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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奇想的一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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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新方式,我又拿起了它。我不能打给金塔娜(她还在我们几个小时前离开的地方,在贝斯·以色列北院的重症监护中心昏迷着),但我可以打给她新婚五个月的丈夫杰里;我可以打给我的弟弟吉姆,他应该在卵石海滩的家中。杰里说他要过来。我说不用来了,我不会有事的。吉姆说他要赶飞机来。我说不用赶飞机了,我们明天早上再说。我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这时电话响了。是约翰和我的经纪人林茵·尼斯比特打来的。从六十年代后期开始我就把她当朋友了。当时我不清楚她怎么会知道,但她确实知道(原来是尼克和林茵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他们都是刚刚跟那人通过电话),她在一辆向我们的公寓赶来的出租车上打来电话。一方面我觉得松了一口气(林茵懂得怎样处理事情,她会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迷惑:此时此刻,我如何能跟人做伴?我们将会干什么呢?我们会坐在有注射器、心电图仪的电极和地板上仍有血迹的客厅中吗?我应该重新点燃尚未燃尽的火堆吗?我们会喝酒吗?她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饭了吗?
我问自己是否吃过饭的刹那间,我第一次预感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在那天晚上得知,如果我想到食物,我便会呕吐。
林茵来了。
我们坐在客厅中没有针管、电极和注射器的一角。
我记得在和林茵说话的时候(说什么我不能透露),我一直在想血迹肯定是摔倒弄出来的:他的脸摔在地上,我在急诊室看到他有个牙齿缺了一角,他嘴巴里面可能被那个牙齿刺破了。
林茵拿起电话,说她要打给克里斯托弗。
我又迷惑起来:叫克里斯托弗的人中,和我最熟悉的是克里斯托弗·迪奇,但他不是在巴黎就是在迪拜;再说林茵刚才说的很可能是克里斯,不是克里斯托弗。我发现自己不断想到尸体解剖。我坐在这里的时候,尸体解剖可能正在进行。然后我意识到正在跟林茵说话的那个克里斯托弗是克里斯托弗·勒曼…豪普特,他是《纽约时报》的首席讣告作者。我记得自己感到很震惊。我想说〃先别打〃,但嘴巴发干。我能忍受〃尸体解剖〃,却从没想过〃讣告〃这回事。〃尸体解剖〃是我、约翰和医院之间的事情,〃讣告〃就不一样了,它意味着死亡已然发生。我发现自己理所当然地在想,如果在洛杉矶,事情是否有不同的结局。我在算他死的时候是几点,当时洛杉矶又是几点。(时光可以倒流吗?如果我们处在太平洋时间区域,结局还会一样吗?)我记得当时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就是不能让《洛杉矶时报》的人通过《纽约时报》的讣告得知这回事。我打电话给我们在《洛杉矶时报》最好的朋友蒂姆·鲁滕。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林茵和我都干了些什么。我记得她说要留下来过夜,但我说算了,我一个人会好好的。
我确实好好的。
直到隔日早晨。当时我迷迷糊糊间醒来,想弄清楚为什么我一个人睡在床上。我的心情很沉重。过去我跟约翰吵架之后醒来的每个早晨也都有这种沉重的心情。我们吵架了吗?吵什么呢?怎么吵起来的呢?如果我忘记它是怎么开始的,我们怎么能够重归于好呢?
然后我想起来了。
接连好几个星期,我每天都是这样醒来。
我醒来,感觉到一片漆黑,没有天光。
在他弟弟自杀之后那几个月间,约翰从杰拉德·曼利·霍普金斯Gerald Manley Hopkins(1844…1889),英国诗人。几首不同的诗歌中抽取了句子,将它们集成一首即兴的悼亡诗,上面的诗句是其中之一。
回忆啊,回忆层峦叠嶂,壁立千仞
令人胆颤,悬崖峭壁,莫测其深。
但愿,从未身历其险的人,藐视它们。
我醒来,感觉到一片漆黑,没有天光。
我想要去一个
没有暴风骤雨的地方。
如今在我看来,第一天夜里我坚持要独自度过,其实是一种原始的本能,这件事远比它表明的样子复杂。我当然知道约翰已经死了。我当然已经把这个确凿无疑的消息告诉他的弟弟,告诉我的弟弟,告诉金塔娜的丈夫。《纽约时报》知道。《洛杉矶时报》知道。然而我自己却无法接受这个消息是既成的事实:某种程度上,我曾经相信发生的事情仍然是可以逆转的。所以,我需要独自一人。
第一晚之后,我将有几个星期不会独自一人(吉姆和他的妻子第二天将会从加利福尼亚飞过来,尼克会回到城里,托尼和他的妻子罗丝玛丽将会从康涅狄格州南下,荷塞将不会去拉斯维加斯,我们的助手莎伦将会从滑雪的地方回来,这个家将不会没有客人),但第一个晚上,我需要独自度过。
我需要独自度过,以便他能回来。
我这充满奇想的一年就这么开始了。
3
实际上,悲哀使人精神失常的效应已经得到详尽的注解。在1917年的《哀悼与抑郁症》一文中,弗洛伊德告诉我们,悲哀的举动〃从离开墓地到对待生活的正常态度都有所体现〃。然而,他指出,在精神错乱中,悲哀最为特殊:〃我们从来不会把它当作是一种病症,也没考虑过对它进行药物治疗。〃反而,我们依靠〃一定时间的流逝来克服它〃。我们认为〃对它进行任何干预都是徒劳无功、甚至是有害无益的〃。梅兰妮·克莱因1940年发表了文章《哀悼及其与狂躁抑郁症的关系》,也做出了相同的论断:〃哀悼者实际上是生病了,但因为这种精神状态对我们来说很常见,很自然,我们不会把哀悼称之为疾病……更准确地说,我的推论是:在哀悼中,主体经历了一种变形和短暂的狂躁抑郁症,并将其克服。〃
请注意他们都在强调〃克服〃它。
我需要独处以便他能回来的那晚之后过了几个月,已经是仲夏时分,我才意识到从冬天到春天有很多我无法理性地进行思考的场合。我像小孩子那样思考,仿佛我的想法或者愿望有逆转这件事、改变这个结果的能力。就我的例子而言,这种紊乱的思维一直藏而不露,我想别人并没有注意到,甚至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然而回头看来,它终究一直都在,一直都那么明显。回头看来,过去有一些我本该注意到的蛛丝马迹。例如,关于讣告的事情。我不能看它们。这种情况一直从第一篇讣告刊出的12月31日持续到2月29日。那天晚上2004年的学院奖颁布,我在电影学院的《纪念》短片的快闪镜头中看到约翰的照片。当我看到那张照片,我第一次明白那些讣告何以如此让我烦恼。
我竟然容许其他人认为他已经死了。
我竟然容许活着的他被埋葬。
还有别的蛛丝马迹:有一次(二月末三月初,金塔娜出院之后,但在为了等她康复而推迟的葬礼之前),我发现自己觉得应该送走约翰的衣物。很多人都说必须把衣物送走,他们通常很善意,但(结果证明)这种想帮助我的做法是错误的。我拒绝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得自己在父亲去世之后,帮助我母亲将他的衣物分成几叠,一叠是要捐掉的,一叠送到我嫂子格罗丽亚当志愿者的廉价慈善商店去。我母亲死后,格罗丽亚、金塔娜、我以及格罗丽亚和吉姆的几个女儿也以这样的方式处理了她的衣服。这是人们在有人去世之后所做的事情的一部分,是仪式的一部分,是某种责任。
我开始了。我清理了一个架子。约翰用它来存放针织衫、恤衫和我们清早在中央公园散步时他所穿的衣服。我们每天早上散步。因为喜欢走不同的路线,我们并不总是一起走,但我们知道对方走的路线,会在离开公园之前会合。架子上的衣服就像是我自己的,我很熟悉。我不再想着这个。我放起了一些衣服(一件他穿的时候给我印象特别深刻的针织衫,一件金塔娜从亚利桑纳州带给他的峡谷农庄度假村恤衫),但我把架子上多数衣服装进袋子,将那些袋子送到马路对面的圣詹姆士长老会教堂。我壮了胆子,打开一个橱柜,塞满了更多的袋子:新百伦牌运动鞋,户外运动鞋,布鲁克斯兄弟牌短裤,一袋又一袋的袜子。我将这些袋子送到圣詹姆斯教堂。几个星期后的一天,我带上了更多的袋子,来到约翰的工作室。他的衣服放在工作室。我还没准备好处理掉他的西装、衬衣和外套,但我想我能处理剩下的鞋子,当作一个开始。
我在那个房间的门口站住了。
我不能把他剩下的鞋子处理掉。
我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然后明白为什么了:他如果回来,将会需要穿鞋子。
意识到这个念头,决不意味着能消除这个念头。
我至今仍没有去试探(比如说通过把鞋子处理掉)这个念头是否已经消失。
回头看来,我把尸体解剖本身看做是此类思维的第一个例证。当我那么毅然地同意进行尸体解剖时,无论我头脑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终究是有点精神错乱,才会认为尸体解剖将会证明出了问题的是一些简单的事情。那可能只是暂时的心肌梗塞或者心率失常。只需要一点点调整……比如说换一种药物,或者重新设置一下起搏器。如果这样,我继续推断,他们或许能够把问题解决掉。
我记得2004年的总统大选期间,有个访谈节目震动了我。节目中,特雷莎·亨氏·凯利说起她第一个丈夫的暴毙。她在访谈中说,约翰·亨氏死于飞机失事之后,她非常强烈地觉得她〃需要〃离开华盛顿,回到匹兹堡。
她当然〃需要〃回到匹兹堡。
他可能回来的地方不是华盛顿,而是匹兹堡。
实际上,约翰被宣布死亡当天晚上,他的尸体没有被解剖。
尸体解剖直到第二天上午11点才进行。现在我明白了,12月31日早晨纽约医院有个我不认识的人打电话来,尸体解剖肯定是在那之后才进行的。打电话来那人不是〃我的社工〃,也不是〃我丈夫的医生〃,也不是,就像我和约翰可能会说的那样,我们桥上的朋友。〃我们那个桥上的朋友〃是个跟他姨妈有关的家庭暗语。他的姨妈哈丽耶特·彭斯用它来指最近连续遇到的陌生人。有一次在西哈特福德,她见到友谊餐厅外面有一辆凯迪拉克的赛威轿车,那辆车刚刚在巴尔克利桥上超她的车,她就说车主是〃我们桥上的朋友〃。我听着那人的电话,脑中听到约翰在说〃不是我们桥上的朋友〃。我记得他表达了同情。我记得他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似乎有些话想说,却躲躲闪闪。
当时他说,他打电话来,是想问我会不会捐赠我丈夫的器官。
刹那间,我脑海里涌现了很多事情。我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不〃。我同时还想起了金塔娜。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她说她去换驾照的时候,自己选择了器官捐献者的身份。他问约翰是不是也一样。他说不是。他们就这个问题聊了一会儿。
我把话题岔开了。
我不能想象他们中任何一人的死亡。
那人仍在电话中说个不停。我在想:如果她今天将会死在贝斯·以色列北院的重症监护中心,会有这样的电话打过来吗?我将会怎么做?我现在该怎么做?
我听见自己在电话中对那人说起我丈夫的情况,还说我的女儿昏迷不醒。我听见自己说,在我们的女儿甚至还不知道她父亲已经去世之前,我无法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当时对我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回答。
挂了电话之后,我才发觉它一点都不合理。这个想法立即被别的念头取代了:他在电话里说的有些话是无稽之谈。他说的话自相矛盾。这个人谈到器官捐献,但当时已经没有办法得到有用的器官了:约翰没有用上生命补给仪器。我在急诊室那间放下帘幕的病房中见到他的时候,他没有用上生命补给仪器。牧师来的时候,他没有用上生命补给仪器。所有的器官都会坏死。
然后我想起来了:迈阿密戴德县的法医办公楼。1985年或者1986年的一个早晨,我和约翰曾经在那里。那儿有个眼库的人给即将摘除眼角膜的尸体贴标签。那里的尸体也没有用生命补给仪器。这样看来,纽约医院那人在说的只是要摘除眼角膜,摘除眼睛。〃干吗不直说呢?干吗要误导我呢?为什么打了这个电话来,却不直接说〃他的眼睛〃?〃我从卧室的盒子中拿起前一天晚上社工交给我的银色钱包,看着那张驾驶证。驾驶证上写着:〃眼睛:蓝色。驾驶限制条件:需佩戴矫光镜片。〃
为什么打了这个电话却不直接说你想要什么?
他的眼睛。他的蓝色眼睛。他的不完美的蓝色眼睛。
而我想知道的是
阁下是否喜欢这个蓝眼睛的男孩
死亡先生
那天早上,我想不起这几句诗是谁写的。我想作者是卡明斯Edward Estlin Cummings(1894…1962),美国诗人。,但拿不准。我没有卡明斯的诗集,但在卧室一个摆放诗歌书籍的书架上找到一本诗选。那是约翰的旧课本,1949年出版。当时他可能在朴次茅斯修道学校。那是一家本笃会的寄宿学校,在纽波特附近;他父亲去世之后,他被送到那儿。
(他父亲的死很突然,五十刚出头,死于心脏病。我本该留心到这一点。)
如果我们碰巧在纽波特周围,约翰会带我到朴次茅斯修道学校去听晚祷时分的格里高利圣歌。这种音乐能够打动他的心弦。那本诗选后面的空白页上写着他的名字〃邓恩〃,字迹小而工整。然后也是同样的字迹,蓝色的墨水,蓝色的水笔墨迹,写着这些学习指南:1。这首诗的含义和意象是什么?2。这种意象让我们想起什么或者思考什么?3。这首诗作为一个整体激起或者创造了什么样的心态、感觉和情感?我把书放回书架。要过好几个月,我才想起来去查那首诗,它确实是卡明斯的作品。也是过了几个月之后,我才发觉纽约医院打电话来的陌生人让我很生气这回事,反映了另一种原始的恐惧:我无法忍受被有关尸体解剖的问题惊醒。
这个问题的含义和意象是什么?
这种意象让我们想起什么或者思考什么?
如果他们摘除他的器官,他如何能够回来?如果没有鞋,他如何能够回来?
4
在最表面的层次上,我似乎很理智。在一般人看来,我可能显得完全理解死亡是不可逆转的。我同意医院进行尸体解剖。我安排了火化。我安排了取出他的骨灰,将其送到圣约翰大教堂。一旦金塔娜苏醒过来,身体好转到能够出席仪式,骨灰就会被安放在主祭坛旁边的灵堂。我和弟弟已经将我母亲的骨灰放在那里了。我安排人将她灵牌上的名字磨掉,然后重新刻上她和约翰的名字。最后,在3月23日,他去世之后将近三个月,我目睹他的骨灰被安放进墙里,目睹灵牌被换掉,目睹葬礼的举行。
为了约翰,我们播放了格里高利圣歌。
金塔娜要求圣歌用拉丁文咏唱。约翰也会这么要求的。
我们请人奏响了哀乐。
我们请了一个天主教牧师,一个圣公会牧师。
加尔文·特里灵致了悼词,戴维·霍伯斯塔姆致了悼词,金塔娜最好的朋友苏珊·特雷勒致了悼词。苏珊娜·摩尔朗诵了诗歌《伊斯特库克》 East Coker,美国诗人艾略特的诗作。的节选,就是〃只有在虚文矫饰/或者言不由衷的时候/人们才需要用上华丽的词藻〃那一段。尼克朗诵了克特勒斯的《吊兄长墓》。金塔娜依然很孱弱,但声音坚定,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在这个她八个月前结婚的教堂中,站着朗诵了一首她写给她父亲的诗。
我完成了葬礼。我承认他已经死了。我尽自己所能,公开地完成了这件事。
然而我脑海中对此仍有所怀疑。在春末夏初的一次晚宴上,我碰到一个杰出的学院派神学家。餐桌上,有人提出了关于信仰的问题。我对此强烈否定,我的反应强烈得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太过了,但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来我才明白我当时立即出现的想法:但我做了仪式。但全都做了。我在圣约翰大教堂办了葬礼,我请人用拉丁文唱了圣歌,我请了天主教牧师和圣公会牧师,我朗诵了〃在你眼中,过去一千年只跟昨天一样〃,我念出了〃天使将会带领你进入天堂〃。
但这依然没能将他带回来。
那几个月间,〃将他带回来〃是我暗中努力想做到的事情,而这终究是一种虚幻的愿望。等到夏季将尽,我开始明白自己的想法了。只不过〃明白自己的想法〃并不能让我处理掉他可能会需要的衣服。≮更多好书请访问。 ≯
自童年起,人们就一直教导我,碰到麻烦的时候,去看书、学习,把麻烦找出来,去看看书中是怎么说的。要找的主题已经确定了。悲哀是最为常见的痛苦,但关于它的文献少得可怜。有一本叫《遣悲怀》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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