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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翠轻叹一声，也知要想不断了香烟，也只能如此。

　　　　不过既然林娘子没有他心，娘娘那边怕要另做打算了。

　　　　林琪重又低下头，盯着已经泛起白色碳灰的炉子，沉寂不语。

　　　　这番话真真假假，不过也带着些她的真实想法，但愿能蒙得过去。

　　　　烟翠也盯着碳炉，想着自己的心思。

　　　　不知不觉过了许久，皇帝已起身离开。

　　　　林琪重又进了屋里，贵妃又与她闲谈几句，赏了东西，又说过两天再接她来玩。

　　　　烟翠送了林琪出去，回来就把林琪的原话一五一十的回禀了，又道：“我瞧着她不像瞎话，应是一早就打算好的。”

　　　　贵妃是平民出身，对底层的生活有很深刻的了解，听说林琪有这勇气，略微有些吃惊，不过片刻又释然。

　　　　“这妮子倒是有主意，不过听说她与韩副指挥使的独子相处极好，虽然没有亲缘，但以后也算有兄弟能依仗，便是招赘，也不会受欺负。”

　　　　“至于找人的事先搁下吧，我瞧着三郎似乎没有这样意思。”

　　　　烟翠笑着点头附和，又拿了香瓶出来。

　　　　“先搁起来，”贵妃心情好，难得调笑：“没得被你浪费了这等好香。”

　　　　烟翠顿时小脸一红，溜去西侧间躲着了，烟霞正给贵妃捏肩，久等不见她过来，不由闷笑。

　　　　而此时，林琪正随着顺子从原路返回，正走过一个月洞门，便与两人相遇。

　　　　林琪立刻严谨规矩的立在一边。

　　　　顺子看清来人，忙恭敬的拱手，唤了声“真人。”

　　　　那人只从鼻子里哼了声，便转眸去看林琪。

　　　　顺子赶忙扯了林琪，低声道：“还不快见过云阳子真人。”

　　　　林琪便顺着他的意思行礼问安。

　　　　云阳子上下打量了圈林琪，暗道这小丫头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点，嘴里却道：“你便是那个能以香疗病的丫头？”

　　　　林琪心里腹诽再不来她都要出宫了，嘴上却道：“真人抬举民女了，只是略能缓解不适的小技而。”

　　　　云阳子嗯了声，侧眸道：“改日我也见识见识这等小技。”

　　　　说完，便大袖一挥，带着仙气的转去另一边。

　　　　顺子一直屏气听着，见林琪不卑不亢的应对，也佩服几分。

　　　　林琪心里暗笑，脸上却带着几分苦笑。

　　　　“大人，我是不是得罪真人了？”

　　　　顺子想了想，道：“真人性子虽古怪，性情高洁得很，应当不会记仇吧。”

　　　　这话他说着也心虚。

　　　　林琪显然听出来了，立刻耷拉下了脑袋。

　　　　一路无话出了宫门，顺子朝林琪一拱手，扭头走了。

　　　　坐在骡车里晃荡的林琪抿着嘴，许久不曾开口。

　　　　跟着一块出来的丹霞和止儿见了，不由惴惴。

　　　　当车子行到街市时，外面热闹的声音透过夹棉的帘子透了进来。

　　　　林琪猛地醒神，叩了叩厢板，道：“去张三分茶。”

　　　　孟大郎应了声，一抽鞭子，扯了缰绳便往另一头行去。

　　　　林琪摸摸腰间的荷包，吐了口气。

　　　　事成不成的，过两天就知道了。

　　　　车子很快停在了茶铺门口。

　　　　止儿腿脚灵巧，直接跳下车，拿了脚凳摆好，又撩了帘子等着丹霞扶人出来。

　　　　孟大郎来送过几次吃食，与掌柜伙计都熟，看到他来，伙计忙跑里面回禀。

　　　　张掌柜吃了好些次黄嬷嬷打发人送来的吃食，听说来人，忙丢开算盘过来。

　　　　待走到门口，刚好迎上才刚下车的林琪。

　　　　张掌柜略有些惊异，忙朝边上的伙计使眼色，示意他去后院通报，自己迎上来连连作揖，道：“贵客迎门，小店蓬荜生辉。”

　　　　林琪笑着与他点了下头，问崔硒可在。

　　　　张掌柜笑说正好在，又请林琪去后堂。

　　　　茶楼的后面与前边不同，路旁是绿意葱茏的青竹，微风浮动，便会传来沙沙的响动，出了竹林便是仅能一人独行的小桥，有枝干弯曲盘旋，叶子碧绿苍翠的松柏，间或一两块嶙峋模样的瘦石点缀其中。

　　　　待到走到尽头，便是个十分简朴的小院，周围环绕着的围墙是用尚未雕琢的石块拼凑着垒砌来的，倒是有几分大朴若拙的味道。

第四百四十五章　卫家娘（重阳加更！）

　　　　韩老太君见她应了，心里松了口气，说起话来也热络了些。

　　　　两家早年关系也是不错的，只因着那桩不太成功的亲事才生疏下来。

　　　　齐氏这会儿放开心结，也跟着凑趣，与袁氏一同说着话，气氛倒比才一开始好了许多。

　　　　另一边厢房里，韩四在屋里呆得没趣，便与平氏说要去后面园子转转。

　　　　这会儿距离吃饭时辰还早，平氏想着难得出来一趟，便答应了她，但又怕她一人出门不妥，便让香屏叫了韩五和林琪一块。

　　　　听到出门，林琪有些不愿，祥真观地势略高，风一刮过，便觉得格外的冷。

　　　　奈何顾氏觉得女儿太过惫懒，没有小孩的活泼，便鼓励她出去。

　　　　林琪只好裹得厚厚的披风，抱着暖暖的手炉，拖沓的带着止儿和雪姣出门。

　　　　走在开着娇嫩迎春花的小路上，韩四小脸微红，大约还在忐忑前事，眼神不时的往林琪身上瞟。

　　　　林琪被她看得心烦，便扭了脸看过去。

　　　　不想韩四好似只受惊的小兔子，急忙的扭回去，两眼直定在跟前那一小块地方。

　　　　林琪有些好笑，想想自己小时也是耐心不足，太婆却极为宽容的样子，便在韩五让丫鬟帮着摘花枝时，淡淡的道：“那方子你可有制出来？”

　　　　韩四霍然扭头，张了张嘴，才道：“有的。”

　　　　林琪问：“可觉得哪里不顺？”

　　　　韩四低声道：“我把细辛和松香分开，各做了几个香丸，等阴干了才知效果如何。”

　　　　林琪点头，觉得她既肯动手，还是有几分孺子可教的，便放柔语气道：“等你研究过后，心里有了成算，再来与我探讨便是。”

　　　　“多谢林姐姐，”韩四霍然转头，满脸惊喜。

　　　　林琪点了下头，顺着小路往前走去。

　　　　韩四喜不自禁，用力一握小拳头，暗道幸亏听阿娘的话把香丸制了，不然林姐姐怕是再也不会理她了。

　　　　韩五拿着花枝喜滋滋的跟了过来，韩四朝她一招手，道：“五妹妹快些，前边还有更好看的呢。”

　　　　说着她一提裙摆，追着林琪而去。

　　　　韩五见状，也急忙忙的扯了丫鬟紧跟。

　　　　三人很快来到园内一隅的亭子。

　　　　此时天气未暖，小亭四边都被门挡着，三人只想找个地方歇息，不想一开门板，才见到里面还坐着两位娘子。

　　　　看到来人，韩四皱了下眉头，似是想走开。

　　　　正对着门口，脸带英气的小娘子轻轻一笑，道：“韩四你可是不愿见我？”

　　　　韩四脚步一顿，别过头去，闷闷的说了声“哪有。”

　　　　背对着亭子，身量略高，体型更加纤细的小娘子转了头来看。

　　　　那英气小娘子娉婷走到她跟前，毫不客气的捏她肉呼呼的小脸，道：“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还狡辩。”

　　　　韩四痛得支吾下了，挣扎着把小脸救下，给林琪介绍道：“卫大夫人的女儿，行六。”

　　　　“叫表姐，”卫六娘一瞪眼睛，抬手又要去扯她小脸。

　　　　韩四急忙躲到林琪身后，求饶的道：“好表姐，再捏就出印子了。”

　　　　卫六娘见她再没有开始的生疏，才算放过她。

　　　　林琪心里念叨着原来有亲，难怪瞧着平氏与袁氏关系不同，又依着礼数行礼，并报了名讳。

　　　　卫六娘灿然一笑，回礼，又请三人入亭，为林琪引荐一直站在桌边的堂姐，卫五娘。

　　　　卫五娘不似卫六娘那般爽朗，笑起来十分的温雅，便是说话也带着文气。

　　　　韩四为了讨好舞文弄墨的阿爹，也曾下了苦力，诗词歌赋，不论寓意，单论对仗还是挺工整的。

　　　　韩五年纪虽小，但金氏书香出身，总觉得人是从书里学乖的，其姨娘与金氏一同长大，耳熏目染也喜好这些，没事时便敦促韩五多看书，要论才学功底比韩四还略高些。

　　　　对比那两位的两眼放光，卫六娘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早些年随父母在太原，无拘无束的放羊了几年，早已习惯爽利行事，而今听到这些文绉绉的词句，她着实无奈。

　　　　余光瞄见同样眼神游离，不时瞟向窗外的林琪。

　　　　两人对视一笑，顿时互生好感。

　　　　丫鬟们取来小点热茶，林琪这会儿有些渴了，便搁了一直紧握着不放的手炉，捧着茶盏慢慢的喝。

　　　　卫六娘见她乌黑的眼仁紧盯着手里，白嫩嫩的腮帮微鼓，好似自己幼时养过的松鼠，抱着果仁便不肯撒手，不由笑了起来。

　　　　林琪被她笑得莫名，诧异看她。

　　　　卫六娘也不语，心说等回去匀个小鼠送去给她。

　　　　倒时一大一小各捧着吃食，那画面定是有趣。

　　　　又说了会儿闲话，便有丫鬟来请，观里的素斋已经送去各自院子。

　　　　林琪便与卫家两位娘子作别，领着韩家两姐妹回去。

　　　　这时卫老夫人已经离开，韩老太君在次间里与伍氏和韩三说话，听说人都回来了，便住了话头，命丫鬟们叫了平氏金氏柳氏等人过来。

　　　　众人依着长幼坐在席上，韩老太君为了安抚韩三，把她叫到身边。

　　　　韩四见了，微微撅嘴，却被平氏一个眼风瞪得憋了回去。

　　　　吃过午饭，又歇了一会儿，袁氏便来告辞。

　　　　韩老太君笑着与她寒暄几句，才让齐氏送人出去。

　　　　又歇了小半个时辰，一家人登船回府。

　　　　才一进二门，就见瑞盏迎来道：“四姑奶奶带着表少爷过府来看老太君了。”

　　　　听闻此言，正扶着老太君的韩三手臂一僵。

　　　　韩老夫人看她一眼，问：“四姑奶奶人？”

　　　　“早前在屋里等了一阵儿，后晌午时，四太太那边来请，便过去了。”

　　　　韩老太君点头，道：“等那边叙完了话，在叫她过来吧。”

　　　　又朝后头紧跟着的一串人道：“你们也都回去吧。”

　　　　众人行礼，都各自离开。

　　　　林琪跟着顾氏往另一边走，趁着旁人没留意，便扭过头看。

　　　　只见韩三耷拉着肩膀往慎园兴趣，韩老太君被伍氏和齐氏扶回荣禧堂。

　　　　显然四姑奶奶过来，定与二房脱不开关系。

　　　　傍晚，雪姣便打听出刘韩氏此次过来似乎很讨老太君喜欢，回去时带了好些东西回去。

　　　　据说齐氏和伍氏也很高兴。

第四百四十三章　祥真观

　　　　韩四开始乖乖坐在平氏身边，可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林琪跟前，还趁着顾氏和平氏没有注意，小声道：“林姐姐喜欢制香？”

　　　　林琪侧眸看她，心说来了。

　　　　“是啊，”林琪点头，“我手太笨，女儿家在行的女红，我偏不成，只能捣鼓些不太费力的打发时间。”

　　　　“其实我平常也有制香，还晒了好些干花，只是不得要领，总是搞砸，”韩氏小脸绯红，吭哧着道：“姐姐若是有时间，能不能指点我一下。”

　　　　抬眼，见林琪似笑非笑，她脸如火烧，又添了一句，“若没空，就算了。”

　　　　说完，一脚往后撤，好似随时要溜。

　　　　林琪看她一眼，转头看平氏。

　　　　见她虽然在与阿娘闲谈，余光却一直盯着这边。

　　　　林琪想起她为了亲近的人，宁可得罪伍氏的性子，心念一动，慢悠悠的道：“好呀，四娘子若有拿不准的，可带来与我探讨，说不定还能想出好的主意呢。”

　　　　“真的？”

　　　　韩四眼睛晶亮，万没想到林琪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林琪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想，要是平氏上道，她不介意给韩四些甜头。

　　　　待到暮色四合，平氏母女离开。

　　　　韩守奕带着细汗一脸兴奋的跑来，看到平氏母女的背影，他略一皱眉。

　　　　长缨陪着他进来，跟顾氏回禀，老爷请的人已经来了，正在韩守奕的院子。

　　　　顾氏闻言大喜，忙问长缨那人对屋子可还满意，还有什么需要的。

　　　　长缨道：“方师傅很好说话，就是要顿顿不断肉，晚上有酒便可。”

　　　　顾氏一听，二话不说，直接把黄嬷嬷为安抚林琪傍晚时的馋嘴特地做的好菜送去前院，又让韩守奕过去跟前陪着。

　　　　于是，当晚林琪被一碗甜豆粥打发了。

　　　　林琪很是郁郁，强烈要求早上加餐。

　　　　黄嬷嬷早巴不得林琪能多用些，忙乐颠颠的应了。

　　　　第二天，天才刚亮，小厨房里就已炊烟袅袅，没等林琪起床，灶上已经温着甜咸粥品四中，甜糯类的卷子四道，并油煎小点两样，咸香夹肉的饼类五种，更别提还有其他凉拌、炝闷、腌制出来的各色小菜数种。

　　　　等到林琪和顾氏下来，正好韩远之当值回来。

　　　　三人才一坐下，就见芸心几个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没一会儿就把桌面摆满。

　　　　顾氏看了眼彩桥手里摆着两道杏仁酪的托盘，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彩桥摇头，林琪心虚。

　　　　韩远之笑道：“怕要送去前院的吧。”

　　　　“应该是吧，”林琪干笑，便是再饿的肚子，瞧着这一桌，看也看饱了。

　　　　顾氏素手一挥，点了所有带肉的和咬着极香的酥炸类，又把小菜分出去大半。

　　　　傍晚，韩四带了些香料以及一张修修改改的香方过来。

　　　　林琪细细推敲之后，道：“这两者虽然味道都重，但细辛味辣，气味停留只在瞬间，与蜀椒等物相配可提神醒脑，松香细腻，韵味悠长，与侧柏苏和等配在一起才能更加发散出本身的香味。”

　　　　韩四站在边上连连点头，问林琪，“那到底该用什么？”

　　　　林琪侧目，问她：“你配这方子要做何用？”

　　　　韩四眨巴眼，很天真：“我就是觉得这么配着不错。”

　　　　觉得？

　　　　林琪挑眉。

　　　　所以这方子根本就是依着想法胡乱写的。

　　　　林琪搁下方子，淡淡的道：“四娘子下次再有想法，还是先试过，有体悟了，再来与我探讨吧。”

　　　　说完，便不再理她。

　　　　韩四小脸一红，嗫嗫的说了声对不住，拿着东西灰溜溜走了。

　　　　又过两日，齐氏让家生子和庄户上年龄合适的都来府里，又让人牙子领了些过来。

　　　　宝笙把人都聚在一处，把长得不周全的和身子骨不硬朗的都挑出来，余下的都交给嬷嬷学规矩。

　　　　第二天，齐氏去荣禧堂请安时，便提了去祥真观上香添香油的事情。

　　　　这在往年已是惯例，京都里的高门贵胄也大多会在正月的某天过去转转。

　　　　韩老太君自然应允。

　　　　定下明早出门，齐氏让伍氏帮着张罗，等到一干小辈退了，她留下与韩老太君说话。

　　　　伍氏被夺了月余的权柄，而今骤然得回，顿时大喜，未免出了差错，她事事都要亲自关照。

　　　　韩老太君已是堪堪要到杖朝之年，平日里甚少出府，也只有去道观添油上香时，才会出来走动。

　　　　伍氏怕车椅颠簸，便命人收拾好楼船，几番洗刷，以待明天之用。

　　　　林琪躲懒没去请安，等顾氏回来一说，便张罗着跟去。

　　　　顾氏瞪她，“才刚说你病了，明儿就好，再这么下去，怕旁人都知道你是装的。”

　　　　“不会，”林琪笑嘻嘻的抱着顾氏胳膊撒娇，道：“今天不是说我吹了风么，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喝碗浓姜水，捂了一夜，不就能大好了嘛。”

　　　　顾氏依旧板着脸，道：“既如此，那就喝了吧。”

　　　　林琪顿时苦脸。

　　　　翌日，林琪从床上起来，发了会儿呆，一咂吧嘴感觉出嘴里的姜味。

　　　　丹霞端了盥洗物什过来，见她皱巴着脸，便抿嘴偷笑。

　　　　林琪嗔她一眼，灌了一大口薄荷水，用力漱口，吐出后，觉得嘴里阵阵清凉，才好过了些。

　　　　雪姣拿了搭在架子上的秋香色夹棉袄裙过来，帮她穿戴整齐。

　　　　丹霞拿了套芙蓉缠枝点翠的头面过来，正要给她戴上，就被林琪拦下。

　　　　“换碎玉攒花簪，配同色葫芦小坠。”

　　　　“姑娘，”丹霞有些不愿。

　　　　祥真观是城里香火最盛的道观之一，迎来送往的皆是高门贵妇，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该为以后打算了。

　　　　林琪皱眉，“没听到我说话。”

　　　　丹霞不甘愿的应了声，把簪头只有拇指大小的碎玉镶嵌的小簪压在她的环髻上。

　　　　林琪接过耳坠，挂上圆润白腻的耳垂。

　　　　丹霞又挑了翠玉缠枝梳篦，梳拢了下后面的碎发，才别在脑后。

　　　　感觉到头上一沉，林琪转头看了看，素净淡雅，配着自己的小脸，也算秀雅可人。

　　　　镜中丹霞微撅着小嘴，似乎有些不乐。

　　　　林琪叹了口气道：“快收了你那些心思吧。”

第四百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