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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高坐起身，摸出酒葫芦揭开盖子灌了一口酒，看着眼前惨烈的场景，一脸感叹：“为了尊严活着，也为了尊严而死，这才真正是君子的风范。”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死去，”三妖精脱离我的怀抱，理了理翅膀上凌乱的羽毛，“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失散的团队，无论如何不能死。”

　　　　吉娜看着我，咬了咬嘴唇：“三妺说得对。即便成为战俘，只要能进到城里，你就有机会见到你的队友们。”

　　　　我瞥了一眼身边自己持刀自尽的伤员，心情异常复杂。

　　　　灰鼠拎着滴血的长刀走过来，站在尸体堆里向我招了招手。

　　　　吉娜死死拖住我，一脸哀怨。

　　　　柏高拍了拍吉娜的肩膀：“小妮子，别太紧张。你是女人啊！应该懂得女人的心思。放开他，灰鼠不会伤害你的情郎。”

　　　　吉娜十分不情愿地放开了我。

　　　　我起身跨过一具具尸体，走到灰鼠面前。

　　　　灰鼠用马尾拭去刀上的鲜血，抛弃马尾，抬起刀，脸上现出隐约的微笑：“这一路上我看出来了，你对我不是太有兴趣，但是对我的刀有很特殊的感情。刀是武士生命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即使武士丧失了生命，刀依然承载着武士的灵魂。”她转头看了看处理完伤病员后持刀自刎的武士们，嘘了一口气，“你们几个人不是君子国的国民，所以不必履行武士杀身成仁的戒命。我自裁后，如有可能，这把从我十二岁起就陪着我的刀，就留给你作纪念吧。”

　　　　我苦涩地笑了笑：“或者，你不用结束自己的生命。缴械忍辱一时，我会尽全力想办法让你脱困。”

　　　　“血溅沙场是武士最大的荣耀，不论胜败。”灰鼠昂起了头，“没有人能令我卑躬曲膝。但我依然感谢你的好意。”她对我善意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把刀架在雪白的脖颈上，猛然一拉，鲜血奔涌而出。

　　　　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我见过不计其数的人为了生存苟且偷生，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为了尊严慷慨赴死。

　　　　灰鼠试图把刀递给我，口鼻涌出鲜血，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

　　　　我蹲下身，轻轻扳开灰鼠的手，取过刀握在手中。

　　　　灰鼠抽搐着竭力迸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眼珠猛然上翻，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欲替停止了呼吸的灰鼠抹下眼睑，想了想收回了手。今天天晴了，风和日丽，她面对的是湛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

　　　　我在灰鼠的尸体旁蹲守了一会儿，拭去刀上的血迹，从她身上解下刀鞘把刀插进去，起身返回到柏高、三妖精和吉娜身边。

　　　　盖余国的将士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战场上整理战利品和清点俘虏。

　　　　我把刀系在三妖精的腰带上，揉了揉她的头发：“趁我们还没有完全失去自由，你带着前辈飞进城去找花酒兄他们。我和吉娜留下当俘虏。”

　　　　“小子，怎么能让一个柔媚的小女子受羞辱？大爷我脸皮厚，什么嘴脸都能看，让她们姐妹俩先逃吧。”柏高抖了抖袍子，“大爷我不是倚老卖老，都到这份上了，受什么罪我都扛得住。”

　　　　“柏高，你是大仙，我们怎么会让你仰人鼻息？”吉娜靠在我身上，“在说我和博士有生死之盟，这一生要和他一起享受快乐，也要一起承受磨难。”

　　　　柏高咳了一声：“到了这个地步，你这小妮子还有心情谈情说爱，真不可理喻。”

　　　　三妖精直勾勾地看着我：“博士”

　　　　我打断她的话：“马上带前辈走！”

　　　　三妖精咬了咬牙，拖起柏高的双手，扇动翅膀，带着他拔地而起，飞上了天空。

　　　　我和吉娜目送着两人飞入城中，会心地一笑，镇静地面对持武器向我们奔来的一群盖余国将士。

　　　　成为战俘之后，我和吉娜与成千上万弃械投降的中容国将士被押解入城。

　　　　为了防止俘虏暴动和逃跑，战俘们都一律被用刀刺穿锁骨，分批用藤绳贯穿锁骨拴缚，列队缓行。

　　　　藤绳在走动的过程中磨着伤口，钻心疼痛。但是正因为痛苦，才让人要咬紧牙关活下去。

　　　　吉娜走在我前面。她反手把手递给我握着，尽管每走一步都疼得肩膀微微颤抖，但她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

　　　　穿过亢长的城门洞进入城中，我看到了许多石砌的圆形建筑。街道上滴落着战俘们流淌的血迹，无数男女老幼站在街道两旁围观。

　　　　没有人谩骂和羞辱战俘。由此可见盖余国的国民素质颇高。

　　　　看着依偎在大人怀里看热闹的孩童们天真无邪的表情，我为战争结束感到庆幸。如果不是情况发生逆转，城池被攻陷，千千万万的妇孺将遭到屠杀。历史上不止一次发生过屠城绝户的惨剧。

　　　　我原以为战俘们会被押解到战俘营，之后会沦为奴隶，终生服苦役。但是情况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战俘队伍穿过繁华的城市，络绎不绝地走向郊外的一个山谷。

　　　　沿途我看见大群的鹿在河滩上戏水。而从青翠的山谷里流出来的水，被鲜血染红了。

　　　　战俘们在山下隔水被分成两列，沿栈道在押解下上山。

　　　　山上筑有相对的几方平台。战俘们分批被押上平台后，由训练有素的大群刽子手斩首，之后身首异处的尸体被连续抛入谷中。

　　　　“从前我在羲和国也见过一批批处决战俘，五舅都不敢去看。”吉娜转头对我凄婉地笑了笑，“那时老人告诉我，宁愿用粮食饲养任劳任怨干活的牲口，也不能喂养会使用武器杀人的俘虏。没想到今天我会和你一起人头落地。”

　　　　我闭了一下眼睛：“如果当初我不带你走，你的结局不会是这样。”

　　　　吉娜抿了抿嘴：“没有如果。就算三妹和柏高没有及时找到你的队友，来不及救我们，能和你一起死，也达成我的心愿了。能和一心一意深爱的人赴死，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我捏紧她的手，感到心口一阵阵疼痛。我一直以为今生今世所拥有过的，终究会因为离别和死亡统统失去。现在，我深切地感受到，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彼此给予的爱割裂。可惜的是，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随着不停往山上移动，走在前面的战俘一批又一批被砍了头。我不再存有什么侥幸心理，决意与吉娜一起赴死。

　　　　回顾自己的一生，我的欣慰大于遗憾。我没有因盲从和屈服，在世俗社会里随波逐流。我选择走自己的路，义无反顾地追逐理想，在荆棘载途的人生旅途中，从没有背弃信念，更没有让爱泯灭。我用自己的方式，爱所爱的人，而匆需信誓旦旦地一再表白。

　　　　我尽力让自己活得有价值，却漠视成功与失败。

　　　　在我坦然地面对死亡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一只飞翔的狐狸。

第310章　灰色轨迹　一（）　
人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转换到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神经就会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充满疲惫感。

　　　　由于胡莉的及时出现，处于死亡边缘的我和吉娜获得了自由。随即我们被送回来了紫塔号，许若冰和阮虹在白鸽号的手术室里为我们进行了锁骨缝合手术。

　　　　我在麻药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身上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一个穿着翠绿色旗袍的美貌少妇靠在陪护椅上打盹。

　　　　我动了动身体，感到全身软绵绵的，累极了。

　　　　漂泊已久，得以重新回归团队，让我的身心得到了释放。

　　　　我调整了枕头，半坐起身子靠在枕头上。

　　　　美貌少妇睁开眼睛，脸上立时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倾身扑到了我怀里。

　　　　我抱着她，内心感到温暖：“小狐狸，我就知道醒过来，我会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胡莉仰起头，莞尔一笑：“那当然。我不是你的恋人和情人，可显然我是你最亲的人。博士，欢迎回家。”

　　　　我淡淡一笑：“回家的感觉真好。我睡了多久了？”

　　　　胡莉坐直身子，理了理头发：“差不多三天了。饿了吧？我马上去弄东西给你吃。”

　　　　我摇了摇头：“不是太饿，静静躺一会儿就好。”

　　　　胡莉转了转眸子，打开床头柜，麻利地取出香烟、打火机和烟灰缸，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递给我：“这是康小姐特意准备的。她说你醒过来就会想抽烟，不会理会这儿是不是病房。”

　　　　我接过香烟抽了起来：“康仪比较了解我。大家都好吗？”

　　　　“都好，”胡莉抿了抿嘴，“当初你和三妖精失踪后，我们多方寻找都没找到你们的下落，只有一路继续前进。程督察在花酒先生和小凤雏的协助下，尽心尽职的管理着团队，没有让团队受到任何损失。你知道，苏女士、刺客小姐、康小姐、贝拉小姐、黑蜘蛛小姐都是很有能力的人。哦，其实安妮小姐才是团队里的乖乖女，她一想起你，就不分场合哭哭啼啼。但是大家都相信，你和三妖精肯定还活着。”她嘘了一口气，“要不是我纵容三妖精任性跟你去探路，你和她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为这事臭猫咪责备过我好多次。我也很愧疚。”

　　　　“不要责备自己。”我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不论什么样的经历，都是财富。我在常羲国听说黑蜘蛛生了两个女儿，孩子们都断奶了吧？”

　　　　“幽竺还没有断奶，”胡莉笑逐颜开，“这孩子文静乖巧，黑蜘蛛小姐非常溺爱她。梅烟活泼好动，特讨人喜欢。刺客小姐、程督察、嘟嘟小姐、康小姐都争着当妈咪。一群大人带着几个孩子，欢乐也多。”她扭了扭脖子，“小香姬也懂事多了，碧玥长得比狼狗还健壮，被她驯化得非常敏锐。自从柏高老爷子来后，小香姬整天兑各种酒给他喝，一老一少的感情不同一般地好。”

　　　　“这说明时间不是距离，只要人类的感情交集，相隔成千上万年的人也可以非常融洽地相处。”我淡淡一笑，“柏高是一个医术非常高明的人，从他身上能学到很多东西。”

　　　　胡莉点头：“三妖精跟大家谈了你们一路上的经历，真是惊心动魄。吉娜小姐在团队里也受到女人们的照顾。虽然目前她还不太习惯穿衣服裤子和鞋子，但早晚会适应的。她无论怎么打扮，都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她站起身来，“我们的经历，樱子小姐都记载在档案里了。等空闲时你去档案室阅览。”

　　　　“嗯，”我做了一个手势，“你去召集一个会议，我想见见大家。”

　　　　胡莉抿了抿嘴：“这样也好。免得单独见面，弄不好又让几个女人争风吃醋。”她倾身吻了吻我的脸颊，“有作为的男人从不为儿女私情纠缠不休，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她离开后不久，衣着艳丽的楚雅鱼抱着一套服装走进来：“博士，狐狸精没在你面前告我的床吧”

　　　　我下了床，脱了病号服换服装：“猫咪，你一贯喜欢惹是生非，还用顾忌别人评判吗？”

　　　　楚雅鱼扭了扭腰肢，窃窃一笑：“我现在是你的两个女儿的保姆，多少得顾及些形象。”

　　　　我穿好靴子，上下瞅了她一眼：“这么性感的保姆，真不多见。猫咪，谢谢你照顾我的女儿。”

　　　　“我从前对你许下的承诺，永不会改变。”楚雅鱼贴紧我，“博士，谁敢伤害你和你的女儿，我会立马宰了谁。”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意。”

　　　　我们走出病房，穿过甬道，走进了紫塔号的大厅。

　　　　紫烟和幽竺躺在放在操作台旁边的活动婴儿床里甜睡，两个小家伙长得粉嘟嘟的，头发浓密卷曲，非常漂亮。

　　　　碧玥浑身雪白，趴在婴儿床边，睁着一双大眼睛向我吐舌头。他已经长成了一头彪悍的大狼，却没有多少野性。

　　　　透过液晶屏幕，我看到外面阳光明媚，田园风光非常迷人。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对倚在吧台上喝酒的柏高笑了笑，抱起从吧台里跑出来扑向我的小香姬，“金灿灿，一年多没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博士，我们还在盖余国呢。”小香姬咯咯一笑，“我要赶紧长大，才好领着妹妹们玩。”

　　　　楚雅鱼扁了扁嘴：“金灿灿，你比我还爱惹是生非，长大了肯定是个惹祸精。”

　　　　小香姬做了一个鬼脸：“猫咪姐姐，我又不像你喜欢杀人放火。”

　　　　楚雅鱼噎了一下：“呃女汉子和美女稍稍有些区别，我才他妈不愿做扭捏作态只会卖弄风骚的女人。”

　　　　我放下小香姬，碰了碰楚雅鱼的肩膀：“猫咪，在孩子们面前，尽量不要爆粗口。”

　　　　楚雅鱼整了整背心，从裤兜里掏出一截鱼干咬了一口：“放心吧，我现在仅仅教梅烟学会说一句话：再笑我就崩了你！”

　　　　我哑然失笑，走到柏高跟前：“前辈，酒的味道还对你的胃口吧”

　　　　柏高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瞅了瞅自己的打扮：“金灿灿会调各种美酒，大爷我真是享口福了。可是要穿戴整齐才能喝酒这破规矩，弄得我有些不自在。”

　　　　小香姬走过来：“祖爷爷，您年纪大了，饮酒要适度，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哪里喝醉了睡哪里。”

　　　　柏高抚了抚小香姬的头发：“只要能喝到上等美酒，乖孙，都听你的。”他看了我一眼，“小子，大爷我现在明白你肩负的重任了，能和大伙儿讨论事情吧。我在这儿和乖孙看护着你的两个宝贝女儿。”

　　　　我点了点头，转身上前和楚雅鱼进了电梯，上了六楼，沿着走廊走进了大会议室。

　　　　室内气氛炽烈，大家围着圆桌而坐，见到我和楚雅鱼进来，纷纷起身。

　　　　安妮抢先跑上来紧紧抱住了我。

　　　　楚雅鱼翻了翻眼睛：“安妮小姐，稍稍控制一下情感，博士身上有伤呢。”

　　　　安妮放开我，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回到座位上坐下。

　　　　我走上前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招呼大家坐下。

　　　　花酒稍稍有些发福，显得更稳重。苏昙一如既往地端庄大方。刺客容颜冷峻，但投向我的眼神蕴含着无尽的爱意。程遥显得更加妩媚多姿。黑蜘蛛虽然在哺乳期，身材却一如既往地好。康仪还是喜欢叼着香烟，眼神少了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小凤雏显得更刚毅成熟。齐娅依然是一副乖乖女装扮。嘟嘟剪成了短发，看着我眼眶有些湿润。安妮脸上泛着红晕，换了一副更精致的眼镜。莫雅比从前长胖了一些，楚楚动人。三妖精收起了翅膀，打扮成了时尚女郎。许若冰和阮虹夫妇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恩爱如初。唐岭成功减了肥，身上的肌肉显示着男子汉的魅力。韦白羽还是温文尔雅，装的假肢看起来极灵活。井上樱还是习惯穿职业装，然而藏不住妩媚。贝拉略显憔悴，眼神里仍然透着精明。吉娜束着头发，身着抹胸装，神采飞扬，与现代的都市女郎毫无二致。

　　　　我为我的团队成员们安然无恙，深感欣慰。

　　　　胡莉像一个淑女似的，不厌其烦地为大家端茶水端咖啡。

　　　　楚雅鱼双手交臂，嚼着鱼干站在我的身后。

　　　　“诸位，一年多以前，我和三妖精去探路，由于探测器意外坠毁，我们和团队失去了联系。”我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点燃，“在危难中，吉娜和家人义无反顾地收留了我们，并几经周折为三妖精治好了伤。后来她和我们一起离开故土，追赶团队。这一路上我们游历了好几个国家，直到与大伙儿在硝烟战火中意外重逢。在此之前，我们在君子国，已经失去了团队的线索。”

　　　　“有人说过，幸福和奇迹一样，永远是一种意外。”花酒微笑着抚弄手中的烟嘴，“若不是盖余国的昭露女皇请求我们帮助抗御外敌侵略，我们几个月前就离开了。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花酒兄，”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场战争非常残酷，是什么原因挑起来的？”

　　　　花酒做了一个手势：“贝拉负责外交，个中缘由她最清楚。”

　　　　贝拉向我微笑：“亲爱的，都是麝香和鹿茸惹的祸。盖余国盛产这两样东西，不愿意与中容国进行物质交易，几番谈判不成，就引发了战争。现在我和凤先生正在调解两国之间的矛盾。”

　　　　我关注地问：“有进展吗？”

第311章　灰色轨迹　二（）　
小凤雏整了整衣领：“博士，昭露女皇在特赦了你和吉娜后，已经下令暂缓屠杀几万名战俘。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决定。据我所知，此前一方和另一方参战，不把对方斩尽杀绝，誓不罢休。”

　　　　想起战场上目睹的种种惨烈景象，我深切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博士，”井上樱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进入洪荒时代后，随着考察的深入，我感觉华夏上古文明的历史，与后世传说中的三皇五帝实际上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为此我感到非常困惑。在这里我想举一个例子”

　　　　“樱子小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