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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中枢一木匠-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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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番话时,岳肃将目光落到赵五的身上,赵五是战战兢兢,脑袋垂的老低。心中盘算,如果大人过问,自己该如何回答。
但他想错了,岳肃并没问他,而是大声说道:“张明仁夜入民宅偷盗,依律并不该死,刘府将其制服,擅自将人打死,理该偿命,判斩监后。关羽、张大、王三小、鲁小明、李进系从犯,刺配辽东充军。周季、武三、杨七、朱小宝知情不举,罪减一等,刺配蓟镇充军。让他们画押。”
见岳肃连问都不问,直接将案子判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傻了眼。尤其是周季、武三、杨七、朱小宝四人,吓得差点没瘫了。心中暗道:“也就收了刘胜十两银子,却落个充军罪名,这哪担得起。刘胜现在反正也判了死刑,还是自求脱身为好。”
想到这里,周季第一个说道:“大人,草民冤枉呀。那天晚上,草民并不在家,第二天早上回来,才听说此事。刘胜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上堂如此回话,还望大人明鉴呀。”
“大人,草民也冤枉啊。那天晚上,刘府并无人登门,是次日上午,刘胜过来,给我十两银子,上我上堂作证,求大人明察。”……
在周季表明立场之后,武三、杨七、朱小宝为求脱罪,各个说出实话。堂上做伪证,虽说也会判刑,但和充军比起来,可是轻得多。毕竟大家都有家有业,要是充了军,家里可怎么办。要知道,在明代知情不举与窝藏人犯都是重罪,尤其是窝藏人犯,属连坐,等同案犯一起量刑。对于封建时期的这种刑法,岳肃还是很赞同的,因为在现代,许多人都怕惹事上身,有的明知道何人犯法,却不敢举报。有重典限制,知情不举的人相比现代要少得多。
周季等人说出受贿做伪证的实情后,岳肃冷哼一声,说道:“照你们这么说,你们在那天晚上并未看到活着的张明仁,只是被刘胜买通,到衙门做伪证了。”
“是、是……”周季等人赶着答道。
“让他们四个画押。”
行文书办得了吩咐,拿着录好的口供让四人画押。随后岳肃喝道:“刘胜,你私相授受,买通人证,可知是何罪名?本府问你,张明仁到底是怎么死的,若不老实交代,定叫你皮肉受苦!”
周季等人一反水,刘胜现在已是无言以对。张明仁死在他家,仵作也已验尸,是被活活打死,再狡辩也是徒劳,还要受无谓的刑法。当下也不做隐瞒,说出事情,打死张明仁的前因后果与状纸上所写基本相符。
叙述完毕,岳肃令他签字画押,再次问道:“关羽、张大、王三小、鲁小明、李进,刘胜命令你们对张明仁下手时,是谁第一个动的手?”
五人都知道,第一个动手的,估计要被重判,这个时候可不是将哥们义气的时候。张大、王三小、鲁小明、李进,纷纷把手指向关羽,齐声说道:“是他。”
“让他们画押!”
画押完毕,岳肃最后看向赵五,说道:“赵五,你还有什么话说,知情不举,县衙大堂做伪证,可知是什么罪名么?”
前面岳肃一直没提到赵五,他还以为刘胜认罪之后,大人能把他忘了。现在一听到这番话,吓得险些晕过去,带着哭腔说道:“回大人,草民本不想做伪证,只是受了刘胜的恐吓,不敢实话实说,还望大人明鉴。”
“哼!”岳肃大声喝道:“若是世人皆如你一般,胆小怕事、自私自利,那国法何存,天理如何伸张,死去的张明仁要到哪里去讨公道?”
岳肃说完,又道:“让他画押!”
一干人犯全部画押完了,岳肃当即宣判,“刘胜讹诈不遂,打死人命,收买人证,按大明律判斩监候;关羽身为刘府护院头目,带头打死刘胜,依律判斩监候;张大、王三小、鲁小明、李进系打杀刘胜之从犯,相比主犯罪减一等,判充军蓟镇;赵五知情不举,公堂之上做伪证,蒙蔽视听,有碍公允,较主犯罪减一等,判充军辽东;周季、武三、杨七、朱小宝,收受贿赂,当堂做伪证,蒙蔽视听,使好人蒙冤,判罚没所有贿银,另每人罚银二十两充公,杖八十,监禁半年,以儆效尤!”
今天童胄带回这么多人犯,当然引起铜仁城内百姓们的注意,大家纷纷跑到府衙二门看热闹,看到岳肃轻描淡写地了结一桩公案,各个拍手称快,大声喝赞。
坐在堂上下首处的知县顾敏见岳肃把这一桩自己误判的案子轻松断明,换苦主公道,不禁没有丝毫怨气和害怕,反而由衷升起一股敬重之心。暗想,朝廷怪不得派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来当铜仁知府,确是有识人之明,我不如也。
宣判完了,岳肃再次将惊堂木一敲,说道:“将犯人一概收监,退堂!”
然而,他的话刚一落定,却听堂下有一人呼道:“大人且慢退堂!我有要事举报!”
第015章 意外的收获
一听到阶下有人呼叫,说有要事举报,岳肃站起的身子,又回到座位上,向下一瞧,原来是刘府的护院头目关羽。
此刻的关羽,已经从地上爬起,直挺挺地跪着,倒还真有股子气概。岳肃一想起他的名字,忍不住心中暗笑,它妈的,起个英雄的名字,却干那流氓的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关羽,你有何要事要举报呀?”
关羽倒是泰然,说道:“回禀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这里人多嘴杂,恐不便明言。还有,草民将这事举报之后,不知大人可否能够从轻发落,苟全小人的性命?”
“这你放心,若确是大事,本府定重新发落。来人啊,将他押到后衙,其他人全部收监。退堂!”
差役们得了吩咐,马上动手,关羽被押到后堂,其他犯人一概收监,顾敏被招待到花厅用茶,由童胄相陪。
后堂之内,岳肃也怕关羽口中之事太过重要,被闲杂人等听到,所以只留金蝉、殷柱在侧,铁虬在门口侍立。
“关羽,现在堂上已无外人,你有什么要是举报,尽管直言吧。如果真是要事,本府定言而有信。”
关羽跪在阶下,说道:“回大人,草民所举报之事,绝非小事,是城内有人通倭,还亲眼看到过倭寇。”
“通倭!”岳肃听完着实一愣。所谓倭寇,岳肃前生今生都听说过,也知道那些王八蛋、狗强盗的诸多恶行。但明代倭寇,多在东南沿海出没,这里是贵州,倭寇怎么可能跑到这来?在这边的百姓,即便真的见到倭寇,也不一定认识,
岳肃心下狐疑,可关羽说的有鼻子有眼,于是问道:“你在哪里见过?你怎么知道那是倭寇?别怪本府不提醒你,你若敢心存侥幸,欺瞒本府,定让你好看!”
在明朝,通倭是重罪,要灭族的。这种事情,岳肃当然要问个仔细,不能让他胡乱蒙混。
“大人放心,草民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当下,关羽便将所知之事一五一十地述与岳肃。
原来他本是广东人,军户出身,十四岁入伍,当时是万历十三年,广东总兵是戚继光。十七岁时因在街面上打了游击将军陈威汉的儿子,怕受军法处置,才逃到贵州,遇到刘胜的父亲,刘老头见他有些本事,便收入府中,后来成为刘胜的打手头目。说来也巧,陈威汉也是贵州人,罢官之后,回到铜仁老家。关羽在铜仁有个相好,经常过来,一日见到老朽的陈威汉还吓了一跳,好在陈老头早就忘了他。那夜关羽酒醉,路过陈府后门,看门口停着辆马车,本以为车上会是什么美女,想偷着瞧瞧,没想到车上竟然下来两名倭寇。
明代通倭是重罪,关羽觉得事过境迁,而且当初也是自己打人在先,所以就没有找陈家晦气。这次性命攸关,才说出这档事来。
见关羽说的真切,不像是信口开河,岳肃不禁纳闷起来,实在想不通倭寇为什么会跑到贵州来。
“好,这件事本官自会详查,倘查明属实,定给你一条生路。金蝉,你将他押入大牢,找一个单独的房间看押,不准让人跟他私下谈话,再找个郎中给他治伤。”
“多谢大人。”看岳肃如此关照,关羽连声叩谢。
将他带走之后,岳肃先去花厅见了顾敏,闲谈一番,对他的清廉予以鼓舞,又留他吃了顿便饭。知府家的饭菜相当清淡,顾老头反而吃的很香,似乎像遇到知音一般。
打发走顾敏,岳肃在后衙召集金蝉、殷柱、童胄、铁虬,吩咐他们这几日盯住陈府的前后门,看看都有什么人进出,并到街坊四邻那里暗中打听,了解陈家的情况。
陈威汉在广东做过游击将军,虽然罢官还乡,但在铜仁府里还是有点名号的。家大业大,宅院都好赶上岳肃的知府衙门。高门大宅有四个门户,童胄都安排心腹差役小心盯着,并在市井侧面访问。
不出几日,金蝉就打听到一条十分有用的消息。陈家搬来之后以前倒是经常出门,尤其是陈威汉的儿子,常流连于赌场、妓院。可就这最近半年,突然变得深居简出了。
这一来,岳肃对陈家更加怀疑,尤其是那句“最近半年突然变得深居简出”。因为半年多前,正是郡马被毒杀的日子,陈府家人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段,有所收敛呢?
只要有一点有用的线索,岳肃便要追查到底,他决定并案侦查,令童胄派人严密盯着陈府四门,不管是大事小情,都要一一回报,半点不得遗漏。只要有人出入,都要暗中详查这人的身份背景,出门的要跟踪去了什么地方,进门的要查这人是做什么的。总之,是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这日申牌时分,岳肃刚发了行文,将赵五等一干需要发配充军的人犯全部处理,门外有差役禀报,说郡主府的丫鬟竹儿求见。
岳肃不明她所来何意,还是速速有情,竹儿进房,对岳肃道了个万福,然后说道:“岳大人,我家郡主派我来此,是想请您过府一趟。”
“哦?”岳肃更是纳闷,眼下没发生什么事,郡主请自己过府做什么。问道:“竹儿姑娘,可知你家郡主找我过去是为了何事?”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今天郡主很是高兴,头午去普慈庙进香,求了一枝上上签,说案情很快就能真相大白。而且还收到公爷的信,郡主说公爷在信上夸大人了。所以,才让我过来请大人过府。”竹儿撅着小嘴,微笑地道。
“那好,我换套衣服,就随你去。”岳肃还是有些糊涂,但郡主有请,总不便回绝。换了便服,乘轿前往郡主府。知府的轿子通常是绿呢大轿,由八人抬,俗称八抬大轿。岳肃为了省钱,还是用四人抬的小轿,更为让人想不到的是,这轿子还是自己打造的。
来到郡主府邸,竹儿将岳肃引到花厅落座,一入花厅,里面已经备好酒菜,这里的菜肴,跟岳肃家的相比,可谓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下室,差距太大了。
郡主沐天娇今天一袭玄色衣裙,未涂胭脂,清丽素颜。早在花厅等候,一见岳肃进来,起身招呼。岳肃连忙见礼,客气一番,沐天娇请他入席就坐。竹儿在一边把酒,为二人斟满酒杯。
岳肃更是好奇,不解为何好模好样的,郡主要请自己吃饭,难道就这么简单么。岳肃绝对不信,微笑地道:“郡主请下官到府,总不会就是请我吃饭的吧。有什么事,郡主尽管吩咐,下官力所能及,自当效命。”
“先夫之事,大人尽心竭心,今日偶得一签,言此案大白有日,心中高兴,故请大人到府用饭。想起当日,曾在尊府叨扰,今日请还,也是应该。”沐天娇温文尔雅,言语甚是柔和。
“微薄酒菜,怎劳郡主挂在心上,郡马一案,乃是公事,下官自当竭力。只是自葛墉、方查死后,此案陷入死结,至今没有寸进,心中尚有愧疚。郡主盛情,实令岳肃汗颜。”岳肃谦恭地道。
“大人机谋过人,此案大白之日已经不远,本郡先敬大人一杯,祝大人早日破案,令先夫沉冤得雪。”沐天娇说着,举起酒杯。
对方以礼相待,岳肃总不能不识抬举,将杯举起,与她共饮。一杯酒下肚,二人又闲话起来,沐天娇不仅成熟稳重,同样也有巾帼豪爽的一面。
和岳肃聊着聊着,不觉到了酉时四刻。郡主当然要自重仪态,两个人坐了这么久,一共才喝了三杯。看时辰不早,岳肃起身告辞,沐天娇不便挽留,自己也不好亲自起身相送,便打发竹儿送客。
出了花厅,走到回廊之处,突然间花厅内传出一声痛呼,“啊……”
这一声痛呼过后,响起的便是痛苦的嚎叫,如此大的声音,岳肃与竹儿怎会听不到。
“是郡主的声音!”竹儿现在也不顾的送岳肃了,掉头朝花厅跑去。
岳肃哪能怠慢,他的速度更快,几步超到竹儿前面,片刻回到花厅。这时候,府内的家丁、侍女不少都听到郡主的痛呼,一个个紧张地朝这边跑来。
此刻的郡主,正蜷缩地卧于地上,洁白的面庞变为黑色,这种煞黑色甚是骇人。“郡主!”两步两步来到郡主什么,但男女有别,不敢伸手去碰,紧张地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疼……疼……”沐天娇满脸痛苦,双手紧紧捂着小腹。
竹儿也跑了进来,因为着急,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她也不顾膝上的疼痛,迅速爬起,扑到沐天娇的身边。看到沐天娇的模样,小竹儿差点都吓哭了,喊道“郡主、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啊……疼……”沐天娇现在都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痛苦的嚎叫,身体都痉挛般地抖动。
好在是岳肃,反应特别快,看着郡主脸上的黑气,他马上想起当初沐天娇对自己讲述那郡马死前的症状,不也是面容发黑,身子蜷缩,大声痛呼么。
一想起这些,他大声道:“郡主是中了蛊毒!”
听岳肃这一说,竹儿也反应过来,“是、是……郡马爷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郡主怎么也中了蛊毒,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郡主府的侍女、仆人先后跑进花厅,看到沐天娇现在的样子,大家全吓傻了。郡马爷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又轮到了郡主,这可如何是好?许天照死的时候,黔国公还能勉强忍受,但郡主这一死,他还上哪里去忍?大家都知道,在郡马爷死后,府里厨子与端茶递水的人全被抓走,统统死在监狱里。郡主一死,阖府上下还不得被杀的精光。
但郡马爷死的之后,大家也就是干瞪眼没有办法,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第016章 发蛊
“黑苗会下蛊毒,想来应该十分厉害,你们青苗和白苗怎么能有实力将他们消灭呢?”
“因为饲养蛊毒,极是耗费精血,所有黑苗人的寿命都不长,族人也就很少。我们和白苗虽然不会下蛊,但却会解蛊,我们两家联合,消灭黑苗并非难事。”
这是岳肃当初召见方齐时,两人的对话,当时说完,岳肃只记住一件事,那就是黑苗会下蛊,青苗和白苗会解蛊。
看到沐天娇身受蛊毒,岳肃很快想起这事来,只要找到会解蛊的青苗或白苗人就好。哪里有人,他马上又想起方寨土司方彩儿不正在自己府中么。
“我有办法救郡主了!”这个时候,岳肃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他也明白,要是沐天娇一死,自己这连带责任绝对跑不掉,而且下场要比前几任知府更惨,郡主出事的时候谁叫你在她府上。
他一把将地上的沐天娇横抱起来,大声喊道:“快让开!”说完,冲着外面就跑。
竹儿一听岳肃有办法,精神大振,跟着撒腿就跑,她也明白,郡主一死,自己这个贴身丫鬟肯定不能好了。可她的腿脚哪能跟上岳肃,别看岳肃怀中抱着一人,速度仍比她快上许多,尤其现在已经拼命,速度更快。
片刻功夫就冲出郡主府,他也没工夫坐轿,沿着街道,直奔府邸。沐天娇痛的已经快失去意识,人在岳肃怀中,双手紧紧扣住岳肃的肩头,尖锐的指甲将皮肉撕破。并不停的痛呼,街上的行人虽少,但一个个都向他俩看去,街边的住户也都诧异,纷纷开门开窗,向外观瞧。
岳肃现在已经忘了疼痛,就是拼命的狂奔,见到前面有人,就大吼一声,叫人让路。前面的路人其实早被郡主的叫声吓得,一个个都缩到一边。
终于跑回府衙,守门的差役见到大人抱着一个痛呼的女人,心中都是纳闷,但见到老爷风风火火、一双眸子都瞪起来的样子,谁敢多问,老老实实地闪到一边。
沐天娇的痛呼声是越来越小,喉咙已然沙哑,岳肃明白,留给沐天娇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冲进后衙,郡主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金蝉、铁虬等人纷纷过来观看,瞧发生了什么事,住在后衙的方彩儿更不必说。
方彩儿一看到岳肃怀中那女人脸色发黑,当下反应过来,说道:“她中了发蛊!快进屋!”
岳肃一个箭步闯进她的房间,将沐天娇放到床上,随后不停地喘着粗气,“她……她……中了蛊毒……快……快救她……”
方彩儿早就看出沐天娇中毒,不等岳肃把话说完,已然开始出手救治,苗人似乎时时刻刻都带着解蛊的东西,什么针石药品全在身上。只一会功夫,沐天娇便不在痛呼,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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