈染着绿晕,发送歌舞伎舞蹈似的信号的岳母,还有正在考虑柚子和喘气关系的自己,无论谁,大家做的事情都像在演戏。是在演戏,演戏。只有头上长着瘤子,被用糖水换走了牛奶因而不断衰弱下去的孩子不是演戏。即使如此,为什么不用白水,而用糖水呢?越不给牛奶,不就越渗透出往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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