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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徒-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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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挺的淡紫色长裤的裤脚被包在长筒马靴里,靴子鞋底显然钉上了防止摩损的金属片,男子似乎怕惊扰了死者的安眠,特意放慢脚步,以免发出咯吱咯吱的踏击声。
在转过一条小道,靠左侧的角落里,并排着三座有点新的碑牌。
“当生命中止的时候,永恒便开始了。”男子站在黑白的大理石墓碑前,放下手中的花束,轻轻念着墓佑铭,他掏出手帕,慢慢地,如同进行庄严仪式般,将墓碑和台子上沾染的灰土擦拭干净。
“对死人,的确是生活在了永恒的乐园里,不会疲惫,不知痛苦。”他喃喃说,“但对生者,哪怕是死过又活了的行尸,仍然要体会品尝情感的悲哀和欲望。”
大早晨残留着的雾霭逐渐散去,喧嘈的人声打破了墓地的静默。男子将手帕盖在花束上,转身离去。
“既然毁灭与迫害是从费都开始,那么,我就先从还留在这个城市的罪人,开始审判吧。”他想。
※ ※ ※
一年一度的狂欢佳节又快来了,前年这个时候,教会的封城令让费都人憋足了气,而去年,经济还未完全复苏的费都,可没精力加大对节日的投资。
所以与前两年的狂欢相比,今年规模盛大得可以告诉所有人:不夜城的繁荣又回来了。
一辆马车从巡警厅所在的街道驶出,在提前欢庆的人流中缓慢穿行,平时只需要一刻钟的路,马车足足磨蹭了一个多钟头,直到拐弯转进香树大街,马车夫才松了口气。
“现在人都这么多,两天后的狂欢节,我们没法做生意了。”车夫抱怨。
在狂欢节的气氛里,能保持肃静的地方,除了第一庭和大教堂的广场,只有被称为黄金路的香树大街了。
这是费都的金融中心,几乎所有的银行家,都汇集在此,开办事务所。这也是身份的象征,假如一位金融圈的人物,不能在香树大街弄到一间房,挂上写着自己名字的招牌,在顾客眼中,信誉至少损失一大半。
“那些都是野路子。”费都的银行家总是藐视着黄金路以外的任何信贷所。
能维持费都贸易活动的生命线,只有香树大街。
每天数以千万的款子在这里流通,为了保障安全,巡警厅特地安排了一队巡警,日夜巡逻。而每家事务所与仓库的看守,都是久经考验,绝对忠诚的人。
没有谁能从香树大街森严的守卫中,靠抢劫弄到半毛钱,而银行家们个个精明绝顶,不少诈骗犯刚想捣鼓点歪门邪道,就被他们识破,送进不用花钱的单间套房。
点缀在各大事务所之间,格调高雅的咖啡餐厅,在中午时,总挤满了眼高于顶的金融大师,他们一边享用着绝好的小牛嫩排,一边用浑不在意的口气,吐出后面跟着一堆零的数字。
有人得意洋洋地说,“上月号角船行又想找我贷十万的款子,最迟钝的人都知道,这家船行要破产了,我当然是拒绝了,幸亏有先见之明,以前的贷款早以收回。”
而听到这番话的,礼貌地恭维了几句,转身又和另外的同行炫耀,“消息灵通才能赚大钱,号角船行快翻身了,它最后的一艘船在远东弄到了最上等的香料,目前已经安全返航,估计两天后抵达费都港,我刚贷给船行二十万金恺撒,10%的利息。”
在黄金路,声望最高的事务所当属皇城双鹰银行在费都的分处,双鹰是全拜伦第一流的大银行,金融网络布满全国,它开出的支票,连最谨慎的商人也不会怀疑。
马车停在了双鹰费都分行,在门前的警卫兼服务生,用无法挑剔的动作,拉开车门,一名青年人走下来,随手塞给警卫一张票子。
警卫恭敬地表示感谢,等他偷偷瞥了眼手中的票子,不由抽了口冷气,那是一张面值五金币的金卷。
银行大厅的职员注视着刚走进来,打扮贵气的男子,不少女职员在心里欢呼,“天,这是哪国的王子,就算不是,也应是某位公爵家的公子,只有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他那张俊脸蛋。”
“我需要寄存服务。”男子微笑着对柜台后的一位女营业员说,这笑容马上让营业员脸红得有些眩晕。
“呃……当然,我马上……”女营业员有些结巴了,但她立刻记起银行的制度,“抱歉,能打听下,您要寄存什么物品以及哪种规格的服务。”
“一幅画,我需要最高级的保险箱。”男子扬了扬一个用油布包裹好的长方型夹子。
“最高级?请稍等,我为您通知德博拉行长。”女营业员意识到,这是笔大买卖,“也难怪,看看他的模样,也不是我们这些小职员能接待的。”她幽怨地想。
按银行的业务,租凭保险箱分三个等级,最高等,等于是租下一个配有专人守卫的小金库,每日的租金高达三百金恺撒,一般都寄存着有钱人不安心放在家中的珍贵艺术品和财宝。
德博拉行长走出办公室,亲自接待了这位年轻的富翁。
租金对银行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会选择这项业务的,只有最富贵的豪客。
如果能使他们满意,指不准下次就是大笔款子存进来。
在办公室,男子优雅地端起咖啡,小口抿了下,似乎不满意咖啡的味道,很快将杯子放下,然后望着行长,等待着什么。
德博拉马上意识到了,这是身份高贵的大人物常有的傲慢,他们从不习惯与陌生人打交道时,先行介绍自己。
“我是梅。德博拉,本行的行长。”他笑容可掬。
“范。格莱。”男子点点头,回答道,他说的拜伦语,声音清晰,略带点异地口音。
这不是很出奇的名字,德博拉也没听说过有叫这个的大富翁,很可能是假名,但这男子那无法摆脱的贵族习气,还是透露了点内幕,范,只有在西边葡荷王国的王公,名字里才有资格加上“范”字。
某些王公,喜欢搞微服出游的调调,这样更方便他们无法忌惮地行事,勾引一些出身贫寒,又长得可人的农家妹。等一走了之时,那些被糟蹋了身子的姑娘,无从追查。
但光凭这些,德博拉也不能确定他所想的是否正确,他打量着男子,气质优雅,接受过良好教育,身材健壮但不是那种肌肉恐怖的壮汉,说明他经常进行如击剑狩猎之类的贵族运动。
那身深色的衣服,一点也不张扬,甚至有些普通,只有经常接触到上流社会圈子的人,才能看出它的价值,瞧瞧布料和手工,光袖口的那对纽扣,行长就知道,起码值六百金币。
只有手指上的戒指,朴实无华,行长看不出什么名堂,但这身打扮的人,佩带的饰品又岂可能不名贵。行长只能认为自己的见识还不够。
而且身为男人,德博拉也必须承认,这年青人实在俊俏,特别是黑色的眼眸与颜色稍浅的棕栗色头发,让他充满异国神秘的味道,嘴角总是不经意流露出带点刻薄的旋涡,十足大家族出身的贵公子。
“这家伙,甚至不用花钱,光是钩钩小指头,就会有姑娘投怀送抱。”德博拉嫉妒地想。
“我刚购买了一幅画,但放在旅馆不能安心,我需要租……”自称格莱的男子用手指轻轻扣着椅沿,“十天,直到我回国。”
“画?请恕我冒昧,光是一幅画,似乎并不值得用最高级的……”行长说了一半,被格莱用讥笑的眼神打断,他骄傲地说,“达奇的作品。”
德博拉没话说了,达奇,历史上最出名的绘画大师,他那些闻名遐迩的名作,能让每位热爱艺术的收藏家发狂。
不过这位大师为人所知的画,通常收藏在各国的王宫或者国家展览馆里,德博拉突然明白了,这是黑市的交易品,大师有不少名画曾经失窃,那些窃贼想出手,只能从地下市场里流通。
想必这位先生所购买的,也是脏物之一。
不过行长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一位潜在的大客户,他识趣地没有追问。
“这幅画花了我十五万,其实我也不懂画,单纯为了在拍卖上和人斗口气。”格莱说,似乎炫耀着十五万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十五万!这些靠着祖先的功绩,醉生梦死的纨绔公子哥,为了斗气就能花十五万!德博拉更嫉妒了,银行行长的职位,每年的薪水也就两万。
虽然黄金路每个银行家遇见他,都会尊敬地打招呼,但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打工仔,银行的收益都属于坦丁的总行。
几千万的款子从他手里流出和进帐,但除去年金,没一毛钱归他。
当然,德博拉没把阴暗的心思表现出来,“我立即安排最好的金库。”
格莱点点头,将夹子放在办公桌上,“画在这里。”
“请稍等,我让银行的资深鉴定师过来。请抱歉,这是制度,并非我对阁下有哪怕一丝毫的不相信。”德博拉说,他还是很谨慎,按规矩,如果寄存物出现损伤,银行得原价赔偿,万一这男人故意存一幅假画,十日后领取时反咬一口,指责银行调包,那可亏大了。
“理所当然。”格莱不介意,“严谨的规矩反而让我对贵行更加信任。”
鉴定师小心的打开外层的油布,极其精美的画框里,镶嵌着一张只上了一半色的素描。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鉴赏完画,“噢,阁下,这是大师早期,画技还未成熟时的练笔之作,而且还是半成品,在市场上最多只值一万块。”
“一万块?”格莱惊讶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这可是达奇的作品!我花了十五万!”
“是的,阁下,实际上我还将画框的价值算在内了。”鉴定师回答,“大师的名画用金钱来衡量,简直是对艺术的侮辱,但并不代表,连大师的随笔之作,也值那个价。假如没有画布上达奇的签名,这种半成品不值钱。”
格莱有些气急败坏,“该死,我上当了。”
德博拉幸灾乐祸地想,“看,这种不懂行,又喜欢乱花钱的败家子,活该被骗。”
行长眼里的败家子似乎意识到自己丧失了风度,他重新坐下来,“不就是十五万么,这点小钱没什么,我仍然选择最高等的寄存服务。”他装着不在乎,但德博拉知道,败家子在赌气。
用三千块来保存只值一万块的东西,也只有这种公子哥才干得出来。
“但我们只能给您开一万块的保险索赔合同。”
“哦,就这么办吧。”
接过银行开给他的存单,格莱将单据折叠好,放入口袋,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走了。
德博拉高兴地看到,这家伙的步伐,远没有进来时,那么优雅从容。
十四万的亏空,估计对他来说,也是个大数目。
“唉,贵族,就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德博拉拿起画,按规定,最高等的金库,只有行长才能进入。
在金库里,德博拉觉得画框有点松,他刚把画放到台子上,框架的小螺丝就掉了下来。
“哈,连框子都是赝品。”德博拉拣起螺丝,想镶上去,但他发现了件奇怪的事,半成品素描下,微微露出,另一张画的一角。
画框里有夹层!德博拉想揭开看看究竟,但两张画黏得很紧,他怕弄损伤了,小心翼翼捣鼓了许久都没弄开。
“阁下,前台来了客户,是关于贷款的事宜。”金库外的守卫通知道。
德博拉遗憾地停了手,直到走进银行大厅,他还在想,那张隐藏的画是什么。
大街上,格莱付了马车钱,一个人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
“第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想,他不会忘记,一年多以前,就是这家银行的行长,违背了金融机构应具备的道德,用虚假的帐户成为毁灭了他人生的帮凶。
他摸着戒指,魔力限定的时间快到了,他得回去了。
得回去,用另一种容貌,扮演另一个身份。
……………
第二卷 贪欲的盛宴 第二章 红雀
红雀巡回剧团的大帐篷就在金鹅酒馆附近的绿玛瑙广场。
对比起正正规规的剧院那些穿着华服的大明星,和有着特技灯光的舞台,巡回剧团简陋得惨不忍睹。半人高的木头台子用染成红色的麻布分隔成前后台,台下十来把椅子,魔晶作为能源的彩灯三两两缀在帐篷天顶上,为了节省,只有在演出进入最高潮时,衬托气氛才会打开。
大晚上,福兰在偏僻的小巷里恢复了原貌,两米高的彪型丑汉,无数淡红色伤疤掩饰了皮肤的惨白,他将原先的贵重服饰装进小提箱里,换上便宜布料制成的裤子和马甲。
法师的赠予,换成了先前那身行头,以及为数不多的一些现钱,“十天。”福兰想,“假如真如传闻中,那行长贪得无厌的胃口,我的计划便成功了。”
“我设计了一个卑鄙的陷阱,但如果是位品德高尚的人,这陷阱毫无意义。是否成为猎物,就看他内心的抉择了。”
从街边拐进剧团,红雀在广场圈了很大一片地,几乎将一半广场都容纳其中,这在新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那些允许驻扎营地的广场,早已被各大剧团哄抢一空,每家帐篷的间隔,都超不过两米。
而且,上缴给政府的税和租金,也不是红雀剧团所能承受的。
相比较,在老区,这方面的负担要轻许多。
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巡回团,连老板算在内,也只有五名姑娘和三名杂工,加上一辆双马篷车和两辆小拖车。杂工还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只能打点下手,稍重点的体力活就很难完成。
福兰相信,这是老板同意他加进巡回团的原因,虽然丑陋,但两米的身高,匪夷所思的力气,不单在搭建帐篷等粗重活时帮上大忙,在城市间来回奔波时,也是马夫与保镖的好人选。
福兰尝试过找份工作,融入社会,才能更好的复仇。但他的模样让最开明的老板也不敢聘用。
“老天,请你赶快出去,这副尊容,连半个顾客都不敢进来。”他们惊讶地嚷道。
在这个社会,肤浅的容貌往往是人们所看重的。
一年来,福兰游历了不少地方,直到四个月前,才在费都以南的一座小城,遇到了芭蕊,红雀剧团的老板。那时老板正因为车夫的离职而头疼。
“你真是个丑八怪。”芭蕊毫不客气地说,“但这样也好,小白脸我才不敢用,万一被他们用甜言蜜语骗走了团里的姑娘,剧团就得垮台了。”
每月的薪金是三十个银币,如果生意好,半年能分次红,小巡回团只开得起这个价钱。
福兰需要的是一个身份,对薪水并不在意。
老板算公道的,对属下的姑娘很好,福兰听闻过这类剧团的勾当,有些大剧团,会强迫团员去干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以满足顾客阴森的癖好,甚至有些姑娘因此残疾。
芭蕊从不这么做,如果姑娘想赚点外快,自愿把客人拉进当卧室用的小帐篷,她也不反对,不从中抽红。
所以红雀的姑娘们挺信服她的。
但这也是红雀发达不起来的原因,客人更愿意光顾只要花钱,就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福兰跨过营地外围的隔栅,这时露天舞台里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姑娘们有的在休息,有的正在加班,仙迪、恩娜、妮可的小帐篷里正传出娇滴滴的呻吟。
后台的空地有些吵闹,他刚走过一间小帐篷,妮可把脑袋探出来,露着光溜溜的半边肩膀,红发乱蓬蓬地直晃,“大个子,怎么才回来,快去那边看看。”
马上从帐篷里传出男人不满的声音,“你不能专心点么。”
“那是你太没劲了。”妮可反驳。
后台那,老板正解释着,“帕丽斯小姐身体不好,所以今天休息。”
一名客人摇着钱袋,“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二十个银币。”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向来尊重姑娘们的意愿。”
“那,老板你来也不错,二十五个银币。”客人数着钱。
“我很久没干这营生了,现在也不想。”
“装什么贞洁,剧团不就是操婊子的地儿么。”
“如果你不能用尊重的语气,那么,请离开,客人。”
“尊重?一群流莺奢谈什么尊重!”
芭蕊正要说什么,望到了福兰,她喊道,“卡西莫多,来一下,有人捣乱。”
卡西莫多是福兰为自己取的假名。
客人被福兰的相貌和身高吓了一跳,特别是衣服不能遮盖的那些伤疤与棱角分明的肌肉,让他吞了吞口水,畏缩地后退。
福兰的声音很温和,“先生,我们打烊了,假如您需要什么服务,请等下次。”
“下次?就算倒贴钱我也不来了。”客人抱怨着离开,“我一定要向朋友们宣传,红雀可不是值得花钱的地方。”
“现在没什么事了吧。”福兰询问老板。
芭蕊把手臂环抱在胸前,伟大的胸部被压挤得更波涛汹涌,“你去哪里鬼混了两天多?”
“哦,当初被雇佣时,我就已经说明,随时有可能离开几天,您也答应了。”
“这月的薪水必须扣除一部分。”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福兰赞同说,“我先告辞了。”
芭蕊随意地坐在后台横突出的架子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洁白的牙齿,成熟美丽的脸上正写着问号。
几个月来,她总是很好奇福兰的身份。
最先开始,芭蕊以为他是某个退役的雇佣兵,浑身可怕的伤痕就是证明。
缺乏人手,福兰得时常得参与演出,那容貌来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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