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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7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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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伛偻老人笑道:“若是在等邓太阿,我劝你还是算了,这位桃花剑神如今已在吴家剑冢的剑山之上嗯?当下已是御剑急急西行,约莫三个时辰后才能赶回武当山。没有办法,如今已至巅峰的邓太

    阿剑术杀人,可谓冠绝千年,我也不敢掉以轻心。”

    徐凤年开口问道:“你要耗掉我的气数?”

    老儒士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徐凤年脸色阴沉。

    老人自顾自说道:“我还要找武当掌教李玉斧。”

    徐凤年好像下定决心,突然摘下腰间那柄凉刀,双手拄刀而立,“那就如你所愿,我找不到你,不意味着谁都找不到你!”

    老人眯眼道:“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武当山主峰大莲花峰的紫虚观,殿内那尊享受人间千年香火的真武大帝塑像,灰尘四起!

    本是死物的塑像竟是活过来一般,一脚踏下神座,大殿轰然作响。

    负笈少年苟有方刚走到紫虚宫外的广场上,然后呆若木鸡,一尊高达三丈的威严塑像快若奔雷地撞出道观,每一步都具有雷霆万钧之势,然后从他身边跑过,看样子是要下山。

    少年眨了眨眼睛,有些回不过神来。

    苟有方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真疼。

    石阶那边,老人啧啧道:“有点意思。”

    一连串雷声响彻武当山。

    只见徐凤年身后,一尊满身紫金气的真武塑像高高跃起,手持巨大桃木剑,重重劈向台阶下的年迈儒士。

    衣襟整肃的老人双手叠放在腹部,平淡道:“君子不语怪力乱神!”

    身披黄金甲胄的真武塑像那一剑斩下,气势如虹。

    但是当那剑就要劈在年迈儒士的头顶之时,竟是骤然静止不动,悬空而停。

    徐凤年终于动了,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就是羊皮裘老头儿的两袖青蛇。

    虽是凉刀使出,却与李淳罡手持木马牛如出一辙。

    两者之间的石阶之上,粗壮辉煌的青色剑罡如一条江水迅猛流淌。

    老人洒然笑道:“君子直道而行!”

    当儒士抬脚向上跨出一步,原本静止真武塑像好似脱离束缚,桃木剑先于那道剑罡劈下。

    老人举起左手,轻轻托住桃木剑,同时右手手掌应向剑气激荡的两袖青蛇。

    那种闲庭信步,如寒窗苦读多年的士子兴之所至地随手提笔书写,自然而然,毫无凝滞。

    圣人气象!

    伛偻儒士不知何时已经腰杆挺直,一步一步跨上台阶,左手托住那尊真武塑像,右手挡下两袖青蛇。

    真武塑像的桃木剑。

    李淳罡的磅礴剑气。

    交相辉映之下,老人拾级而上的脚步虽缓然,但始终没有停止。

    甚至老人犹有余力开口说道:“我倒要看一看你这口气能有多长。”

    真武大帝塑像身上的紫气有些摇晃,而那柄几乎与人等长的木剑,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缝,从那些缝隙之间,绽放出无数条刺眼光芒。

    这尊来自武当紫虚观大殿的真武塑像,当然不是真武大帝降世的人间法相,徐凤年早已放弃那份气运,再无牵连。

    但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考虑,此次登山后,徐凤年将自身气数悄然凝聚其中。先前年轻藩王曾经开玩笑一般询问邓太阿,死后如何安置自身气数,桃花剑神的答案当然一如既往的潇洒,生前不管死后事。可徐凤年做不到那种无牵无挂的豁达,他需要考虑太多人太多事。让樊小柴去寻找那位木剑游侠儿是如此,很多看似无心之举的事情,皆是如此。

    老儒士那张沧桑脸庞在紫气和剑罡映照下熠熠生辉,讥笑道:“北凉王,只凭你自身气数,好像力所不逮啊!”

    那道恢弘剑罡之起始处,年轻藩王沉声道:“李玉斧,你继续闭关!”

    老儒士大步向前,朗声道:“徐骁挥师马踏六国,打断春秋脊梁,以至于中原遍地新坟!他死了,当真以为不用你们徐家为此还债?!”

    无穷无尽的剑罡在老人手心处不断炸裂崩碎。

    老人隐约间也有些怒意,大喝道:“徐凤年!你当真以为世间无人能杀你?会让你为所欲为?!只要你那个念头不灭,谢观应死了就会有澹台平静,澹台平静死了,依旧还会有下一人!”

    徐凤年眉心处浮现一枚紫金枣印,缓缓说道:“君子直道而行?我北凉铁骑戊守边关,虎头城,卧弓城,鸾鹤城,青苍城!都只有背南向北而死之人!”

    年迈儒士右手手掌猛然前推,同时左手腕轻轻一抖。

    整条剑罡倒退数十丈,那尊桃木剑化作齑粉的真武塑像更是被横摔出去百丈。

    哪怕是对阵并非战力巅峰的徐凤年,能够从头到尾稳占上风,老人深不可测的修为,也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老人终于走到了台阶顶部,视野之中,年轻藩王斜提凉刀站在远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老人微笑问道:“沦落这般田地,你还是不愿搬出整座北凉的气运来对敌?”

    徐凤年吐出那口淤血,换上一口新气。

    如果没有挨了拓跋菩萨那全力一捶,老人即是修为通玄,即便能够挡下人间剑气至极的两袖青蛇,但也绝对不至于可以一掌倒推剑罡。

    徐凤年扯了扯嘴角,笑道:“我那点气数确实不多,可把你留在武当山还是有机会的。”

    老人眼神中充满怜悯,一语道破天机,“本以为你会说‘哪怕我死此处,清凉山上还会有一位相貌身高相同的北凉王。’怎么,这就是跟我拼命的底气?什么时候堂堂三十万北凉铁骑共主,当之无愧的武评大宗师,也这么不思进取了?”

    徐凤年握紧刀柄。

    老人好像并不急于出手,不知是担心两败俱伤还是唯恐玉石俱焚,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是何方神圣?”

    徐凤年嗤笑道:“丧家之犬!”

    老人愣了愣,然后哈哈笑道:“倒也算一语中的。”

    武当山脚牌坊处,有紫气登山。

    正是被老儒士随手丢下山去的那尊真武塑像,虽然塑像身躯破碎不堪,但是萦绕四周的紫气反而更为浓重。

    徐凤年冷笑道:“我只好奇你怎么不在上阴学宫道德林,继续装那个瞎子老琴师了。”

    老儒士轻轻点头恍然道:“难怪你早有准备,原来是徐渭熊向你泄露了天机。你还真是足够谨小慎微,原本以我在上阴学宫对那名鱼姓女子的照拂,你怎么都不该将我视为敌人才对。只可惜现在澹台平静不会帮你,任你机关迭出,到头来仍是一切成空,万事皆休。”

    徐凤年左手持凉刀,横刀在前。

    他右手双指并拢,在刀背轻轻抹过。

    老人笑道:“蚍蜉撼大树。”

    徐凤年答道:“有位你们儒家的弟子,却说可敬不自量。”

    老人挥了挥袖子:“那岂不是我误人子弟了?”

    徐凤年并拢双指停在刀尖。

    无声无息之间,那柄凉刀如贴符箓。

    高树露曾经被此式“封山”。

    老儒士依旧泰然自若,瞥了眼那柄先前平平无奇的北凉刀,当下仿佛了蕴含无穷无尽的道意,雪亮刀身之上,隐约有一条漆黑蛟龙张须游曳。

    可老人竟然还有心情称赞道:“大有意思了。”

    徐凤年眼前之人,本该逝世八百年之久。

    尤其是当大奉王朝开国,儒家地位水涨船高,之后历朝历代,此人都被君王尊奉为至圣先师!

    无数文臣,无论是否名垂青史,生前都以陪祭其左右,视为无上荣光!

    张家圣府,龙虎山天师府,南北称圣八百年。

    但是没有谁真的觉得赵家能够媲美张家,尤其是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羽衣卿相的赵家大概连给张家提鞋也不配吧。

    这个不起眼的老儒士。

    便是初代张家圣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文武之争() 
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仙打架,动静可真不算小,武当山上下,大概除了某位白衣僧人的媳妇依旧鼾声如雷,几乎都披衣而起,但是无一例外,都没有人过去就近凑热闹。

    武帝城李淳罡王仙芝一战,太安城徐凤年邓太阿曹长卿三大宗师各自为战,还有之后曹长卿一人攻城之战。

    以及一些仅次于这些巅峰之战的江湖盛事,都给过武林中人鲜血淋漓的教训,那就是没到那个份上,千万别掺和其中,否则殃及池鱼没商量!想要去对那些武评宗师的招式指指点点,难如登天。

    真正的顶尖武道宗师做生死之争,绝不会给小鱼小虾在旁拍手叫好或是一惊一乍的机会。

    胸前没有那串挂珠的白衣僧人坐在茅屋前的板凳上,安静抬头赏月。

    同样是白衣且身形高大的女子出现在他对面。

    白衣僧人没有看她,只是轻声道:“此心拖泥带水,世人皆谓之苦,唯有你我,乐在其中。”

    这位天下练气士领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我一样,又不一样。”

    白衣僧人摸了摸光头,感慨道:“我闺女不知道从山脚哪里听来一句混账话,说是对世间女子而言,十年修得宋玉树,百年修得徐凤年,千年修得吕洞玄。”

    百岁高龄却容颜妙龄的女子伤感呢喃道:“他不懂。”

    白衣僧人叹气道:“更怕装糊涂。”

    她压下那股情绪,望向白衣僧人,“不管如何,我毕竟是练气士,都会遵循本心行事。”

    白衣僧人哦了一声,“那贫僧就不请你喝茶了。”

    她问道:“只是如此?”

    就在此时,白衣僧人突然想起一个少女的清脆嗓音,“娘亲娘亲!快醒醒!爹又偷偷摸摸跟他的红颜知己见面了!”

    白衣僧人脸色大变,赶紧站起身,“澹台宗主,你先别走,帮忙解释解释!”

    只管替天行道的女子哪里会理睬这些狗屁倒灶的柴米油盐,直接就一掠而逝。

    白衣僧人僵硬转身,看到幸灾乐祸的自家闺女,睡眼惺忪的笨徒弟,还有气势汹汹拎着一把菜刀跑出屋子的媳妇。

    白衣僧人灵光乍现,一本正经道:“那女子都一百多岁了,根本就不是一个辈分的人!”

    妇人愣了愣,“这么老?”

    白衣僧人使劲点头。

    妇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老娘我正貌美如花呢,最不济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跟一个百来岁的老女人争风吃醋?

    偷捏一把冷汗的白衣僧人瞪了眼自己闺女。

    她做了个鬼脸,气咻咻道:“白天给娘扯得现在还疼!”

    白衣僧人没好气道:“爹辛苦攒下那么点私房钱,谁让你告诉你娘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少女一愣,就在白衣僧人老怀欣慰,以为女儿良心发现有所醒悟的时候,不曾想她立马转头喊道:“娘!那女子虽然岁数是大,可瞧着年轻得很呐!比你看上去还年轻!”

    屋内顿时响起一声比佛门狮子吼还威严的怒喝,“啥?!”

    白衣僧人默默举头望月,估摸着这回佛祖也救不了自己了。

    佛祖大概是真救不了这个喝酒吃肉娶媳妇的和尚,倒是他的笨徒弟突然开了窍,壮着胆子跟他师娘好一番解释,竟是把师娘劝回去了。

    死里逃生的白衣僧人揉了揉脸颊,笑呵呵把笨徒弟喊到身边,“南北啊,趁着月明星稀心境清绝,为师要传你艰深佛法”

    小光头叹了口气,“师父,你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晓得收收心。难怪师娘这两天总跟我和东西说,苍蝇不叮无缝蛋。”

    白衣僧人金刚怒目。

    只可惜笨徒弟半点不怕,反而一板一眼道:“师父,佛曰违己情有情生,起憎恚,有怨恨情,需观五义去除。”

    白衣僧人没脾气了。

    李东西做了个俏皮可爱的猪头脸,晃荡回屋。

    白衣僧人无可奈何。

    笨南北突然低声道:“师父,东西其实一整宿都在帮你串那佛珠呢,怕师娘知道绳子断了,又要忧心念叨人生无常,东西连油灯都没敢点,只是借着窗口月光串珠子。”

    白衣僧人满脸欢喜,天经地义道:“师父的闺女嘛!”

    心情大好的中年僧人笑道:“徒弟啊,为师还是继续传你佛法吧。”

    小和尚年纪轻轻却早已曾是两禅寺的三藏法师,无论是山门辈分,还是论佛法艰深,其实都是当之无愧的得道高僧了。

    小和尚突然脸色微红,鬼鬼祟祟道:“师父,佛法就先放一放,不然先把藏在韩道长那边的三两银子借给我?明天我就给东西买那烟柳坊绵燕支去。”

    白衣僧人大袖一挥,大踏步走向茅屋,“今夜月色不行,不宜传授佛法!”

    只留下一个小和尚唉声叹气。

    武当山脚,那尊真武大帝塑像大步登山,紫气升腾。

    石阶顶的对峙两人,徐凤年手持封山符刀,荧光流转。

    张家圣人依旧泰然自若,双手下垂,轻轻抖袖,“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静极思动,徐凤年并未展开奔雷掣电的冲势,倒像是道教神通里的缩地成寸,转瞬之间身形就出现在张家圣人面前,高高跃起,身体拧转,一刀斜劈而下。

    大袖飘动,有仙人扶摇之姿。

    张家圣人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微笑道:“仁者乐山。”

    徐凤年蕴含万钧罡气的一刀就这么凝滞不前,竟是连老儒士的手指都不曾触碰。

    两者之间,仿佛隔了连绵起伏的十万大山,一线之隔,咫尺天涯。

    身体凌空的徐凤年几乎同时默念道:“开山!”

    其神意是李淳罡的“山不来就我,我剑开山便是”,其招式则是剑九黄的六千里。

    刀尖继续压下,称不上势如破竹,却缓慢而坚定。

    一手负后的张家圣人对那柄藏有一尾蛟龙的符刀,似乎不想真正触及,眼见刀尖距离手指仅有寸余间隙,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智者乐山!”

    负后之手悄然抖腕,半山腰那座洗象池中,便如有青龙汲水,一条粗如井口的恢弘水柱迅猛拔起,直扑山顶。

    与此同时,张家圣人并不给年轻藩王撤刀而退的机会,由单指抵住刀尖之势转为双指夹刀之势,“我倒要看看你够不够资格当那北凉铁骑共主!”

    左手持刀的徐凤年脸色如常,右手举起,一掌拍下。

    掌中风雷大震。

    仙人抚顶断长生!

    张家圣人原本驾驭那条池水长龙撞击徐凤年胸膛,不得不稍稍改道应向年轻藩王的压顶手掌。

    之前老儒士以单掌退散两袖青蛇,摧枯拉朽,气势凌人。

    徐凤年还以颜色的这一掌,毫不逊色,两人之间,闷雷阵阵,恰似沙场之上两支铁骑狭路相逢,唯有死战不退。

    片刻之后,被圣人浩然气象牵扯的洗象池沸腾不已,水面已是下降了丈余。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换一口新旧气机,水柱停歇,张家圣人往后倒滑退去数步,徐凤年手持符刀飘落地面。

    刚好那尊真武塑像已经临近山顶,向老儒士背后扑杀而去。

    张家圣人并未转身,而是直视眉心紫金的年轻藩王,哈哈笑道:“好教你小子知晓我儒家何谓修身养性,何谓以浩然气与天地共鸣!”

    只见老儒士轻轻一跺脚。

    世间寻常武夫尤其是外家拳宗师,都讲究寸劲透土杀蛇鼠,言下之意便是一脚跺地,藏于地下深处的蛇鼠也会被当场震死。

    可张家圣人这一脚却声势全无,反而只像是乡野老农在自家庄稼地里的一次随意踩踏。

    当真武塑像即将登顶之时,张家圣人背后突然出现一尊泥塑雕像,高达数十丈,蔚然而坐,与大莲花峰山顶齐平!

    这尊手持书卷的泥塑塑像,远比只在北凉道享受香火的北方玄武大帝,要更为被认世人熟识。

    张府祠堂,京城皇宫,夫子庙,学宫,书院,离阳版图之上,无处不见。

    张家圣人轻描淡写翻转手掌,朗声笑道:“沧海桑田,如观掌纹!”

    背后那座圣人泥像随之以书卷拍向真武塑像。

    书卷粉碎,真武塑像亦是轰然迸裂。

    徐凤年轻声喝道:“起!”

    泥土木屑四溅之地,巍巍然站起一位金甲披发的巨**相。

    一立一坐。

    一位是坐镇北方的道教荡魔天尊,一位是为读书人奉若神明的至圣先师。

    文武之争!

    张家圣人笑道:“这便是大奉高树露提出的世间一品天象境,法天象地?不曾想你凭借仅剩的个人气数,还能支撑得起这幅场面,可惜是破落门户穷讲究!”

    老儒士笑意更深,“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圣人泥像抬起一条胳膊,手指轻点。

    真武法相十指交错握成一拳,重重砸下!

    老儒士淡然道:“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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