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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家一家四口坐了福特车回到张公馆。张太太做出一副孝敬儿媳的样子来。给张老太爷送上一壶热茶。

　　　　张大爷很快找到了借口：

　　　　“你再去检查一下饭菜。还有爹的房间被褥。还有让听差准备好给爹沐浴更衣！”

　　　　张太太被支派了出去，一猜就知道他们父子要谈纳妾的事情，眼睛微微的翻白。张美溪也觉得她母亲被冷落了，跟出去陪着她母亲张罗，其实就是坐在大厅里动动嘴巴。

　　　　事情还真是让张太太给猜对了。当张家大爷将山东先生的事情前后就讲了一遍之后。张家的老太爷用手轻轻的敲击桌面，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拍板做出决定。说道：

　　　　“丫头真是不行，外路人，总是会想着嫁人的，你赶紧收了她们吧，给个妾侍的名头，送回山东老家，让人看管起来！”

　　　　张家大爷一口气的给他老爹讲了来龙去脉，正是口感舌燥的，端起茶来喝了几口，听张老太爷这样一说，噗嗤一下就喷了！

　　　　这个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张家大爷最怕纳妾，别说是真的纳妾了，就算是听见一句，都要小腿儿肚子发酸。真的英雄，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藏王菩萨说，地狱一日不空，我发誓不成佛。

　　　　张家大爷说，为了我家大姑娘，我拼了。生嚼十斤大肥肉而已，我拼了！

　　　　父子两个谋划完了，把山东先生叫来，跟她商量一下。

　　　　张美溪听了，赶紧摆手：

　　　　“不用，不用，不用。以后用到的人才还多着那，这种办法肯定是不行的。”

　　　　自古以来，联姻就是豪门贵族的大杀器，盘根错节，世家们的地位才更加的巩固。才刚不久前，东北王的一个儿子，娶了北平段总统的女儿。很有逐鹿中原，问鼎之几何的意思！南边的光头委员长继承了南方大总统的事业，根基不够。很快迎娶了大官僚资产阶级的宋三妹妹，从此如猛虎添上风雷之翼。

　　　　张美溪态度坚定，坚决捍卫小桃和杏子自由恋爱的权利：

　　　　“现代化的社会，是一个大家共同合作的社会，腾云驾雾翻山倒海，那只是报纸上胡吹的，一定不能让员工们寒了心。”

　　　　张家大爷还想着拿自己做教材，劝导一下女儿，想当年，在周家兄弟的老爹死后，他也是知道周太太不拘小节，怕她走了弯路，才舍身喂虎了。

　　　　这事情终究还是有些不光彩，好汉不提当年勇，张家大爷脸颊飞红，按住了不说话。

　　　　张老太爷说：

　　　　“我们不在的几年，你竟然也能顶的下来，自然也是有几份算计的，只是终究还是一个小姑娘，一时间不忍，终将酿成大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张美溪劝她的爷爷：

　　　　“好汉总要几个帮，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们自己总是要先问心无愧！”

　　　　张老太爷用手敲着桌面，脸上带了一丝笑，他说：

　　　　“好好好，既然已经有决定，我们也就放心了。”

　　　　怎么可能放心！百年之后也有一句惯常的绕口令，说是爷爷是最喜欢给孙子做孙子的，孙子是最能在爷爷面前充爷爷的。

　　　　老张家全家出动，张美溪在俗务上面顿感轻松了许多，也如那猛虎，添上了风雷之翼。心中的各种谋划的苦闷，总算是有了商量之人，平安这艘巨轮能够横冲直撞，开启星辰大海的征途，山东先生的爹，山东先生的爹的爹，也是功不可没的。

　　　　张家书房里的第一次家庭会议结束。餐厅里的金鼎轩外卖也已经摆列整齐，一家人第一次团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

　　　　周二少爷和周三少爷也陪在末座，给老爷子敬酒。把张老太爷当做亲爷爷一样的敬重。

　　　　小桃子、小杏子、紫艳、蔷薇都打扮的鲜艳锦绣，在一边儿招呼照应。她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刚刚险些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转折。

　　　　百行孝为先，论心不论行，论行世上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行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

　　　　不管老张家在书房里，自己人是如何密谋的，百年以来，他们在世人的面前，是完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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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乱世怪相水火奇灾

　　　　华夏国土纵横八千里，南北差异，东西不同，季节性的季风气候，导致总是有某些地方会发生些灾难，水、涝、旱、蝗。

　　　　国家的权利最集中的时候，比如说满清，满清的皇帝里也有心气儿大的，乾隆皇帝，号称什么十全老人，对于国内各地的各种灾难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控制力薄弱的，道光皇帝，被国内的各种灾情吓破了胆子，竟然想出龙袍打补丁，或者晚上吃烧饼的节俭办法来。

　　　　这还是中央统一集权统一调配的时候，到了民国，军阀割据，政权交替，自然灾害发生之后，小民百姓的日子就更苦难了。

　　　　山东从春天的时候开始气候干燥，到了盛夏，天空都是一种灰蓝的颜色，仿佛蓝天里的水分都被榨干了一样。

　　　　上海又是另外的一种情景，暴雨过后，天空也都是灰蓝色，那是聚水成云的缘故。黑灰色的云朵层层叠叠，不经意间的碰撞，就会电闪雷鸣。

　　　　上海的暴雨，第一次发威，是在早上九点钟左右，市民们虽然被惊了一下，也很快适应了。只不过周边地区有些低洼地带，洪水来不及排走。失去了房屋家食，举家迁往市中心投亲访友，或者沿街乞讨。

　　　　上海是全国富裕之民的聚结地，乐善好施的士绅名媛也很多，一点小灾难还是能够支应过去的。很快组织了四千多件衣物被褥救济灾民。

　　　　没想到暴雨熬了过去，却熬不过去连日阴霾。灾民聚集的地方，因为衣物处所有些潮湿，他们也没有铁盆柴炭，直接搜罗募捐了一些干燥柴火，想要烤干衣物。又引发火灾，接连烧掉了七八条街，受灾民众达到两万人。

　　　　难民聚集的一带建筑十分密集。相邻的两户人家，如果都住二楼，打开窗户，就可以相互间借些油盐酱醋了。

　　　　《申报》10版《上海水火奇灾之乞赈》。水后之火奇异之灾难。水灾之后又发生火灾，听起来是有违科学的奇事，然而详细考校起来，盖是因为这一带的建筑皆为木质。顶层防水又引入了欧美最新的沥青之法。所以是极易被引燃的。

　　　　《青年报》说。此次火灾，并不是天灾，肯定是有人放火的。最初失火的地点恰好是太古洋行与德领事署，幸亏银行襄理及其他办事员于夜半为人唤醒，保全簿册契据。倘若详细追究，必定能查出凶恶之徒来。

　　　　报纸上各种消息都有，然而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成了事实，那么就要救灾。张公馆虽然是刚搬来不久的，然而房屋气派，仆役成群，也有各种挨家挨户募捐的慈善上门拜访，请求捐助的。

　　　　这些事情，张太太自己就能做主，每来一波人，也并不详细追究，总是也捐献一些大米衣服和银元。

　　　　天上的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叮叮咚咚，这种雨天是挡不住黄家的五舅妈的，五舅妈就打着给张家老太爷请安的旗号，坐在张公馆的客厅里，一坐就是半日，按她的理论，张太太总也要请一次客的。

　　　　募捐的人上门，黄五舅妈嘴巴里啧啧的叹息：

　　　　“所以阿拉说了，上海米贵，居大不易。别的不讲，单是募捐这一次次的也应酬不起。”

　　　　张太太笑笑，总是比山东强了太多，山东那边的募捐，都是带枪带炮上门的。黄五舅妈家中是真的有些应酬起来吃力了，但是那些募捐的又说，所有募捐的积善士绅，可以去街坊牌楼那边集体拍照，以资纪念。黄五舅妈竟然脸皮厚到沾着张公馆募捐的名号，跟人家跑去照相。

　　　　回来后又抱怨：

　　　　“洗一张照片也要一尊银元，真是疯了。”

　　　　黄家四房的小姐也在张公馆客厅里消磨，就跟她说：

　　　　“倘若是人多的合照，篇幅会很大，是要这个价格的！五婶娘嫌贵，就不要洗好了。”

　　　　黄五舅妈讪讪的笑：

　　　　“阿拉这件旗袍，是来给老太爷请安，今天才上身的，拍出照片来效果应该是不错的，所以就洗一张。”

　　　　黄小姐们笑：

　　　　“单照一张也才六毛，五婶娘还是吃亏了。”

　　　　黄五舅妈笑而不语，她也心有算计，这张照片拿回来，摆在家里，也算是一样募捐的功德了。

　　　　到了今年，化学学科有了新的发展，拍照时间和冲洗的照片的药水有了极大的改善，报纸上使用照片也多了起来。

　　　　有一些公寓女校书甚至于世家名媛的照片被刊登在报纸上，论起美人照片的效果，杂志的封面要更好一些，很多女孩子开始收集明星照片。

　　　　小桃子也是出了一些风头，照片经常被刊登，甚至会被黄小姐收集到，黄小姐叹息：

　　　　“照片竟然是比本人要好看许多！”

　　　　料想她们自己上了杂志，应该效果也会大大提神的。但是按黄家目前的情况，小姐们还是不会被允许做女明星的。

　　　　其实做明星，智商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下雨的天气，市内成了一片泽国，小桃子还出资购买了一部分胶卷，用来录制水灾的场景。以备以后的电影里可以用到，就算是现成的片场背景了。

　　　　张家的老太爷坐镇在张公馆，开始从山东调兵遣将，充实平安集团的每个部门。张美溪还有些担心山东平安县应付不过来。

　　　　张老太爷笑：

　　　　“平安县只是个小地方，有一个山东先生的名头，已经足够了。”

　　　　同样的是人，平安县的灾民要求就要比上海这边低上很多，一块钱的米粮运过去，差不多就能救到一条命。

　　　　灾年的山东，一个三岁男童，或者十三四的花季少女，有时候只叫价到三块钱。报纸上说，最便宜的，一个满月小孩子，只要五个铜板，卖家父母的心思，是想让小孩子活命的，但是细思极恐。

　　　　上海这边不一样，女佣们的月薪，最少也得要到三块，而且做工的时候，还会有零星的其它搜刮收入。

　　　　张家的大爷对于救灾，是非常有经验的。在家和老太爷密谋了几日，也开始正式在平安集团上工，主要还是算账、查账。

　　　　对于这次水火奇灾，张美溪拨付了两万元的药物救灾，主要是预防淋湿的发烧感冒，另外还有饮食不洁引起的跑肚拉稀痢疾。

　　　　人均一块钱的药，基本上拿在了手上，就是沉甸甸的老大一包。

　　　　……（未完待续。）

244黄大舅舅摔了一脚

　　　　张美溪的外祖黄家，最有出息的要算是黄大舅舅，现在居着副市长一职，主管着一地的公共卫生以及医疗事业。

　　　　黄大舅舅虽然也是因为官僚世家出身，有一些积年老吏的钻营手段，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比较乐意为民众做一些实际事务的，前阵子天气炎热，他忙着预防炎热气候下引起的时疫疾病，现在暴雨火灾之后，他又忙着水火奇灾之后的防疫。

　　　　这日一大早，天上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黄大舅舅就到了市政办公厅，和同僚官吏们唏嘘一些灾难现场的惨况：

　　　　“大火延燃七八街，焚毁一千五百栋，昨日火势仍炽，今晨方灭，疑系纵火所致。”

　　　　“水火煎迫，尸首焦黑，难以辨认，须得收集焚烧，以免引起更大的灾异。”

　　　　民国的市政府，要说让他们收钱以及编排各种收钱的名目，那是十分得心应手的，但是如果让他们出资救灾，那么对不起，国库艰难，事实上，各自为政，压根儿就没有国库一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南京那里一开始的时候要靠国外华侨募捐。上海这边还是收入工商税务做大头儿。到了北平那里更狠，每个执政北平的，都敢卖一卖满清皇宫的旧物。

　　　　市政的官员同僚们纷纷叹息，他们虽然可以用个人的名义做一些捐助，但是出面募捐的话，还赶不上民间的那些慈善机构有公信力。什么天主教友会，名媛爱国会之类的尤其给力。另外纺织业工会。掏大粪业行会也都是会出面。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机灵的市政书记员走过来向黄大舅舅回报：

　　　　“平安集团要捐助一批价值两万元的药品给灾民，指名请黄副市长襄理经办！”

　　　　同僚们一片惊讶叹息之声，纷纷拱手夸赞说：

　　　　“早就经常听说，黄副市长和平安集团交情颇深，如此看来，果然如此啊。”

　　　　“有山东先生做靠山，黄副市长这个位子，恐怕还是要升一升！”

　　　　黄大舅舅面色稀松平常，拱手回复说：

　　　　“诸位父母官。都是为市民百姓做事。黄某不敢居功，不过就是跑些腿儿，尽心尽力罢了，倘若又牵扯仕途。岂不是辜负了山东先生的仁德之心。”

　　　　他话虽然说得诚挚谦逊。但是同僚们还是拱手做礼。口中称颂不停。黄大舅舅接过书记员呈递的电话记录，应酬了几句同僚。

　　　　踱步回去自己的办公室细看，他办公室的门槛不高。坎坎三寸而已，在满心欢喜之下，也忍不住狠狠绊了一跤，幸好无人看见。

　　　　电话记录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平安捐献药物若干，拜托黄副市长安排给灾民，交货的地址在平安药厂的旧址办公室。

　　　　黄大舅舅带了些得意，不顾自己腿脚受伤，叫了几个办差员同去。

　　　　到了平安药厂那边，药物的交接十分顺利，这批救灾药物都是做了详细的单独包装，又做了整体的成箱包装，最后又加了一层赛璐璐的雨布，防潮防雨。

　　　　平安药厂的人工是很充沛的，流水线的作业也迅速，做这些事情是很快的。

　　　　甚至连运货也不用黄大舅舅考虑，都已经在高棚皮卡车上装载好了，另有随行穿平安工装的押运人员，大约是预备配送到货之后帮忙卸货的。周到细致到了极处。

　　　　负责跟黄大舅舅交接的是一位钱主任，这位主任十分年轻，带了些儒雅之气，谈吐清晰，很快就给黄大舅舅交代清楚，并且拿了一张单子让黄大舅舅签字就可以了。

　　　　黄大舅舅拿起笔来签了字，将交接的单子抓在手中，并不还给钱主任，面带疑惑的问道：

　　　　“这位主任十分面善，是不是那里见过？”

　　　　黄大舅舅对于人脸的记忆还是有一套的，他清晰的记得，那天给他家六妹夫接风洗尘，送出门口的时候，六妹夫的汽车夫弯腰开门，恭敬的头都快低到裤裆里去了。貌似就是和眼前这个年轻儒雅的主任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说是同一个人，那么气质上面的差异又过于巨大了。

　　　　其实详细说起来，也不奇怪，这还真的就是一个人，这位钱主任之所以对张家家主张大爷那么恭敬，也是从小在老张家打工养出来的习惯。至于后面气质上面的升华，又是因为跟随大小姐多年，被大小姐娇养出来的。他出门办差，干的都是腰板儿挺直的差。

　　　　钱主任看见黄大舅舅手里抓着交接单，大约是不给一个交代就不会撒手的意思，只好脸上挂笑的说：

　　　　“大舅爷真是好记性，我原本是在老张家当过差的，要详细论起来，大舅爷也算我半个主子了！”

　　　　钱主任嘴巴里这样说着，手又跟着拱了一下，看样子真是带了那么一丝儿对半个主子的敬重之意。

　　　　黄大舅舅立刻眉开眼笑：

　　　　“是啦，他们早和我说过，你们几个在平安当差，做的是极好的。”

　　　　他们，这个词儿用的十分模糊，好像是大外甥女和六妹夫亲自去找他汇报请示过一样的。钱主任不再废话，用眼睛示意黄大舅舅把交接单子拿给他，然后拱手送黄大舅舅出去。

　　　　一辆高棚福特车飞快的行驶过，在水门汀的马路上，飞溅起一串小小的浪花儿来。周二少爷是汽车夫，张家大爷是乘客。

　　　　周二少爷很会说话，他恭维张家大爷说：

　　　　“这次也真是很给黄家大舅爷面子了，按咱们老家的说法，这样施舍医药的功德，都是能被判官记录的。”

　　　　张家大爷也是得意洋洋：

　　　　“老张家历年来做的慈善事业，只怕判断的本子都要换掉几个。所以老天才让山东先生生在张家呀！只不过，山东先生做的这么多善事，都记在了别人的身上。还真是有点替她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