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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之风中劲节-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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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没准你马上就能超脱苦海了,你倒象是不太高兴?”张敏欣笑吟吟问。

  风劲节闷声不吭。对他来说,死在这样一场战斗中,也没有什么不好。他这一世,本来就只设定让自己以一个小人物的身份为国家去做一些事。忠臣并不代表一定要为国家做过惊天动地的事,即使身份低微,也一样符合论题。虽说他们的实践要求不可以自杀,或故意自寻死路,但在正常情况下战死,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一世结束,他的论文差不多百分百可以通过了,以后有的是天高海阔,自由美妙的生话。

  他的虚拟游戏,他的拟真电影,他那经由最高科技所设置安排的,最妥贴舒适的生活环境,就在前方等着他。

  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蛮荒而落后的时代,这个野蛮而残忍的世界,这片完全没有人权,没有自由,没有任何美好的天地……

  然而,在这一刻,他居然一点也不想死。如此强烈的,对这一世生命的渴望,让他轻轻皱起了眉头,奔逃中,不断回首遥望那越来越接近的陈国军队。

  他们的队伍已经疲惫,人困马乏,此时虽然拼命逃跑,虽然鞭马如雨,然而,陈国军队和他们的距离,却仍在一点点地拉近。

  “不想死了,对吧?”张敏欣得意地笑,“你不明白,我可明白得很,看看你和卢东篱,那么好的关系,怎么肯扔下他一个人去死。刚刚他都对你说出生死与共的誓言了,要说你们之间没什么事,真是鬼也不信。”

  风劲节又好气又好笑:“上次不是和你分析得很明白了吗?”

  “拜托啊,感情这种事,谁跟你讲道理,讲逻辑,你看看刚才他说我愿意时的神情,象不象很久以前,人们结婚,在教堂里,上帝前,互说我愿意的虔诚和真心。”

  “那是他一时冲动,其实他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立刻后悔自己说这话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没空等他自己仔细想。”风劲节冷冷道。

  “怎么会是一时冲动呢……”

  “你爱信不信,如果我能活下来,自会有事实向你证明这一点的。”风劲节再次转头遥望,确定陈军很快就可以追到射程范围内了。适时正通过一片沙丘地带,再往前又是无边无际的空旷的沙地了。

  他再不理会张敏欣那一叠声的唠叨在说些什么,大声喝令。全军都停止奔逃,借沙丘为护,躲避箭雨突袭,准备死战到底了。

  只有他自己,一人一骑,立于沙丘高处,冷眼望着黑压压的敌军,漫天盖地而来。

  这样的战斗,可有半点生机?

  他徐徐伸手。摘弓取箭。

  他对卢东篱说自己的武功当世必在前十人之内,但人力亦有穷尽时,纵有霸王之勇,也还有十面楚歌之困。面对训练有素的庞大军队,若只图循逃,或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匹夫之力再强,也同样回天乏力。

  弓弦在他掌中张开,如月满当空,箭簇在阳光下闪着森森冷芒,耀目而生寒。

  他不能使用超出时代的强大力量,然而,他不想死……至少,不能在此时,此刻,死于此地。卢东篱的第一次遇敌,就让最好的朋友为护他而死,这会让他心中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这会让他,再不能用平常的心态,冷静地面对敌人,指挥战争。

  他在烈阳下微笑,一弓架四箭,遥遥凝望远方漠漠黄沙中席卷而来的死亡铁骑,冷锐的目光,寻找着各方将领旗帜下的身影。

  他不愿意死,他不能死,他不能让卢东篱生平的第一次战斗,永留遗憾和伤痛,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那个没有实战经验的家伙,独自面对,陈国的浩浩铁骑。

  长箭呼啸如风,在骄阳下,带着死神的呼啸袭向前方。

  风劲节微笑,拔刀,刀光起处,映着日光,照亮他此刻清朗如松风劲竹的容颜。

  无论如何,他不能死,所以……就让那些他心心念念很久很久的虚拟游戏,拟真电影,舒适生活,就再等那么一等吧。

  这一战,陈国人永远记住了那个可怕的战神,那个仿佛有神灵附体的将军。

  这一战,在很久很久之后,仍幸存于世的此役陈军,依然会津津乐道地向人们讲述,许多许多年前,那漫天骄阳下,漠漠黄沙上,那白马白袍的绝世战神,匹马只影,架箭张弓时,那天地亦不可撼动的风华气势。

  是役重伤不死,却因祸得福,可以被送回国,不用死于异国他乡的一名陈军,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还会时不时向人们展露他肩上的刀伤:“这就是赵国的风将军砍的,要不是当时他已经力尽,我早就让这一刀给分成两半了……”

  这时,其他人就会围过来,欣赏赞叹一番,然后用羡慕的眼光来看眼前的老兵,真看不出来啊,这人居然和赵国的风将军过过招,被风将军砍过一刀,竟还能不死,真是了不起啊……

  王大宝和小刀等人护送卢东篱回返定远关。他们的行程虽已到了第三日的早上,但若是拼命逃跑,马不停蹄,却只需一日奔驰,就能回到定远关。

  然而,在半路上,卢东篱就已经醒了。

  风劲节打他时下手不重,经过大半日地奔逃,他才低低呻吟着醒了过来。

  他回复神智之后,先是迷乱,后是惊悟。再后来,就是极度愤怒。想也不想,策骑就往回奔。

  王大宝和小刀一迭声地叫他,却又不敢硬拦他,正自发愁之时,自己却慢慢放缓了马速,到了最后,忽得一转马头,自往定远关去了。

  王大宝惊愕地叫:“大帅。”

  “我们回关。”他的声音都是僵硬的,重重一鞭打在马身上。

  大家很自然地跟着他一起策骑如飞。只是从侧面,可以看到他铁青的脸上,不带半丝血色,可以看到,他握着马缰的手背,青筋迸起,可以看到,他遥望远方的眼晴,空洞得仿佛什么也看不见。

  虽然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护送元帅,虽然刚才卢东篱要一路返回时,自己也急得手足无措,可是看到卢东篱这样,什么也不说的就要回定远关,小刀反而又有些不甘心了。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一边策马,一边嗫嚅着问:“元帅,我们不管风将军了?”

  因为卢东篱的脸色太难看,所以,他问话时没敢正视卢东篱。然而,他也一直,一直没有听到回答。

  或许卢东篱回答过了,只是风太急,心太凉,骄阳太热,他太慌,所以,并没有听见。

  卢东篱回到定远关,通报变故,三军将士,无不震惊。然而卢东篱自己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留给自己或其他人去伤感愤怒。

  他迅速吩咐三军备战,准备城防用具,又派出数位将军,各领人马,以漠沙族人为向导,深入沙漠,搜寻可能已经没有什么希望找到的战后余生者。

  然而,他既没有自己亲自领人去寻找,甚至也没有派出足够多的队伍。全部派出的人也不过五队,每队不过数百人,而且还带足了替换的马匹,得到的叮咛是,万一发现敌人势大,又正好狭路相逢,不必硬拼,尽最大可能安全逃回定远关便是。

  这种安排之下,到底能有多少机会找到生还者,基本上大家都没存什么希望,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然而谁也不能更不会对大帅的安排提出什么异议,大家都只是无声地默默执行,只是在神色和眼眸中,或多或少,流露些许悲痛之意。

  卢东篱回到定远关就没休息过,他迅速做出安排,督促所有的战备工作,等到略略有闲,可以走上城楼远眺时,派出去的搜寻队伍早已连影踪都看不见了。

  他静静站立城头,王大宝和小刀都尽忠尽职地护卫在他的身侧。

  虽然因为他搜寻风劲节不是太尽力,而让两个亲兵首领心中都暗常微词,不过两人倒也明白军中规矩,既然已在战时,就绝不敢对主帅的决定作任何非议。

  只是,心头,多少还是有些不平的吧。

  明明,是那么好的朋友,明明一直那样倚重风将军,明明昨天惊变之时,他还曾亲口对风将军说过,愿意死在一起,可是……

  卢东篱手按着城楼上冰冷的砖石,那冷意就从指尖,一直传到了心间。就在一天前,他还亲口对风劲节说,我愿意与你同死,而现在,他甚至不肯出全力去搜寻风劲节……

  丈夫轻生死而重一诺,可对他来说,那样的承诺,却也只是一时冲动下,不经思索的脱口之辞罢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战争,又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遇到完全不可能战胜的强敌,那个时候,根本不能做真正于事有益的思考,所有的回答和应变,都不过是本能,那样的生死一诺,原来,也不过是冲动罢了。

  他用左手抚在心口处,有些悲凉地笑了一笑。

  这样愚昧无能,冲动任性,这样临阵慌乱,应变无力,这样的人,真的能守得住这座边关重镇,护得住身后万千百姓,千里家园吗?这样的人,值得风劲节,那样的相护相托,以性命相救吗?

  非得要等到长风渐渐把发热的头脑吹得冷下来,才知道自己的错误有多大多严重。

  陈军无声无息而来,定远关全无防范,若再让人把主帅重将,或擒或杀,至使军心散乱,群将无首,又哪里还有抵抗之力。到那时,陈军轻易攻破定远关,千里劫掳,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数军民血流成河的旧事,又当重演了。

  在那一刻,愚昧地不能认清形势,忘记了自己是定远关的主帅,忘记了自己费了无数心血,为的,就是在如此艰难的时局之中,为国家守住这最最重要的门户,忘记了那个有清风,有明月,有美酒,有热血的夜晚,他与风劲节在定远关士兵们的小小院落里,在长歌尽醉之后,为彼此的前路所做的决择和舍弃。

  然而,风劲节没有忘,所以他微笑着说不愿共死而击晕送走的,不是一个可以和他生死与共的朋友,而是定远关的主帅,而是在必要时,必须,也应当以性命相护的人。

  这是军人的职责,风劲节不曾忘,而卢东篱也不该忘。

  卢东篱的笑意越发惨淡。他甚至不能为搜寻风劲节而更加尽力一些。谁也不知道陈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除了伏击他们的军队,是否还有别的大军,而因为赵国一向不重武事,定远关的驻兵,人数也不过两,在敌情未明的状况下,他绝不能让定远关军力空虚,因此可以为风劲节调动的人马,实在太过有限。而且,还必须要求他们一遇变故,立求自保,绝不打硬仗,如此一来,风劲节又还能有多少生机。

  只是,为了国家,为了大局,为了太多太多,似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理由,所以,舍弃了……

  “大帅。”

  “大帅。”

  “大帅……”

  似乎有人在,所以也就淡淡应了一声。

  好象是大宝在叫吧,又象是也有小刀的声音,他们似乎已经叫了好多声了吧?不过,耳朵明明听到了,心却分明不知道。

  过了多久才回过神,过了多久,才转回心思,过了多久,才略略回眸看看脸色苍白的两个亲兵首领。

  大概是出神太久了,让他们吓着了吧。

  他勉力笑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军备的事他们都准备得怎么样?我们的派出去的人马,可查知敌人消息了?”

  谁也没有回答他,王大宝,小刀,还有城楼上其他的兵卒,都只白着脸望着他。

  卢东篱先是有些怔愕,然后再慢慢顺着大家的目光低头,这才看到自己右手的五指已是指甲掀起,血肉淋漓。他愣了一下,才想起,刚才似乎把右手放在城墙上狠抓来着,怎么伤得这么重了,竟然不知道……

  他有些迷茫得望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原来,理由再冠冕堂皇,责任再伟大沉重,道理再清楚明白,人的心,到底还是血肉做的,原来,到底还会痛,还会伤,还会恨,原来……


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五十二章抉择

  大部份人对风劲节的生还都不抱希望,所谓搜寻,不过尽人事罢了,但出乎所有预料的,风劲节居然真的活了下来。

  他当日下令大家停止遁逃,并不是因为绝望而蠢得要以三百疲惫之军,对抗五千精锐之师,而是知道再往前逃,只能成为活靶子,被白白射死罢了。

  他赌的就是陈军如此大张旗鼓,动用五千人马,肯定是想把他生擒,若非万不得以绝不会愿意让他战死的想法。

  果然,他驻马相待时,陈军越来越近,却无一箭一矢射来。

  眼看着当初曾坏他们陈军大事的赵国风劲节就在眼前,一众陈军自是急不可待,为了抢功劳,在战阵最前方的军队几乎是拼了命地冲过来。

  风劲节迅速领着下属和他们战作一团,只是一边打,一边跑。等到陈军发现,这支疲弱之师根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风劲节这名将领在此绝境的战力,竟也无比恐怖惊人时,自己人已经和他们一直缠战在一起,就算想改变主意万箭齐发,也做不到了。

  当然,这样的逃跑,是必须付出代价的,以区区三百人,要裹挟着一群陈军同他们一起边跑边战,还要尽力拉开和其他陈军的距离,绝不让他们形成合围之势,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完全是倚仗风劲节的绝世武功才算勉强达成的。

  那一战,他完全是把一身本领倾力发挥出来,他简直是在以一人之力去对抗一支军队,来为他自己,为所有跟随他的士兵,争取那几乎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那一战之惨烈,经过后来幸存的赵国士兵和失利的陈国士兵的传颂,在很久之后,已经变成了神话。
  然而,对风劲节来说,那简直是他历世以来,打得最惨,最累,最辛苦,而且最痛的一仗了。打完那一仗之后,他最大的感慨就是,赵子龙油皮也没破一块就在百万军中,冲来杀去的这种事,果然只存在于传说中啊。

  能算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身陷在这样的乱军阵中,很多时候,可以做的选择,也往往只能是挨刀还是挨箭。最大的努力,也不过是,受伤的时候,尽一切力量伤得轻一些,不要对战斗力有太多影响。

  然而,到最后他就连这样的选择也几乎没有了。在他不断把围上来的敌人,打倒击退之时,他自己也在不断受伤。每一寸距离,都是更多的血肉淋漓换来的。

  就算勇如项羽,也会有力尽之时,如果他们一直就这样逃,风劲节就算是把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消耗在这样的奔逃战中,也只是把所有人的灭亡,稍稍拖后那么一点点罢了。

  好在,风劲节选择逃跑道路时,从来不是盲目的。

  他从小生在这片沙漠上,后来又多年在沙漠上做生意,和各方势力都有过来往,时常与沙盗做战,沙漠上的一切地形,他都了如指掌。

  而陈国军队就算事先有所准备,就算带有向导,在这样的混乱战斗中,在这样眼看就能大功在手的激情里,是决不会注意,也无法发现任何不对的。

  风劲节正在悄无痕迹地,把陈国大军,引向沙漠中最可怕的死亡流沙之地。

  赵军本来就越打越少,因为人数较少,所以行动方便。再加上事先得了风劲节的嘱托,所以大多能巧妙地避开流沙。

  而陈军呼啦啦一拥而上,全无准备,等发觉陷入流沙之时,已经是再无脱身的余地了。而后方的陈军,固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陷入流沙绝地,但他们全都是快马加鞭全力追敌,临危之即,又有什么人能及时控得住马缰,停得住奔马的势子呢。

  一群群悍勇的战士,无不奋力勒缰,却又大多无济于事,一批又一批的快马,就这么生生踏过最先陷入流沙者的身躯,疾向前冲,马上骑士,或惨呼大叫,连人带马,陷入流沙,或奋力跃逃,从马上栽入流沙之间,再也无力起身,纵或有人能及时勒住马,结果也多是被自己的同伴快马撞倒,生生践踏于马蹄之下。

  只有队伍最后,跑得最慢的一批陈军,勉力勒住马,堪堪停在流沙之旁。而此时,五千陈军,有数百人,已战死在一路追击的道路上,千人被自家军队践踏所伤,惨呼哀号不绝,二千余人,已陷入流沙,其中有一半,眼看已将灭顶。

  还能在流沙之旁的,竟也不过千余人罢了。

  这些侥幸逃过大难的陈军,纷纷跳下马来,想办法营救陷入流沙中的同伴,同流沙抢时间,救得一个是一个,哪里还顾得上再去追击赵国人。

  乘这个机会,风劲节和一干部属,方才得以逃生,然而凄凉的是,到最后,他们逃出生天时,只剩下十三人,人人身上的伤口不会少于五处,而风劲节的伤,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全靠一口精纯无比的内力强撑着,他才能一直撑到带领大家逃出险地。眼看危机已去,心境一松,即使以他那远远超出常人的意志力,也终究还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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