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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王1918-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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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度不快,保持着和缓的进度,除了讨厌的铁质车轮“吱吱扭扭咯嘣咯嘣”的声音外,其它的感觉都很舒服,要是有皮轱辘就好了,度也能快点,人也舒服。

    “嘟哒嘟哒”蹄铁清脆的敲击在青砖路上,一声声很有节奏感,像舒缓的歌声,让人感觉很舒服。

    随着传来的一声鸡叫,接着是另一声,然后是又是一声,天空中逐渐明亮起来。

    东门渐渐接近,这时从旁边的营房里出来几个士兵,搬开顶门木、然后抬起门杠,一边四个士兵拉一扇门。

    “咯鞥”城门缓缓打开,马车正好到城门楼子下面。

    “呦!这是张掌柜吧?您这么早就出城啊。”路边站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给张炳玉打招呼。

    “是我,王连长,辛苦了,去富平拉点货,赶早走。”张炳玉应着话。

    “那行,张掌柜,您忙着,想不到您今天赶车出城,得有好几年都没见过您赶车了。”王连长倒也记得清楚。

    “哈哈,我就是干这个出身的,还能离了这个,回来请你喝酒!”

    马车还没出城门楼子,吊桥就“咯吱咯吱”的放了下来。

    “叔,您这时间拿捏的太好了,怎么这么巧。”司南感叹的说道。

    “你也不看我是干什么的,没这点功夫还能赶大车。”说着一声“驾!”马车开始慢慢加。

    出东门往东到灞桥,这段路是比较平整的土路,马车走在上面很舒服。

    灞桥往北,路况差了起来,马车颠的厉害,张炳玉小心的驾驭着车子,时不时听见他喊一声“吁”

    这会天已经大亮,这段时间许久没有露面的太阳今天也出现了,入目是一望无垠的雪景,偶尔化掉的雪地里,露出小的、大的、连片绿里带黄的冬小麦,也有早起沿着路边行走,挑着粪蒌拾粪的人,远处麦地里几个青壮年,正围着一口井用轱辘打水。

    路上没有几个人,赶大车可是个学问,这段路真正繁忙要等到晌午饭之前一个来钟点的时候。

    路上的坑坎,让马车让人听着渗牙的“咯吱”声越来越大

    “张叔,您有没有想过给马车换上皮轱辘,就是洋汽车上的那种皮轱辘,要是换上皮轱辘,大车拉的也多,也不伤路、跑的也快还省马力,最舒服的是坐起来一点不颠。”司南有感而。

    “洋汽车到见过,那个皮轱辘能按到咱这个车上?真有那么好?”张炳玉听了皮轱辘有那么多好处,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张炳玉见过详铁车,那种车不用马拉,下面有四个轱辘,不像是铁的,能跑的很快,跟个怪物似的“唔嗡”叫唤,他见过6督军从那种车上上来下去,后来听人说那叫皮轱辘。

    “你呀,就是个土包子,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皮轱辘咋就不能安到大车上。”

    “真是,炳玉啊,你那大车厂子真要是能造成皮轱辘车,那就了,”王文和先是损了张炳玉一句,接着话锋一转,觉着皮轱辘车似乎是个很好的生意。

    “可咱不会造皮轱辘啊,买的话现在咱的钱够么?开那个厂子得花不少钱吧?别忘了,咱还得买地皮、建厂子、买矿、雇人,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张炳玉回了一句。

    又是钱!

    “我这两天一直在琢磨,自打有了司南、还有文和你回来,我就觉着自己一直缺钱,以前就没这个事,活了几十岁,从来没觉着自己这么缺钱,唉!”

    “驾!”

    “哈哈哈哈”司南和王文和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笑了,看来两人想的都一样。

    过了半响,张炳玉在车辕上柠过身,拿下马鞭敲了敲司南的肩膀,司南抬头看见张炳玉憨厚又带着点期冀的脸。

    “司南,那个那个皮轱辘车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一脸祈盼的探询着司南,似乎很怕听到司南否定的回答。

    “真有那么好,张叔,我啥时候说过骗你的话?”司南回答。

    “那乃个那能弄到皮轱辘,咱买上几个皮轱辘,先把咱这个车装上试试?”

    司南心底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但又不能打击张炳玉的积极性。

    只好从皮轱辘配套的轴承和车轴说起,另外还有刹车,总算是把皮轱辘车的事情说明白了,看着张炳玉听完有些丧气的脸。司南赶紧又把皮轱辘车的好处更详细的说了一遍,给有些凉的灶膛里又加了把柴。

    然后从生意经的角度建议先不要急着给自己改,等有钱了,建个小点的机器厂,然后在搞个皮轱辘厂子,实际上也花不了多少钱,到时连改带造,搞上好些皮轱辘车,那才叫赚钱。

    你现在这样给自己一改装,别人看见了有钱建了厂子,到时候你还挣啥钱?

    “嘿嘿,也对!不能让别人赚了咱的钱,文和?等明年铅笔厂子赚了钱,咱先弄个皮轱辘厂子,行不?”

    “行,都听你的,保准你能使上皮轱辘车。”

    高陵县城遥遥在望,高陵属陕西省关中道,面积不大,但土地平整肥沃,水利条件也不差,自汉代开始就是关中腹地的米粮大县。泾渭分明这个词就源于高陵,县城南5公里是泾渭河汇流之处。到了汛期,泾水相对为浊,而渭河相对为清;非汛期,泾水相对为清,而渭河相对为浊。

    县内存有自有史以来历朝历代太多的文人武将、君主王侯的陵寝和祭祠、庙宇。

    东城门外大车店,锅里沸着色如白乳、香气四溢的羊羔汤,边上的案板上煮好的羊肉看起来就有食欲。路上几个顶着“油膏碟子”头型的小孩在追打嬉闹。

    大车停稳,伙计快步上前,牵过马车张罗着喂草喂料,四人一人要了一碗羊羔汤和二斤羊肉,一大碗店家自己腌制的酸菜,二斤白酒。司南拿出烙饼,一人分了一块,这个烙饼实际上就是锅盔,厚有两指,以酵面配以大小茴香、花椒叶烙制,整块锅盔的大小比早些年农村家里用的铁锅锅盖小不了太多,烙制好后,切块包好供人长途旅行所用。

    锅盔干而不硬、易于保存,易于消化、营养成份也能基本保证,阴凉干燥的地方放置月余不坏,据传秦代扫遍天下的远征大军,每个军士身上前胸和后背都搭拉着两大片锅盔,不但食用方便,而且遇到突然作战时往往还能挡住敌方漫射的弓矢。

    将烙饼掰成小块,放入羊汤中,这种吃法在陕西叫“水盆”,我们常说的西安名吃“羊肉泡”则是先掰饼,然后入小锅与羊汤互煮而成,两者在做法和吃法上并不相同,羊肉泡用的并不是酵面烙的。

    一口羊汤下肚,行车时的满身寒气烟消云散,“咕噜嘎吱”饭桌上的羊肉和酸菜快见底,王文和将没喝完的酒灌入自己的酒壶。

    吃完饭,几个人坐着歇会,喝茶抽烟。

    司南看见店门外有个小乞丐,小乞丐看着羊汤和案板上的羊肉一直咽口水,他非常柔弱,身体和麻杆一样,刮过来一阵风,破烂的单褂子贴在小乞丐的身上,能看见身体各个关节的形状,几把绑在脚上的茅草做鞋。

    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滋味,也许这就是昨天的自己吧。

    走过去,拉着小乞丐满是冻疮冰凉渗骨的手进了店堂,让伙计盛来一碗羊汤,一块烙饼掰在碗里,推倒了小乞丐胸前。

    “吃吧!小兄弟,哥哥之前也是要饭的,吃完就不饿了。”

    小乞丐看了司南和张炳玉几个人一眼,颤颤微微的拿起筷子,喝了一口羊汤,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大家,爷爷露出鼓励的笑容看着他。

    小乞丐低下头,筷子越来越快,吃的有些急,呛的小乞丐直咳嗽,司南拍拍他的后背。

    “慢点吃,别着急,我们不是坏人。”

    小乞丐吃完,司南又给碗里倒了点开水,示意他喝点,现在不能给他吃太多,长期饥饿状态下,胃部神经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容易撑死人。

    喝完热水,小乞丐的脸上有了血色,急急忙忙要跪下给几个人磕头,司南拦住了他。

    “你家里还有人吗?”

    “家里要是没人,就跟哥哥走吧,以后有爷爷和叔叔伯伯还有哥哥照顾你,以后就不会在挨饿了,哥哥以前也是要饭的,我们都是好人,。”

    “你要是愿意就点点头,不愿意就摇头。”

    小乞丐像泥胎一样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马匹已经喂好,几个人起身准备走,司南想拉动小乞丐,小乞丐坠着反倒后退。

    “哎!造孽啊。”爷爷叹口气。

    换了爷爷赶车,张炳玉和王文和已经在车上坐好,司南又试图努力让小乞丐说话、点头跟他走,都失败了。

    万般无奈之下,司南只好自己上了车,临上车之前拿出两块烙饼和五块大洋塞进小乞丐手里,大洋拿着,先到县城里的估衣铺子去,买棉鞋和棉裤棉袄,别冻着自己。叮嘱他如果在讨不着饭,饿了就往西安城里走,到骡马市找一个姓于的摆烟摊的人家,那里有热饭吃,有以前和他一样讨饭的人。转身一步一回头的上了车。

    马车缓缓往东北方向前行,小乞丐的身影也越来越远



………【第十章 两世人生】………

    马车前行,过三原大程镇,翻塬(南塬:富平县城南部自西向东绵延几十里的一条黄土带,高不到百米,宽约数里,由于塬高坡陡,也算是一段极艰难的路。)而过,落日下富平县城遥遥在望。

    窑桥寨是富平县城所在,富平县属北洋政府核定的大县,天擦黑的时候,大车到了南门附近一家车店,按着今天这个度,明天晌午之前就能到司南的老家。

    爷爷和张叔给马检查了马掌,又拍又刷折腾老半天,这才给马上了草料,司南和王文和在旁边看着他俩折腾。

    “这马都好几年没跑过这么长的路了,不敢跑的太猛,别看他不起眼,这可是纯种的蒙古马,癸卯年(19o3年)从一个姓文的满人手里买的儿马(小公马驹子),这家伙是个养马的好手,辛亥那会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家里还有几十匹马,那些才是好马。”张炳玉的故事讲完,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

    “张叔,那个满人现在住在那?”

    “就住在北门不远,平时这家伙不大出来,估计是怕了,这世道不太平啊,要说这人还真不坏。”

    几个人聊了会,开始吃饭,完了洗涮一下上炕睡觉。

    四个人要了个小点的房间,屋里有个大炕,烧的很热乎,躺着很宽松很舒服,被铺褥子也被店家浆洗的很干净,显然店家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家。

    躺在炕上,司南想着晌午那个小乞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心里叹了口气,又开始琢磨北门满人家里的马。

    马是个好东西,由此可见的未来,汽车和火车想要真正承担起货运这个角色任重道远,现在陕西境内连一寸铁轨都没有,胶轮马车自然在未来的日子里成为了运输主力,要是能有钱把文姓满人手里的马买来,繁殖加上外购,也能赚一大笔钱。

    鼾声萦绕在周围,想着想着,司南沉沉的睡去

    一声鸡叫,将司南吵醒一看,炕上就剩自己了,显然几个大人都已经起来了,穿衣出了院子,张炳玉和爷爷正在喂马,王文和坐在店堂里面喝茶。

    洗漱完,开始吃饭,司南的眼睛一直盯着吃完草料正在地上打滚的马看,马打滚是牲口进行自我恢复和休息的动作,旧时赶大车的车老板子,在歇脚喂完马拉车的驴、骡、马等牲口后,都会指挥着牲口打滚休息以便恢复体力,有些聪明的牲口,不用人指挥,自己觉着累了。就做这些动作。

    “喜欢马?”正在吃饭的张炳玉看着司南的样子,笑着问道。

    “嗯!喜欢,牲口比有些人强多了,它们知道谁对它好,也勤快。”

    吃完饭,爷爷和张炳玉套车,司南抚摸着马脖子,这匹马不高一米二多点,褐色长躯干,但长的很壮实,马肚子吃的圆圆滚滚,显然张炳玉平时照料的很好。

    换了张炳玉赶车,问过司南,一行人往东北方向前行。

    “富平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王翦伐楚,张紞定滇,张青云战四方,孙丕扬不转堂。古往今来,英雄豪杰、仁人志士不胜枚举,司南,你家什么地方?”王文和满腹经纶,像一本活史书,将这些娓娓道来。

    家在什么地方?这难以回答,此时的他与杀乞头之前的司南不同,讨饭时的家在富平以北的仁智镇,而现在的司南真正意义上的“家”也离仁智古镇不远。

    “仁智镇”司南沉思了一会回答。

    “那地方好啊,烟叶和棉花、粮食很有名,听说前几年闹教,死了不少人,镇上最大的烟商被灭了门,信字烟那是闻名西北的好烟啊,可惜就这样没了,不会就是你家吧?”说到这里,张炳玉停住了嘴,一脸惊愕的看着司南。

    司南噙着泪,低头不语。

    “唉!”爷爷长叹一口气,马车上的气氛充满了悲伤。

    晌午时分,马车到了仁智镇外围,镇上正逢集市,马车根本进不了镇子,只好停在了路边一家小小的车店。

    喝了些茶水,镇里依旧人声鼎沸。

    司南想了想,跟几个大人说想去亡父抱着他去过的地头看看,爷爷磕掉了烟锅里的灰,别进腰里跟着他,张叔和王叔也起身说一起去看看。

    往北二里地左右,到了地头,地头处当年父亲抱着自己在树下说话的槐树依旧还在,只剩下寒冬里光秃秃的枝丫,树顶还有一个老嗗(a乌鸦)窝。

    想起打记事起,每年夏收、秋收的时候父亲都抱着自己,站在这个位置,父亲都会指着脚下的地说的那句话。

    “宝唉,记住爹的话,这就是咱家的地,你爷爷给咱家置办的,咱司家只要有这块地头,不管多大的灾都能挺过去。”

    司南跪在地头,满腔呜咽,涕不成声,悲凉的哭声中寄托着司南的两世人生。

    从爷爷带来的篮子里拿出黄纸、檀香,司南面向曾经自家的土地,三叩九拜。

    离开地头,到了司家祖宗的坟地,坟地里司家的列祖列宗俱都埋葬于此,王文和在坟地里转了一圈。

    “司南,想不到你太爷竟然是前清的进士,生在这个家里,是你的福气。”

    祖父的墓地司南是记得的,点燃檀香,司南跪着手持檀香叩,然后挪动到祖父的墓碑前把香用黄土堆起竖好,又在祖父的坟头也插上香,然后回到碑前跪好。

    在点燃的黄纸前,司南重重的磕头跪拜。

    坟地里一共有十多个石碑,每个石碑前都有了檀香和司南跪拜的痕迹。

    离祖父墓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黄土包,司南走到旁边的时候,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和被关爱的感觉,仔细看了一下黄土包,现荒草中有一块已经快腐朽的木板。

    轻轻拿起木板,现上面写着父母的名字。

    酸楚像潮水一样涌来,“噗通”一声跪下,司南在父母的墓旁嚎啕大哭。

    痛苦和悲凉,让他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在张炳玉的怀里,爷爷和王文和围在他身边关切的看着他。

    坟墓上和周边的茅草已经被清理干净,木板做的墓碑已经在坟前被重新竖好,坟前的燃着的檀香只剩半截,烧过的黄纸被风一吹,缓缓升起一直飘荡在空中,随风摇逸。

    跪在坟前,望着坟墓,也不知道是那个好心人帮忙埋葬的父母,司南重重的磕头跪拜。

    “爷爷,张叔、王叔,我想待一天,给我父母尽快立块碑。”在回镇子的路上,司南说道。

    “行,我们等你!”爷爷看了看张炳玉和王文和,郑重的说道。

    进了镇子,这会集市上人已经不多了,几个人走向东街,那里是司南的“家”。

    “嘶!”望着东街一大片几乎被烧成白地的残垣断壁,张炳玉长吸一口气。

    “真是造信字烟的司家!”张炳玉惊叹一声。

    什么都没了,看着光秃秃被烟火烧过的只残留了少许残垣断壁的家,大片大片高低不平的茅草中拴着几只山羊,那无边的凄凉让司南浑身冷。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老人好奇的看着站在这片荒废院子里的人。

    “老爷爷,你知不知道这家人还有没有活着的?这些年就没人回来看过?”司南看着老人问道。

    “世道不好啊,前几年闹黄教,也不知道怎么和司家结的仇,全都被杀了,老老少少丫鬟帮佣有上百口子,还有啥人啊?看见院子里这些坑没有,据说那天晚上强人们从地下挖出上万两银子。“

    “听镇子上有人曾说司家的独子跑了,可谁又知道是真是假,没人知道啊,家业也毁了,地也荒了,司家在北街的作坊也被抢了一空,伙计被杀了一院子,作坊也被烧了,司家的太爷和掌柜都是好人啊,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接济了多少穷人,镇子上受过他恩惠的不知道有多少,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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