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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外名家精品文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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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斗是人的一种本能。放风筝时也可表现出战斗精神。发现邻近有风筝飘起,如果位置方向适宜,便可向斗争。法子是设法把自己的风筝放在对方的线兜之下,然后猛然收线,风筝陡的直线上升,势必与对方的线兜交缠在一起,两只风筝都摇摇欲坠,双方都急于向回扯线,这时候就要看谁的线粗,谁的手快,谁的地势优了。优胜的一方面可以扯回自己的风筝,外加一只俘虏,可能还有一段的线。我在一季之中,时常可以俘获四五只风筝,把俘获的风筝放起,心里特别高兴,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品,可是有时候战斗失利,自己的风筝被俘,过一两天看着自己的风筝在天空飘荡,那便又是一种滋味了。这种斗争并无伤于睦邻之道,这是一种游戏,不发生侵犯领空的问题。并且风筝也只好玩一季,没有人肯玩隔年的风筝。迷信说隔年的风筝不吉利,这也许是卖风筝的人造的谣言。
………【第四十三章 五年以来】………
刘半农
昨天晚上舍我来了个电话,说《世界日报副刊》将于九月一日继续,要我做篇文章捧捧场。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五年以前,我做过半年的《世副》罢。在这个意义之下,要我做篇文章,我是义不容辞的,虽然“此调不弹已久”,要做也做不出什么东西来。
五年的时间是很短的,眼睛一转就过去了。但若仔细一回想,这五年之中也就有了不少的变化。所以我现在就把五年以来北平社会上的变化,大致写出一些来,聊以塞责。
那时的新闻记者,确不是容易做的:动不动就要请你上军警联合办事处去吃官司,丢失脑袋的恐慌,随时可以有得。记得我办了《世副》一个多月,舍我就在极严重的情形之下被长脚将军捕去了。我因为恐怕遭到池鱼之殃,也偷偷摸摸的离了家到某校的“高能榻”上去睡了几宵,直到舍我营救出来了,才敢露面。现在的情形已大不相同,军警当局时常招待新闻记者,饷之以茶点,甚至于饷之以饭;这回因为讨伐石友三而戒严,所有检查新闻事务,由官方与新闻记者会同办理,这种的幸福,是五年以前的新闻记者梦也不会做到的(日本人办的《顺天时报》的记者自然又当别论)。
那时国立九校还没有合并,北平有九个国立大学校校长。私立大学也比现在多到一倍。却因国立大学的经费积欠至数年之多,私立大学本无固定经费,以致北平的大学教育,整个儿的陷于“不景气”的状态之中:讲堂老是空着,即使有教员上课,听讲者也不过“二三子”而已;牌示处的教员请假条,却没一天不挤的水泄不通。现在的北平各大学虽然远没有整顿到理想的境界,比到从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那时没有女招待,没有“吃三毛,给一块”的可能。也没有跳舞场,跳舞这文明艺术,还被头等文明的西洋老爷,太太,小姐们关紧在他们的艺术之宫象牙之塔里;我们次文明的中国人,只能在门外打打转,偷眼向里望去,和现在每晚上各跳舞场玻璃窗外围挤着的车夫苦力们一样。啊,多苦闷,多干燥的生活啊!
那时有一位备受崇拜与欢迎的大人物就是哲学博士张兢生先生,现在不知道那里去了。
那时还没有“摩登”这名词,虽然男女交际之风已渐开,却不像现在每一个摩登女子身旁必追随着一个摩登男子,每一个摩登男子手臂上必吊着一个摩登女子。“花王”这名词,似乎在那时已经有了,但说出来似乎没有现在响亮而尊严,受这称号的也不觉的有何等光荣之处,甚而至于有登报声明否认的。就现在的眼光看来,这种人真太不识抬举了。
那时没有登报征求伴侣的。登报声明离婚的已有了些,可没有现在热闹。
那时画报上还时常登载名妓的照片。现在“妓”之一字,已因不合人道而落伍,所以名妓也者也自归于劣败之一途,不再出头露面了。
那时“普罗”文学一个名词,在北平还不大知道,所以我们这班不长进的弄笔头的人,至多只是落伍而已;现在呢,没落了,整个儿的没落了。
那时向《世副》投稿的,大多数是学生,只偶然有一两个是已经脱离了学生生活而在社会上做事的。所投稿件,以小说杂记为最多,论说诗词较少。稿子的内容,以关于性的苦闷及经济的压迫者为最多,但我并没有尽量选登,因为只是那几句话,翻来复去的说,还是那几句话。投稿者的目的,虽然在于发表,却也并不是不在乎区区千字一元或不到一元的稿费。所以做的人,往往在这稿费问题上也不免受到困难;甚至有一位朋友,因为要想预支稿费而我的能力没有办得到,他就找个题目在别种报纸上做文章骂我,而且把我直恨到而今现在。现在的情形是不是还同从前一样,我不知道。
我做了半年的《世副》,觉得那时的青年,有一部分走错了路头,所以就发表了三篇“老实说了罢”。这篇文章的内容,岂明曾为简单写出,只包括以下五项意见:
一,要读书。
二,书要整本的读。
三,做文艺要下切实功夫。
四,态度要诚实。
五,批评要根据事实。
这不是平常而又平常的么?然而不得了,马上就有许多青年联合了向我总攻击,借着当时阎老西儿所办的《每日评论》,把我刘半农骂到该杀该剐的地步。当然也有许多人是赞同我的,但我觉得在这种情形之下,已大可以自认失败,大可以休息休息了,所以不久,就投笔下野了。现在青年界的情形是怎么样的呢,我不知道。
二十年八月二十一日,北平
………【第四十四章 八年回想】………
徐崇钦
鄙人于宣统三年春辞却邮传部上海高等实业学堂教授一席,改就京师大学堂之聘,至*七年秋,前后首尾共八载有半,目睹北大自马神庙一院扩充至三院,而学生由本、预两科三百五十余人,渐渐达到一千三百余人,可云盛矣。惟鄙人对于该大学八年之关系,约略分为两个时期:民元至民三初所谓改组时期,民三初至民七所谓发展时期。在改组时期,发生更换校长计有五次之多。二年春,为校长问题,全校学生宿于教部者二日。鄙人不忍坐视学生之学业荒废,以师生之感情竭力劝导,几至舌敝唇焦,历八小时之久,而学生等于是相率回校。无何,马相伯先生辞职。二年冬,何时先生坚辞校长职务,部中改派胡仁源先生署理,并派鄙人充预科学长。维时政治方面力图振新,几有蒸蒸日上之势,而学生等亦得安心求学,别无他愿,政治与学校宛然成为风马牛矣。其时北大为全国唯一独立最高学府,其余各学院乃系专门学校,而现在新立各校尚未产生。查北大之预科,即前清时代京师大学堂时名曰高等学堂,虽与本科同一地点,实则内部之组织完全独立。元年间,始变名预科,而事实上与独立之精神依然存在。二年夏,由西斋北部移至译学馆旧址,为预科地点。内设二部,称一类、二类。一类即文科,复分英、法、德三系,二类即理科,均三年毕业,俱有文官考试资格。学生初时仅有二百余人,迨至六年夏间,竟达九百余人。四年,谋德、智、体三学起见,建设乐群会、新剧团,以冀学生得正当之娱乐而利*行;又修改两*场为演讲厅,谋智学之发展及表扬学业之成绩;至《欢学季刊》,以中、英、德、法四国文字为标准;并扫除考试积弊,而以奖罚兼施。鄙人亦自出资斧,制金牌以奖励学生之品学兼优者。是年,傅斯年生得奖,诸生群以为荣。体育一门,各校素不重视。惟体育之发展,与国家之强弱殊有密切关系。鄙人倡议预科建设运动场,练习柔软体*以及运动各技,每年春季,开运动会一次,众皆赞成举行。复提倡运动联合会。四年秋,开第一次各学校联合会于端王府旧址,即工大之两空地,诸生爱国情殷,不乏有志之士。适值五年夏间,日本有廿一条之逼迫,愤时事日非,特创设学生军军事训练会,全校学生悉数加入。每晨课前,莅场训练,敦请美国陆军大学毕业陈鱼君为训练官。综以上种种,如新剧团也,出刊物也,运动场也,学生军也,北大具先着祖鞭,为各校前驱。若以校址扩充一方面言之,二年夏间,得译学馆旧址为预科地点。三年间,教部将德胜门外京师大学堂新校址约计二百余亩,所有讲堂、宿舍业已建筑过半,售于陆军部为讲武堂,事后仅以二万元拨给北大,改造目下第二院东北洋楼一所。五年夏间,预科学生五倍于前,原有东、西斋舍、八旗先贤祠等宿舍不敷学生寄宿之用,因之校外公寓有如林立。查学生侨寓在外,漫无约束。鄙人有鉴于此,为学风计,为学校发达计,不辞劳瘁,奔走四月,先向英美银行疏通借款,以冀建造大规模之宿舍;后幸得法友与法使康德商妥,得其援助,向义品公司借到大洋二十二万元,建筑第一院大楼为学生寄宿舍,再改造第二院及第三院西北一字楼。六年春,蔡孑民先生长校。秋间,预科制度改为二年制,各班附设于相属之各系。而鄙人是年秋间适就唐山交通大学教务长之职,惟因第一院大楼工程尚未竣毕,有所接洽,以三日留平,仍服务北大。七年秋间,为时所限,只得辞去。惟念鄙人既与北大有八年之关系,而于发展一切,不敢掠为己美,似不无稍竭绵薄耳。兹值北大卅一周年纪念之期,特此略述梗概,为北大光荣历史四分之一,以志庆祝,并盼北大物质上教育上发展,将来成为英国之牛津、剑桥,美之哈佛、耶鲁也。
………【第四十五章 想我的母亲】………
梁实秋
父母对子女的爱,子女对父母的爱,是神圣的。我写过一些杂忆的文字,不曾写过我的父母,因为关于这个题目我不敢轻易下笔。小民女士逼我写几句话,辞不获已,谨先略述二、三小事以应,然已临文不胜风木之悲。
我的母亲姓沈,杭州人。世居城内上羊市街。我在幼时曾侍母归宁,时外祖母尚在,年近八十。外祖父入学后,没有更进一步的功名,但是课子女读书甚严。我的母亲教导我们读书启蒙,尝说起她小时苦读的情形。她同我的两位舅父一起冬夜读书,冷得腿脚僵冻,取大竹篓一,实以败絮,三个人伸足其中以取暖。我当时听得惕然心惊,遂不敢荒嬉。我的母亲来我家时年甫十*,以后*持家务尽瘁终身,不复有暇进修。
我同胞兄弟姊妹十一人,母亲的煦育之劳可想而知。我记得我母亲常于百忙之中抽空给我们几个较小的孩子们洗澡。我怕肥皂水流到眼里,我怕痒,总是躲躲闪闪,总是格格的笑个不住,母亲没有功夫和我们纠缠,随手一巴掌打在身上,边洗边打边笑。
北方的冬天冷,屋里虽然有火炉,睡时被褥还是凉似铁。尤其是钻进被窝之后,脖子后面透风,冷气顺着脊背吹了进来。我们几个孩子睡一个大炕,头朝外,一排四个被窝。母亲每晚看到我们钻进了被窝,吱吱喳喳的笑语不停,便走过来把油灯吹熄,然后给我们一个个的把脖子后面的棉被塞紧,被窝立刻暖和起来,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我不知道母亲用的是什么手法,只知道她塞棉被带给我无可言说的温暖舒适,我至今想起来还是快乐的,可是那个感受不可复得了。
我从小不喜欢喧闹。祖父母生日照例院里搭台唱傀儡戏或滦州影,一过八点我便掉头而去进屋睡觉。母亲得暇便取出一个大簸箩,里面装的是针线剪尺一类的缝纫器材,她要做了一些缝缝连连的工作,这时候我总是一声不响的偎在她的身旁,她赶我走我也不走,有时候睡着了。母亲说我乖,也说我孤僻。如今想想,一个人能有多少时间可以偎在母亲身旁?
在我的儿时记忆中,我母亲好像是没有时候睡觉。天亮就要起来,给我们梳小辫是一桩大事,一根一根的梳个没完。她自己要梳头,我记得她用一把抿子醮着刨花水,把头发弄得锃光大亮。然后她就要一听上房有动静便急忙前去当差。盖碗茶、燕窝、莲子、点心,都有人预备好了,但是需要她去双手捧着送到祖父母跟前,否则要儿媳妇做什么?在公婆面前,儿媳妇是永远站着,没有座位的。足足的站几个钟头下来,不是缠足的女人怕也受不了!最苦的是,公婆年纪大,不过午夜不安歇,儿媳妇要跟着熬夜在一旁侍候。她困极了,有时候回到房里来不及脱衣服倒下便睡着了。虽然如此,母亲从来没有发过一句怨言。到了民元前几年,祖父母相继去世,我母亲才稍得轻闲,然而主持家政教养儿女也够她劳苦的了。她抽暇隔几年返回杭州老家去度夏,有好几次都是由我随侍。
母亲爱她的家乡。在北京住了几十年,乡音不能完全改掉。我们常取笑她,例如北京的“京”,她说成“金”,她有时也跟我们学,总是学不好,她自己也觉得好笑。我有时学着说杭州话,她说难听死了,像是门口儿卖笋尖的小贩说的话。
我想一般人都会同意,凡是自己母亲做的菜永远是最好吃的。我的母亲平常不下厨房,但是她高兴的时候,尤其是父亲亲自到市场买回鲜鱼或其它南货的时候,在父亲特烦之下,她也欣然*起刀俎。这时候我们就有福了。我十四岁离家到清华,每星期回家一天,母亲就特别痛爱我,几乎很少例外的要亲自给我炒一盘冬笋木耳韭菜黄肉丝,起锅时浇一勺花雕酒,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但是这一盘菜一定要母亲自己炒,别人炒味道就不一样了。
我母亲喜欢在高兴的时候喝几盅酒。冬天午后围炉的时候,她常要我们打电话到长发叫五斤花雕,绿釉瓦罐,口上罩着一张毛边纸,温热了倒在茶杯里和我们共饮。下酒的是大落花生,若是有“抓空儿的”,买些干瘪的花生吃则更有味。我和两位姊姊陪母亲一屯吃完那一罐酒。后来我在*居无聊,一斤花生一罐茅台当做晚饭,朋友们笑我吃“花酒”,其实是我母亲留下的作风。
我自从入了清华,以后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就少了。抗战前后各有三年和母亲住在一起。母亲晚年喜欢听评剧,最常去的地方是吉祥,因为离家近,打个电话给卖飞票的,总有好的座位。我很后悔,我没能分出时间陪她听戏,只是由我的姊姊弟弟们陪她消遣。
我父亲曾对我说,我们的家所以成为一个家,我们几个孩子所以能成为人,全是靠了我母亲的辛劳维护。三十八年(即一九四九年)以后,音讯中断,直等到恢复联系,才知道母亲早已弃养,享寿九十岁。西俗,母亲节佩红康乃馨,如不确知母亲是否尚在则佩红康乃馨各一。如今我只有佩白康乃馨的份了,养生送死,两俱有亏,惨痛惨痛!
………【第四十六章 我的父亲】………
梁漱溟
吾父是一秉性笃实底人,而不是一天资高明的人。他作学问没有过人的才思;他作事情更不以才略见长。他与母亲一样天生的忠厚;只他用心周匝细密,又磨炼于寒苦生活之中,好象比较能干许多。他心相当精明,但很少见之于行事。他最不可及处,是意趣超俗,不肯随俗流转,而有一腔热肠,一身侠骨。
因其非天资高明底人,所以思想不超脱。因其秉性笃实而用心精细,所以遇事认真。因为有豪侠气,所以行为只是端正,而并不拘谨。他最看重事功,而不免忽视学问。前人所说“不耻恶衣恶食,而耻匹夫不被其泽”的话,正好点出我父一付心肝。——我最初的思想和作人,受父亲影响,亦就是这么一路(尚侠、认真、不超脱)。
父亲对我完全是宽放底。小时候,只记得大哥挨过打;这亦是很少的事。我则在整个记忆中,一次亦没有过。但我似乎并不是不“该打”底孩子。我是既呆笨,又执拗的。他亦很少正言厉色地教训过我们。我受父亲影响,并不是受了许多教训,而毋宁说是受一些暗示。我在父亲面前,完全不感到一种精神上的压迫。他从未以端凝严肃的神气对儿童或少年。我很早入学堂,所以亦没有从父亲受读。
十岁前后(七、八岁至十二、三岁)所受父亲的教育,大多是下列三项。一是讲戏,父亲平日喜看京戏,即以戏中故事情节讲给儿女听。一是携同出街,购买日用品,或办一些零碎事;其意盖在练习经理事物,懂得社会人情。一是关于卫生或其它的许多嘱咐;总要儿童知道如何照料自己身体。例如:
正当出汗之时,不要脱衣服;待汗稍止,气稍定再脱去。
不要坐在当风地方,如窗口门口过道等处。
太热或太冷的汤水不要喝,太燥太腻的食物不可多吃。
光线不足,不要看书。
诸如此类之嘱告或指点,极其多;并且随时随地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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