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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楚唇角微挑，一瞬间竟令祁云天想到了几百年前他刚刚从痴儿醒转，什么都不懂胡乱撞到自己的精舍那次，两百余年，境遇和世途已经巨变，他的笑却还如往昔，纯净的不像是个经历了生生死死，勘破通天大道之人。

“师兄你是装呢还是真的没注意，你自己快渡劫了还不知道？”白云楚起身：“走吧师兄，你此番灵脉受损，又不是常途突破，天劫定然要厉害些，我陪你到远处渡劫，免得天雷劈下来误伤一两个，你岂不是要心疼死。”

祁云天想了想，又到：“不对，你已经是地仙，是与我隔界之人了，又如何帮我渡劫？”

白云楚却只是笑：“师兄不必多虑，总之我自有办法。”

祁云天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淡然了多少年的面上终于浮起一个微笑：“诶，我这个师兄当的……”终还是随着他出了殿门，祁云天自去向宋云瑶和泠夙真人知会，白云楚则回到了点翠林，不敢丝毫大意地向三个徒儿报备了去向去意和返回的时间，又叫断玉留下守着宗门，才回到主峰，同祁云天一起御剑向着东海边飞去。

约莫两日后，北冥宗众人又在主峰上看到了那浩荡天威，此番的天雷看上去比上次的还要厉害的多，不过比起之前，大家心中更多的是踏实和欣喜，毕竟此番自家宗主有一个地仙级别的大能来护法，更何况宗主渡劫达到大乘，自己宗门对抗妖修和云上城，便又更多了一分保障！

第112章　偿（三）

祁云天回到宗门之后；白云楚帮他炼了一炉六级的定元丹巩固修为；丹成的那一日；几乎整个孟章峰都闻到了那股子带着仙气的清香；另外三峰的弟子无不对孟章峰弟子钦羡不已，因为那一日；他们平白就沾了宗主不少的光，那香气可是带了浓郁的灵力的；三日间孟章峰弟子打坐都是事半功倍。

祁云天接过那一瓶用普通白瓷瓶装的“仙丹”时，略迟疑了一瞬，才微笑道：“我怎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暴殄天物？”

白云楚愣了愣，笑着摇头：“师兄，认识你二百年，我才知道原来师兄你也会说笑话！”他慢慢走出宗主殿，又转过身：“有师弟服其劳，你就实受了吧！”

几日后，祁云天境界稳固了下来，白云楚便同他和泠夙真人等几人商量了，准备动身前往仙界。

因是要去东皇太一的地盘，玄墨自然是要带的，岚霏经了前次的事情，自然也是跟定了他，白云楚却没想到落雨居然也要跟着……

小丫头修炼刻苦，如今已经突破了融合期，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家师父，一副“你不带我我自己也能御剑跟着”的样子，话说的也令白云楚刮目相看：

“师尊，若是此番您和师兄师姐是去对付什么大能，弟子定然不会贸然去给您添累赘，可是您是去打探消息，去的又是师兄的父尊上仙家，弟子自入了您的门下，得了师尊许多的教诲和照顾，却始终不能为您做些什么，此番哪怕是替您捧剑探路，也请师尊一定带上弟子！”

白云楚知道她也是经历生离死别太多心里怕了，本来是想着她境界还低，此去赶路辛苦，如今看她这么坚决，便笑着点点头：“落雨莫急，师父带你去就是，再说谁说我幺徒是累赘，落雨你可是变异灵根的天才。”他见落雨百年来修炼刻苦，根基也扎实，便将她毒灵根的事情细细跟她说了，末了又言道：

“当年我怕你根基不稳，贸然修炼毒灵根对身体不利，如今你根基扎实，对五灵的操控能力也很好了，除了继续修炼五灵法术，便着重修炼一下木系的这一条毒灵根吧，只可惜师父这里并没有合适的功法，咱们北冥宗也没有出过变异毒灵根的修士，具体怎么修炼，要靠咱们慢慢摸索了。”

落雨着自家师父这一番话，先是惊喜，接着又泫然欲泣：“师父，弟子这样的废灵根，若不是蒙师父不弃，收弟子为徒悉心教诲，怕是连筑基期都突破不了，便如我的亲人们一般，耗尽百年寿元罢了，师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白云楚却是听笑了：

“行了，这是好事怎的你倒哭了，另外你这一会儿师父一会儿师尊的，改的什么口，听着怪别扭的。”

落雨本就是爱说爱笑的性子，被自家师父这样刻意一逗便也破涕为笑：

“师父，弟子是听师姐改口了，想着是不是师父让改的，便有样学样。”

白云楚笑着转头看看岚霏：“你师姐她改口是有别的缘由，你倒是不必学她……”

岚霏怎不知他的意思，虽说此事早晚要跟自己这唯一的师妹说的，可她还是拉不下脸，四顾拿了桌上的茶壶，自回屋续水去了，不多时就听到院子里落雨惊喜的声音，她心便是一定：左右师兄师妹都真心替自己高兴，别人说什么……

干她甚事！

师徒四人打点好了要带的东西，岚霏也带上了鹤鹤，只留了观复看家，四人便出发向着虚火山而去。

到了北仙界，白云楚和岚霏马上就感到了气氛大大不同于上次来时的情形，若非玄墨亮明身份，恐怕几人连妖仙族的边界都进不去。

街上虽然看上去还算正常，却弥漫着一股子剑拔弩张的味道，玄墨唤过跟随的侍卫问时，那化形期的小狐妖先是转头看了看白云楚几人，待玄墨说了无妨才低声言道：

“回三殿下，人仙族的老仙王要飞升神界了，前些日子人仙族太子殿下跟着老仙王到神界述职交接，最近几日人仙族一直忙着大典，今日刚刚送了老仙王上界，听说明日太子就要承继人仙族仙王和北仙界界主之位了……”

玄墨听得一头雾水：“这是好事儿啊，还是人仙族的事儿，碍咱们妖仙族什么事儿？”

那小妖倒是个慢性子：“殿下别急，小的这就要说到了，殿下您也知道，人仙族一直都是咱们北仙界之主，老仙王沉稳慈和，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各个仙族照顾有加，那青暝太子……却是个杀伐果决的性子，之前和咱们妖仙族也有过节，小的妄自猜度着，王上是因为这个才严令全族戒备？小的也是瞎猜，等殿下见了王上自然就知道了。”

岚霏听到小狐仙口中的名字，心内一震，上前一步问道：“你刚刚说，人仙族的太子叫什么？”

那小狐略一迟疑，玄墨便挥挥手笑着对岚霏言道：“人仙族太子的名讳是青暝，人仙族这几代的仙王一脉相承，都姓白，故而他全名应该是白青暝。”

当年回到云梦山后，岚霏也曾将青玄附体之事向白云楚细细禀过，只是没想起跟玄墨说，此番听了他这一句，白云楚和岚霏都是微微变色，玄墨看出不对问了一句，却只得了师父一句传音：“先走，见到上仙再说。”

待到了妖仙王府，师徒四人并小毕方鹤鹤和东皇太一一打照面，白衣的狐仙便起身笑到：“我还说要下界找你们，倒是巧！”

他定神看了看白云楚，就在看到他眉心的仙印时愣了愣：“地仙？可近日……难道你的仙籍没有落在北仙界？！”

白云楚上前稽首为礼：“上仙不必奇怪，在下就没有仙籍。”

他此话出口，不但是东皇太一，便连玄墨等人都吃了一惊，要知道人修一旦渡劫成功，进入大乘期便算是踏入了仙门，如果不出意外，成为地仙之后便会被列入仙籍，既然虚冥界只通往北仙界，那必然是要落在北仙界的，可他却说自己并无仙籍……

东皇太一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手指在袍袖里轻点了几下：“嗯？”他心神一动，极想拿出龟甲给他卜上一卦，不过想了想，还是暂时压下了：

“罢了，此事过后再说，既然你如今已经有了地仙的修为，我也能稍稍放下点儿心……”他对着门口一挥手，狐族的侍卫便默然退下，将殿门也关了起来。

“如今事态紧急，咱们长话短说吧。”他沉吟了一下：“白云楚，你可知你自己的身世？”

白云楚点了点头：“详细的不知，我娘亲是北冥宗秦淮月，我大约知道，我爹应该是跟北仙界有关，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补充了一句。

东皇太一点了点头，眼神里带了一丝叹息：“没错，其实我也是最近才能确定，你的爹，应该就是人仙族的太子青暝，不，马上就是仙王了……”

他一言出口，除了白云楚，所有人都愣了，大家想象不到，一个凡界的普通女修，如何能够同仙界的上仙生下孩子，不过大家想到玄墨，也就明了了。

玄墨回过神儿来，直接从椅子上窜起：“什么！爹，您说我师父的爹是那个阴阳怪气儿的仙渣！您老没搞错吧！”

东皇太一咳嗽了一声，略带责备地看着玄墨：“铭贞，给我坐下！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看到玄墨忿忿地坐下，白云楚笑着摇了摇头，又转向东皇太一：“上仙，在下记得师父曾经对我说过，当年的我是被我娘亲抱着到的北冥宗，后来她就留书离开，一去不返，没有多久魂灯就寂灭了，我想知道，是因为她回了仙界，还是……”他不敢问，东皇太一自然明白他想问什么，却只是摇头叹息：

“你娘的确是已经不在了，说起来这还是几百年前的的一段公案，具体的情形……”他话未说完，只听殿门外清朗地一声：“我来说吧。”

白云楚眉梢一扬，东皇太一便笑到：“无妨，是清韵真君。”又转向玄墨：“快去将你伯父迎进来。”说着他自己也起身离座，众人跟着他到了门口，迎进了一位看上去三十上下，青衣的仙人。

岚霏冷眼观瞧，只觉得那人周身的气度一个“清雅”难以尽述，可除了这个词，她也想不到别的词能够形容，清韵真君不同于东皇太一，衣着并不繁复，似乎只是普通的布料，也没有什么刺绣纹饰，手中拿了一管萧，不知是爱物还是法器，进门后先盯着白云楚仔细看了几眼，才同众人见礼坐下，第一句话却是令众人大惊失色：

“刚刚太一说错了，你不是白青暝的儿子，或者说，至少身体不是……”他看着白云楚，面色肃然：“你是五百年前的北仙界玄天战仙，人仙族二殿下白青玄。”

听了他的话，岚霏心里一动，想到了在妖界的那些事，忍不住看了看自家师父，白云楚面上也是微微变色：“上仙此话怎讲？”

清韵真君叹了口气：“此事，大约在北仙界只有我和你娘淮月仙妃知道，如今她陨落了，知道真相的便只有我一个了。”他看了看东皇太一：“此事事关重大，当年我也曾经答应过仙妃保密，故而连你也没有告知，太一，对不住了。”

东皇太一摇了摇头：“大哥何出此言，你一向信义守诺，小弟怎会责怪大哥，只是这事情我听着匪夷所思，当年我听说仙妃抱下去的可是个孩子，他这相貌也不对啊！”

清韵真君环视四周，也不再耽搁，当下垂眸言道：“此事，还得从三百余年前说起……当年人仙族仙王老界主闭关突破大罗金仙之境，将北仙界管束之责暂时交给了太子青暝，那白青暝看着稳重细致，骨子里却是个好胜专断的性子，借着老界主不问世事的机会，对其他几个族群横加干涉，肆意征伐，若非当初领人仙族一半兵马的二殿下青玄劝阻，最后不惜动用兵权与之对峙，恐怕等老界主出关，我们这些族群都已经凋零大半了！”

他说到这里，东皇太一也叹了口气：“是啊，说起来咱们都承了青玄的恩德。”

清韵真君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老界主闭关百年，青暝因为青玄的对抗，对几个族群的压迫减缓，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下界了一段日子，再回来时就带回了一个凡界的女修，就是你的娘亲，秦淮月。”

第113章　偿（四）

听他这么说；白云楚才知道当年娘亲的失踪；竟然是被带到了仙界。

清韵真君又到：“他将秦淮月封为侧妃；建了别苑宠了起来；因为原先的仙妃一直没有诞下子嗣，所以青暝对她也不上心；每日只是宠爱你的娘亲，至少表面上是很宠爱的；而北仙界也托了你娘的福，安定了几年。”他凝眉：

“可惜好景不长……说来也是我的不是，我自己本是瑶琴成精又修成的灵仙，一直痴迷音韵，整个北仙界只有青玄王子是我的知音，某日青暝外出，我趁机去找他切磋琴技，没想到一曲未了，却是引得一阵箫声相合，我们当时被箫声所感，循着声音竟然走到了别苑，才知道以清萧一管吹出如此仙韵的人，竟然是你的娘亲，淮月仙妃说这是人间的曲子，却碰巧与我所奏之曲相合，因为男女大防，我们没敢跟她多说几句话，便告辞走了，说来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清韵真君说到此处，目色渐渐染了一层薄霜：

“怪只怪事有凑巧，再加上小人从中拨乱，此事发生后不久，青暝就回了仙王府，紧接着淮月仙妃便坏了仙胎，两年后小王子诞生，不但聪慧强壮，还一出生就承继了人仙族开启玲珑镜界的能力，在身上有一个通往玲珑镜界的法印。”

白云楚和岚霏都知道，大约自己身上那个云雷文便是清韵真君说的法印，清韵真君又到：

“说起这个法印，正是仙族父子三人的心结，人仙族代代相传，每一代仙王身上都有这样一个法印，可以开启满是法宝和功法的须弥空间，这每一个法印都是出现在长子身上，只是出现的时间不同，有的是一出生就有，有的却是成年才有，故而白青暝儿时身上没有法印，老仙王也没有在意，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兄弟二人都突破了大乘之境的那年，仙印却出现在了青玄身上！”

“老仙王忧心忡忡，青玄尴尬莫名，从那一年起就少回仙王府了，更多的就是带兵在人仙族各处巡视，而此事，自然也就成了太子青暝的一块心病。”

“所以你们就知道，那个孩子身上出现这个仙印，本来应该是好事，是太子青暝正统的证明，可就因为我们三人那一次偶遇，站在庭院里随口寒暄几句，竟然被仙妃密告诬陷，说淮月侧妃和青玄有染，说你……姑且算是你吧，是青玄的子嗣。”他神色突转：

“这本是无稽之谈，仙妃的目的也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但仙妃毕竟是和白青暝做了百年夫妻，深谙他的脾性，知道此人最大的软肋就是青玄，再加上生性冷情多疑……”他垂眸：

“果然，仙妃得手，青暝太子将侧妃和孩子都关押了起来，我到人仙族向他说明当年的情形，却被他冷冷赶了出来。”

清韵真君看了看白云楚，心中暗赞他沉得住气，到现在也只是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

“后来我便与太一商量，决定此事一定要瞒住青玄，因为依他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回来解释，甚至和青暝兵戎相见，同时我们暗地里联络人仙族中相熟之人，想要找到线索证明此事，却没想到还没有找到办法，青玄却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竟然赶回来了！”

说到这里，清韵真君略沉了沉，似乎是很不愿意回忆当年之事：“我和太一得了消息赶到城外，想要拦住他，却终是晚了一步，后来我就听说青暝和青玄在仙王殿大战一场，最终被老仙王赞为玄天战仙的青玄居然落败，被青暝杀死，之后人仙族禁地突然开启，老王恰在此时出关了！”

他闭目长叹：“若是他老人家早几个时辰出关，或者我们能拖住青玄，他也就不用身陨道消，被亲兄长所杀……”

听到此处，白云楚眉间微动：“上仙，贫道有一事不明。”

“请讲。”

“既然上仙说当年是青玄承继了仙印，且听上仙的意思，似乎也是他更有才华，更加贤德，那么老仙王为何不让他承继界主之位，或者说至少犹豫一下？反倒任由他漂泊在外。”

清韵真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他语气里带了一丝惋惜，听得岚霏和玄墨有些不舒服，白云楚却只是微笑摇头：

“上仙，我就是我，青玄的确曾经在我的身体里住了一段日子，也曾醒来过，不过如今已经……现在想想，大约是他疼惜我这个侄儿，又因残魂无法长久，才主动融入我的元神，如今青玄上仙，的的确确是已经不在了。”

清韵真君点了点头：“对不住，我只是思念故人……至于你问的那件事，的确是合情合理，当年老仙王也曾经犹豫过，还专门招太一去算过……”他看看东皇太一：“你说吧。”

东皇太一点了点头：“当年老仙王曾招我去给两位王子占卜，结果是太子命格平平，不过好在倒是安顺，但青玄王子，却是……杀破狼的命格。”

他一言既出，不但玄墨明白了，便连只是粗通命理之术的白云楚也明白了：杀破狼，这是主导天下大乱的命格，如何能担当一界之主！

东皇太一看他似乎是明白了，又言道：“如你所想，故而我当时就建议老仙王不要更改继嗣人选，同时让青玄带兵，因为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够引出他命格里好的那一方面，之后的事情也验证了我的卦象，青玄带领人仙族一半兵马南征北战，的确是功勋卓著，不但扫平了仙界小股的动乱，对抗魔界也是所向披靡，老王却并不敢大意，生怕爱子被命格所扰境况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