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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馨笑着上前半步，道：“太太莫怪，实在是因为我如今情况不同，”她摸摸肚子道：“老爷怕我莽撞，这才陪着一同过来。”

　　　　素馨怕苏氏借着敬茶的名义折腾自己，一见面就抬出肚子，让她投鼠忌器，另外也是想是试探苏氏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孕。

　　　　苏氏果然变了脸色，虽然已经暗暗布置后手，可也还是心里不痛快。一股股的酸气不停的往上冒。

　　　　素馨叫她并没有露出太过吃惊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来严姨娘的提醒没错，她的感觉也没错。

　　　　芽儿捧着茶盏过来，见几人还没落座，便远远的站着。

　　　　苏氏抿着嘴，僵硬的坐在上位。

　　　　素馨上前两步，左右看了看，见连个薄薄的垫子都没有，就知道苏氏是想要为难，她暗自咬牙，硬着头皮往下跪。

　　　　顾博文踱步过来，瞧见她脚前空空，拦下她道：“怎么没有蒲团？”

　　　　苏氏错了下牙，素馨离得近，清楚的听到一声牙酸的‘咯吱’声。

　　　　苏氏冷斥，“芽儿，你是怎么做事的。”

　　　　芽儿赶忙认错，从次间拿出蒲团，放在素馨脚前，等到她跪下，又端来茶盏。

　　　　素馨手捧茶盏，双手托过头顶，“太太请用茶。”

　　　　苏氏冷冷的盯着她莹白的好似透明的手指，动也不动。

　　　　素馨忍着酸痛，动也不动的觉着茶盏，很快莹白的脸上沁出点点薄汗。

　　　　顾博文忍耐的等了一会儿，见苏氏还不肯罢休，便道：“苏氏，赵姨娘给你敬茶呢。”

　　　　苏氏抬起头，道：“老爷什么时候换了称呼，不叫玉娘了？”

　　　　顾博文心里一阵翻涌，他侧过头，忍耐而又厌烦的避过她的视线道：“那都是什么是时候的事了？老夫老妻的，你也不嫌牙酸！”

　　　　这是说自己这么大岁数还没脸吗？

　　　　苏氏胸脯极快的起伏两下，忍了又忍，才勉强没冲顾博文发火。

　　　　芽儿小心的看着苏氏脸色，见她抬眼，忙接过茶盏，递了过去。

　　　　苏氏意思的沾了沾唇，就放下了，道：“芽儿，送赵姨娘回房。”

第一百八十九章　暗审问

　　　　这厢各怀心思的浓情蜜意，那厢曹嬷嬷已急匆匆的赶回福寿堂，顾老夫人问她，顾博文找她何事。

　　　　曹嬷嬷把确认素馨有孕一事讲了，又拿出床帐。

　　　　顾老夫人和她仔细研究一番，除了味道之外，还真没发现什么不对，为了谨慎起见，顾老夫人觉得还是该把内院好好梳理一遍。

　　　　她道：“你跟老大媳妇说一声，既然要整治，就都一并弄好，莫要有什么遗漏。另外让落桐院收拾出个屋子，过两天把素馨安置过去。”

　　　　曹嬷嬷点头，去端玉苑跟陈氏传完话，又去落桐院。

　　　　陈氏一听说素馨有孕，立马警惕起来，苏氏有多跋扈，陈氏最为了解，素馨独霸顾博文的事情已经让苏氏忍无可忍，如今又有了身孕，苏氏只怕再不会容她。

　　　　陈氏现在掌管内院的所有事情，万一素馨出了事，顾老夫人只会找她，而不会寻苏氏的麻烦。

　　　　陈氏可不想为苏氏背锅，她叫来裘嬷嬷，让一查到底。

　　　　裘嬷嬷浸淫内宅多年，手腕不是盖的。

　　　　一番雷厉风行的严查，很快找到管着浣洗房的徐婆子，有人作证，当初就是她断然拒绝素馨的要求。

　　　　徐婆子是府里的老人，家里老小都在府里当差，虽说不是什么重要位置，但百年家族就是这样，家生子的关系就跟大树下面的根系一样，盘根错节，若是不知根底，根本查不清楚。

　　　　裘嬷嬷倒也厉害，她也不自己去查，而是找了徐婆子手下的副手阮嫂子，严明只要查实，就立刻接替徐婆子的位置。

　　　　阮嫂子这些年一直被徐婆子压着，现在有机会往上走，她怎会迟疑？

　　　　她立刻交代徐婆子交好的几个，其中就有差点结为亲家的刘嫂子。

　　　　裘嬷嬷对涉及到苏氏的一切都极为敏感，得知徐婆子有可能跟苏氏有牵扯，她立刻把这事报给陈氏。

　　　　陈氏现在防的就是苏氏，听闻这事，当即根本查也不查，直接让叫牙婆，把徐婆子和其他几家一并领走。

　　　　徐婆子早在刘嫂子被陈氏清出去时就有了心里准备，她让家里的大小子出去打听，得知刘嫂子一家被卖去了下九流的地方，丫头更是直接进了楼子，听说那里的妈妈已经扬言，过了今年就让那孩子接客。

　　　　徐婆子有个比刘嫂子家的丫头小一岁的孙女，她不能眼看着孙女落到那样的境地，便在牙婆过来之前，便托曾经有一点私交的小丫鬟给落桐院送信。

　　　　苏氏这时正因为裘嬷嬷的话气得打碎了一整套茶具并一个桌屏，两个小花瓶。

　　　　芽儿进来伺候，苏氏心里正烦，挥手让她下去。

　　　　芽儿脚步顿了下，还是走到她跟前，递上一张纸条。

　　　　苏氏略微惊讶的抬眸，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发青。

　　　　“她竟敢威胁我！”

　　　　芽儿没有看纸条，不知道内容，但看苏氏的表情，她便知道有些不好。

　　　　苏氏看了眼芽儿，暗忖着这种事交给她只怕不妥，便道“去把钱嬷嬷叫来。”

　　　　芽儿赶忙出去叫人。

　　　　苏氏沉着脸，眼里隐带阴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钱嬷嬷很快进来，“太太，你找我。”

　　　　苏氏朝她招了下手，等她走到跟前，把纸条给她看，道：“你想法子悄悄处理了。”

　　　　钱嬷嬷静了片刻，道了声是，转身出去。

　　　　苏氏满意点头，一点也没有问她怎么处置，应该怎么善后的意思。

　　　　在她心里，就应该这样，主子交代事情，不管如何难办，做下人的就该全力办好，她甚至还觉得自己眼光不错，随便一搭眼，就能找到这么得力的，大嫂总夸尤麽麽这么好，那么好，那是她没有自己这样的慧眼。

　　　　钱嬷嬷出了落桐院，扭头望着厚实的大门，冷冷一笑。

　　　　苏氏竟然让她把徐婆子一家都解决了，还要悄悄的。

　　　　徐婆子一家七八口子，其中还有两个力壮的，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就是生了八只手，也没办法把人全都弄死，更别提还要没有一点动静。

　　　　她顺着夹道一路赶到端玉苑，陈氏正在盘点人数，准备买人的事情，听说钱嬷嬷来了，她挑了下眉。

　　　　她记得曾经叮嘱，没有大事不要过来这边。

　　　　裘嬷嬷出去将人悄悄带进来，钱嬷嬷将苏氏让她做的事说了。

　　　　陈氏呵了一声道：“这事我知道了，亥时一到你就去回禀，就说事办成了。”

　　　　钱嬷嬷跟着沉香出去，陈氏吩咐裘嬷嬷道：“让你家大小子带着些人跟着牙婆，等离远了，就把徐婆子一家带去别院，让王老栓好好审审，我要知道苏氏为什么想要这一家子的命。”

　　　　裘嬷嬷道：“王老栓可是个手狠的，徐婆子这岁数只怕受不住。”

　　　　陈氏冷冷的道：“她受不住，不是还有受得住的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作死，就是死了又能怪得了谁。”

　　　　裘嬷嬷笑着应是，转身出去。

　　　　夏日里，天黑的总要晚上许多，素馨坐在榻上，垂着脸收拾东西。

　　　　虎子端了熬好的安胎药过来，顾博文接过，走进里间，正好瞧见素馨抬手在擦眼睛。

　　　　他脚步微缓，思忖片刻才走到素馨跟前。

　　　　“收拾得怎么样了？”

　　　　男人磁性的声音低沉悦耳，撩拨着身边人的心弦。

　　　　素馨抿着嘴，扭过头快速的抹了抹眼睛，回过身时，她笑吟吟的道：“差不多了。”

　　　　顾博文盯着她发红的眼圈道：“怎么哭了？就这么不想去内院？”

　　　　素馨摇摇头，道：“曹嬷嬷考虑的周全，我现在这个样子，去内院最为妥当。我只是……”她声音一梗，扭过头控制着哭音，温柔的道：“我只是担心老爷你。”

　　　　她道：“虎子年纪小，还有些呆，只怕照顾不好老爷。”

　　　　顾博文端量她一会儿，见她眼底清澈，除了满满的担忧，就是对他的情意，顾博文心里顿时软软的。

　　　　他把药碗凑到素馨跟前道：“先喝了药，凉了可就失了药性了。”

　　　　素馨听话的接过碗，蹙着细细的柳眉，一口一口喝完。

　　　　顾博文把碗接过去，顺手放在一边，搂着素馨依旧纤细的柳腰，道：“我从前跟朋友出去游历时，客舍里的条件可比家里差多了，冯大做起事来还不如虎子的一半，就这样我不是也过了这些年？”

第一百八十七章　清内院

　　　　刘嫂子听到她这般说，抬起头，恶狠狠的看了过来。

　　　　张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轻蔑的一翻眼珠。

　　　　牙婆审慎的盯了刘嫂子一眼，心里快速盘算着把她卖去哪里合适，嘴里连忙道谢，又顺手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张嬷嬷掂了掂，见分量不轻，微微一笑。

　　　　这般会来事，也不枉她照顾一场。

　　　　牙婆又道：“府上走了好些，不知可要补充？”

　　　　张嬷嬷道：“自然要的，你且莫急，回去等我消息就是。”

　　　　牙婆喜上眉梢，这一回接收的人要都卖出去，那就是一大笔收入，若是能再卖些人进顾家，那她今年的嚼用就都出来了。

　　　　张嬷嬷挥挥袖子，背着手走了。

　　　　牙婆拜托府里的几个婆子把哭闹着不肯离开的众人通通带出府，门外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正等在那里，见人出来，便直接把人赶上了骡车，一挥鞭子，利落的走了。

　　　　婆子们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有个圆脸的似乎有感而发的道：“也不知这些人会卖到哪儿去。”

　　　　有个方脸的斜睨她一眼，道：“怎么？你可怜他们？”

　　　　圆脸的表情微变，忙道：“我顾自己还忙不过来，哪儿有功夫可怜别人。”

　　　　方脸的道：“知道就好，你当张嬷嬷那话是白说的？这些人一准不会卖去好地方。”

　　　　圆脸的咂了下舌，缩缩脖子再不敢吭一声。

　　　　陈氏整顿内宅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前院，顾博宁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们三房终究是要分出去的，所以对陈氏加大宅院掌控力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叮嘱姜氏管束好院子。

　　　　顾博宁从来只醉心书画，对这些琐事毫不关心，倒是素馨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拜托虎子出去打探。

　　　　虎子憨头憨脑，倒也不讨人嫌，陈氏做这些事情根本没有避嫌的意思，所以很容易就把事情打听清楚。

　　　　虎子回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素馨。

　　　　素馨摸着依然平坦的小腹，微微一笑。

　　　　当晚，顾博文习惯性的轻抚着她的小腹，两人同榻而眠。

　　　　夜风轻柔的吹过廊前的芭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素馨安静的蜷在顾博文的怀里，发出细细长长的呼吸声，好似一个需要保护的幼兽在安全的环境里，安逸的熟睡。

　　　　忽然，她发出一声凄哀的低叫，整个人好似被什么惊吓一般瑟瑟发抖。

　　　　顾博文被她异样的举动惊醒，他迷糊的抬手拍了拍她道：“怎么了？”

　　　　素馨迷糊的抓住他的手，好似推拒，又好像要抓紧，嘴里还低低的喃道：“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接着她猛地推开顾博文，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臂紧抱着膝头，像是要保护什么。

　　　　顾博文被她一推，险些跌到床下，他撑起身体，下床点了灯。

　　　　举着烛台来到床边，轻轻拍着素馨的脸颊，道：“素馨，你怎么了？”

　　　　素馨迷茫的睁开眼睛，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老爷，”她忽然起身，展臂搂住顾博文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啜泣的道：“我梦到有人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顾博文轻拍着她的背脊，低低的道：“别怕，那都是梦。”

　　　　素馨用力摇头道：“不是梦，是警兆。有人不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她翻身下了床，疯一样的把床帐拽下，道：“这里被人下了药，有人想要让我们的孩子还没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走。”

　　　　她崩溃一般的大哭，手指紧紧的抓着顾博文的手臂，整个人抖得好似风中的落叶。

　　　　顾博文第一次看到素馨这样，他极为震惊，也很心疼。

　　　　他将烛台放在几上，伸臂搂住素馨，温柔的拍着，“别怕，有我在，没人害得了你和孩子。”

　　　　素馨紧紧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良久她微微点头。

　　　　顾博文将她扶上床，素馨却不肯躺下，她看着地上的床帐道：“老爷，明天还是把它扔了吧，我总觉得这个床帐有问题。”

　　　　顾博文对她把梦里的事情当真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一个床帐而已，他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

　　　　素馨这才放心躺下，还乖巧的拉着他的衣襟，用那双水粼粼的大眼睛看着他。

　　　　顾博文自打她怀孕，已经素了好久，那里经得住这般，顾博文捏着她小手，忍着泛起的火气，道：“你再这么看我，我可要不客气了。”

　　　　素馨抿嘴一笑，俏皮的眨眨眼，挑逗的道：“老爷要怎么不客气呀？”

　　　　顾博文呵呵一笑，扭头吹熄了蜡烛，抹黑上了床。

　　　　很快床上传出了女人娇滴滴的呼声，片刻之后转而变成男人难耐的粗喘声。

　　　　翌日清晨，素馨捂着肚子，脸色有些不好。

　　　　顾博文有些担心，此时素馨肚子月份还浅，昨晚的一时情不自禁，虽然没有真的怎样，但也怕伤到孩子，便请了郎中过来诊脉。

　　　　素馨脸颊泛红，满脸娇羞的嗔了顾博文一眼，但也还是伸出手。

　　　　老郎中细细把过之后，说胎像有些不稳，叮嘱素馨要多注意，末了开了三副保胎药。

　　　　顾博文闻言，赶忙让虎子照着药方拿药，又问郎中具体有什么禁忌。

　　　　素馨瞟了眼还没处理的床帐，道：“不知有什么落胎的药物可融在水里？”

　　　　老郎中点头，道：“过量的麝香，或者红花一类，如果长期接触，只怕孩子难保。”

　　　　素馨略微踉跄了下，她表情微慌，但又很快镇定下来，直到老郎中出门，她才软软的摊在榻上，站都站不起来。

　　　　顾博文进来，见她这般吓了一跳。

　　　　素馨泪流满面的抬起头道：“老爷，我那个梦竟然是真的，”她道：“咱们府里的香品里大半都是加了麝香的，这床帐也是被人熏过的，我之前就觉得味道浓郁，想要换下来，但是浆洗房上的人说，她们人手不够，让我过些时候再送去，”她手指颤抖的抓着顾博文的衣袖道：“是我太傻，相信她们的谎话，不过是一套床帐，哪用费得什么功夫，她们欺我什么都不懂，想让熏香里的麝香毒死我的孩子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埋疑心

　　　　素馨哭得不能自己，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像是下一瞬就会昏过去一般。

　　　　顾博文搂着她，温柔的劝道：“这府里除了你我，没有人知道你有了身子，那边想必是没有注意，才送来这样的床帐。”

　　　　顾家主子用的衣服床帐一类都是用香薰过的，顾博文并没有引以为意。

　　　　素馨呜咽哭个不停，本就娇软的身体哭得直抽。

　　　　顾博文还记挂着郎中的话，怕她哭出个好歹，只好叫才刚跑回来的虎子去内院叫曹嬷嬷过来。

　　　　虎子进门，见素馨哭得不行的样子有些发愣。

　　　　顾博文本就不是个有耐心安慰人的主，这会儿没发出来，不过是怕吓着素馨，吩咐完虎子，他安抚的拍着素馨，不想一抬头瞧见虎子傻站着不动，脸上不由一热，顿时大喝道：“还不快去。”

　　　　虎子‘啊’了声，被他喝的哆嗦一下，赶忙顶着一头大汗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曹嬷嬷随着虎子赶了过来，一进门就见到顾博文紧抱着素馨，她赶忙扭过身，背对着顾博文道：“二老爷。”

　　　　顾博文别扭的转过头，瞟见她半个身子，便道：“嬷嬷来了。”

　　　　他现在根本不敢放手，他怕一松开，素馨就会软瘫到地上。

　　　　曹嬷嬷‘嗯’了声道：“二老爷叫老奴过来是……”

　　　　顾博文指着远处的床帐道：“劳烦嬷嬷帮着看看，这床帐到底有没有问题。”

　　　　在顾博文心里，曹嬷嬷是精于内宅一切事务的专家，这些事她必定一目了然。

　　　　曹嬷嬷倒很淡定，虽然心里奇怪，还是拿起床帐嗅了嗅，又仔细看了一遍，道：“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是香味有些浓郁，用料没掌握好。”

　　　　曹嬷嬷对香料一事只有个大体的研究，见顾博文一副要深究的样子，便道：“这府里，琪姐儿对香料最有研究，不如叫了她来看看。”

　　　　顾博文默了默，觉得长辈房里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小辈参与。

　　　　素馨眼见这件事到了这里就要完结，她忽然倒抽了口气，眼皮一翻，整个人往后倒了过去。

　　　　顾博文心里一慌，赶忙抱住她道：“嬷嬷快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