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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耽美)-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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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明昶等文臣建议迅速将朝廷迁往南方,凭藉水乡不利骑战之便,继续抵抗。
章纪等武将却指责这一干文官贪生怕死,坚持死守临淄,以待南国各勤王兵马来援。
淳于乾这时已方寸大乱,听着两边都说得有理,一时难以决定。
正在这时,忽然,只听远远的有钟声响了起来,清脆急促,犹如密雨,响彻临淄。
殿上君臣似乎从来没听过这种钟声,登时住了口,侧耳细听,脸上满是疑惑。
只有章纪,略听片刻便神色大变,脱口道:“警钟,有大敌来袭。”
“啊?”众臣皆是大惊,却又有些怀疑。“怎么会?”
淳于乾正要叫人去查看,已听得殿外有人飞奔而来。
接着,一位禁军佐领闯进殿来,跪下急报:“陛下,北蓟大军突然出现,已将我临淄团团围困。”
“什么?”淳于乾一怔,接着重重一拍御案。“不是刚刚才接到奏折,我东西两路大军正在与敌接战吗?这一路兵马是哪儿来的?”
那佐领俯首道:“那北蓟的军旗是……鹰旗。”
淳于乾霍地站起身来:“鹰?”
“是。”
南楚众臣垂目于地,已是面色如土。
临淄城下,十余万铁骑已将这座繁华锦绣的大城团团围住。
宁觉非策马到达南城正门,缓缓走到阵前,玄衣如铁,宝马如火,身后的“宁”字大旗在风中猎猎飞舞。
第一部 北蓟篇 第七十二章
鲁阳城外,北蓟与南楚两军对垒,已进行了数次血战,广阔的战场上到处是鲜血和尸体。
当日,南楚倚仗深沟、蒺藜,以及用沙袋垒起来的障碍,以为可以阻挡北蓟铁骑。谁知澹台牧一声令下,号角响处,早已悄然迂回到了南楚军侧后的两队鹰军突然出现,策马飞跃过壕沟,自两翼驰入,随即分成几队,各自扑向敌阵枢钮。
南楚军阵脚大乱,重甲铁骑后面忽然有雁骑冲上,每人手中都夹着一块长长的木板,到达深沟后,立刻跳下马来,将木板搭在沟的两岸。
一见没有盔甲的雁骑出现,荆无双便大喝:“放箭。”
北蓟的重甲骑兵不等命令,已拉开强弓,箭发如雨,迎头堵截对面射过来的箭矢,以掩护雁骑搭桥。
很快,本来又深又长的堑壕便有十丈被铺平。雁骑立刻上马,在重甲骑兵放箭掩护下抢先驰过,随即箭发如雨,掩护重骑缓步过“桥”。
荆无双全力推动大阵,并与鹰军展开激战,阻止他们接近阵眼,无暇顾及这边。
游玄之立刻命令十队带甲兵军冲上前去接敌近战。
每个雁骑的箭鞘中都带着数百支长箭,这时更不稍退,纵马来去,手中不停,千万支箭在空中飞过,似流星万点,又如暴雨倾盆。南楚步军虽穿有短革甲,却仍然挡不住强劲的箭矢,纷纷中箭倒地,余者畏缩退后,不敢再冲。
这些军队除了中军的十余万人之外,部署在外围的都不是荆游两家训练出来的士兵,没有坚强的斗志,战力也弱,遇敌即溃。全仗游玄之率军督战,这才能够硬挺着不逃走。
北蓟的重甲骑兵陆续过桥,随即迅速列成队形。
他们的铠甲和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芒,铁蹄踏地的沉闷声响令人胆寒。南楚众兵勇虽仍在不停放箭,却已有人四处张望,打算觅路逃遁。
发锐阵冲击时,统帅皆立于阵后,以免阻碍阵形的运动,澹台牧仍然在壕沟的彼岸,凝目看着整个战场的局势,脸上露出了笑容。
荆无双纵马来去,挺枪连挑数十名鹰军,身上也是血迹斑斑。
鹰军此时也已经杀红了眼,纷纷向他围去。
就在这时,重甲骑兵的锐阵发动了。一排一排的人马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南楚步军阵中冲来。
就在这时,游玄之忽然下令:“开。”
挡在阵前的十队步军这时已死伤大半,幸存者一听将令,马上向两旁飞跑。
重甲骑兵没去管他们,笔直地向前冲去。
忽然,只听零乱的马嘶声响起,本来平整的地面被马蹄沉重地踏上,立即塌陷下去。第一排上千名骑兵一起摔了下去。里面还安置了尖桩,立时便将人与马的身体戳穿。顿时,马的悲鸣声此起彼伏。北蓟的汉子尽皆刚勇,除了当即毙命的外,伤者全都一声不吭。
第二排骑兵一见变故陡收,立即勒马。不少向前急奔的马匹一时刹不住,纷纷人立而起。
就在这时,一排排箭矢破空飞至,直射马匹未有铠甲保护的腹部。
立刻,有不少马中箭倒下。北蓟骑兵身穿重甲,落地后顿时行动不便。
南楚步军旋即杀上,或出枪疾挑,或挥刀猛砍。
北蓟士兵使力挣起身来,与他们在地上相斗,一时激战不休。
与此同时,雁骑也已飞奔过来,援救被围攻的战友。
澹台牧见到自己的千余铁骑顷刻间折于敌手,又痛又怒,立即下令鸣金收兵。
鹰军一听退兵的信号,没有丝毫迟疑,立刻飞速地退出了战场。
重甲骑兵和雁骑救回了还活着的战友后,也互相掩护着,返身驰过壕沟,退后十余丈列阵。
南楚军更不敢出阵追击,游玄之便也下令收兵,并打扫战场。
当夜,北蓟军队就地宿营,南楚士兵也不敢稍离阵形,彼此都监视着动静,轮换休息。
一夜无话,当朝阳升起时,西南方向忽然出现了大队兵马,迎着霞光往这边急行。
哨兵仔细打量后,立刻飞报游玄之:“元帅,是孙将军率人来了。”
“什么?”游玄之十分疑惑,连忙出帐察看。
这一彪人马全部是南楚禁军装束,军容整齐,斗志昂扬。再看为首的将领,穿着游玄之熟知的银衣银甲,骑着眼熟的雪青马,腰悬重剑,身后的军旗上大书着“孙”字,果然是讨虏将军孙庭率领着他的禁军赶来了。
游玄之大喜,看着迅速走近的队伍,不由露出了笑容。
这时,荆无双也走了过来,有些不解地问道:“孙统领怎么会来的?还带来了禁军,难道临淄无忧了么?”
游玄之摇了摇头:“不知,可能是皇上派他来增援我们的吧?”
说着,孙庭已看到了他们,立刻策马飞奔过来,随即滚鞍下马,对游玄之抱拳施礼:“游元帅,末将特率十五万禁军,前来增援。”
“好好好。”游玄之喜形于色,竟失了平日的老成持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来得正好,是皇上派你来的吗?”
“是啊。”孙庭恭敬地答道,随后对荆无双一拱手。“荆将军。”
“孙将军。”荆无双连忙还礼,却对他的到来仍感疑惑。“前日看到上谕,孙将军不是率军赴西线迎战敌军吗?怎么会来这里?”
孙庭笑道:“是啊,本来是如此。不过,那宁觉非推进得太快,直奔泯江边,被当地水军缠上,一时脱不得身,北上勤王保驾的镇南将军刚好赶到,立刻与之展开激战,等我赶去时,宁觉非已是支持不住,率残兵向西北溃退。镇南将军立即率军追击,末将便星夜兼程,赶来增援你们。”
游玄之听了,顿时大笑:“好啊,太好了,本想到那宁觉非也有今天。孙将军,有你这支生力军加入,我们可是如虎添翼啊。”
“不敢,不敢,末将自是唯游元帅马首是瞩。”孙庭谦逊地笑道。“游元帅尽管差遣末将便是。”
他们走进帅帐中,详细地进行了商讨,重新部署了兵力,将孙庭带来的人马分配到了极其重要的几个区域,主要是护住阵势枢纽,并占住生门,将陷阵敌军驱往死门。
孙庭本为人谦和,对战阵却并不生疏,很快便与荆无双沟通无碍,谈笑风生。随后,二人一齐出帐,将人马重新分派,占好位置。
这时,游玄之才仿佛看到了几分胜利的曙光,心中涌起殷切的期望和一丝安慰。
直到午时,北蓟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并没有进攻的打算。游玄之他们颇为不解,颇颇至阵前察看,却是一无所获。
午后,北边忽然沙尘滚滚,急剧升腾,顿时遮住了半个天空,显然又有大批人马赶来。
游玄之、荆无双和孙庭立刻出帐上马,奔至壕边查探。
渐渐的,那支队伍便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前面一人骑着白马,身穿白袍,面如冠玉,意态娴雅,不像是来打仗,倒像是踏春郊游。南楚的三位大将都认得他,正是北蓟国师云深。
在他身后,有十万北蓟兵马组成了放牧一般的队形,押送着二十万南楚降卒,缓缓走来。
轰的,南楚阵营中顿时一阵骚动,人人挺身踮足,凝目观看,神情郑重。
荆无双的神情登时黯了下来。
游玄之也是脸色一沉,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孙庭自言自语:“难道他们想用我们的人来挡箭?”
游玄之哼道:“这些北地蛮子,只会这种鬼域伎俩。”
荆无双却摇了摇头:“从最近他们的作为来看,不太可能。他们只怕是要用这些人来乱我军心。”
孙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荆将军,你还真是了解他们,倒像是北蓟人的知己。”
荆无双斜睨了他一眼,沉声道:“孙将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是啊。”孙庭连忙对他微一躬身。“抱歉,荆将军,我别无他意,请勿误会。”
荆无双微有些窘,立刻笑道:“是我气量浅窄,还望孙将军海涵。”
他二人客气之间,大群南楚降卒已经走近。
忽然,这边的南楚军营中有人大叫:“爹,爹,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随即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士兵奔出阵来。
走在降卒队伍前面的一个中年人立刻激动起来:“三儿,三儿,你怎么在这里?”
云深微微侧头,对身旁的北蓟军官示意。
那位将领便笑道:“去吧,去跟你儿子团聚。”
那中年人一听,拔腿便向前飞奔,边跑边喊:“三儿,你娘还好吗?你奶奶还好吗?”
那孩子已是热泪盈眶,哽咽道:“爹,娘和奶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奶奶把眼睛都哭瞎了,娘也一直生病,家里……只有小妹,爹,娘说要卖了妹妹……爹,我们赶快回家,妹妹就可以不卖了……”
那中年人听了,也是热泪长流,哭道:“好……三儿……我们一起……回家……回家……”
二人在阵前渐渐靠近,战场上顿时一片寂静。两边的南楚兵卒都听得眼泪汪汪,不少人焦急地注视着降卒队伍,想发现自己的亲友是否也在。
阵前的三位南楚大将看着这一幕,又惊又怒。荆无双微微叹气,心道云深此计甚毒,令他们杀也不是,不杀更不妥。孙庭无动于衷,似是与己无关。游玄之神情复杂,电光石光间已是心思转了几转,逼不得已,只得大喝道:“退回去,擅离职守者斩。”
然而那少年人哪里还听得见这话,满身满心都是看见父亲生还的狂喜。
就在两人渐渐接近的时候,南楚阵中有人高叫:“元帅有令,擅离职守者斩,放箭。”
南楚军中大部分人都面面相觑,没有动弹。游玄之的亲兵却十分忠诚,立刻张弓搭箭,射了过去。
这时,那父子两人已经拥抱在一起。就在这一刻,数支长箭穿透了二人的身体。他们惨叫一声,相拥着,倒了下去。
南楚军中静了片刻,立即出现了细细的嗡嗡声。数万道愤怒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向了放箭的兵勇。
云深在那边朗声道:“游玄之,你真是残忍好杀,心里全无半分人情天理。我北蓟宽大为怀,自他们被俘后,数月来从未虐待他们,现在还千里迢迢,送他们返乡与家人团聚,你竟在他们父子团圆时将之射杀。你有无想过,这父子家中,还有白发老母倚门盼望?还有娇妻幼子无依无靠?你真是天性凉薄,有何德何能让如此多的好儿郎为你拼命?”
听着他的话,南楚军中已有不少士兵潸然泪下,降卒队伍里更是有哭声响起,渐渐的,有骂声传来:“游玄之,我们为你拼命,你自己跑了,丢下我们不管,现在人家送我们回来,你还要杀我们。娘的,我们跟你拼了。”
此言一出,二十万降卒群情激愤,纷纷高叫:“对,跟他拼了。”
“冲过去,叫他把我们全都杀了。”
“对,咱们一起过去,让他杀。”
他们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着,北蓟铁骑早已向两旁闪开,远远退到一侧。
降卒队伍中立刻便有几队人向前冲去。在他们的带领下,二十万人尽皆拔腿向前飞跑。
这时的壕沟上仍有昨日北蓟雁骑铺上的木板。南楚军曾度图过来掀掉,但只要一接近堑壕,北蓟士兵便放箭阻止,因此到现在仍有不少留存。
南楚降卒毫不犹豫地冲过木板,向南楚阵中冲去。
北蓟大军却并未尾随,仍是骑马列阵,遥遥地看着。
云深与澹台牧并肩而立,脸上满是笑容。
那些抢先出言煽动的人自然是已被他收买了,事先安排好的。难得游玄之这么配合,居然真的下令射杀自己人,立刻便激起了众怒。
不过,如果他不下令杀人,也挽回不了什么。
近两年来,南楚大肆征兵,这二十万降卒里有不少人的亲友同在军中,如果游玄之不管,那他们便会让更多的降卒在阵前“与家人亲友团聚”,使南楚军心涣散,不战自溃。
游玄之一见降卒出现便已料到,亦知此计毒辣,急切间却苦无良策应付,只得出言恫吓,却没想到他的亲兵会令出即行,终于酿成了大祸。
只见二十万人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对游玄之来讲,这真不亚于洪水猛兽,但他已无法下令放箭射杀。
不一会儿,已听到南楚军中响起惊喜的叫声。
“叔叔。”
“大哥。”
“爹。”
“二伯。”
“小方。”
……
随即有少人奔出阵来,向降卒的人潮中迎去。
南楚阵式顿时大乱,奔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将官们再也约束不住。
当两边的队伍混在一起,哭着、笑着、叫着、跳着,乱成一团时,澹台牧朗声道:“游玄之,你投降吧。朕保证善待南楚百姓,令他们长享太平。”
接着,是云深清亮诚恳的声音响起:“游玄之,只要你下令投降,陛下绝不折辱于你,保证你游家仍是富贵荣华。”
游玄之听了,心里一动,转头看了看荆无双和孙庭。
孙庭处于两人之间,游玄之自然先看到他。他一接触游玄之的视线,便立即拱手道:“全凭元帅作主,小将愿从。”
在他身旁的荆无双却是双眉一拧,沉声道:“末将誓死不降。”
游玄之犹豫了一下,没有吭声。
云深策马缓缓上前,高声叫道:“南楚众兵将听了,只要你们弃械投降,一律优待。愿从军者,与我北蓟将士一视同仁。想回家者,我们赠银相送。待战事结束,大家皆为陛下子民,陛下定减赋免役,与民同休,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国泰民安的好日子。”
他这一番描述,句句说到了南楚士兵的心坎上。
游玄之已无法砌词反驳,干脆张弓搭箭,准备向他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孙庭忽然拔出腰间的护身长剑,斜斜一挑,便将他手中的弓箭劈飞。与此同时,他飞腿横踢,将猝不及防的荆无双一脚踹下马去。
孙庭带来的几位禁军将领早已悄悄移至三人身侧,这时飞身抢上,三人按住了地上的荆无双,两人一把将游玄之拖下马去,牢牢抓住。
孙庭朗声道:“愿降。”
他那十五万禁军分布在阵中各处,这时齐声叫道:“愿降。”
顿时,其他的南楚将士也都再无丝毫犹豫,全都大声道:“愿降。”
只有游玄之的亲兵向这边冲来,欲救主帅。孙庭的部下立刻拥上围攻,不多时便将之斩尽杀绝。周围的南楚士兵均冷眼旁观,无人肯伸手救援。
游玄之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马上的孙庭,显得又惊又怒:“孙庭,你这个无耻的叛徒。”
孙庭看着纵马向他奔来的澹台牧,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轻声说道:“我真正的名字,叫澹台子庭。”
此时的荆无双却面无表情,也没有再做徒劳的努力。在四只大手有力的钳制下,他静静地倒在地上,看着蓝天上悠闲飘浮的白云,心里忽然变得特别冷,特别空。
第一部 北蓟篇 第七十三章
北蓟铁骑兵临城下,临淄城内顿时一片混乱。
穷苦的百姓们吓得痛哭,富商们则盘算着投降或者躲避的法子。所有的店铺全都关上了门板,人人躲进了家中。这个繁华喧闹的城市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朝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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