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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击-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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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在哪里?位置?告诉我位置!”
因密封而失真的声音让他自己听着都害怕,许三多干咽,那个干咽声听起来都响亮得吓人,幸而这时耳机里的静噪又响了一下,那是所有他能抓住的东西。
许三多:“说话!快说话呀!”
齐桓的声音,仍然是冰冷、平静,还带着一些倦意:“C2和C3失去联系。”
许三多:“你在哪里,C1?”
齐桓:“我的防护服破了。”
许三多立刻安静下来,慢慢地反应了一下这意味着什么,然后他的语气接近狂躁。
许三多:“怎么会破?!你在哪?我来救你!”
齐桓:“闭嘴。我能说的话不多了。”
仍是那个被吴哲形容成透骨寒的腔调,许三多安静下来。
齐桓:“你可以撤回,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许三多:“我带你出去!我来带你回去!”
齐桓:“也可以继续,一个人继续,希望你有记清这里的路线。”
许三多他已经有点哽咽:“我有,昨晚上我都在看资料。”
齐桓:“很好。”
许三多:“继续什么?”
齐桓:“随时通报情况,做能做的事情。”
许三多:“向谁通报,我一个人能做什么?”
静噪,再没人声。
许三多:“C1?你在哪?……C1?说话。……齐桓?齐桓!”
再也没有声音了。
许三多摸着墙壁坐了下来,封闭在与世隔绝的套子里,封闭在黑暗与毒气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再没有别的声音。
许三多:“齐桓,带我回去……我在跟进,完毕。”
在漆黑中绝望。
防空洞内的另一处,一双被密封的手从冰冷的洞壁上摸过,那是快要抓狂的成才,他已经快站不稳了:“E1!E2!E3!你们在哪?我是E4!我是成才!我的防护服也破啦!在哪?!在哪?!他妈的在哪?!来救我呀!”
他拼命抓挠着喉咙,几乎把头罩都扯了下来,他软倒,坐在地上,两只脚在窒息中紧张地蹬踏,他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认定自己完了。面罩里的成才像是被水浇过一样,我们似乎是隔着桑拿室的玻璃看着里边的一个人。
然后他睁开眼,看了看,并且深吸了一口防护服里混浊的空气,以确定自己还能呼吸。成才又急切地检查了一遍防护服,发现他的防护服安然无恙,但那无济于事,这样的环境和这样的死寂让他难以忍受,成才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喊的是打死他也不信会喊出来的三个字:“许三多——”
这里的厂房给人的感觉是介乎废弃和战乱之间,空无一人的车间,锈迹斑斑的铁轨,虽然在室内,四下里飘散着晨雾一样的淡薄雾气。
地盖被掀开,许三多钻出来,第一件事是躲在一个翻倒的车斗后休息,边检查自己的防护服是否完好。实际的体力也许并没耗去太多,但恐惧实在是一件太耗心力的事情。
还好没破。
许三多又开始检查通话器,那东西再没出过声。隔着不敢打开的防护服,那种检查也只能是意思意思。
“我是C4,C组4号,有没有人听见?”无人回应。许三多在面罩里苦笑。
齐桓说通报,向谁通报?通话器再没出过声音。
在这套密封服里被与世隔绝。许三多他开始打量这偌大的空无一人的车间,人在这里渺小得像一个废弃的零件。但是,总得有声音。
喘息已定。他终于决定做回一个好士兵,也就是不去胡思乱想的士兵,他警戒着前往最后的目的地。
许三多:“我在第四车间,我在跟进,完毕。”
从高塔上看去,在厂房间掩映着推进的那个小小人影像一粒微尘。没有别的人了,没有队友,没有敌人,只有致命的雾气淡淡飘过。高塔上的一支枪向那个小小的人影瞄准。
那发子弹从许三多头上飞过,许三多转身,防化服对行动有些阻滞,但他很干净地完成了一个远距点射,然后保持着那个瞄准姿势。
再也没动静了,除了歪在外边的半截枪管,似乎从来不存在一个对他开枪的人。
许三多盯着那支枪,表情有点茫然,完全没意识到刚才也许杀了一个人。难道是昨晚看资料看多了,做了个梦?
瞬然间枪声席卷,枪弹瓢泼,全是冲着他来的。
许三多压低身子,狂奔,子弹在他刚立足的地方溅射着火星,然后形成一条延伸的追击线,对手的枪法同样精准。
第十九章 第三节
许三多趴下,从轨道的缝隙下寻找向他射击的人,看不见人,只听得细微的从各方向接近的脚步声。对手和他一样善于隐藏,而且不是一两个,是一小群。
一发子弹打在铁轨的那一头,让人心悸的尖啸告诉许三多,这不是做梦。
许三多向一个地方摔出一块路基石,然后在估计吸引到对方视线时,往那个方向甩出闪光弹。趁着强光,许三多跃起狂奔。枪声立刻在身后追响,看来对手中仍有不上当的家伙。
许三多翻滚,扎进另一间厂房。枪声戛然而止,对手绝不在一个打不到的目标身上浪费子弹。一只手捡起许三多刚扔出的那块石头,在手上掂了掂。其他人分几路向那厂房包抄。
残破的窗户外闪现了人影,是同时包括了这间厂房的几扇窗户。他们并不急于进来,就算进来也不会选择易受袭击的正门。
第一个人从窗户里迈进,警戒,然后另两个方向同时进来两个,警戒,他们一直让所有方向被控制在枪口之下。他们没穿老A们那种连分子粒子都渗透不进的防化服,仅仅戴着更方便弄到的防毒面具,有的平民服饰,有的套了件工作服,但动作和默契程度绝非平民的感觉。
但是厂房里没人。几个人的视线上移,盯住了上方悬挂的一个运送车斗,几个人打算上旁边的天梯,几个人瞄准了车斗待击。一个人摇摇头,抛了抛手上那块石头,也就是许三多扔出的那块。他好整以暇地对着车斗把石头砸了上去。
一声空荡荡的铿然声响传来。那人说话了:“空的。”
然后他们再无声息地离开了。
许三多用手脚支撑着,让自己悬空在车斗上,这时他慢慢放开手脚,让自己落回车斗里。
许三多在厂房里移动,每一步都是快让神经崩断的一步,每转一个弯都得费上些许思量。那些对手虽然连正面都未曾见过,但实在可怖。
“我在跟进,穿越铁轨就抵达主仓库,完毕。”
通话器没反应,许三多也没指望它有反应,这样说话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是在一个类似工人换装室的小房间,透过气窗往外张望。窗外是铁轨,空荡荡一览无余,没有任何掩蔽,活脱一个死亡地带。许三多审视着每一个黑洞洞的窗口,每一处制高点,仍然像刚才一样,没有人,但这种没有人意味着随时任何方向的精准射击。
许三多:“听得到吗?歹徒很专业,所有入口都被封锁了,他们的枪手都藏着,必须小心……我不明白,他们只戴了防毒面具,真的,那防不住C3通报的剂量……可能,我是说可能这里的污染不如甬道严重……我想试试看。”他沉默,什么叫试试看,他唯一能用来测试的工具是他自己。许三多把手摸上了头罩与衣服的接口。
许三多:“再重复一遍,派人去537点抢救我的同队,可能还有救。还有,如果……如果我死了,让成才,对,就是成才把我的抚恤金给我爸爸……也不知道是多少。”
好了,他自己也觉得磨唧了,一咬牙把密封口拉开,让外边的空气渗入。等着,等待中毒反应甚至死亡。
什么都没有发生。许三多摘下了面罩,轻吸了口气,轻微地咳嗽了一声,那纯是心理作用:“我没死。也可能已经中毒了……可能是慢性的……不过穿着这身太不方便了,我们就像个靶子……”
他被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震住。
许三多进入了工人休息室,他在这间屋里翻寻,成排锈得已经变形的铁柜,他终于找自己最需要的东西:一件早被主人丢弃的工作套衫,垢得都结了硬块。
许三多看着那件衣服:“我在跟进,不能再保持联络了,完毕。”他摘下了通话器。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铁轨上走过,像那些歹徒一样,他戴着面具,套了件脏污的工作服,一只手上拿着一支手枪。那是许三多,面罩下的脸紧张得惨白,但尽可能让自己走得轻松一点,伴之以偶尔的停顿和枪口无目的的虚指,让暗处存在的枪手觉得自己在检查什么。走过铁轨中段,一个在对面无法看见的枪手便出现在视线里,十几米开外,用钢材和水泥给自己搭就了一道屏障,他自己只露出一张戴着防毒面具的脸和枪口。
许三多和他对视,然后转开,并且强压着想要逃出射界的冲动。两道目光烧炽着他的后背,那个枪口也一直保持在他的方向。许三多把枪掖了,解开裤子,开始尿尿,这个故示轻松的动作最后让他很不好下台,因为这样紧张的时候根本尿不出来。
枪手:“别尿在这。”
算是把他救了,许三多走向仓库区的一个角落,是适于便溺的角落,当然也是更适于尿遁的角落。
那里又是一个,缩在厂房的窗户后,取了一个极刁钻的射角,只露出半张脸和枪口。
许三多站住,向他遭遇的第一名枪手挥了挥手,对方并不明白他忽如其来的热情,但第二名枪手的位置看不见那位,下意识地把这种表现领会成自己人。
许三多:“这里行吗?”
枪手不耐烦地挥手:“行行。”
第二名哪知道他说的是尿,索性连枪口也偏转了。
许三多几乎是擦着他的身边走过。
走到头便看见那个炸点,设置得如此明显,许三多为之错愕。
主仓库前停放的一辆卡车,车上满载了标示着TNT字样的木箱,分量之多让他们根本无需把炸药搬进库房,只要在附近引爆,效果都是一样。也没人敢袭击他们,因走火导致的爆炸和他们自发的引爆结果都是一样。一眼能看见的枪手就有四个,看不见的只好不列入计算,许三多面对的根本不是乌合之众的恐怖分子,而是军事味十足的整道防御。
许三多:“我到了,这里无法攻占……哦,我说话你们听不见了。”
许三多看着那地方无计可施,然后看着墙壁上的禁火标志。
靠近仓库堆积的一堆工业废料忽然开始着火,刚起的火苗就蹿到半人高,伴随着大量的燃烧废气和黑烟。这没能引起任何喧哗骚动,分出了几个人去周围搜查巡逻,但更多的人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成倍地加强了警戒。居然没有一个人去灭火,似乎没人介意自己坐在炸药堆上。火哔哔剥剥地烧着,除了火势越来越盛,没有发现袭击者,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终于有人提着灭火器过去,但火烧了这么久,已经不是一只灭火器能止得住了,于是又有第二只第三只灭火器加入了他们,终于他们最关心的不是一直未发现的来袭者,而是那场人与火的较量。许三多躲在墙根后,无疑,他是这场火的肇事者。他在等待一个骚乱。
一个歹徒毫无预兆地从他身后跑了过来,闪避不及,许三多下意识摸到腰间的枪,那边也冲他挥舞着手上的冲锋枪。
歹徒:“愣着干吗?救火呀!”
许三多:“啊?!”
歹徒:“哪个愣头青干的?风向变了,车要烧着啦!”
许三多:“啊呀!”
许三多忽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多大的错,冲向墙边,抢了具灭火器,放火的家伙开始与歹徒们一起灭火,而且他实在干得比任何一人都要热烈,半个身子快踩进了火堆里,完全是一副生死搏的架势。
风向确实变了,而且火星在天上飞舞着,飘向那辆卡车。不够灭火器的歹徒们已经在用铲镐拍打,那也是杯水车薪。
歹徒:“不够看啦!”
歹徒:“把车开走!快把车开走!”
他们中间最奋勇的那位灭火者把灭火器往旁人手上一塞,一个箭步跃了上车,发动。
终于有人看出点蹊跷。
歹徒:“站住!你哪队的?”
许三多不管不顾,只顾点火发动,一个人已经把半截身子钻进了驾驶室,被他一脚踢了出去,第二个扑上来的时候,车已经发动。
歹徒开始围追堵截,许三多驾车闪避,他实在不是一个多好的司机,为了闪避一名持枪从车头扑过来的歹徒,居然把车倒进了火堆里。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车从火堆里又钻出来,车厢的盖布上带着火苗。
歹徒:“着啦!”
“这回真着啦!”
“停车呀!着啦!”
停了有鬼了,许三多径直把车开往开阔的方向,尽可能远离这间堆满易燃品的仓库,身后追着的人,车前闪出拦截的人,鸣着空枪的人,乱成一片。
车碾上了铁轨,被颠得几乎跳了起来。许三多玩命地发挥着自己半生不熟的驾驶技术,那车碾着铁轨坑坑洼洼地前进。车后的箱子颠得弹了起来,上边的火苗已经蹿得几百米外都能看见。
许三多焦急地回望了一眼,就算看不见火苗他也闻得见那股焦煳味。十几个人在车后追着,其中一半人拿的不是枪而是灭火器。许三多碾得一个刚从车间里跳出来的歹徒又跳回了车间,他已经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了,屁股后的炸药库一定会在他冲出这里之前爆炸,捎带着引爆所有的化学用品。
第十九章 第四节
车急刹,许三多抓起车上的小型灭火器跳上了后厢,他开始灭火,当发现那无济于事时便开始用盖布没着火的部分扑打着火的部分。
那真是狼狈,身上的衣服已经着了火,半边脸被熏得漆黑,半拉眉毛也被燎掉。他忽然停住,因为从车后追来的歹徒没有任何人枪击他,没有动作,只有笑声,刚开始是一个,后来是一片,哄堂大笑。
许三多回头,从车上看着围在车下的歹徒,那帮家伙枪倒提着,没一个人不是笑得打战。离许三多最近的一个笑得几乎是一种在地上打滚的架势,一只手指着已经被许三多扑灭一半的火势。
那家伙:“快……快灭!哈哈,笑得我快尿出来了!”
几具灭火器一起喷了过去,那里终于只剩下白烟。许三多跳下车,一步步向那个笑得最狠的家伙走过去,瞪着。
那家伙拿手揉掉许三多身上还冒着的白烟。
那家伙:“你真是……真是太可爱了,三儿。”
许三多伸手扯掉了那家伙的面具,瞪着,齐桓。齐桓终于笑得不大自在。
齐桓:“人手不够。我像好人一样死完,就得来坏人这边打工。”
许三多看着他,然后……
一拳打得齐桓蜷缩在他的脚下。
齐桓驾着车,驶离了那片厂区。许三多仍木然坐在他旁边,不说话,看起来甚至不呼吸。渐离渐远的厂区仍笼罩着烟雾,那当然是无害的,他们也不再戴着面罩。许三多脱下的装备在后座上轻轻晃动。
齐桓的心情好得要命,完全不是那透骨寒的声音,而且话比平时多出十倍:“我来介绍,这里五年前转型没错,不是转型成化工原料集散基地,是什么?给面子猜一下行不,三儿?”
许三多阴沉地看着他。
齐桓:“你看……如果想再给我一下,也是可以考虑的,不过最好先让我停车。”
许三多:“训练基地,城市战训练基地。”
齐桓:“宾果!”他连忙讨好地笑着,可许三多不给面子。
许三多:“新闻是假的,毒气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我们不想再被耍,可还是被耍得团团转。”
齐桓:“看来你该找心理战小组的麻烦。不过这真的只是一次季度演习,对你们的考核是其中一个部分。”
“考核什么?”
“这部分有人会跟你说。我现在只想说一件事,都是假的,我也是假的。”
“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看到的那个虐待狂鸟人,你们叫棺材钉是吧?我恨死他了。”齐桓嘘口大气,“你不知道把这句话说出来我有多痛快。”
可许三多并没有因此而稍见友善。齐桓苦笑,拿起通话器。
齐桓:“我是C1,和C4返回途中……对,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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