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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这个我心心念念的东西，在其他人眼里，却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部队里有句老话，叫做“当兵不当副班长”，就是因为这个职位又辛苦又不讨好，有时候还要被拉出来顶包背黑锅。

　　　　“谢秀峰，到时候不要抢啊。”

　　　　我肘子顶了顶坐在我前面的谢秀峰。

　　　　“切，有啥好抢的，给我我都不要。”

　　　　谢秀峰不屑的说道。

　　　　我倒没有感觉到他轻视的意思，只是这个职位究竟是个烫手山芋，无论是谢秀峰，还是谢冰清，都完全没有意思要接，至于冯梦，他前几天发生的事，哪怕班长原本再看好他，也已足够彻底将他这个人选剔除在外面了。

　　　　说到副班长这件事，班长又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林总，你文化课复习的怎么样？”

　　　　“啊？”

　　　　我有些措不及防。

　　　　考军校这回事，我好像……已经……忘了吧？

　　　　不过自己说过的谎，咬着牙也要圆下去：“有在看，有在看。”

　　　　“那就拿出来看啊！明年三月左右就要考了，你还这么吊儿郎当的，不行啊！你要是真的不想学，不想考，我也不逼你，但是你既然想考了，就要拿点决心出来嘛。”

　　　　在这方面，班长显得很关心。

　　　　“哦哦，好好。”

　　　　我慌慌张张的走到外屋，从自己的柜子里将一本高三语文拿了出来，回到屋子里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伪装我是个笨蛋的事实，还是我已经适应了这个伪装的状态？

　　　　就在我们感觉生活似乎就要开始平稳前行的时候，连队里又有人出事了。

　　　　————————

　　　　据说提干的基本条件，就是两个三等功，然后还有一些乌七八糟的条件，才能有那么一点机会能够从士官提升成干部。

　　　　也许在外人看来，一个小排长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文凭不够，立功来凑的士官班长们，这个小小的少尉（国防生军校生毕业是中尉），简直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完全不弱于中国的国考。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排长张飞提干成功，现在，一班长王双湖也踏上了这个进程，甚至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触碰到那个位置。

　　　　就在这时候，出事了。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王双湖因为对自己班里的士兵屡教不改的态度感到不满，一巴掌呼过去直接把杨江波的耳膜扇破——即使及时送到了军医院，没有酿成严重后果，但是因此杨江波的父母一个电话将王双湖班长告到了军区上面。

　　　　这就厉害了，最近两年部队正在抓精神文明建设，“安全是大局”之类的标语贴的到处都是，经上级领导命令下达之后，王双湖本来预备干部的名额直接被撸了下去。

　　　　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就这么一巴掌忍不住，就葬送了自己所有前程，以后表现得再出色，也就只能以士官班长的身份退伍，再加上装甲步兵连残酷的岁月淘汰制，可能三十岁左右就要面临退伍。

　　　　我不知道他爱不爱这个地方，但我知道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肯定是崩溃的。

　　　　这件事因为当事人最终没出什么事，被掩盖了下来，但是那几天班长们偷偷摸摸的谈话，倒是让我稍微摸清楚了这件事情的脉络。

　　　　上面要求稳，因为正临换届的大事，这些以前部队本来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时候都要当做是大事来办，上面的情况我们无从得知，但是部队里面，除了政治课上的更加频繁之外，并没有多大的变动。

　　　　“上面好像有过来连队到我们连队这边选狙击手啊。”

　　　　“也有说是特种兵。”

　　　　小道消息总是让人防不胜防，老兵们一部分人换防，刚回到连队，朱笑英班长就被上面来的人挑走了，冯梦的腿好了之后，和郭大龙两个人趁着这机会也去了连部申请调离，不过被连长压了下来。

　　　　“连队的精英要是都被挑走了，以后怎么办？”

　　　　如果从自己连队出个干部，那自然是很光荣的事情，但是手底下的兵被挑走了，那就真的是别人锅里的菜，只有看着嘴馋的份，所以连长出于私心，随便找了个借口，将申请扣了下来。

第96章　退伍季（）　
“全连……集合！”

　　　　半夜三更，全连被集合的哨声全部聚集到了文体活动室。

　　　　出外执勤的老兵陆续归队之后，连队也变得有些模样，不再是可怜巴巴巴的四五十号人，尽管编制还是不够，但看起来至少也有七八十号人的样子。

　　　　这一群人乌央央的站在活动室里面，放眼望去，就是一片笔直的寸头。

　　　　这时候又出什么事了。我打着哈欠，尽量站得笔直，以免被愤怒之中的连长抓出来作个典型。

　　　　所有人到齐了之后，连长半天没有说话，就那么沉默的站着，气氛也显得越来越紧张。

　　　　毕竟，最近连队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就之前连队里就有四五个人作训服无故消失，岗哨执勤期间被巡逻岗发现睡岗，王双湖班长打兵事件，冯梦抽烟事件，还有更多狗屁倒灶的事情我不怎么清楚，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今年年尾，连队肯定是遭遇了水逆。

　　　　倒霉到完全没朋友啊！就我亲眼看见的，连长都已经被营长当面怼了两回了。

　　　　“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把你们叫上来吗？”

　　　　连长走了两步：“李伟斌，上来和大家说一说，你犯了什么事，出列！”

　　　　李伟斌一瘸一拐的上了前面，转身，低头，没有说话。

　　　　“低什么头，抬起来啊，给我抬起头来！”

　　　　连长大声呵斥：“怎么，敢做不敢当？李伟斌，这么晚，这么冷，大家还从被窝里跑上来陪你，你就不给连队里其他人交代吗？”

　　　　李伟斌有一张大饼脸，原本就感觉有些发福的他，在被足球架砸瘸了之后，没有跟上山驻训，而是留在了连队里面疗养，更是胖成了球。他和冯梦一个性质，但是比冯梦严重的是，冯梦伤到的是脚趾头，最近已经差不多可以自由行走了，李伟斌伤到的是小腿骨，所以哪怕他伤好了，也没办法继续训练。

　　　　说他残疾吧，四肢健全，说他没事吧，又干不了事。这种人，到处惹祸让连长生气的时候，一般叫他们“废人”。

　　　　因为废人在连队里是最舒服的，我们训练的时候他们站岗，该休息的时候岗哨大家一起站，好处都让他们占了去，遇上困难了，好，大家一起来解决。

　　　　为什么连队考核的时候很多时候需要从其他连队找人过来顶替？这种伤病号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连队每年的病号是有指标的，可惜的是，这个硬指标对于我们连队远远不够。像我们十连这么惨的，我估计也就只有据说练的最狠的一连了……吧？

　　　　犯事的人不说话，连长主动帮他介绍了一下情况：“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我们的李伟斌同志，在我们全连都在睡觉的时候，偷偷跑到了这上面，锁上门看起了……那什么？”

　　　　连长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白发魔女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李伟斌，你精力是不是过剩？过剩的话晚上睡不着，跟我们说，跟值班的班长说，安排你去站夜岗嘛！也让大家多一点时间休息，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啊！”

　　　　李伟斌低着头，不为所动。

　　　　他也做不了任何事，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做了这么过分的一件事，难道还能开口辩解吗？有脸辩解吗？

　　　　“最近的事情很多，我就不一一说了。大家大致也应该知道，不知道那更好——但是，我要说，我在这里警告，对，是警告你们这些所谓的病号们！别以为你身体有个问题我们就得惯着你！除了没办法参加训练，该站岗站岗，该出公差出公差，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你们？”

　　　　“别人在训练的时候你在站岗，不好吗？以后白岗哨就让病号站，不要给我分什么一排二排三排，训练时候要是需要出公差，让病号先去，我不是针对你们这些病号，如果确实身体不舒服，该去卫生队看医生就去，该休息休息，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人靠着这个病号的身份，拿着鸡毛当令箭！”

　　　　……

　　　　“指导员。”

　　　　连长说了半天，差不多说完了，才回头问了下指导员：“有什么话说没有？”

　　　　指导员惯例是说没有的，因为一般连长说的都差不多了。

　　　　“那我就说两句啊。”

　　　　很少说话的人不是不会说话，指导员说话的话，一般就是一针见血：“这件事的性质非常恶劣，一方面是这种行为对我们连队风气的影响不好，另一方面，是对这件事，就算连队的同志们也不会同意就这样轻轻放过，要不然以后大家都视部队的条令条例如无物，那怎么行？我刚刚和连长商量了一下，这次李伟斌的事情，我们就交给二排的班排长自己处理，如果各班排长没有事的话，也挺晚了，明天还要训练，那就解散吧。”

　　　　这件事情，我感觉连长指导员是想要淡化影响的，所以第二天就没有了下文，不过，倒是好长时间都看见李伟斌站着白天岗，这做一整天的岗哨我以前也经历过，那可真不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也不知道李伟斌最后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时间慢慢的，已经来到了十一月。

　　　　天气变冷的同时，外出执勤的最后一批老兵也回到了连队。

　　　　在今年新兵正式下连之前，他们执勤的地方还有好几个月的空档期，不过这些回来的老兵，是全部要在今年退伍的。没有回来的也有，不过都是准备套士官，或者已经是士官的，说起来也好玩，我们班的王宝鑫班长出去那么长时间，也就回来两天，直到后来我退伍，都基本没有看见过他。

　　　　老兵准备退伍的这段时间，相对来说就过得比较散漫一些，主要训练抓得都是我们这帮第一年兵，直到旅部下发了一份书面的政治文件。

　　　　——老兵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好的，于是本来正准备享受一番即将退伍的舒服待遇的老兵，在度过两三天不用出操不用训练的好日子之后，又被一个一个赶回了大部队里面。

第97章　来不及的驼铃（）　
“海大富班长，按说你应该以前是炊事班的，来连队不怎么适应吧？”

　　　　年底了，总有不少工作需要做，其中一件就是擦车。

　　　　每个连队都有自己的装甲车辆，同时营里的军车也需要每个连队出些公差来擦洗，在这里我实在无法吐槽属于营里那些驾驶员，一个个素质太差，在驾驶室乱扔垃圾不说，在我们出公差帮忙擦洗的时候还唧唧歪歪个不停。

　　　　啊~好想拿块抹布把那张嘴塞上，你不干活就不要嫌好吧？

　　　　公差队伍本来是由苏班长带着，但是擦到一半又有其他地方有事，于是十来号人又被调走了四五号，由海大富班长带着去另一边的装甲车洗车的场地干活。

　　　　到了我才发现，其实洗的不是车，而是下面一年淤积的泥土。

　　　　“班长，怎么办？”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我有些慌。

　　　　“怎么干？拿起铁锹铲子就干呗。”

　　　　海大富班长很好说话的，我这一年有很多地方改变，其实是受了他不小的影响。

　　　　同样是被人看不起，同样是体能不行，同样没有眼色，以前不同的是心态，海大富班长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有郁闷的事情第二天就忘记了，我这个闷葫芦有时候一件事却会憋在心里好几天，老觉得堵得不行，要不是他开导，我气都要被自己气死了。

　　　　干活其实也是有讲究的，偷懒不偷懒，也是要看活干得怎么样的，有的人属于偷懒都偷的光明正大，这种要不是属于笨蛋要不然就是有背景，有的人不会偷懒，这种就不用说了，没前途（笑），偷懒能偷到领导都发觉不了，这就很牛逼了。

　　　　几个人唠着嗑，不知不觉就讲到了海大富班长以前的新兵生涯。

　　　　“炊事班其实还好了，我过去就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我以前脾气很暴，回连队之后好了很多。”

　　　　海班长打扫的动作停了下来，“反正现在活也干的差不多，我就给你讲讲吧，其实新兵连我过得比你还惨，你去年年尾入伍，打骂体罚这些东西其实已经很少了，像你说的班长扇你一巴掌，这在以前都不算事。”

　　　　他倒也不忌讳自己以前的黑历史，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但是要是出问题了，班长一般就搞副班长，副班长生气了，我们这些新兵就倒霉了，要挨打，那可真的惨，打到你躺地上站不起来。”

　　　　“喔，你之前不还说和老兵关系不错吗？”

　　　　我有些疑惑，被揍那么惨还关系好，抖m吧？

　　　　“关系好是不错，因为当时训练，就是长跑的时候我老掉队，基本都是老兵两个人，一人一边叉着我跑到终点的，因为我没在限定的时间内跑到地方，肯定会连累他们，其实有时候一起倒霉的时间多了，大家的关系就好起来了。”

　　　　毕竟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啊。

　　　　海班长话锋一转，“不过现在你们就不行了。”

　　　　我深有同感的点头：“对，我就感觉我们现在就没有那种传说中的战友情，就感觉大家有时候老算计来算计去。”

　　　　完全没有利益纠葛啊，有时候我都觉得，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因为你们还不够惨。”

　　　　海班长笑道：“你看看李治，多有眼色，从入伍到现在没怎么被他班长骂过吧？相比起来，你基本上每天都要挨骂。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看不起你了。”

　　　　确实，一方面是我自身不争气，另一方面，这种“集体倒霉”“全部艾草”的事情，现在已经基本不会发生了，最多就是全体蹲下，或者全体挨骂，训练上也是多做几下俯卧撑仰卧起坐而已——

　　　　没有了迫在眉睫的恐惧感，有时候大家的关系就有些变差了，当然，我那个声名远扬的笨蛋名声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对于领导排斥的东西，似乎大家一起排斥也是一种政治正确。

　　　　所以我很感谢这些在我困难时候还愿意伸手帮助我的人们。

　　　　“废话不多说了，赶紧把活干完，连队那边还有少不少事情要做了。”

　　　　“海大富班长，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呗。”

　　　　“成，回头写给你，不过我的手机号已经报废了，只能给你我老爸的。”

　　　　“没事，能找到你就行了。”

　　　　下午四点，例行的体能训练时间。

　　　　各排带开训练，我们三排一向是活动完身体之后就跑个五公里，只是今天苏班长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上来就开口要跑个十五公里。

　　　　我勒个去，什么概念？一万五千米，好像长跑的话也不算很长，但要想想，是全排按照一个节奏跑下来，明明大步子跑的还要跟着队头倒小步子，小步子又适应不了别人的步伐，五公里还好，十五公里那可真是要了老命。

　　　　最离谱的是，也许是感觉自己下个月就要退伍，几个老兵开始放飞自我，跑着跑着自动掉队，连累我们这帮一年兵跟着多跑了四五公里，到最后一总结，好吧，二十公里都跑了下来。

　　　　累了一天，按理来说，晚上是要给大家休息的时间的，不过晚上吃饭之前连长又说了，今晚上吃完饭，文体活动室集合，学唱歌。

　　　　“很久都没有学歌了吧？”

　　　　小值日的冯梦还没有回来，我和谢秀峰在准备着班长的东西，闲聊的时候我问。

　　　　“嗯，不过听说后面时间安排的很紧，这一次要学的歌叫做驼铃。”谢秀峰点了点头。

　　　　“驼铃？”

　　　　这首歌那可真是大名鼎鼎了，一年也就用上一回，送老兵退伍时候就要唱这首歌。

　　　　“怎么唱来着？”我拍了拍谢秀峰肩膀。

　　　　“好像是‘送战友，踏征程’什么的，后面我也不记得了。”

　　　　“哈哈，想那么多干嘛，晚上不就有教吗？”

　　　　我话音刚落，楼道里就响起集合哨声：“各班排长，连部集合，晚上学歌取消，各班副班长维持好秩序。”

　　　　开会？

　　　　班长急匆匆出去了，连本子都没带。

　　　　“看起来是学不了了。”

　　　　我对着谢秀峰摊了摊手。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直到我第二年退伍，‘驼铃’这首歌，我终究也没学会。

第98章　调令（）　
“林旭，连长找你。”

　　　　“啊，是！”

　　　　开完会的班长进屋就是这么一句话，我忙不迭的应声。

　　　　“还站着干嘛，去连部啊！连长指导员等你们呢。”

　　　　“噢噢噢噢。”

　　　　我揣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走到连部门前，还犹豫了一下。

　　　　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最近没犯什么事吧？

　　　　我又不抽烟不喝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