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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娇-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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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齐大概是因为今日登门的是刘光同,也觉得刘光同身份不一样,这才点了这么多蜡,叫整个大堂里明亮一片。

    高孝礼踏进门的时候,就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顾着这个,倒没有留神刘光同这个人。

    还是跟在他身后的崔,自打进了门,就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刘光同身上。

    刘光同此时身上罩着个黑色的兜帽,帽子是取下来了,可并没脱掉,一身的黑,这不像刘光同往日的装束。

    再往他脸上看,脸色不善,甚至还有些阴沉,鬓边有汗未落。

    照说这样的天气正是热的厉害,刘光同穿成这样,会热出汗来也实属正常。

    可不知怎么的,崔心里咯噔一声,就认定了那是没来得及落下去的冷汗。

    究竟出了什么事,会让刘光同这样慌乱……

    高孝礼已经往正坐上坐了下去,崔一直盯着刘光同,往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大概是察觉到崔一直盯着他看,刘光同一个眼神扫过去:“你看出我不对劲了?”

    崔喉咙滚了滚,点了点头。

    高孝礼这才正经的去打量刘光同,啧了两声:“你这是……?”

    “我是偷偷过来的,不愿意给人知道。”

    刘光同一句简短的话,就让崔一颗心径直往下沉。

    果然有事!

    且这个事,还不会小!

    刘光同几时这样背过人。

    就连刚回京时,他也不曾这样过。

    连带着高孝礼都察觉出异样来了,眉头紧锁:“出什么事了?”

    刘光同却没有看他,反倒把目光投向了崔:“我有三件事交代,说完就得走,只有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外面,过了今夜,我就得长住宫里服侍,以后再想这样说话,就难得很了。”

    崔心头一颤,眼皮也抖了几抖。

    长住宫里……只有其素那样在宫外没有差事的,才一直住在宫里随侍皇帝左右,刘光同他……

    崔动了嘴唇想问话,高孝礼咳了一声:“你别说话,叫他说完了。”

    于是崔只好收了声,脸色有些发白,等着刘光同的后话。

    “第一,我身上的差事已经全都交办了出去。你也知道,王芳之后,我手握东西两厂,可谓权势熏天。但是这次回京之后,陛下已经叫我把两厂事务都交了出去,西厂叫我干儿子管着,东厂给了其素的大徒弟,至此,我身无职务,我大概也知道陛下的意思,所以趁势说我要回宫服侍,陛下也允了。”刘光同似乎说的有些急,端了旁边儿的茶杯,一口气吃了大半杯的茶。

    可不知,他的这一番话,如平地惊雷一般,叫崔立时就坐立难安了。

    他知道刘光同从前也被陛下猜疑过,可猜疑最重的时候,陛下也没夺了他手上的权。

    按刘光同所说……

    他终于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声:“按你说的,不是你自己交出去的,是陛下夺了你的权?”

    刘光同盯了他一眼:“这天底下,什么都是陛下的。这个夺字,永远别用到陛下身上去,这些东西,原就是陛下赐给我的。”他说着,把茶盏搁下去,大约放的有些重,发出一声闷响来,“你年少得志,已经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的红眼,今次又高升,陛下还给你指了县主这桩亲,今后行事,你更得多十二万分的小心。说话、做事,一样都不能出错。”

    高孝礼在旁边听着,对刘光同自然又高看了几眼。

    这个人和孟朝王芳都不一样。

    他知道刘光同爱权,可一日被陛下夺了权,却没有一句埋怨的话,反倒能清醒的提醒崔,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高孝礼眼中闪过赞赏,也许从前真是他错看刘光同了。

    他想着,就问了一句:“去了你的职,总要有个说头吧?”

    刘光同心说说法自然有,但是下意识的看了崔一眼,深以为这话还是不说得好。

    于是他摇了摇头:“陛下做什么事,自然有陛下的注意,轮不到我一个做奴才的要说法。”

    可高孝礼显然是不信的。

    刘光同看向崔的那一眼,他不知道崔察觉了没有,总之他是看在了眼里的。

    难道说……和崔有关?

    可没容高孝礼多想呢,刘光同就又开了口:“第二件事,我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论谈家如何,都不要去他们家走动。”

    “谈家果然要出事了吗?”崔几乎是在刘光同话音落下的第一时间,就拔高了声音问出声的。

    刘光同以往总爱噙着笑,叫你看不出他的情绪。

    可是今天自从进了门,就面色凝重的很,直到崔问出了这句话,他才重重的点头:“所以这时候,谁跟谈家走的近,谁就容易倒霉。更不要说你大姐现在是他们家的宗妇,本来御史要咬住谈家,就极容易把你们家扯进去……”他话到此处,稍顿了下,看向高孝礼,“即便都察院有韦大人坐镇,也保不齐手底下的人,会对崔家出手吧?”

    高孝礼一咬牙,点了点头:“这话,韦策跟我说过。”

    崔一时惊愕不已,侧目就看向了高孝礼。

    刘光同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呵了一声:“崔,这些事情,早在应天府时我就或多或少的提醒过你,你不愿意深思,不愿意怀疑你祖母和父亲用意,谁也帮不了你。你用不着看你舅舅,你这位大姐,已经和谈家是一体的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做的,不是保住她,是保住你们崔家,还有你自己。”

    “我……”崔一个我字出口,别的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此时,他再去回想应天府中事,才猛然发觉,这些事情,是早就有迹可循的!

432:八百里急递

    彼时在应天府时,刘光同也好,舅舅也好,都与他说起过大姐姐和谈家的这桩亲事,他怀疑过吗?

    崔如今想来,自然是怀疑过的。

    而且那时候,站在父亲的书房里,他也曾今问出口过,父亲那时候又是如何说?

    三言两语的打发了他,决计不肯多提别的。

    父亲的态度是可疑的。

    可是就如刘光同眼下所说的一样,他没往深处去想,更不愿意怀疑父亲和祖母的用心。

    等到事情发生了,再回过头来想,果然这门亲事是别有用心的……

    可是刘光同说,他要做的,不是如何去保住大姐姐……

    崔下意识的拧了眉去看高孝礼:“舅舅……”

    熟料他一句话没说完,高孝礼就已经摆了手:“先听刘公说完。”

    他口中丢出“刘公”二字,别说是崔,连刘光同自己都愣了一把。

    高孝礼以往是从看不上他们这号人的,连带着其素都算进去,一个也看不上。

    刘光同脸上隐有笑意,只是想想近来发生的事情,他又委实笑不出来了。

    崔悻悻的收住了所有的话,目光重又放回到刘光同身上:“你来的时候说有三件事,前面两件说了,且一件比一件厉害,这第三件……又是如何?”

    刘光同的眼睛在崔身上打量了半天。

    不知是从门缝里漏进来的风,还是因窗户没关严实了,总之蜡烛的火苗窜了窜,屋子里的光也跟着摆动了一阵。

    风停了,火苗也竖直了,像是从没动过。

    可崔的心,却跳的更快了。

    刘光同终于别开了眼,不再看崔。

    他悠悠然看向高孝礼:“来之前刚收到应天府的信。”

    高孝礼藏在袖下的手,不自觉就握紧了:“应天府……崔家吗?”

    刘光同重重的点头:“这大约是我入宫前,给你们送来的最后一个消息了。”

    “究竟如何?”高孝礼咬重了话音。

    能让刘光同这样跑来一趟,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的。

    应天府如今算得上是崔家的地盘,他隐隐的能够感觉到,姐夫一定是有所动作了。

    现如今京城里谈家处境尴尬,又刚被徐士颉参了,姐夫他……想做什么!

    “崔润封了八百里加急的急递送往京师,这封疏,最晚明天,就会到内阁了。”

    八百里加急……

    高孝礼便有些坐不住了,连崔鬓边也冒出冷汗来。

    崔待要说话,高孝礼却瞪了他一眼:“你出去。”

    他心下一顿,不解的看向高孝礼:“舅舅?”

    刘光同大抵明白过来高孝礼的意思,只是一味地吃茶,好整以暇的看着这甥舅二人,端的一言不发的看戏姿态。

    高孝礼却并不容崔再多说:“我有话要细问刘公,你出去等着。”

    “我……”崔显然是还要反驳。

    事关他亲姐姐,事关他们崔家,怎么就不叫他听了!

    而且高孝礼越是这样,崔几乎越是笃定,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至少那封急递上的内容,刘光同应该是知道的。

    而他来时,鬓边冷汗未退,很可能就是因为急递上的内容!

    刘光同眼见崔不大服气,显然是不愿意退出去,可他在宫外停留的时间有限,今夜就须入宫当值,此时看一看天色,掐指算了一阵:“你还是先出去吧,真有要紧的,你回头再问高大人。我没那么多时间耗着,过会儿就得立刻进宫了。”

    一番话就堵住了崔所有的话。

    再纠缠下去,刘光同就要动身进宫了,别说是他,就连舅舅,也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于是他不再耽搁,站起身来,同二人各自礼罢,端的沉重的出了书房去,可是迈出门槛,随手带上书房的门,就站在门口不肯再走远。

    高孝礼也知道他就站在门外,虽然眯了眼隐有不悦,却也不再说他什么。

    那头刘光同手里的小盏又搁置回去,似笑非笑的看了高孝礼一眼:“看样子,高大人猜得出来,急递上写了什么?”

    高孝礼却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

    刘光同侧身放茶杯的手僵了下:“那怎么要撵出去他?”

    “因为事关崔家和他姐姐,他就不能再听下去。”高孝礼下巴微扬了扬,“你与他相交,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再听下去,我怕谁也拦不住他要做糊涂事,真的触怒圣颜,谁也救不了他。”

    刘光同心下感叹,这位尚书大人,果然与十年前是不同了。

    他一番感叹还没落到底儿,那头高孝礼已经又问出声来:“急递先不忙说,我想问问你,适才说陛下去你的权没个说头,是骗他的吧?”

    刘光同眉心微挑:“何以见得?”

    高孝礼掩唇笑了一声:“你说这话时稍有迟疑,且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我想来,这里头许是和他有关。而且如今除了其素就数着你了,没道理把你从应天府调任回京,才拿掉王芳,就把你也卸下来,这不是陛下会做的事。所以这里头,是一定有个契机在的。”

    听了这番话,刘光同嘴角就扬的更厉害了:“以往听人说高大人冒进,今次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他这样说,高孝礼便知道自个儿是猜对了的,于是撇了下嘴:“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光同神色微变了变:“为了那封家书,还有我最后附的那句话。其素应该都告诉陛下了,陛下也许觉得我权力大了些,能瞒着他老人家做这样的事。说穿了不值一提,可往深处想,有数年前孟朝的例子在,陛下就不会叫我身兼东西两厂的职务了。”

    果然,还是为了崔……

    高孝礼想来,这个后果,刘光同当日应该是考虑到了的。

    内监们行事总是比外人多留了几个心眼,尤其是刘光同这样的人。

    当日其素过府来,说话行事都是一点儿点儿斟酌过的,更不要说刘光同这种外放了几年的。

    可他还是做了,家书还是送回来了……

    高孝礼深吸了一口气:“该叫崔好好拜谢你一次。”

    如果不是刘光同,这道圣意,还不知究竟落到谁家去啊。

433:谁来担罪

    刘光同把手一扬,兜帽随着动了动,扇出风来,连高孝礼都能感受到那阵风。

    “我知道你做这些不是为了叫他谢你,”高孝礼啧了两声,“人都说刘公是个做事必求报的人,今次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呐。”

    他话音落下去,刘光同一顿,旋即就笑了起来。

    高孝礼把这话还到刘光同身上去,便与他一起笑了起来。

    等笑声落了,刘光同才稍稍正了神色:“我还有一盏茶的时间,高大人不想问问,那封急递?”

    高孝礼略眯眼,盯着他看了会儿:“你就不怕陛下再与你秋后算账?”

    刘光同摇头:“急递如何,大人心里知道了,难道今夜就会入宫面圣吗?左右要先送到内阁,内阁看过了,到底是该报陛下知晓,还是该淹了,又或者如何报给陛下面前,都有内阁自己斟酌……”

    他一面说,到了此处,又稍稍顿了顿,抬眼觑高孝礼:“我听说高大人近来和李大人关系还不错,自然了,在万阁老面前也说得上话。”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

    自从公孙睿华出事之后,万云阳就坐上了内阁的第一把交椅。

    内阁首辅啊,这样的年纪,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万云阳也是前途无限的一个人……

    按刘光同话里的意思……

    高孝礼不自觉的就眯了眼:“你叫我左右内阁的想法?”

    刘光同失笑,连道了三个不字:“左右内阁有什么下场,高大人比我清楚。况且,内阁又岂是你一人能够左右的?”

    “那你……”高孝礼眉头紧锁,“还是先把急递内容告诉我的好。诚然如你所说,我纵然知道了,也不会声张出去。你今夜来的目的,最主要的应该还是在这封急递上吧?”

    “不错。”刘光同不假思索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刚得到消息时,我也是急坏了,我想,崔润大约是疯了。”

    高孝礼心里就又是一顿,仿佛被重物狠狠地击打下去。

    可他没说话,他在等刘光同说。

    那封急递,刘光同显然是知道内容的无怪陛下要去了他的职,手握东西两厂的人,连崔润送来的这种急递都能先一探究竟,这样事情,一旦传到陛下耳朵里,刘光同就是一死,都不为过了。

    怪不得他自己都说,这是他送来的最后一个消息了。

    刘光同做的,委实是多了些。

    高孝礼此时心里便又升起一丝疑惑来。

    崔家如何,高家如何,或者说崔、薛成娇、崔琼等等,他们这些人如何,与刘光同又有何干系?

    如果不是刘光同一头扎进来,帮了崔那样多,帮了他们那样多,他现在还是那个风光的提督太监,何至于被卸了职弄回宫里去?

    可他这头心里还在犯着嘀咕,那边刘光同已经点了点小桌。

    大约是看出来高孝礼的心不在焉,刘光同刻意敲重了些:“高大人在想什么?”

    高孝礼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先摇了头:“你先说你的。”

    刘光同多么精明的一个人,高孝礼心里分明有事儿,可他这会儿不愿意说。

    自然了,他能在高府待的时间也不多,没那个功夫去计较高孝礼究竟在想什么。

    于是刘光同顿了顿,把思绪整理了一番,才沉声开口:“崔润上疏参谈家,怨怼君上。”他说完了,敲着小桌的手也就停下了,侧目看高孝礼,“怨怼这两个字,可轻可重,高大人比我清楚吧?”

    君君臣臣……自古以来便是君为臣纲,古人说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是这么个道理。

    皇帝能问罪谈家,没缘由的问罪,御史可以替他们开脱,替他们求情,可是谈家人不能有怨怼之言……荣升、斥责,一切皆是皇恩。

    这个道理,高孝礼懂,谈家人不会不懂……

    “是如何的怨怼之言……我姐夫又是从哪里……”高孝礼本来想问,崔润是如何得知的,可后话没说出来,一时之间想起了崔琼,就一个字也问不下去了。

    他眼中有震惊一闪而过。

    刘光同一直在看他,自然这样的震惊没能逃过刘光同的眼睛。

    “看来高大人想明白了。”刘光同一面摇头,一面笑语,“最开始我也在想,谈家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本来就是自己关起门的事儿,崔润一个外人如何能得知?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高大人也许不知道,可我这儿却没少听到消息。谈昶旭下大牢的这段日子,崔家和崔琼没少通书信……诚然,崔家这位姑奶奶,也许并不是存心的告谈家人恶状,却不想,她书信上那些再家常不过的话,全都是崔润和章老夫人想听到的!”

    是崔琼……高孝礼也知道,从谈昶旭下大牢后,崔琼怀着身子,在谈家日子过得也并不如何好。

    可崔琼怎么就这样没计较,难道家书里,真的什么都敢告诉家里吗?

    还是说,她本就是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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