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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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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笑起来的时候,英俊的脸庞便会洋溢着让人会心的暖意,十分温醇醉人,这样的儒雅男子,出身帝王之家,实在是能让京城大家闺秀疯了一般趋之若鹜,当初他迎娶北凉女子严东吴,偏偏这女子还是北凉文官的女儿,实在是让整座京城都感到匪夷所思。不过事实证明两人珠联璧合,严东吴几次露面在宫廷宴席,都挑不出一丝毛病,让许多久居京城的权柄老狐都倍感欣慰。皇子握住严东吴的沁凉小手,面朝皇后赵稚,笑道:“都骂了,两位呐,都是极有才学的,也是我这个尽给母后丢脸的窝囊废,在世上最心爱的两位女子,不偏不倚,在母后这儿呢,更爱母后一些,回到家里呢,更爱娘子一些。”

    赵稚打趣道:“这话要是被风雅听去,看你怎么收场!”

    皇子心酸叹息道:“这死丫头,真是白心疼二十年了,这几年找皇弟的次数比我多多了。”

    赵稚脸sè平静道:“以后等嫁了人,吃了些委屈苦头,她就会知道谁是真心疼她。”

    皇子摇头道:“我可舍不得她吃苦,多揪心。”

    赵稚又笑了,“你媳妇还在呢,说话也不过过脑子。哪有疼妹妹疼一辈子的,再说靠你心疼也没用。”

    严东吴轻声道:“隋珠公主xing子真的很好。”

    赵稚点了点头。

    皇子伸手握住一片枯黄落叶,感慨道:“天凉好个秋呦。”

    yin沉沉的天空,竟然毫无征兆地雷声滚滚。

    皇子皱眉道:“听着倒像是冬雷。”

    喜好视野中一片洁净的赵稚轻轻拂去桌面上一片刚刚离枝的梧桐叶,抬头眯眼望向西边。

    皇子听着雷声,笑着悄悄丢掉手中秋叶。

    ――――灭去秋二国的顾剑棠在徐骁封异姓王之后,以正一品大将军衔执掌兵部,便比其余五部尚书都高出一个品秩,成为离阳王朝名义上的武将之首,除去六位藩王,朝廷上也就首辅张巨鹿和遗党魁首孙希济与他并列,去年赶赴帝国北部边陲亲领全部边关事宜,便很少参与朝会,但是没有一人胆敢上书因“体谅”顾大将军辛苦而摘掉兵部尚书的官帽子,兵部仍是滴水不漏的顾党“将军大营”,滴水不进。作为一等一的边陲重臣,又是顾党领袖,除了先前在宫中夜宿当值,顾剑棠几乎没有过跟张巨鹿私下有过任何交往,这次返京,破天荒拜访了首辅府邸,正大光明,毫不介意皇帝陛下是否猜忌文武同气同声,或是那边将京官沆瀣一气,这种历朝历代权臣都畏惧如虎的官场忌讳,在顾剑棠这边都成了不痛不痒的小事,大将军便服出行,还带上了说不好是义子还是女婿的新任游击校尉袁庭山,在同在一条街上的离阳重臣大多数府邸门缝后,都有好几双眼睛死死盯着,等到顾尚书大踏步走出碧眼儿张首辅的府门后,都迅速禀报给自家等着消息的老爷。

    不多不少,正好半个时辰。都不够喝两壶茶的短暂光yin!能谈什么了不得的军国大事?

    入了府邸一直瞎转悠的袁庭山跟着大将军坐进马车,没能从这位天下第一的刀客脸上发现什么端倪,神情淡得跟白馒头似的,让恨不得有一场天雷地火大打出手的袁庭山十分遗憾。

    袁庭山是屁股半刻都坐不住的急躁xing子,寂静无声的车厢让他度i度年,才驶出两边任何一扇大门以内都坐着一尊王朝大菩萨的街道,他就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将军,这算怎么回事?”

    顾剑棠没有理睬。

    袁庭山平时在谁跟前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泼皮习xing,在顾大将军跟前稍微好些,不敢造次,毕竟他心底还是由衷佩服眼前这个要军功有军功要武力又无力的准岳父大人,本来他最崇拜的是那位异姓称王的人屠徐骁,后来在江南道袭杀寡妇徐芝虎,给那位可以剑斩气运的年轻仙人随手便重创,觉得这辈子跟徐骁是八竿子打不着善缘了,也就转而去纠缠顾剑棠。当下袁庭山只得嘀咕道:“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猜。”

    顾剑棠平淡道:“北边的江湖你不用管了,我会让你去蓟州。”

    袁庭山紧紧皱眉道:“蓟州?满门忠烈韩家的老窝?听说是给张首辅为了立威给抄斩的啊,大将军你当时也没少出力吧?”

    顾剑棠斜眼了一下袁庭山,后者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反正当官的就没一个不心狠手辣,我才杀了多少人,跟你们比起来,算个卵!”

    顾剑棠语气不见起伏,“到了蓟州,杀人不用跟我禀告。到了朝廷这边的弹劾我会帮你截下。”

    袁庭山惊喜道:“当真?”

    顾剑棠闭上眼睛。

    袁庭山嘿嘿笑道:“哪天有了大仗可以打,可千万别让老子升了大官,否则到时候就让北凉吃不了兜着走!老子跟那姓徐的世子殿下可是结了死仇的。”

    顾剑棠闭眼讥笑道:“就凭你?”

    袁庭山双手抱着后脑勺往车壁上一靠,眼神yin沉道:“总有那么一天的。看看到底是谁的刀更能要人命!”

    顾剑棠缓缓说道:“不一定有机会了。”

    袁庭山震惊道:“大将军,你这话是啥子意思?”

    顾剑棠皮笑肉不笑,笑得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袁疯狗都一阵头皮发凉。

    “坐山观虎斗,不过这次坐山的都要下山了。”

    ――――剑阁作为王朝控扼西方的咽喉之要,驻扎了数目可观的百战jing兵,步骑兼备,八千步卒多是秋大战中一脉相承下来的山头势力,以大将军顾剑棠旧部居多,燕敕王偏少。

    而八千骑卒中又大致是三方逐鹿的复杂形势,其中三千骑属于没爹没娘养的孤苦伶仃,领头羊汪植是一名秋以后靠军功实打实走上来的将军,经常没事就带两三百jing锐骑兵深入西域腹地展开游猎,双手血腥浓郁得发黑,在同僚中很不得人缘,此时正带着三千骑绞杀一股高原游匪。另外统领三千骑的将军虽非明确属于兵部尚书一系的顾党,但一直算是较为正统的兵部京官外派,靠着京城人脉往上爬升,属于来历鲜明的剑阁外来派系,剩余两千骑则是土生土长的剑门关势力,骑将何晏一直做墙头草,一直混得相对憋屈,麾下人马少,加上摊上这么个没骨气的主事人,两千骑兵虽然战力不俗,却一直捞不到什么油水,奇怪的是剑阁各方势力盘根交错,互挖墙角,这两千人倒是摇摇晃晃,骑墙偏偏不跨墙。

    剑阁以掌控八千步卒的顾党嫡系将军阮大城作为名义上的统帅,今天他眼睁睁看着两千骑擅自拔营出关西去,他在军营里已经把何晏那王八蛋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正准备让幕僚心腹文士提笔去写一篇弹劾奏章,向兵部状告何晏无故出关。但是阮大城一边口述一边让幕僚润sè写到几乎结尾时,就停了下来,何晏这家伙最是jiān诈油滑,怎的就突然吃错了药?刚才他亲自去拦截时,那两千骑甚至根本就是直冲出城,都有了拦路就开杀的蛮横架势,让阮大城差点以为是闹兵变了,只得避其锋芒,当时只是庆幸抓住了把柄,这会儿想起来,阮大城静下心来,算盘就打得更沉一些,从书案上拿起奏章,拿火折子慢慢烧掉,对那名错愕的文士说道:“换一封密信,你找信得过的驿卒,五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亲手交给尚书。”

    这时候一名风尘仆仆的白净无须男子闯入大帐,阮大城先是恼怒亲卫的无能,看清了容貌后,迅速变作惊讶和忐忑,正要讨好几句,那分明是一位宦官的宫中大太监狠狠跺脚,指着阮大城的鼻子就是一顿痛骂:“没用的东西,为何不拦下何晏的两千骑?!”

    阮大城呆若木鸡,正想着补救补救。

    在宫中殷勤服侍皇后多年的大太监便狠狠挥袖离去,留下一句让阮大城双腿发软的言语,“阮大城,你就等着从剑阁滚蛋吧!废物!”

    莫名其妙的阮大城呆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大帐内并无第三人,这位实权将军仍是只敢在肚子里腹诽:“狗i的,你这阉人有蛋吗?!”

    剑门关外,两千骑奔如洪流。

    在遥遥前方,有一位外罩披风因为策马狂奔才被劲风吹拂出鲜红蟒衣的男子,满头银丝。

    气态凌人至极。

    他曾三次在离阳皇宫拦下曹长卿。

    有一次大官子离皇帝陛下只差百步。

    仍是都被这位天下宦官之首给硬生生阻截。

    ――――之前,北凉王府白狐儿脸下楼出阁,甚至惊动了北凉王。

    徐骁笑问道:“这就出阁了?”

    白狐儿脸平静道:“透透气。去去就回。”

    徐骁双手自然而然插袖,问道:“不算在内吧?”

    白狐儿脸点点头:“自然。”

    这一天,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南宫仆shè离开凉州,不知所踪。

    ――――几乎同时,茫茫西域,一骑悠悠缓行。

    白衣男子手提一杆深紫长枪。

    枪头暂时并未镶嵌而入,使得这杆枪更像一根棍子。

    枪名梅子酒。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截杀截杀截杀() 
一骑当先,荒漠滚烫大风扑面,披风绳结渐松,然后飘落黄沙中。

    露出了那一袭触目惊心的鲜艳蟒衣。

    这名阉人身后两千剑阁jing骑以及被他拉开足足一里路程。离阳王朝有一条明文铁律,清晰无比地刻在那块龙碑上:任何宦官不得出宫!离阳王朝平定秋后,这十多年的例外,屈指可数,一次是隋珠公主潜入北莽,那名御马监掌印大宦官回宫后,没多久便死在他的红丝缠绕下。再上一次,是他去接回了皇帝陛下的私生子赵楷,哪怕是天子授意,仍是用去了一半情分。调动身后那支只效忠于皇室的隐蔽两千骑军,依然是天子在天下这张大棋盘上一角的悄然落子,则仍是用去了仅剩的一半主仆情谊,但他这个真实名字在朝野上下都极为生疏的第一权宦韩生宣,并不后悔,更不去思量什么君王薄情。人猫韩貂寺贪权,否则也不会独掌权柄这么多年,但却知道为谁而贪,当年天子还只是实力最弱的皇子之时,为那位皇子而效死,当皇子坐上了龙椅,开枝散叶,韩生宣一开始就选择了喊自己大师父的赵楷,那名温婉女子的儿子,韩生宣吃过她亲自下厨的几顿饭菜,没有半点被她看g én人唾弃的阉人,世人欺我韩生宣一时,我欺你一世。但听她敬我韩生宣一尺,我便敬她百丈,她死得早,韩生宣就还恩于赵楷。韩生宣没读过书,不识得几个字。人猫也从来不讲什么国法人情,皇帝陛下和皇子赵楷就是仅有的规矩,韩貂寺这辈子也只讲究这两份家规。

    策马狂奔,当韩貂寺看到前方那一片黑压压的骑军阵型,没有携带任何兵器的老宦官抬起双手,捻住两缕从鬓角垂下的白发银丝。

    双手被密密麻麻的三千红丝裹住。

    等他杀透这支北凉培植出来的乱臣贼子阵型之后,就可以交给后边的何晏了。

    韩貂寺原本可以轻松杀掉那名去剑阁阻拦自己调兵的直殿监大太监,只是人猫对皇后娘娘并无恶感,也不想让小主子以后难堪,过早与她彻底撕破脸皮。就任由他后到剑阁,去寻找那个不成材的阮大城。

    他这一骑毫不减速地冲向那三千雄壮骑兵,仍有心情笑眯眯道:“黑和尚,可别让咱俩的徒弟死在这儿。否则老奴这个当大师父的,就算拼去xing命也要生撕了你这个二师父。”

    对面那一方的骑将汪植,即便是对着韩貂寺这寥寥一骑,也没有任何轻松惬意,不仅仅是猜到了老宦官的身份,也因为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谋逆!

    汪植低头摸了摸珍藏多年终于可以拿出的一柄刀。

    身后三千亲骑,都不认什么剑阁统领阮大城,甚至多年厮杀打磨,在敌我尸体里打滚,连赵家天子都给忘了。他的爹当年被徐大将军安插在剑阁担任一员守将,死的时候拉拢起来一千心腹,到了他手中,用了十年时间添加了两千骑,其中有三百人是从北凉以很缓慢的进度陆续渗入剑阁,大多是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去年一口气来了八十人,在远离剑门关八百里的西域流沙,汪植第一次见到那名功高震主太多年了的人屠,汪植知道兴许没多久便用得上父亲珍藏的那柄刀,北凉刀。

    汪植歪头狠狠吐了口唾沫,默默抽出北凉刀。

    一千骑反常地后撤,两千骑开始冲锋。

    这是一场拿无数条xing命去堵截一位指玄境顶尖高手的截杀。

    汪植还想着成为名垂青史的封疆大吏,成为威慑大漠的大将军。真死在这里肯定他妈的后悔,但既然投了胎跟那曾是北凉老卒的老爹一起姓汪,就没的后悔!

    ――――梅子酒在手。

    不喝酒的男子从腰间摘下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有人说是自从大规模骑战出现以后最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将军,是十万规模以上骑战便无敌的存在,连当今天子都将他誉为满朝文武不可比白衣战仙,文武双绝。

    离阳王朝军中,谁的武力排第一?原先大多数说是顾剑棠大将军更厉害一些,自从他跟北莽洪敬岩和铜人祖师连战两场后,他成为当之无愧的新枪仙,隐约超过了刀法超凡入圣的顾剑棠。

    陈芝豹停下马,转身望去。

    一小队稀稀疏疏的骑兵尾随而至,胯下战马长途追击,俱是早已疲惫不堪,见到为首的负剑女子,一身干涸血迹。陈芝豹嘴角的苦涩一笑,一闪而逝。

    他调转马头,将水囊轻巧抛掷过去,可惜她没有去接。

    两人相距五十步。

    陈芝豹笑道:“就你们这种不考虑体力的截杀,来两千骑都未必能挡下我。”

    已经两昼夜没有合眼的女子冷漠说道:“典雄畜抽调的六百铁浮屠和韦甫诚派遣的八百弩手,都死了。真是出息得很,都穿上了北莽甲胄。”

    陈芝豹云淡风轻说道:“杀他们做什么,他们可都没有反。只是不凑巧出现在西域而已。”

    徐渭熊平缓了一下呼吸。

    陈芝豹没有急于有所动静,仍是勒马而停,长枪一端指向马蹄下的黄沙,“我没有想到会是你来,否则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徐渭熊讥讽道:“还有你陈芝豹没有预料到的战事?”

    陈芝豹淡然道:“算倒是算到了,只是不想承认。不知为何,每当我想到那些最不想出现的情景,往往都会出现,一次都没有例外。”

    徐渭熊直接问道:“你真要反出北凉?!”

    陈芝豹微微侧了侧脑袋,反问道:“谁说的?”

    徐渭熊不再准备说话,轻轻吐纳,背后古剑颤抖不止。

    陈芝豹仍是没有提起长枪哪怕一寸一尺的迹象,“我小时候,我不想我爹替义父去死,结果他二话不说带着六十二位陈家子弟去断后,他还是去了。第二次,我不想世子殿下拒绝入京做安享富贵的驸马,他没去。上一次,我不想他活着从北莽回到北凉,他活下来了。这一次,我不想看到你,你来了。”

    陈芝豹终于提起那杆梅子酒些许,“这些年,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想义父慢慢老死在北凉王的位置上。现在,我仍是不想做那不忠不义的逆臣逆子,所以先前哪怕明知道世子殿下三次出行,我仍是袖手旁观。最后一次不想做什么,好像偏偏又出现了。”

    陈芝豹弯腰从挂囊中取出一枚枪头,嵌入那一杆本就不完整的梅子酒。

    低头时,这位白衣缓缓说道:“梧桐院子那个叫青鸟的丫鬟,是枪仙王绣的女儿,我知道。那杆刹那枪留在了武库,我也知道。她被培养成死士,以后专门用作杀我,我还是一清二楚。徐渭熊,既然你是那个躲躲藏藏了二十多年的死士甲,我陈芝豹今天就让你死。毕竟,你生前最后见到的男人,还是我。”

    “我会带你着你的尸体去西蜀,做十年的蜀王妃。”

    ――――这支马队持有那枚将要颠覆西域现有势力格局的银瓶,竟然停下了西行的马蹄。

    歇脚之地,正位于剑阁和流沙之间,马队身后是秋方舆纪要记载的铁门关,大秦帝国始设关隘,崖如斧劈,石sè如铁,此地扼河上游长达二十里的陡峭峡谷,从西疆越过山脉进入东疆的重要孔道,每当中原王朝局势初定,就要经略天山南北,而中原甲士必然要经过此地。每一次马蹄声往西踏响,都象征着中原王朝的国力鼎盛,每一次朝东撤退,都意味着中原秋的割据溃散。

    皇子赵楷坐上了马车,坐在马夫的位置上,而那尊符将金甲就守在他身边。

    当他看到一身尘土的黑衣老僧从北方长掠而来,笑容灿烂。

    是他的二师父,病虎杨太岁。

    面容枯槁的老僧看到赵楷安然无恙,如释重负,也不跟这个将来有望尊佛贬道打断灭佛进程的徒弟说一个字,仅是跟那名六珠菩萨相互合十行礼,然后默然转身向东而去。

    不到半里之外。

    一刀一剑的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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