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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中枢一木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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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大清早的,你准备上哪呀?”次日天刚一放亮,李琼盈就把书童从床上拉起来,随便擦了把脸,也没和岳肃打招呼,悄悄地离开客栈。书童心中不解,一出店门便寻问起来。
“回家。”李琼盈嫣然一笑,大踏步朝武昌城的方向走去。
这一来,书童更糊涂了,忙紧走两步跟上,撅嘴道:“你不是说要离家出走嘛,怎么才过两天,就想着回家了。”
“用得着你管吗?”李琼盈满脸的欢喜,精神头十足。
“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看中了这位解元公,准备回家等着拜堂成亲。”书童倒也不笨,很快反应过来。说完,冲着李琼盈拌了个鬼脸。
“死蹄子,竟敢取笑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李琼盈嗲怒起来,当街追打书童,两个人嘻嘻笑笑,跑出老远,好在此刻街上没人,要不然非得被当成神经病不可。
在李琼盈走后不久,岳肃起床,梳洗完毕,去喊李琼盈吃早饭,结果发现二人已经不见。岳肃一声叹息,无奈自行用饭,吃罢早饭,雇了一辆骡车,将沙发和茶几驮着,朝武昌城而去。
一路来到武昌城内,找到布政使府邸,通上姓名、说明来意,门房马上通传,很快请他入内。
布政使在明代属于一省文官之首,地位不是一般的高,府上的规模可见一斑。今日来谢师的举子能有七八个,早在花厅就坐,一听解元到来,纷纷出厅相迎。
寒暄几句,进厅就坐,首位当然要留给岳肃,谁叫人家是第一名。
布政使邹佳仁早已得到禀报,并没有马上出来,这也是自重身份的表现。一份份礼单被送到书房,虽说众学生贫富不一,但也是拼命的孝敬,竭尽所能。当看到岳肃的礼单时,不由得一愣“桌椅一套”。
邹佳仁心中暗道:“有人匿名举报,说岳肃考场作弊,这个解元是抄来的。按理说,如果是考场抄袭,这种人谢师时都会送厚礼,怎么如此寒酸,难道说是有人嫉妒?”
心中确定不了,邹佳仁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岳肃的才情。再怎么说,也不能凭借一封匿名举报信就认定岳肃是考场作弊。于是说道:“来人啊,去请岳肃到后花园见我。”
第007章 江郎才尽
布政使大人的后花园自然是个清幽的所在,岳肃被小厮领进去后,不由得耳目一新。只见楼台高峻,庭院清幽。山叠岷峨怪石,花栽阆苑奇葩。水阁遥通竹坞,风轩斜透松寮。回塘曲槛,层层碧浪漾琉璃;叠嶂层峦,点点苍苔铺翡翠。
来到长亭之下,邹佳仁身穿便服,坐在长椅上,岳肃曾在贡院门口见过这位大人,忙躬身施礼,“学生岳肃给恩师见礼。”
邹佳仁也觉得岳肃脸熟,只是他日理万机,早就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免礼吧。”邹佳仁说着,站了起来,没有再瞧岳肃,而是看向荷塘。又谈谈地道:“岳肃啊,不知你所字谓何?”
岳肃忙答道:“学生草字秉严。”
“秉严,很好。”邹佳仁点点头,“事事秉严方能大公无私。”
“谢恩师夸奖。”
“对了秉严,为师前些年去黄山游览,偶的一副上联,至今没有思出下联。你能得中解元,想来才思过人,不知可否为老夫觅个下联出来。”
岳肃知道,这是邹佳仁想要考考他,但不应承是不行的,只好硬着头皮道:“请恩师赐联。”
邹佳仁干咳一声,说道:“那日去黄山是秋时,正值落叶松树叶飘落,好一幅美景。兴之所至,得联黄山落叶松叶落山黄。”说完,邹佳仁转头看向岳肃。
若说别的对联,岳肃恐怕还真对不上,这个对联,他在现代上网时,可是看到好多次,不过依稀记得这是一个下联,上联叫作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
当下也没考虑明朝有没有上海这个地名,更没顾及到这个年代没有自来水,张嘴便来,“学生对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
上海自来水!
邹佳仁听了这个答对,是满脑子浆糊,心中暗道:“真是胡说八道。”
心下不悦,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岳肃作弊的嫌疑在他的心中大了几分。
“还算工整。”邹佳仁淡淡说了一句,随即又道:“假山真鹿走。”
这个上联岳肃还真没听说过,挖空心思,斟酌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对曰:“死菜活人炒。”
听了这个,邹佳仁差点没气死,完全可以确定,岳肃这个解元九成九是作弊来的。不过手头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能太过武断,转念一想,计上心来,大声喊道:“来人啊,笔墨纸砚伺候。”
侍立在不远处的仆人一听这话,马上取来笔墨纸砚,铺到长亭的石桌之上。邹佳仁扫了岳肃一眼,说道:“秉严啊,你乡试的文章波澜大气,老夫甚是拜服,想让你现场再作一篇,留给家中子弟研读,不知可否?”
“这……”岳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马上意识到不好,这分明是邹佳仁再试探自己,乡试之时有没有作弊,要是自己能够默写出来还则罢了,若是写不出来,自己便要倒大霉。
现在岳肃的心头是怦怦乱跳,紧张地道:“恩师……乡试那篇文章是一时灵感所致……即兴之作……出得考场……已经有些忘却……”
邹佳仁神情冷淡,说道:“即便是即兴之作,也不至于全都忘记。堂堂一榜解元,笔力、火候总是在的,只求大段不错,其他稍有减色也无妨。”
“我……”岳肃是无言以对,那篇文章是自己抄袭而来,怎么可能过目不忘。上辈子背诵一篇《岳阳楼记》还要半天的光阴,更别说是那么一篇数千字的文言文。
正无计可施的关头,岳肃猛地灵机一动,想起当年电视剧中演的一个典故来。做过冷静地道:“恩师,实不相瞒,学生在前日偶作一梦,梦到一个姓郭的老者,向我讨要一支笔,我莫名其妙地从怀中掏出一支五色笔给他,从此再无文思。”
这个典故出自南朝,讲的是一个叫江淹的才子,以出众文采称著于世。晚年时,他在梦中遇见一位叫郭璞的人。他对江淹说:“我的笔在你这里多年,请你现在把它还我。”于是江淹便从怀里掏出一支五色笔给他,他本人也在交笔同时醒过来。后来江淹发现自己再也没法作诗。“江郎才尽”这个成语也是从此而来。
邹佳仁也是才识渊博、学贯古今的人物,此典故自是听说。他突然转身,双眸紧紧盯着岳肃,怒道:“好一个江郎才尽,你这鬼话……”
话刚说到这里,下面那“拿来骗谁”四个字还未出口,突有小厮在远处禀道:“大人,李老爷和李府千金前来求见。”
“哪个李老爷?”邹佳仁正在发怒,问话的语气着实不善。
小厮听出火药味,打了个冷颤,忙道:“是李文彰李大老爷。”
李文彰的名头邹佳仁当然知道,同在武昌,大家还多有往来。这邹佳仁是山东人,属齐党,因为齐楚浙三党同盟,所以二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快请客人到书房奉茶。”贵客上门,邹佳仁不能怠慢,拂袖便走,擦过岳肃的身边上,扔下一句话来,“你自己再想一想,最好是把郭璞的五色笔给借回来,否则本官让你好看。”
岳肃木讷在原地,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说邹佳仁,快步赶到书房,此刻李文彰和李琼盈已经在花厅等候,李文彰年过五旬,身材消瘦,罩着一身红缎子员外袍,目光矍铄,神采飞扬。一见邹佳仁进来,当即站起,客套道:“邹大人公务繁忙,老夫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李琼盈今天恢复了女儿打扮,身穿一袭粉红色长裙,站起身来盈盈一礼,“给邹伯伯请安。”
邹佳仁忙道:“免礼、免礼……”又对李文彰说道:“李兄大驾光临,实令寒舍生辉,何来叨扰,快快请坐。”
言罢,三人分宾主落座,客套几句,邹佳仁才道:“不知李兄大驾到访所为何事?”
李文彰笑呵呵地道:“今日听小女说李兄府上得了件宝贝,特来观赏,还望李兄不吝。”
“宝物?”邹佳仁不禁一愣,笑道:“我的府上哪来的什么宝物,若说天下间哪里的宝物最多,还要数李兄府上才是。”
“老朽汗然,愧不敢当。”李文彰笑道:“小女说,府上新得的这件宝贝名叫沙发,是新科解元岳肃所送,邹大人不会是不舍得拿出来给老夫一观吧。”
“这是哪里话,李公说笑了。岳肃确实送来一份礼物,不过只是桌椅一套,并不叫什么沙发……”
“对,就是这个。”不等邹佳仁说完,李琼盈已抢着说道:“那个叫沙发的椅子,坐在上面可舒服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椅子。邹伯伯真是好福气,能有这样一位门生。”
好福气!邹佳仁都差点被岳肃气死,他这是第一次被朝廷任命为乡试主考,老大的恩典,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新科解元狗屁不通,而自己事先并未发觉,授了功名,现在还在烦心,不知该如何处置。
现在听李琼盈说自己好福气,还说岳肃送来的桌椅是宝贝,心下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大声道:“来人啊!将岳肃送来的桌椅拿到书房来,请李公观赏。”
不大工夫,仆人抬着沙发和茶几来到书房,摆好后躬身退去。李琼盈也不客气,立时跑到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笑盈盈地道:“爹,你快过来坐,可舒服了。”
李文彰笑着点头,说道:“邹大人,不知您可曾试坐。”
“尚未试坐。”邹佳仁还真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椅子”,比平常的椅子要矮上不少,可李琼盈坐在上面,似乎真的很是惬意。
“那你我一同尝试下如何。”李文彰终究不能像女儿那样太过随便,即便也有些着急,但终究要自重身份。
“如此正好,李公请!”
当下邹佳仁离座起身,与李文彰联袂来到沙发近前。邹佳仁是主,李文彰不便抢那张大的双人沙发,于是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刚一坐下,心头一惊,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臀下极软,很有弹性,身体向后一靠,特别舒适。
“好,真是个好宝贝。”
邹佳仁见李文彰夸赞,更是好奇,坐下后才明白为什么这位家大业大的李老板会交口称赞,确实是舒服。
“邹大人得此宝贝,又有如此过人的门生,着实令兄弟嫉妒啊。”李文彰羡慕地说道。
“是、是……”邹佳仁甚是尴尬,沙发是真不错,可自己的这位门生,实在不能称为过人。
李文彰是个精细的人,看上看出邹佳仁神情有异,却没有多问,因为他今天来还有另一个目的。“邹大人,听闻岳肃就在府上,老夫对名士、才子素来十分欣赏,不知可否请他过来叙谈几句。”
第008章 权衡
邹佳仁如何听不出李文彰话中的含义,说是欣赏才子,倒不如干脆说是老丈人看女婿。邹佳仁曾公开表达过自家女儿会嫁给新科解元,李文彰当然有耳闻,现在一提起,自是了然。
不过眼下局势突变,邹佳仁已经确定岳肃这个解元是作弊得来的,若是不和李文彰明说,也怕日后东窗事发落下埋怨。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实言相告的好。
邹佳仁故作为难地道:“李公,关于这岳肃……”
“这岳肃怎么了?小女不是外人,邹大人但说无妨。”见邹佳仁欲言又止,李文彰何等精明,岂听不出其中另有关碍。
“那我就直说了……”邹佳仁咳嗽一声,才道:“这岳肃的解元十有是作弊得来的。”当下就将收到匿名信举报,以及后花园试探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还有这事……”李文彰倒吸一口凉气,问道:“那邹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坐在父亲对面的李琼盈一听岳肃的解元是作弊得来,身子不禁一颤,脸上尽是失落,但听父亲问邹佳仁要如何处置岳肃,她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
“我的意思当然是秉公处理,考场作弊,起码要革掉功名,终身禁考,打八十大板,监禁三年以儆效尤。”
见邹佳仁说的如此严重,李琼盈芳心大乱,忙跑到父亲身边,双手扶住父亲的肩膀,用祈求的声音道:“父亲,您快给他求求情吧……”
李文彰知道女儿的心思,但他不动声色,只是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女儿大可放心。“邹大人,秉公而断倒是不错,但您可曾想过,因考场作弊革掉一个解元的功名,这事别人会怎么看?会不会拿这事做文章呢?”
“还请李公指点。”邹佳仁知李文彰手眼通天、心计过人,能看出许多事情的内在玄机,故虚心请教。
“科场作弊,这事并不大,革掉岳肃的功名,按你所说的处理也就可以。但现在是多事之秋,旁人很可能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科场作弊算不得什么,可要是被有心之人扣上一顶科场舞弊的帽子,这事就严重了,再怎么说,岳肃科场作弊不是当时发现的,解元的功名已经上报朝廷。你现在回过头来说他作弊,东林那些人若是借机发难怎么办?现在方阁老在上面压得紧,他们没有机会兴风作浪,这事一出,还不得趁机挑事,扬言说什么湖广科场舞弊,需要严查。万一皇上派人下来,又是东林的人,大刑之下,那岳肃胡咬一通,可如何是好?你也知道,负责这次乡试的官员多是齐楚之士,一旦受牵连,倒下的可是一大批。你身为主考,搞不好也要背上一个领导责任。”
现在朝堂上的局势正如李文彰所说,浙党党魁方从哲位居首辅,联合齐楚两党对东林党大肆打压,不少东林党官员都被排挤下野,剩下的也只能是相机而动。此次主持湖广乡试的官员多是齐党和楚党,稍微出一点差错,东林党很可能会借机寻事,小事化大,对齐楚官员大肆攻击。谁都知道,当年的妖书案、挺击案本来不算什么大事,却被有心人利用,党同伐异,最后搞的连浙党党魁首辅沈一贯都被迫下台。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东林党不拿来大做文章,那才出了鬼。
邹佳仁听罢李文彰的分析,不禁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李文彰果然是深谋远虑,怪不得方从哲都会折节而交,自己要是将这事呈报上去,还不知要起多大的风浪。”
“李公,那您看,我要如何处置比较稳妥?”
“这还不容易,故作不知也就是了。”李文彰淡笑道。
“可是,毕竟有人箭书举报啊。”
“你都说是箭书举报了,又没有将书函亲手送到你的手里,是否收到,谁能知晓。再者说,那人即知岳肃作弊,为何不提前举报,偏偏等到放榜之后才言明,由此可见,这人必是心怀叵测,有心搬弄是非。大人岂能遂了他的意。”
邹佳仁听罢,心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即知作弊,你要提前举报,一切好说,为什么偏偏等到放榜之后才举报,这不是另有所图嘛。
不过,邹佳仁也担心举报之人再到别处投书,脸上难免露出忧色。李文彰岂会看不出,说道:“大人不必担心,此事需从源头查起,既说岳肃作弊,他是如何作弊,又是如何被人发现的,咱们总能搞清。”
邹佳仁听罢,连连点头,“李公说的极是,我这就去寻问岳肃,他是如何作弊,期间被谁看到。”
“大人着急了,您亲自前去寻问,多有不便,我看还是小女前去比较妥当。”
“让令嫒前去?”
李文彰点头,站在他身后的李琼盈则是芳心乱跳,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要和岳肃见面。
“小女和岳肃有过一面之缘,我看由她前去最好不过,问清来龙去脉,咱们也好从中运筹。盈儿啊,我和你邹伯伯的话你也听到,我们这也是为岳肃考虑,希望他将实情相告,我们为他周旋,否则大难即将临头啊。”
李琼盈听的明白,父亲的话半点不假,怎么说也得搞清岳肃是如何作弊,到底被谁发现前来举报。她当即答应一声,离开房间,前往后花园去寻找岳肃。一路赶去,果见岳肃正在长亭之下,拿着毛笔发呆。
李琼盈几步跑了过去,出声喊道:“岳大哥……”
岳肃转头一瞧,见是个美貌少女,虽说有点面熟,却记不清在哪见过,纳闷地道:“不知小姐可是唤我?”
见到岳肃,李琼盈双颊一红,说道:“岳大哥,我…。。。我叫李琼盈,李应是我的哥哥。”
“哦,原来小姐是李兄弟的妹妹,失敬、失敬,不知李兄弟现在何处,李小姐又为何识得在下?”岳肃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随兄长来邹府拜会邹伯伯,家兄听闻岳大哥在此很是高兴,本想前来一叙。可突然听说一件大事,是岳大哥科场作弊被人举报,邹伯伯正在彻查。我大哥忙出面求情,邹伯伯说此事是有人举报,不好搪塞,于是我哥哥想问你是如何作弊,可曾被什么人发现。”
经李琼盈这么一说,岳肃才明白为什么无缘无故邹佳仁要考量自己的文采,原来是有人举报自己作弊。若说有谁知道自己作弊,那肯定是射箭之人,现在想来,定是有人作弊,结果射错了考棚,考卷落入自己手中。正主八成是名落孙山,心下怀恨就来举报自己,但他怎么知道卷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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