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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山之巅，冰天雪地之处，蜀山剑主面前有一块巨大如人形的冰块中传来震天狂吼。

　　　　冰块一阵剧烈颤动，肉眼可见的，一层层龟裂般的裂痕正在冰面上蔓延，隐约间，竟然可见那冰块中似乎有着一道蜷曲着的身影。

　　　　“嘿！”

　　　　猛然又是一声狂吼自冰块中爆发，这一次更加威势十足，已然有着碎裂迹象的冰块再也支撑不住，陡然……

　　　　轰！

　　　　碎屑漫天，那一人多高的冰块分化成无数尖锐的冰锥四下激射，炸得山巅轰隆作响，震颤更剧，万载不化的坚冰竟然受此爆炸影响，一阵轰隆巨鸣，一场巨大的雪崩已在近前。

　　　　面对天地之威，蜀山剑主背负双手，神情并没有变化，人形冰块炸裂的冰屑激射向他，却根本无法突破身前三尺，在那里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气墙，冰屑射来连半点涟漪都兴不起，便已泯灭无踪。

　　　　倒是那天地的剧颤，蜀山剑主终是轻轻伸出了右手。

　　　　雪崩对他来说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可那只是他，对于山巅下的蜀山剑派弟子，那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在伸出手的同时，蜀山剑主整个人气势大变，由原本的平静详和突然转变如一座比之天山还要巍峨浩大的极冻冰山，浑身上下那冷冽的气势几乎连空气都被冻住，喀拉喀拉有了凝结的架势。

　　　　而凝结的不光是空气，还有即将倒塌的无尽坚冰与森寒冷雪。

　　　　从蜀山剑主那只伸出的手掌上，一圈圈严寒彻骨的冰环似波浪一般涌出，每扩散开一圈，天山之巅的震动便缓上一分，待十七八圈下去，万载寒冰已然纹丝不动，方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师父……”

　　　　人形冰块里的人影自脱出后便一直单膝跪在地上，蜀山剑主那一圈圈冰环也巧妙地避开了他，此时方圆俱寂，他才压抑地开了口。

　　　　能叫蜀山剑主一声师父的，当然是小六。

　　　　“又失败了？”

　　　　蜀山剑主收回手，像是什么事也没做过一般，淡漠地问道。

　　　　“是……弟子没用，始终无法突破桎梏。”

　　　　小六的头埋得很低，一脸的羞愧，无奈道：“恐怕等郭传宗那小子出关，他的冰心诀都会高弟子一筹，弟子……”

　　　　“不用妄自菲薄。”

　　　　蜀山剑主目光望向山下，似在神游太虚，呐呐道：“老夫既然选了你作唯一的徒弟，你就必非平凡之辈，以后多加修炼吧。”

　　　　小六怔了怔，对师父的神情感到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恭敬应命道：“是，弟子定不负恩师所授！”

　　　　“行了，你先下去吧，有客人来了，你不适合露面。”

　　　　蜀山剑主挥了挥手，示意小六从另一条隐蔽的小道离开，跟着又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师父？”

　　　　小六豁然起身，神情突然变得紧张，他从来没有见过师父他曾经露出过这等疲惫的神色，一股不妙的感觉顿时萦绕在心头。

　　　　“没事，你先下去。”

　　　　蜀山剑主仍然只是摆了摆手，看了他一眼，严肃道：“你只要练好冰心诀，就是对为师最好的关切，其他的事暂时不用多想。”

　　　　“是，师父……”小六只得拱手应承，可仍有不甘，眼角往山下撇了一眼，但除了风雪之外似乎并没有感觉有人正在上山。

　　　　看师父现下疲惫的神色，小六总感觉有些不妥，并不愿就此离去。

　　　　“退下，不要让老夫再重复一次。”

　　　　蜀山剑主很轻却很坚决地说道，言语里那无可抗拒的威严隐隐而发，令小六只觉浑身一紧。

　　　　师父很少用这样的口吻与自己说话，小六即使再不愿，也只得躬身应是，转而自那隐蔽的小路一步三回头而去。

　　　　天山之巅复又变得寂静，除了寒风冷雪，便只有蜀山剑主那一袭白衫，孤独落寞地独立其间。

　　　　直到……

　　　　“既然来了，何不上来一叙，白白在下面忍受天寒地冻做甚？”

　　　　蜀山剑主背负着双手，欣赏着眼前茫茫一片的雪景，突然轻声开口。

　　　　“呃……被你发现了。”

　　　　小六没有发现踪迹的山下，立时有人回应着，继而一道漆黑的影子在这雪白一片的天地间突兀出现，缓缓游移而上，不多时便已出现在蜀山剑主的正对面。

　　　　“洛易。”

　　　　蜀山剑主点点头，一点也没有吃惊动容的模样，道：“不错，你这门自创的身法确实有独到之处。”

　　　　“那什么，这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你还是叫我……悲落啊！”

　　　　那黑影开口，眼神中有着一抹自嘲般的神情。

　　　　竟是自万药谷成功离开的悲落，他竟然来到了天山，还站在蜀山剑主的面前！

　　　　“悲落，好名字。”

　　　　蜀山剑主又点点头，道：“我蜀山剑派虽隐世多年，到底也是曾经正道之首，你这无尽冤魂缠身的人跑来这里，是想让老夫替天行道么？”

　　　　以水月府的情报能力，悲落做下的桩桩件件并不能瞒过蜀山剑主的眼睛，只是那却是属于水月府的情报，蜀山剑主并没有向蜀山剑派中传递这个消息而已。

　　　　悲落笑了笑，自黑影中显出真容，上下打量了一眼蜀山剑主，惊叹道：“不得了，如果不是知道的话，谁能想到你这副毛头小子的容貌，竟然已经是个一百多岁的老怪物了！”

　　　　“但是仿佛你现在精神不大好，今日若想替天行道的话，似乎会有些力不从心吧？”

　　　　他的眼光何其毒辣，小六都能感觉得到蜀山剑主面上的疲惫，而他这个一向善于察颜观色攻于心计的狡诈之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彼此彼此。”

　　　　蜀山剑主仍旧平静，也在看着悲落，道：“老夫确实大限将至，不过你又好得了哪里去？”

　　　　“莫说你现下只剩独臂，就是四肢健全，又能奈何得了老夫？”

　　　　一面说着，他一面略略低下头，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点了点，一圈震荡在脚下形成，淡漠道：“地底下那位朋友，天山寒冷，你莫要冻死在下面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试试？

　　　　轰！

　　　　随着蜀山剑主话音落下，早被万年风雪冻得坚硬如铁的地面陡然被炸开一蓬冰渣，从中弹射出一个人来。

　　　　扑通。

　　　　那人也没弹起太高，堪堪从土里冲出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双臂抱在胸前瑟瑟发抖。

　　　　蜀山剑主说得不错，天山常年冰寒，这地底下也是若冰块一般寒冷非常，温度之低并不比地面上高出多少。

　　　　不过这人已经很不错，能够在如此坚硬似铁的地底下隐藏，那一身钻地潜行的功夫也着实了得。

　　　　能够有这样偏门功夫的人，自然是甘心替悲落卖命的摧魂双鬼仅存的那一位，拘魂。

　　　　拘魂的修为竟也有着相当的提升，若是换作以往，他纵使再有钻地若海的功夫，面对天山这冻得坚硬似铁的地底也是白搭。

　　　　只是此时他的模样却也有些凄惨，在这天山之巅的地底下潜伏了这么久，早被冻得脸色发乌嘴唇发紫，若是蜀山剑主再晚叫一会，指不定他会直接冻死在地下。

　　　　“又是这套把戏么？”

　　　　蜀山剑主嘲弄似的摇摇头，不屑道：“这是把老夫当成陈遗风了？”

　　　　当初陈遗风就是在少室山下被萧莫何找上，那时以陈遗风的实力，本不会如此轻易就被萧莫何斩杀，可奈何他一生为人耿直，不料萧莫何竟阴险到事先埋伏了人在地下，一时不察遭了道儿，被萧莫何以牺牲一名手下为代价当场击杀。

　　　　现在悲落似乎想故技重施，让拘魂隐藏在地下，趁自己不备发动突袭么？

　　　　未免太天真了些！

　　　　“那个……其实不是的。”

　　　　悲落却笑了笑，道：“你多心了，那样的诡计乃是我这朋友最讨厌的，我怎么会不顾朋友的感受，强行弄出这样一个小儿科的计谋呢？”

　　　　“他只不过是真来亲眼看看，在江湖中如传说一般的存在，今日是怎么个死法！”

　　　　话锋一转，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森可怖。

　　　　“你想杀我？”

　　　　蜀山剑主面色一厉，冷笑道：“凭什么？”

　　　　悲落笑笑，耸着肩道：“本来也没想杀你的，就是来天山练练手而已，不过好像你这老不死的情况不大妙，看起来正如你自己说的，大限将至。”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能杀就杀喽！”

　　　　他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仿佛杀死蜀山剑主，就像是杀死外面随随便便哪个人一样，都只是稀松平常罢了。

　　　　“反正那什么……你，蜀山剑主，正好是我那不成器的兄弟现如今唯一的希望，不是么？”

　　　　悲落摊了摊手，眼中露出恶毒的光芒，狞笑道：“我说过，要让他有生不如死的感觉，而干掉你的话，花想蓉将会无解，这样一来，他会提前感觉到一点来自于大表哥的复仇，这样岂不是很完美？”

　　　　“原来如此，听起来仿佛是很不错。”

　　　　蜀山剑主点点头，竟然很认可悲落的话，甚至还附和道：“如果是我的话，我或许也会这么做。”

　　　　“能够杀掉一个江湖传说，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成就感，而且还能让自己平生最恨的仇人痛苦，那确实就更加完美了。”

　　　　“是吧？你也这么认为？”

　　　　悲落眼睛一亮，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面上有着兴奋，急切道：“那你快让我杀吧，反正也活不久了，不如成全一下我这个可怜人？”

　　　　“哈哈哈哈！”

　　　　蜀山剑主陡然放声长笑，厉眼瞪向悲落，过百年常居上位者所养成的威棱气势悍然爆发，豪迈道：“洛易，你是否太小瞧了老夫？”

　　　　“即便老夫大限将至，即便老夫的修为已不复顶峰，难道就是你可以轻辱的？”

　　　　“凭你仅剩的一只手臂，你凭什么来杀老夫？”

　　　　蜀山剑主神情间凌厉至极，先前那一抹疲惫的颓势在这一刻尽去，显得威势赫赫，厉手一指，指向仍在瑟瑟发抖的拘魂，大笑不止，道：

　　　　“凭多了一个他，还是凭你那强取豪夺而来的沥血精血？”

　　　　悲落斜眼看着蜀山剑主，好半晌才慢悠悠道：“看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嘛，这样不错，就更坚定了我杀你的决心了。”

　　　　“那也要杀得了才行！”

　　　　蜀山剑主面色一厉，一直捏在手中的折扇突得一甩，只听喀拉喀拉连响，从手掌到折扇，竟然有冰在蔓延。

　　　　当他再抬起右手时，以那折扇为基础，一柄寒气大盛的冰剑竟然就此形成，寒星一点的剑尖正正指着悲落，嘲弄道：“既然这么想杀，那就来试试？”

　　　　“试试？”

　　　　悲落呐呐重复了一句，突然也是面色大厉，一声爆喝震天动地：“试试就试试！”

　　　　刷！

　　　　以人化影，悲落的人似乎还站在原处，可那道在白雪下极为刺眼的黑影却猛然冲出，他的话音犹在耳侧，人却已然隐在黑影中，仅存的独臂化掌为爪，似毒龙出穴，凌厉扣向蜀山剑主的咽喉。

　　　　“我欣赏你。”

　　　　悲落来得突兀，然而蜀山剑主并不为之所动，反而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嘲弄道：“敢正面向老夫攻击的人，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他的冰剑仍然平举，不动如钟，仿佛对悲落这气势凛然的一爪视而不见。

　　　　咔！

　　　　爪至！

　　　　却停在咽喉之前，悲落的身形自黑影中突显，眼中竟划过一抹诧异。

　　　　他已失去了大部分洛寒的精血，已然不能再催动玄冥之三的内力，可即使是这样，他也对自己这一爪极为自信。

　　　　摆在前面的就是一块精铁，也得被他一爪抓成碎块！

　　　　可偏偏却对蜀山剑主咽喉前那一片薄薄的冰片无可奈何！

　　　　手指已经僵住，那一片巴掌来大小的薄薄冰片上，寒气竟然骇人如斯，悲落即使没有了洛寒的精血之助，可至少现下的修为也在中阶宗师往上，可他尽出全力，却竟无法将侵入手指的寒气逼除，反而对其沿着自己的手指经脉一路向心脉游去的意图束手无策。

　　　　过百年功力的老怪物，果然不是轻易就能对付的！

　　　　处于极度不利的局面下，悲落竟然还有心情在脑中转着感概的念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可是……蜀山剑主又哪能让他有时间东想西想？

　　　　“那么，你可以死了。”

　　　　他淡漠冰冷地说着，平举着的冰剑轻轻横挥，锋利的剑刃眼看就要割下悲落的脑袋！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意外的反击

　　　　冰剑，拖出一道残影。

　　　　在蜀山剑主的手里，剑仿佛已经不再是剑，而是天道！

　　　　遁着玄奥的轨迹，明明只是一剑横挥，可在悲落的感知里，这一剑他根本不知要如何去挡。

　　　　甚至他的感知更产生了混乱。

　　　　这一剑在他的感知里早已是无数剑！

　　　　上下左右，凡是自己感知的范围里，尽皆全被密密麻麻的剑影所占据，除了剑影，在悲落的天地间，根本连什么也没有！

　　　　这一剑，无法可挡！

　　　　所以……就不挡了吧？

　　　　杀招在侧，悲落面上并没有惊惧，反而嘴角微勾，透露出一抹像是嘲弄一般的神情。

　　　　“去死？今日会死的人是谁，现在还未可知！”

　　　　赶在冰剑斩中自己的脖颈之前，他冲蜀山剑主笑了笑，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脑袋即将与身体分离。

　　　　因为并不会分离。

　　　　噗！

　　　　蜀山剑主并没有停手的打算，这一剑冲上，单手一震，斩中实物的感觉立时传来。

　　　　可他的眉头却是一皱。

　　　　入手的感觉很迟滞，一点也不像斩中了人脆弱的脖颈的感觉，并且……

　　　　就在斩中悲落之前，蜀山剑主眼角处一晃，似有一道黑影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突兀出现，挡在了他冰剑划过的轨迹上。

　　　　不，并不是挡在轨迹上，事实上，他这一剑暗含诸多后手变化，在剑没有真正落到实处之前，就连蜀山剑主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剑最终的落点会是在哪里。

　　　　所以那黑影使的是笨办法。

　　　　合身扑上，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将悲落完全包围！

　　　　那一剑卡在了黑影的手臂里。

　　　　蜀山剑主只觉手掌上震动剧烈，以冰凝成的剑在斩中那黑影手臂后，竟然有着令他无法抑制的震颤。

　　　　叮叮叮叮叮！

　　　　震颤越来越剧烈，以至于他的冰剑竟无法在凝结成形，散落成片片冰屑掉落在地上。

　　　　“吼！”

　　　　震天狂吼直震入脑，与此同时，一只硕大的拳头也在蜀山剑主的眼前突厉放大！

　　　　“哼！”

　　　　这一切来得极快，可蜀山剑主的反应却也不慢，当下面色一沉，脚底一滑，以那拳头的拳风作为动力，身体疾速向后飘飞。

　　　　砰，砰，砰，砰，砰！

　　　　后撤的过程中，蜀山剑主不断在身前布下坚硬的冰甲，而那拳却仿佛攻城利器，布下一片轰碎一片，一往无前无可阻挡！

　　　　天山之巅上竟出现了一幕仿佛永远也不会出现的画面，以蜀山剑主的惊世修为，现下被人一而再再而三不断轰退的人竟然是他！

　　　　“哎，我说……”

　　　　悲落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脑袋随着蜀山剑主飘飞的身形而转动，面上含笑，讥嘲道：“不是要杀我么，你跑什么？”

　　　　砰，砰，砰，砰，砰！

　　　　蜀山剑主与那黑影之间，冰屑的爆炸还在连响，那影那拳仿佛永不知疲惫也不会力竭，只会追着自己的目标挥出恐怖的拳头，一时间两人已在这不大的天山之巅上飘飞了整整一圈。

　　　　“哼，雕虫小技！”

　　　　许是被悲落的言语刺激，又或者蜀山剑主已经不愿再逃，飘飞间，他的右脚突然重重一顿。

　　　　原本飘逸灵动的身形在这一脚后陡然傲立如松，脚下若生了根，在这极动与极静之间转换自如，一圈澎湃如惊涛骇浪般的气势陡然爆发。

　　　　“接你一拳又如何？”

　　　　蜀山剑主面色大厉，目中更显出在他眼中极难看到的暴虐凶光，动也不动，竟挺身傲立，以胸膛去硬接这恐怖的一拳。

　　　　砰！

　　　　剧震大作，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天山之巅都似乎在随着这一击而剧烈晃动，若不是先前蜀山剑主以自己的冰心诀为这天山之巅上的皑皑寒雪加固凝结，这一次震动比之先前小六引发的剧震还要强烈，雪崩早便铺天盖地涌下。

　　　　拳印在胸膛，而胸膛上已有龟裂般的裂痕，蜀山剑主眼中的凶光并未散去，可当看到那黑影的真容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诧异。

　　　　“怎么是你？”

　　　　将拳头印在蜀山剑主胸膛的人，是萧莫何。

　　　　然而蜀山剑主在一瞬间已感觉出不同。

　　　　眼前的人是萧莫何，可却已经不再是萧莫何。

　　　　“连你也着了道儿？”

　　　　认清来人面目后，蜀山剑主眼中的凶光也滞了滞，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