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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琪由着她给自己净手，道：“不行，皮套子太厚，戴在手上影响手感。”

　　　　丹霞叹气，道：“那我搬两个炭盆进去吧。”

　　　　“不行，”林琪摇头，“那屋里都是香料，被炭一熏都串了味了。”

　　　　丹霞将覆在她手上的棉巾拿开，见林琪的手指都泛起娇艳的红色，便道：“要不我去磨粉，姑娘想要什么吩咐我就成。”

　　　　“都不用，我都弄得差不多了，明早把香末弄出来，摊开晒干就是，”林琪呵呵笑两声。

　　　　听涛阁不像她从前住的院子，有耳房挡在外面，便是不升炭盆，也没有大碍。

　　　　那里只有一层薄薄的墙壁与外面相隔，风一吹，便会透寒，坐在屋里，便能感觉到冷风从脚边嗖嗖的过。

　　　　丹霞将她脚上的毛袜子摘了，用早已焐得暖暖的大毯子将她裹住，用手捂着她的脚丫，等到微暖了，才松开。

　　　　黄嬷嬷从下面上来，瞧见林琪捂得好似毛球，顿时沉下脸来。

　　　　“又去香房了。”

　　　　林琪仰着脸赔笑，却被黄嬷嬷完全无视。

　　　　接过飘着浓浓枣味的汤碗，林琪苦着脸道：“嬷嬷，我想喝骊珠水。”

　　　　黄嬷嬷点头，林琪大喜。

　　　　同样是温补，林琪更喜欢喝带着清甜味道的骊珠水。

　　　　黄嬷嬷神情淡淡：“喝了这个，再喝碗浓姜茶，我便给你熬。”

　　　　林琪顿时皱巴着脸。

　　　　那还不如就喝枣汤呢。

　　　　黄嬷嬷转身下了楼，没多久果然端来了浓姜茶。

　　　　林琪苦着脸，把姜茶灌下去。

　　　　黄嬷嬷道：“待会儿我就会让雪姣把香房封上，出了腊月再开。”

　　　　黄嬷嬷不知从哪儿摸来了锁头，扭身就要去锁门。

　　　　“那不成，我还要用里面的东西呢。”

　　　　她在那边还泡着香末，等到晒好，还需要再加入搭配其他的合制。

　　　　林琪从榻上跳下来，连鞋也顾不得去穿，就伸手去拦。

　　　　“哎呦，我的祖宗，地上凉，还不赶快上去，”黄嬷嬷吓了一跳，忙将她推回榻上，把毯子裹严，才道：“姑娘需要什么，让人来我这儿拿钥匙去取。”

　　　　“那多麻烦，”林琪抱着她胳膊轻摇，“好嬷嬷，我保证这段时间不去香房了，还不成吗？”

　　　　林琪软语低喃，试图蒙混。

　　　　不想黄嬷嬷这次态度十分坚决，任她百般撒娇，也不肯松口。

　　　　林琪无奈，只得作罢。

　　　　翌日，林琪懒洋洋的坐在榻上，摆弄香炉。

　　　　丹霞从外面回来，递给林琪封信。

　　　　林琪搁下香扫，瞧她红扑扑的小脸，道：“快去暖暖，都冻红了。”

　　　　丹霞嗯了声，挪去炭盆跟前。

　　　　林琪将信上的内容快速看完，露出开心的神情。

　　　　一抬头，她看到丹霞的脸反而比之前更加红，不由诧异。

　　　　该不会得了风寒了吧。

　　　　“小夜，”林琪转头朝外喊。

　　　　片刻，小夜慢悠悠进来，道：“姑娘，你找我？”

　　　　林琪道：“你看看，丹霞是不是病了。”

　　　　“我没有，”她话音才落，丹霞就好似火烧屁股样的从小杌子上蹦起。

　　　　林琪眨眨眼，怎么感觉丹霞很是心虚。

　　　　小夜淡定的打量丹霞一圈，道：“气血上涌，鼻翼微张，嘴唇微肿，应该是用力碾压造成的突然性充血，过会儿就好了。”

　　　　“小夜，”丹霞羞恼的叫了声。

　　　　抬眼，见四个眼睛晶晶亮，全都盯着她嘴唇看。

　　　　她羞恼的一跺脚，道：“姑娘，”她扭身蹬蹬跑了。

　　　　林琪微张着嘴，脸颊微红的看小夜。

　　　　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小夜十分淡定，她打小就在影楼混，丹霞这种在她看来就是小儿科。

　　　　“姑娘，转了年，丹霞就十五了，”小夜说完，便转身下楼。

　　　　林琪略一怔忪。

　　　　可不是，再过几个月丹霞就及笄了。

　　　　不过正琨哥现在还没取了功名，就这么急吼吼的嫁过去似乎有些草率。

　　　　她要不要把丹霞当做吊在他脑袋前面的萝卜，激励他一下呢？

　　　　林琪想想就觉得愉快。

　　　　余光忽的瞄见小夜要走，林琪忙叫住她，道：”硒哥哥回来了，你抽时间回去把奕哥儿的事提一提，问你师父有没有法子。”

　　　　小夜点头，又问，“姑娘不去吗？”

　　　　林琪想了想，摇头。

　　　　她而今身在伯府，阿娘上头有韩老太君和夏氏盯着。

　　　　她要是没有正当理由，还是别乱往外跑了。

　　　　又过两日，便是腊月初八。

　　　　天还没亮，黄嬷嬷便起来做腊八粥。

　　　　待到天色微明，腊八粥刚好熬得软糯，黄嬷嬷装了一小瓮，又装了些鱼肉干等物，让几个丫鬟搬抬着送去外院。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交际圈

　　　　荷香闻言只道了声谢，略过那比白瓷还略白上两分的手指，接了小瓶。

　　　　林琪朝她甜甜一笑，又加了句，“只有一条，这里面用料繁复，劳烦姐姐切记，夫人用时莫要用药，否则功效可要减半了。”

　　　　说完这话，林琪便蹬蹬的跑去追齐氏，没给荷香发问的机会。

　　　　走出小楼不远，周围逐渐多了赏花的人群。

　　　　齐氏此行是受了永安侯府的邀请，自然要先于其碰面再说。

　　　　周氏跟着走了一会儿，见齐氏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托词去寻故交，带着夏家两个小娘子走了。

　　　　齐氏带着伍氏等人来到梅林东边，被溪水环绕的小筑。

　　　　才要进去，就见边上的花树间走出来几位盛装打扮的女眷。

　　　　齐氏见是熟人，便笑着点头。

　　　　打头的妇人见到齐氏，忙上前两步，屈膝行礼。

　　　　齐氏将人扶起，笑吟吟的与之寒暄。

　　　　林琪暗扫了眼那妇人的面容与跟着的头戴珠翠，身着华服的女眷，悄悄垂下眼帘。

　　　　韩三略靠后些，低声与她介绍，“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出身承平伯府沈家，跟在她后面的是单家行四到行七的小娘子。”

　　　　林琪微微点头，目光略过年纪稍长些的单四和单五，转而落在略靠后些，还眨着一双纯真眸子，看似还懵懂的单六。

　　　　林琪冷冷一笑。

　　　　若当真纯真，就不会有杨六郎舍了单五，上蹿下跳的改聘单六的事了？

　　　　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杨二夫人固然疼儿子，杨家老太爷和杨二老爷却是个重气节讲风骨的。

　　　　这种弃姐选妹的事情是万万容不得的。

　　　　那一阵子，侯府可是没少闹腾，杨二老爷生生把杨六郎打得卧床不起，杨老太爷亲自登门致歉，但却再没提结亲那茬。

　　　　单家无奈，没隔月就把单五嫁去民风宽松的凤翔府。

　　　　单二夫人就这么一个嫡女，本打算风风光光的嫁在京都，以后也能好好照应的。

　　　　结果被单六害得嫁去边关，单二夫人如何不恨。

　　　　好长一段的时间里，单六的日子几乎与她相差不多。

　　　　一度，曾与她走得近了几分。

　　　　后来，单六被记入世子夫人名下，两人这才断了联系。

　　　　现在想想，大约在那时，单六就已经在谋算她了。

　　　　齐氏与沈氏并肩往小筑里走，单二夫人高氏与伍氏悄然一笑，热络的低声攀谈起来。

　　　　单家几个小娘子聚拢过来，默契的围着韩家几个姐儿说话，似有意若无意的把林琪排除在外。

　　　　林琪无所谓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样更好。

　　　　单家与三皇子不清不楚，她可不想痛下杀手时，还要顾忌这个，想着那个。

　　　　林琪随着顾氏走进小筑，正四下里准备找个地方。

　　　　雪姣一扯林琪，低声道：“姑娘，崔娘子也在。”

　　　　“在哪儿？”

　　　　林琪虽然眼睛又圆又亮，可真要找人，眼神却是不济的。

　　　　“那儿，”雪姣往左边微微一指。

　　　　林琪顺着她的手势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微矮了众人半分的崔十一娘。

　　　　崔十一正好也往这边看过来，见是林琪，她顿时笑弯了眼。

　　　　在她身边不远的崔三夫人也看到顾氏，便拉着她过来，笑吟吟的道：“我才刚过来，怕你年关太忙，就没给你下帖子，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

　　　　顾氏笑着与她见礼，道：“你这可就料错了，府里我就是个小辈，那些个事，可不用我烦心。”

　　　　崔三夫人闻言就笑了起来。

　　　　两人的夫君都是行三，头上都有婆母兄嫂管着，中馈之事的确不用她们强自出头。

　　　　崔三夫人拉着她去了适才坐着的那边，把顾氏介绍给相熟的女眷。

　　　　崔三夫人出身书香世家，手帕交也是差不多的门第，嫁入的夫家更是传承久远的书香高门，她的交际圈子自然而然的都是地位相当的清流女眷。

　　　　顾氏初来京都，对这里的社交规矩都是一知半解，也就随着崔三夫人的介绍，与这些夫人见礼，默默将这些人和林琪淘弄来的单子对号入座。

　　　　齐氏和沈氏一同见过了永安侯夫人，正要介绍顾氏，一转头才发现顾氏母女早已不见踪影。

　　　　齐氏拿眼去看伍氏，却见伍氏正和高氏说得热闹，全然忘了其他。

　　　　倒是韩三察觉到太婆神情不对，上前两步，低声道：“三婶娘遇到熟人，过去那边了。”

　　　　说话间，她往泾渭分明的另一边递了个眼神。

　　　　齐氏立刻抬眼看去。

　　　　小筑花厅的另一边，顾氏正侧着头与身边的妇人说着什么，两人态度热络，神情亲密，旁边还有人也跟着凑趣跟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周围的人都浅笑不止。

　　　　齐氏皱眉，暗忖顾氏怎么会与那些清流如此要好。

　　　　本朝的贵胄和清流都各有自己的圈子，便是赏花游园，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各自行事。

　　　　二郎虽然是正经进士出身，也入了翰林，可就因为贵胄身份，到现在也还是无法彻底融入清流那圈。

　　　　顾氏这种家世不显，又嫁给武夫的是怎么被清流认可的。

　　　　齐氏仔细的打量拉着顾氏，正与旁人说话的崔三夫人，似乎眼熟。

　　　　她叫了宝笙过来，吩咐道：“去打听下，那是谁家夫人。”

　　　　宝笙扫了眼，悄悄退了下去。

　　　　另一边，崔十一拉着林琪去了小筑后面一处亭子闲话。

　　　　早前为了跟上大皇子的船，林琪和顾氏走得很急，只来得及去顾家说上一声，其他的也就再没顾上。

　　　　而今便崔十一抓着，自然要被埋怨。

　　　　林琪将缘由与她说清楚，又道：“你若还要生气，那我就只能任由你罚了。”

　　　　崔十一嘻嘻的笑道：“我也不罚你，只要你明天开春把才制好的新茶送我一份就行。”

　　　　林琪自然连连答应，又道：“那茶要在清明前后摘下，等制好送来，都要过了端午，那个时候你还在京都？”

　　　　崔十一点头，看了眼周围，见没有旁人，才小声道：“阿爹得了信儿，明年许是要进三司了。”

　　　　林琪瞪大了眼。

　　　　崔三老爷外派也有些年头，这次回来竟然是要升职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国公府

　　　　翌日，齐氏与伍氏母女率先来到荣禧堂请安。

　　　　韩老太君坐在次间的榻上，笑容和润。

　　　　齐氏见她面色红润，气色明显比昨日强了许多，不由诧异。

　　　　瑞盏低眉顺眼的给三人上了带着热气的姜枣茶。

　　　　韩老太君笑呵呵的招呼，道：“昨晚三郎媳妇送来的，喝喝看，这天气喝着正好。”

　　　　齐氏笑着倒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这味道倒是有些独特。”

　　　　比她惯常喝得略淡了些，枣味比姜味略重，喝到嘴里，后味还慢慢回甘。

　　　　齐氏挑眉，这两年她的口味也开始重了，这味道虽然有些清淡，但有枣味中和，倒是正好。

　　　　齐氏又喝了一大口，咽下之后，便有股热气从胃里快速蔓延至全身。

　　　　只片刻，就觉得身上开始发汗。

　　　　齐氏是个识货的，知道这茶看似简单，实则是仔细调配，极适合上了年纪的。

　　　　这该是三郎媳妇娘家的陪嫁方子。

　　　　韩老太君呵呵笑着点头，道：“可不是，乍一喝有点淡，再喝就觉得正好，落到肚里还暖呼呼的，一杯茶喝完，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便是夜里都不冷了。”

　　　　齐氏点头，这才发现韩老太君今天没穿惯常总套着的镶毛夹袄。

　　　　没有了平日的臃肿，难怪她觉得老太君精神许多。

　　　　伍氏喝过，侧过脸，不以为然的隐晦撇嘴。

　　　　真是够了，不就是个寻常的姜枣茶吗，说得跟仙丹似的。

　　　　韩三端着茶抿了口，暗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

　　　　门帘撩动，金氏带着四娘韩婉佳和五娘韩婉贞来了，紧接着顾氏和林琪也跟了过来。

　　　　齐氏见平氏没有跟来，并不意外。

　　　　依夏氏的性子，自己不能去，平氏却去了，回来可有得她受得。

　　　　见人到齐了，韩老太君也没多嗦，只嘱咐几个姐儿要谨守闺阁仪态，莫要失礼，便让众人出门。

　　　　骡车摇摇晃晃，很快出了韩府。

　　　　走在喧嚣热闹的街市，雪姣悄悄撩了帘子一角，指着前边不远的巷子口道：“姑娘，就从这儿往里走不远，就能看到那处院子。”

　　　　林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眼，入眼的只有喜气洋洋，带着大包小卷还继续穿梭在各个商铺，购买年货的拥挤人群。

　　　　顾氏会错意，随口问道：“二郎就住在这儿附近？”

　　　　林琪这才想起要开铺子的事没跟顾氏说，想着以后难免还有出来，未免阿娘不悦，她还想坦白的好。

　　　　“是我在这边买了个地方，想开铺子。”

　　　　顾氏点头，虽然福州那边还有生意，但离这边毕竟太远，就近开一两个铺面，有些活钱也是使得。

　　　　她道：“迟家两兄弟跟着大掌柜多年，经验是有的，不过京都不比咱们福州随便，行事还需多谨慎才是。”

　　　　林琪瞟了眼坐在后面的曲嬷嬷，含糊的应付了声。

　　　　铺子的事情她都交给李甲去管的，具体的她还真不知道。

　　　　曲嬷嬷到了两杯热姜茶，才笑道：“夫人放心，我那当家的和大伯都说李掌柜年纪不大，却是个有成算的。才开刚开始计划，就已经把各路行老都请了个遍，就是军巡、衙役也都与他相熟呢。”

　　　　“李掌柜？”

　　　　顾氏听着姓氏有些陌生。

　　　　曲嬷嬷的当家和他大哥两人都是打小就跟着迟大掌柜管铺子的，婆母在世时，这两位也都是独当一面的，而今竟只是在个掌柜手下做事。

　　　　“啊，那是我好容易跟三舅母要来的，人很机灵也忠心，脑子特别好使，”林琪道：“京都的铺子好多都是老字号，要想在其中打开一条路，不另辟蹊径是不行的。”

　　　　林琪笑嘻嘻的，言语里带着些解释的意味。

　　　　顾氏知道三嫂家里世代经商，有好掌柜也不稀奇，再听女儿的意思十分信任那人，也就没再多问。

　　　　曲嬷嬷朝林琪笑了笑，明白林琪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其实这话儿子和当家的早前跟她说过，她也很是理解，不过姑娘这样特地跟她解释，她心里还是暖暖的。

　　　　车里的温度随着不断往里透进的风逐渐落下，芸心拍了下还在张望雪姣，扯了窗帘重新掖好。

　　　　车子走过街市，速度就明显快了起来，没一会儿便来到城门。

　　　　车夫将骡车排在等候过卡的长队后，宝笙撩了帘子望了眼，就看到徐徐过来那车边上的家徽。

　　　　她忙落下帘子，低声道：“夫人，定国公府家的车队来了。”

　　　　“在哪儿？”

　　　　正在闭目养神的齐氏侧目问宝笙。

　　　　宝笙朝斜后方一指，无声的示意。

　　　　齐氏轻撩开后面挂着的夹棉锦帘，见定国公府的车队正要往自己家车队的身后去，她忙道：“请公府的车队到前面来。”

　　　　宝笙应了声，麻利的下车，往那紫檀对花织锦的车子行去。

　　　　片刻，宝笙疾步回来，车夫麻利的将车往边上靠，以紫檀对花织锦的车子为首，徐徐往前而来。

　　　　待到走到齐氏坐着的车厢边，那车窗被人撩开，汪氏朝齐氏含笑点头道谢。

　　　　齐氏略一欠身回礼，才放下帘子。

　　　　车队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又逐渐加快，没多久便到了梅园。

　　　　此时，梅园的入口已经挤满了骡车，车夫只能把车停在稍远些的位置。

　　　　齐氏等人依次从车上下，瞧着前头的人头攒动，有些犯难。

　　　　一个穿着秋香色褙子，头戴粉珠攒花的少女娉婷走来，恭谨一礼，道：“今天来游园的客人太多，夫人怕诸位久候，着我代为引路。”

　　　　齐氏忙谢过这位服侍在定国公夫人汪氏跟前的大丫鬟荷香，而后随她从另一个单独开设的角门进去。

　　　　才一入内，便有扑鼻的香气萦绕过来，嗅觉敏锐的林琪下意识的吸了口气，几乎是立刻辨别出这香来自于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