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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天女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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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湖圣峰之上,有的是亘古不化的寒冰,冰川天女从千丈冰窟之中,撷取冰魄精英,练成了一种世上独一无二的奇门晴器,“其名就叫做“冰魄神弹”,世上所有的暗器,或用以伤人,或用以打穴,所讲究的不外乎是准头,劲力的功夫,或者再加上暗器本身的锋利,唯有“冰魄神弹”与众不同,它所倚仗的就是万载寒冰的那种阴冷之气,破裂之后,寒气发出,端的是厉害。
本来红衣番僧的功力原可抵御,但他要全神贯注应付冰宫侍女的围攻,哪能分出心神,运功防御。冰弹冰剑,寒气激荡,愈来愈浓,红衣番僧牙关打战,渐觉忍受不住。只见他狂呼疾扫,状若疯狂,额角沁出汗珠,却又全身颤抖。冰川夭女笑对芝娜说道:“这厮强用内家真力,以为可以发热,哪知这样一来,冷热交战,最是伤人,这次他纵保得了性命,只恐也要大病几天。”陈天宇心地善良,大着胆子对冰川天女道:“那就饶了他吧?”芝娜膘了他一眼,道:“你倒替他求情了。”冰川天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红衣番僧高呼酣斗,越来越觉精神不济,但见那群冰宫侍女穿来插去,眼前人影如潮,彩色缤纷,目眩神迷,眼花镣乱,为首的侍女娇喝一声:人倒也!”扬手又是一枚冰魄神弹,红衣番僧心头一冷,脚跟一软,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忽听得冰川天女叫道:往手!”睁眼看时,九名侍女早已收剑退下,排成两列,分立在冰川天女的身旁,红衣番僧满面羞惭,一言不发,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转过身来,向冰川天女施了一礼,便跃出冰宫。两名尼泊尔武士向冰川天女施礼之后,也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片刻之后,走得无踪无影。
芝娜笑道:“这厮居然能闯进冰宫,本事也委实不错,真吓煞我了!”冰川天女道:“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其实这番僧也是我有意放他进来的,要不然他虽然能渡过冰川,也闯不过我宫前的九天玄女大阵。”铁拐仙心道:原来她把诸葛武候的八阵图加以变化,改了名称。厉害是厉害的,可是若说能尽挡天下武功高明之士,只怕也未见得,铁拐仙是甘凤他的大弟子,见多识广,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学之深,有如大海,所以虽然败在番僧之手,对冰川天女的自负,却是不以为然。
冰川大女见铁拐仙嘴唇微动,似欲作声,走过去看,只见他面色灰白,就似大病之后,尚未恢复的人一样,谢云真道:“他谢谢你的恩典,只是现下恐难走动,请你派两名侍女送他下山。”冰川天女看了一眼,道:“幸亏你的伏魔杖只使到九十六招,若然把一百零八路使完,纵有灵丹圣药,也难恢复你真元之气。现在你可不能走了!”
谢云真道:“怎么?”冰川天女淡淡说道:“也没什么,他耗损过度,六脉失调,气血逆行,五脏易位,若然强要下山,在冰川之中,一受激荡,死是死不了的,但只恐就此便要终身残废,虽有铁拐,也不能走路啦!以他的功力,静养五日,佐以药物,大约便可复原。好,我就以五日为期。”一招手唤来一名侍女,道:“你给他收拾一间静室,让他好好用功,谁都不许打扰他!将宫中的温玉惜给他用。”吩咐了侍女之后,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对谢云真道:“这次我为你们特别破例,让你们多住五日,五日之后,你们自己下山,也不必向我辞行啦!”
冰川天女说话神情,甚是轻描淡写,谢云真听了,却是大吃一惊,想不到丈夫所受内伤,竟是如此严重。冰川天女看似一点不通人情,但却慨然肯以冰宫的至宝万年温玉借用,给他疗伤,又非寡情绝义之人可比。这番说话,真令铁拐仙夫妇啼奖皆非。
冰川天女道:“你可自去照料他,没事不必再来找我,”带了侍女,自行去了。谢云真性情本来甚是高做,经了多年磨练,虽然改了许多,但仍然受不了别人的傲气,想不到此次万里远奈,专诚寻访,只因劝她下山,却受到如斯冷落,越想越觉不值,几乎想出言“回敬”,但冰川天女虽然比她更要高做十倍,却纯是出于自然,自有一种风华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叫人不敢与她吵嘴。谢云真只觉一股闷热,横梗胸中,突然“呛”的一声,呕出了胃中的苦水。陈天宇惊道:“师娘,你怎么啦?”谢云真面色苍白,忽而罩上一层红晕,挥手说道:“没什么。你留在这儿,不可多事。”神情甚是奇特,扶起铁拐仙也自走了。
陈天宇闷闷不乐,怔怔地站在那儿,芝娜道:“闹了半夜,你也该歇息啦,明日我带你赏览宫中的奇景。”陈天宇目送她的背影没入花丛,想起五日之后,仍得下山,而且师父得罪了冰川天女,此后更是无缘相见,心中越发怅惆。
第二日早晨,陈天宇一觉醒来,只见霞光万道,从窗口望将出去,又是一番景象,透明的冰宫在红日照耀之下,五彩迷离,幻成人间罕见的奇景,更似神话中的世界。冰宫侍女送来的早点,只有两枚又红又大的果子,但吃了之后,却是甜畅无比。过了一会,芝娜果然践约而来,带陈天宇出外游览。芝娜来到冰宫之后,神情也似愉悦许多,虽然眉字之间,倘隐隐藏有幽怨,但与陈天宇有说有笑,与初见之时,已大不相同,好像春天也来到了她的眉梢,冷漠的神情也随着外面的冰河在开始解冻了。
宫中奇景,赏之不尽,园林布置,美妙绝伦。亭檄水石,参差错落,掩映有致。回廊曲折,婉蜒东西,只是那廊壁的花窗,形式就各各不同,构成佳丽的图案。所有的建筑,甚至假山湖石,都是大半通体晶莹。园中有好几处喷泉,飞珠溅玉,在春阳灿烂之下,泛起一圈圈的彩虹。还有小溪曲折,贯穿其中。芝娜道:“池塘和溪水,都是从天湖引来的,特别清冽,我紧喜欢喝这里的水了。”宫中各处庭院,都用奇峰怪石,随意点缀,与各种花树互相掩映,几乎每一处都构成美妙的画图,那些花树,大半说不出名字,灿如霞彩,微风吹来,香气沁人脾腑,陈天宇笑道:“此处真如仙境,怪不得冰川天女不愿下山了。”
两人信步所之,随意游赏,饿了就采摘园中的果子充饥,冰宫占地甚广,走了大半天尚未走完,行走之间,忽闻得一股异香,非兰非踌,陈天宇走过去看,只见前面有一间尖顶的房子,形似神龛,结构非常怪异,与宫中所有的建筑,都不相同。其他建筑都是用水晶、云石、晶盐或者坚冰所造,晶莹如玉,只有这一间屋子却是黑黝黝的,特别惹人注意。那非兰非四的幽香,就是从这间房子中发散出来。陈天宇好奇心起,想推门入去,芝娜面色一变,急忙止住,悄声说道:“我上次在这里住的时候,天女姐姐就曾吩咐过我,说是什么都可以任我自行去玩。只有这一间屋子,不能进去。”陈天宇道:“为什么?”芝娜道:“谁知道呢?听宫中的侍女说,冰川天女每逢朔望之夜,就要独自到这间屋去,耽搁一个时辰,她做什么。谁也不敢问。听侍女说,这问屋子是用一种香木做的,这种香木,若焚烧起来,香气可以传至十里之外。”陈天宇听了,好奇之心,更是大起。
这一晚陈天宇翻来覆去,念念不忘那问神秘的屋子,朦朦胧胧之间做了一个梦,梦见冰川天女在里面焚香祈祷,芝娜侍立在她的身旁,自己不知怎的,也到了里面,忽然间冰川天女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向自己心窝一指,她的长发突然化为无数飞蛇,向自己飞来,芝娜骇叫一声,那屋子隆一声就倒塌了。陈大宇给那尖顶的巨木压着,挣扎呼唤,忽闻得芝娜在耳边叫道:“你梦见什么了?醒来,醒来!”陈天宇刚睁开眼,只好得外面又是轰隆一声,几疑还是梦中,芝娜推他一把,道:狱起来看,冰宫中又有一个怪客闯进来了!”
这一下陈天宇睡意全消,又有一个怪客闯进冰宫!真真是骇人闻听!陈天宇道:“他能够渡过冰河,闯过宫外的九天玄女阵么?”芝娜道:“若非闯过,怎能来到冰宫,现在宫中鸣钟报警。天女姐姐就要出来了呢!”
陈天宇急急披衣而起,赶出外面,只见昨日那九名侍女,又已布好阵形,将一个白衣少年围在当中,剑拔晋张,尚未动手,陈天宇一看,不禁骇然失声。芝娜道:“怎么?”陈天宇道:“这人我认识的!”这刹那问,那白衣少年也看到陈天宇,回头一笑,似是招呼,陈天宇看得更清楚了。
此人非他,正是陈天宇在路上所遇见的那个少年书生,曾用一把金计救过萧青峰,又曾在日喀则之夜,将麦大侠等一干人都引走的那个少年书生!
芝娜道:“此人是谁?”陈天宇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曾救过我师父的性命,想来该是个好人。”芝娜道:“啊,糟了!刚才我听得冰宫侍女说,天女姐姐生气得不得了,说是若不重重惩戒来人,冰宫就难保宁静了。冰宫防卫,一层强过一层,这九名侍女武功高强,远非宫外的可比,他这次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那九名侍女刚刚拔出长剑,忽然又停下手,满院子寂静无声,连一根绣花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陈天宇扭头一看,只见冰川天女已来到场中,面有怒容,见到那个少年,微微“噫”了一声,神情突然一变,似乎颇为惊诧。
在冰川天女心中,尚以为来人是红衣番憎的那一路人,却想不到竟是个丰神俊秀的汉族少年,心道:“若非有数十年功力,也难以渡过冰川,闯过阵图,怎么这一个少年,年纪与我不相上下,难道他比那个红衣番僧还更厉害?”
两人眼光相接,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冰宫的主人吗?怎么这样怠慢客人呵!”冰川天女道:“你是谁?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少年道:“我若说出名字,只恐你要对我更不客气了,不过迟早也要说给你知道的,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冰川天女道:“什么事情?”少年道:“你知道有金本巴瓶么?”冰川天女眉头一皱,道:“又是金本巴瓶?真是烦死人了。莫非你又是要求我下山,为你抢那个什么金瓶吗?你们与满洲人作对,与我可不相干。”那少年又是微微一笑,道:“你猜错了,我是求你下山去保护那个金瓶!尼泊尔人要抢那个金瓶,有些不明利害的侠客,好像铁拐仙之流的人也要去抢那个金瓶,我一人孤掌难鸣,你非下山助我不可!”
少年说话的神气,简直就像对老朋友求助一般。冰川天女心中一气,暗道:“我与你有什么交情?”柳眉一竖,挥手说道:“你练到今日的武功,已算不错,快快下山,免得自误!”冰川天女不立即下令驱逐,已算客气万分,那白衣少年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气,迈前一步,说道:“怎么,这点面子你也不给我么?”
冰川天女面色一沉,为首的侍女叱道:“你这厮说话好生无礼,当真要我们赶你下山吗?”白衣少年懒洋洋地打个呵欠,笑道:“上山容易下山难,我今日走得累了,你不赶我,我还真想在这里睡一觉呢!”那侍女一拍手掌,催动阵形,八口寒光闪闪宝剑,严如闪电惊风,一齐卷到,白衣少年尖声叫道:“好冷,好冷!睡意都给你们打消啦。”身形飘飘,在剑光之中穿来插去,侍女的阵势展开,攻势有如潮涌,一对才过,一对又来,循环往复,凌厉之极,白衣少年身法奇快,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闪过剑尖,冰川天女也不由得暗暗赞好,阵势越攻越紧,慢慢往里收缩,八口冷气森森的长剑在白衣少年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似穿插,更是令人惊心骇目。陈天宇道:“芝娜姐姐,你能不能代我向冰川天女说情?”芝娜摇了摇头,陈天宇眼光一瞥,只见冰川天女咬紧嘴唇,神色甚是紧张,如此神情、还是仅见。
忽听得那白衣少年哈哈一笑,说道:“好剑法,好剑法,请恕得罪了!”陈天宇简直看不清他的动作,不知怎的,他居然能在八口冰魄寒光剑的围攻之下,腾出手来,倏的也拔出一口寒光闪闪的长剑,微一挥动,剑尖竟带着隐隐的啸声,有若龙吟,顿时冷电精芒,缤纷飞舞,冰川天女失声赞道:“好一把宝剑!”白衣少年将剑一挥,划了一个圆孤,只听得一阵断金碎玉之声,有两名侍女的寒光剑已给他截断,余人大惊,一齐后退,白衣少年身手快捷得难以形容,而且竟似深通诸葛武候八阵图的门户,走休门,转开门,绕死门,踏生门,着着反攻,霎眼之间,又把守景门,伤门的两名侍女的长剑削断了!
镇守中枢的侍女急忙打出“冰魄神弹”,一出手便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撒出一大把亮晶晶形似珍珠的暗器,布了满空。那白衣少年把手一扬,也突然发出一把暗器,冰魄神弹已怪,他的暗器更怪,暗器甚小,形状看不清楚,但却带着一道乌金光芒,暗器穿空直上,满空的冰魄神弹霎时飞散。冰川天女吃了一惊,这少年的劲力用得妙绝,他那一把形如芒刺的暗器,竟楚每一枝都刺着一枚冰魄神弹,却又并不刺穿,只是微微粘着,棚冰魄神弹送出数丈之外,飘散四方。冰川天女心头一动,猛燃起父亲生前所曾说过的天山神芒,出手之时带着暗赤色的光华,不觉狐疑满腹,对这少年另眼相看。
冰魄神弹和九天玄女阵都困不着这个少年,冰宫侍女也不由自己的慌了手脚,那少年一个盘旋,每一个冰宫侍女都觉得他的影子在面前一掠而过,最后的四名侍女,手中的冰魄寒光剑也给他夺了。
冰川天女叫道:“住手!”只见那少年身形一晃,已退出阵图之外,笑吟吟的看着冰川天女,说道:“怎么?”
冰川大女淡淡说道:“也没什么,我说过的话,从无更改。”那少年道:“那么你要亲自赶我下山了?”冰川天女道:“不错。你既恃强闯入,做主人的不愿招待恶客,也只有用武力将他驱逐了。”白衣少年道:“那真是最好不过,我可以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中土失传的达摩剑法了。”他对冰川天女冰冷的眼光毫无惊惧,仍是一直微笑的盯着她。
陈天宇和芝娜二人都以为冰川天女定要出手了,那知冰川天女眼珠一转,却道:“你渡过冰川,又打了两场,气力也耗损不少,明日中午,你再来吧。”此言虽甚自负,却也大有怜惜之念。
白衣少年一笑施礼,道:“好,你既请我再来,我岂能不来,咱们一言为定了。”插剑入鞘,转过身去,微笑道:“这才有点对朋友的味儿。”冰川天女道:“你说什么?”白衣少年道:“没什么。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无憾,你独处珠宫贝阈,却无朋友,如此人生,也是美中不足。”冰川天女面上一红,这少年的活正说到她心坎里去,她自父母死后,无一个可与谈心的人,每于秋月春花之夜,也会自感寂寞。
冰川天女面泛娇红,佯嗅说道:“乱嚼舌头,谁要你多管闲事。”却于不知不觉之间,跟着他走了几步。白衣少年正步上横跨荷塘的长桥,桥上有亭翼然,荷塘上除了荷花之外,还有几种不知名的水中生长的异花,微风吹来,一水皆香,亭子两边,刻有一付对联,写的是:
月色花香齐入梦
仙宫飞阁共招凉
白衣少年笑道:“联语虽佳,但却并不应景。”却不知这副对联正是冰川天女所作,她的祖母冒浣莲是有名的才女,她幼承家学,琴棋诗赋,无一不精,冰宫中各处佳景的题咏,都是出于她的手笔,闻言甚是不服,不觉又跟他走了两步,说道:怎么不应景呢?你说说看?”白衣少年道:“月色花香,处处皆有;仙宫飞阁,也不过是泛泛的形容之词,移到别的地方,也自可用。不足以说明此处的特殊风景,何况只写景而不写人,也是美中不足。”
冰川天女虽甚矜持,但到底是个纯真的少女,听他说话,也似甚有道理,又不觉微笑道:“你既如此说,那么你就替我另拟个联吧。”白衣少年微一吟哦,正欲张口,冰川天女身旁的侍女忽然插口说道:“你知不知道这副对联正是因人而作,难做得很呢!”
白衣少年道:“要怎么对,你说说看。”冰川天女横了那侍女一眼,道:“不要多嘴。”对白衣少年道:“你先说说你所拟的联语。待我看看是怎样的应景法。”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那戳就献拙了。”吟道:
冰川映月嫦娥下
天女飞花骚客来
又笑道:“联虽不佳,但联中的人物都是佳绝!总可以对得过去吧。”冰川天女心头一荡,杏脸飞红,这副对联正嵌着“冰川天女”四字,联首又嵌有她的名字“冰娥”,那自然是为她而作的了。而且联语隐隐藏有赞美与爱慕之意,冰川映月,月在水中,好像是嫦娥已经下凡;天女散花,引来骚客,这又分明是说他慕名而来。但这联又确是应景之作,不能说他轻薄。冰川天女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的才思敏捷。
白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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