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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书记的两规日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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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赞之估计,布维鹰可能也被“两规”了,导火索可能就是董为案,那么梅初山呢,他有没有事?
“对布维鹰,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心里也一直不想用这个人,但我没有办法。”杜赞之说。
“说说吧,布维鹰跟你什么关系?”吕国标说。
杜赞之说:“如果说到关系,其实也只是上下级关系。”
“是吗?”吕国标机械地说。
杜赞之说:“就那么简单,多一句话我也不愿说了。”
‘脱说你怎么没有办法。像布维鹰这样的人,我真不明白怎么官会越做越大。“吕国标说。
杜赞之说:“让你来当几年市委书记你就明白了。像布维鹰这样的人,官越做越大的,岂止汉州一个,多着呢。”
吕国标脸上的激动消失了。他突然微微一笑,说:“社书记,我请教你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杜赞之说:“要说复杂的原因,几天也许讲不完,要说简单的原因就只有一句话,没有粪坑就没有蛆虫。”
吕国标说:“你是第一把手,你对所谓的粪坑有没有责任?”
杜赞之说:“有,珍珠掉进粪坑里,你说能保持多长时间干净?有一副厕所对联,有点意思,不知吕主任听说过没有:古今好汉英雄,到此都要点头哈腰;多少佳人美女,进来无不卸衣解带。出污泥而不染,那是文章里的事,要有也只是时间问题,前不久有人写过一篇文章,专题研究清官为什么当不下去,题目好像叫做《清官淘汰规律》,有兴趣你可以找来看看。”
吕国标缓一口气,他显然被杜赞之最后这个问题触动了一下,他说:“你如果是副职,你的话我还可以理解,但你是市委书记。”
杜赞之说:“你没有这种经历,让你明白不容易,其实现在的第一把手往往也只是会议的召集者,决定问题是少数服从多数,当圈子里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组织,记住,这组织是由一个个人构成的,他们一个个跟你跟我一样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他们也要吃饭穿衣,他们个个都有复杂的社会关系,他们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当他们都出于自己的需要说豆腐是黑的时候,你如果说是白的,那就别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谁还听你的,谁还会为你说好话,你团结不了人啦,你协调能力差啦,上面马上让你挪窝。要知道,你最大,头上也有个紧箍咒,孙悟空本事不小了,但唐僧要他向左他能向右吗?凭良心说,谁处在我这个位置上都希望把工作做好赢得群众的好评,但工作不是想做好就能做得好的,需要能力,需要精力,需要魄力,尤其需要奉献精神,牺牲精神,牺牲个人的利益家庭的利益还有亲戚朋友的利益,有时甚至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有多少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杜赞之竟越说越激动了。
吕国标说:“现在不少人一开口就说环境如何如何,他自己是无能为力,正所谓‘世人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那是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态度,每个人都是社会的一分子,如果每个人都能从自己做起,认真管好自己,我想这个社会就好办了。”
杜赞之说:“这道理我懂,我以前也不少这样教育别人,从我做起,从自己做起,从现在做起,但真正做到又有几个人?”
“你自己做到了没有,你自己都没有做好,人家当然不会听你的。”吕国标带着讥讽说。
杜赞之叹一口气,说:“有人说,世风如此,就是华伦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我可不这样看。”吕国标说,“其他人的问题你也可以揭发,如果揭发出重大事件,还可以立功。”
“让我想想,如果真有,我会说的。”杜赞之在心里一笑,说。静下来想一想,总觉得刚才一番话说得太没意思了,他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傻了呢?
“梅初山这人怎么样?”吕国标突然换了个话题问。
“肯定不错。”杜赞之说。
“据说地委刚决定你任汉州市委书记时,梅初山就开始闹情绪,后来工作中又处处给你设障碍,你怎么还说他不错!”吕国标问。
“地委认为他不错,我相信地委。”杜赞之说。
‘你怎么知道地委认为他不错?“吕国标问。
“如果地委认为他‘错’,那还给他干这个市长吗?”杜赞之说。
“人是会变的。”吕国标说。
“如果地委认为他变了,地委就应该派人考察,问我有什么用呢!”杜赞之说。
“你是市委书记,市委班子的班长,梅初山是副书记,如果他有问题,你有向地委反映的责任和义务。”吕国标说。
“话是这么说,书记反映市长的问题,什么时候都被认为是书记团结不了市长。”杜赞之说。
“所以你就一味迁就。”吕国标说。
杜赞之沉吟片刻,说:“那叫尊重,而不是迁就。”
“据了解,当初调整财政局班子是你的意思,市委常委多数人也支持,但由于梅初山不同意,最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提拔布维鹰任公安局长,常委里争议也很大,但由于梅初山表了态,你就同意了,我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吕国标说。
“现在的事,你怎么说都可以,书记尊重市长的意见,可以说成是迁就,书记一旦坚持原则,往往就成了独裁。”杜赞之对吕国标笑笑说,“吕主任你适合做干部工作,我建议你到组织部去。”
吕国标没有接杜赞之的话题,他又问:“梅初山是怎么当上省劳模的?”
杜赞之说:“指标是地区给的,这事应该去问地区有关部门。”
吕国标说:“劳模是汉州市评出来的,跟地区的部门有什么关系?”
杜赞之说:“地区不给指标我们怎么评?”
吕国标说:“地区给指标规定评给谁吗?汉州不少先进入物,干嘛评给梅初山?”
杜赞之一笑:“地区规定不能评结梅初山吗?”
吕国标没有回答,但对杜赞之的反问似乎也不介意。
“现在你们怀疑梅初山有问题,就可以否定他这个省劳模了,其实当初也是一级一级呈批的,如果地区不同意,他也当不成。”杜赞之说。
吕国标说:“地区不了解情况,具体把关的应该是市委。”
“市委谁来把这个关,指标下来时说要汉州评工业方面的,让工厂推荐,纸厂就说他们这个厂是梅初山给拉回来的项目,功劳最大是他,下面层层报上来,我这个市委书记能否定吗?”杜赞之说,“基层的一些事情不说你不知道,其实第一个提名让梅初山当省劳模的是纸厂原来的厂长,既然厂长提名,工人怎么反对,这跟产生各种代表是一回事,组织推荐的候选人有几个最终不是候选人,然后又有几个落选?”
吕国标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杜赞之很少见他喝茶,心想他是不是被自己说的事触动了。
“现在的先进单位先进个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代表性,反正我自己历来对先进都不感兴趣。”杜赞之说。
“我承认你讲的有一定道理,但明显偏激,我觉得意外的是,像你这种性格的人,对一些问题竟提得那么尖锐。”吕国标说。
第十七章
杜赞之从镇委书记的位置挪到市政府任副市长时,梅初山已经当了两年的市长。一年后,杜赞之改任市委副书记。又过一年,尚维有因为与梅初山的矛盾加深,被调到地区行署直属单位去了。地委本来要给梅初山任市委书记的,但常委会开过后,有人向省委寄了告状信,虽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但也不再让他担任市委书记了。在几个副书记里,杜赞之年龄学历工作经历都占优势,尤其重要的是能团结方方面面的人。上面最后就选择了他。但也有人说杜赞之能后来居上,主要是尚维有推荐。梅初山跟杜赞之平时虽然没有深交,但见了面也很客气,可是,地委刚做出让杜赞之任市委书记的决定,梅初山就对杜赞之敬而远之了。有人说,梅初山对杜赞之敬而远之,那是因为杜赞之是尚维有的门徒。对此杜赞之从来没作任何解释。人往往就得生活在这种怪圈里。梅初山不合作的方式是生病,杜赞之的任命宣布前一天,梅初山住进了市人民医院中医科。梅初山中年发福,在市班子里是最有分量的一个,人一旦胖了,毛病多也是可以理解的。
杜赞之上任没几天就到医院去看梅初山,他对站在旁边的院长说:“要给梅市长做全面的检查。你们中医是讲究辩证施治的,不要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杜赞之是无话找话,也是对梅初山的关心,却给梅初山误会了。
二‘我是个老病号了。“梅初山说,”哪里有问题院长是清楚的,院长对我还是了解的。“梅初山认为杜赞之怀疑他是在装病,所以敏感得很,听到杜赞之说”辩证施治“,心里就不自在。
“那就好。”杜赞之一时还没有完全悟出梅初山的话中之话,他说,“下一步我想让医院给我们几套班子领导都建立个人身体状况档案,定期给大家体检。”
院长插话说:“这样做很好。领导工作忙I 不大注意自己的身体,往往出了问题就不是小问题了。”
“这就得看谁了。”梅初山表示不赞同,他说,“其实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医生常常还得询问病人。”院长对杜赞之附和,梅初山听了也不舒服,这一句是专门说给院长听的。“讳疾忌医的人总是有的。”杜赞之说,刚说出来就后悔,心想这句话让梅初山听了不知又要作如何联想,只好加上一句,“当然,高明的医生也不多。”但这句话一出口,还是觉得不妥,心想这不是说院长也不“高明”吗?院长不高兴,梅初山也不高兴,真是一石二鸟了。
梅初山果然不再理睬杜赞之了,他对院长说:“可以开始了吗?”
院长说:“可以了。”说着就看表。杜赞之知道他们下逐客令了,他想今天真是自讨没趣。院长送杜赞之出来时,杜赞之半开玩笑地说:“你提醒梅市长,狗肉大补但也大热,让他不要吃得太多。”杜赞之说的是心里话,梅初山喜欢吃狗肉在汉州是出了名的,汉州不少人称他狗肉市长。杜赞之这天与梅初山的直接对话,成了他们之间最后一次,从此以后,要不是在会议室里开会,杜赞之与梅初山之间再也没有直接说过话。
市人民医院的中医科其实是一个休养所,一幢小楼房建在医院的西南角,闹中取静,专供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来休养。梅初山每天到中医科呆两个小时,主要是让女外科医生欣然给他做按摩。欣然的男朋友前年出国后便沓无音信,欣然逢人便说,他一连写了几封信,我都懒得理他!梅初山在医院治疗一个多月,市公费医疗管理委员会给医院划出了近3 万元医疗费,欣然的手机费也从里面出账。在这一个多月里,乡镇书记乡镇长和有实力的市直属部门的主要领导几乎都以不同方式表示了对梅初山的慰问。平时送钱就是行贿,现在却是慰问,这样的感情投资机会,没有几个人肯错过。在梅初山休息治疗的那段时间里,杜赞之的工作一筹莫展。以前书记市长长期顶牛,人事方面遗留了许多问题,不少部门的主要领导位置都空着。人事得不到调整,许多工作就无法开展。但市长不上班不参加会议,常委会就不好研究人事问题。表面上杜赞之显得很平静,但心里不免着急。财政权是梅初山一支笔,梅初山不签字,市委办就长期拖欠修理厂的小车维修费加油站的油费。债主每到办公室催一次,当时还是副主任的容棋就跟杜赞之说一次。杜赞之知道,梅初山一直说市委这边修车师傅太多,一辆全新的进口本田一年下来也得开支好几万的修理费,加油也很特别,常常一天加两箱。但这种事怎么管,说不定就跟领导有关系,秘书怎么管得了领导?
“一共欠了人家多少钱?”杜赞之问。
“修理费油费加起来30多万。”容棋说,“这两年修车加油都是记账,一分钱也没有付过。修理厂老板说,如果不是市委欠的,他早就向法院起诉了。”
“让财政拨钱。”杜赞之说,“市委办尽快给财政局打个报告。”
容棋说:“报告已经打过好几次了,财政局说没有钱。”
“以前没有,现在可能就有了,你再问间看。”杜赞之说。他想这两年梅初山和尚维有互不相让,梅初山故意刁难一下也不奇怪,现在人家都走了,虽然他任书记也不是梅初山所希望的,鼓蚌相争,梅初山算不得渔人,但毕竟不是失败者。
容棋便再找财政局长毛路,毛路说,钱的事最好跟梅初山说,没有梅初山的签字,即使有钱也拨不出。容棋将情况反馈给杜赞之,杜赞之说,你通知毛路到我这过来。容棋马上给财政局打电话,说杜书记要找他们局长,让他们局长马上到书记办公室来。财政局见是容棋打的电话,答应马上通知。但不多久,电话又打回来说,他们局长现在不在,问有什么急事没有,要不是很急就等局长回来再告诉他。
“市委书记找他难道是开玩笑吗?赶快跟他联系,让他快点过来。”容棋说,语气是平和的,但他实际上已经很不高兴了。要碰上脾气差一点的秘书,该大发雷霆了。
杜赞之在办公室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毛路始终没有来,杜赞之憋了一肚子气。后来毛路向杜赞之解释说,当时他在医院向梅市长汇报工作。杜赞之听毛路如此说,人家也事出有因,就不好说什么了。
“如果确实无法解决,我们几个书记也只好骑自行车下乡了。”杜赞之对容棋说。
梅初山对按摩厌倦之后,杜赞之就决定召开研究人事问题的书记碰头会。那天,梅初山进入会议室时像个凯旋的将军,神采奕奕地—一跟几个副书记握手。杜赞之进会议室比较早,此时正埋头看材料。梅初山对杜赞之视而不见,他跟大家握过手之后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地看组织部做的人事任免草案。
这次的人事任免方案只是将个别年龄较大的领导干部改任非领导职务,对部分空缺时间比较长的职位提出拟任意见。市委组织部部长沈实对方案—一作具体说明,任的为什么要任,免的为什么要免。
“我记得以前市委对人事任免,都事先征求有关领导的意见,现在换了新书记,是不是要作一些改革?”梅初山突然打断沈实的话,故意做出一种幽默的样子说。
杜赞之笑吟吟地说:“组织部门是否找过梅市长,我不知道,如果没有找,是他们工作的疏忽,当然也有客观原因,市长病休了,他们是不是担心影响市长休息!”杜赞之以为,梅初山资格比他老得多,能力也不差,但总屈居人后,心里一下子还接受不了他这个新市委书记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他真诚相待,再过一些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要说方案事前没征求过梅市长的意见,这是事实,主要责任在于我。”沈实说,“但有一些具体情况,借此机会也想向梅市长说明一下。组织部做这个方案时先后多次要找梅市长,跟市政府办联系过,跟秘书联系过,也给梅市长家里打过电话,但梅市长一直没有安排时间。”
“我就那么难找吗?我不是在医院里就在家里。”梅初山白白的脸上泛起潮红,但只是一点点,他说,“其实我也静不下心治疗,这段时间我是将办公室移到医院去了。”
“一市之长事情多谁都清楚,但再忙也应该让组织部长见上一面啊,当然这是工作人员的事,与梅市长你无关。”沈实说。
“这个情况我是第一次听说。这么说来,今天这个会其实也不一定要等我再开,既然我病了,工作你们做好就行了,我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梅初山说,“要说调整人事安排,我觉得方案上的不一定个个都是非调整不可的,倒是有个别部门的领导,已经到了非动不可的地步了。比如建委,贺奇才已干了近10年,班子内部矛盾又那么尖锐,大家看看,现在汉州这个地方给搞成什么样子了!”
杜赞之说:“梅市长有这个意见,组织部安排时间考察一下吧。今天我们先就已经做好的方案进行讨论。”
‘脱到职位长期空缺问题,还有几个部门没有正职,比如国土局,交通局,市委办。“梅初山说,”人事安排往往要辩证施治,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且我们常委也不必天天开会研究人事问题,而要把精力放到经济建设上。“
杜赞之想起他曾在医院里说过的话,是啊,辩证施治,没有错。他沉默了几分钟,总算下了决心,“梅市长讲的也有道理,大家如果没有不同意见,这个会就等一等吧。”会议没开成,几个副书记各怀心事走了。沈实出了门口回头看见杜赞之还坐在会议室里不动,犹豫一下又重新折回来。“杜书记你是不是太好讲话了!”沈实的意思是“软弱”,“这么严肃的会哪能给他一句话说不开就不开了?”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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