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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白化光环-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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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铺天盖地的皑皑雪幕里,黑色的残影便格外显眼。有一人极速奔走。转眼攀上云雾间的高峰,穿过无数宫墙楼阁,来到最高阔的殿宇前。

    来者这样万仞雪峰亦可如履平地的境界,也只能敛衽立在殿外,恭谨的等着层层通传。

    终于,殿门开了。彩灯华光蓦然倾泻照耀出来,伴着温暖醉人的熏风与靡靡丝竹,来者走进殿内。

    殿门在他身后关闭,漫天飞雪便换了阳春三月。

    金碧辉煌的大殿尽头,重重叠叠的鲛纱帐幔里,映出一个女子的窈窕身影,斜倚着金衾软榻。

    即使隔着纱帐,看不清面容,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也会生出莫名的直觉,认为她就是一位绝世美人。

    帐中人没有动,来者也没敢抬头,却能感受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随时要把皮肤骨骼寸寸割裂。

    他定了定心神,跪下行了一礼,

    “宫主,有人在西陆边陲见到了君上。”

    半晌,直到跪着的人冷汗簌簌而下,纱帐里才伸出一只手。

    纤弱柔美,像一株待放兰花。

    一时间,仿佛殿里的熏香都馥郁几分。

    那只手摆了摆,丝竹和歌舞顷刻寂静。乐师舞姬无声的退下去。

    跪着的人捧起一颗剔透的珠子,“我们安插在碧宫的探子,随身带着一颗留影珠,死前传回来的最后影像,就是君上。”

    纤手遥遥一招,珠子便停在了她指尖。

    她把玩着明珠,从帐里起身。柔若无骨身姿,笼着轻薄剔透的玉色纱衣。

    她赤足站在光可鉴人的琉璃砖上。

    方砖映着她出尘的眉眼。

    金璧上的浮雕与明珠,画梁上的宫灯与彩绦,便一齐黯淡下去。

    玉展眉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因为她这样美,这里却没人敢看她。

    剑圣踏入荒原时她似有所感。但圣人在上,无论想做些什么,她不能阻,甚至不能问。

    现在圣人走了,余世受了重伤,她要出东陆,谁还能拦她呢?

    北皇大限将至,学府那位先生也老了。

    女子看着珠子笑起来,如三月春风吹起千丝万缕河堤杨柳。

    她的声音也像沉醉在春风里,“走吧,去见君上。”

    “宫主起驾——”

    “宫主起驾——”

    接连响起的通报一声声传开,从无数宫阁殿宇回响到寂静的雪峰。从明黄琉璃瓦到崖边青松,其上积雪都被簌簌震落。

    ********

    夜色苍茫,冷月破云而出。

    殷璧越坐在一颗大树上,周身裹在黑色的斗篷里,有茂密而巨大的树冠遮蔽,身形几不可见。

    比起初来东陆的待宰肥羊模样,现在没有哪个打猎者会轻易招惹他。

    他极目远望,已能看到荒原的边界。算了算行程,明日就能走出这里,到达最近的村镇。

    冷冽而明亮的月光下,他拿出怀里的书。正是掌院先生送他的《邪魅仙长冷俏妃》。

    殷璧越原以为这是坊间话本,直到三天前的夜里他开始看第一本书,才发现这是几册手记。

    还是真仙意凌霄的手记。

    没有功法传承,没有剑招剑式,只有日常生活与修炼,甚至有些琐碎。如果不是年代和大事件都对的上,笔迹也与学府藏书阁那卷凌霄剑残篇相同,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位真仙的生平。

    殷璧越最初不可置信,将其中细节与看过的历史典籍对照,发现这几册手记更合乎逻辑推敲。关于‘诸圣时代’‘道魔大战’的一些疑点,也悉数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从未如此接近历史的真相,然而越看越心惊,因为意凌霄叙事的口吻,就像一个穿越者。

    “莫长渊二百五,了观不靠谱。明天就要打仗了,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谁能想到,惊天动地的道魔大战之前,意凌霄会写这样的话。

    再后来,笔记愈发潦草,昭示着记录者心绪不宁。

    “我今天看到莫长渊了,他变了,和小时候比,我已经认不出他了……”

    “他回不了头了,我杀了他。我不想这样的。”

    “这辈子没活好,太糟糕。”

    殷璧越合上书,无尽的迷茫涌上来。

    笔记描述简略,却莫名很有画面感。殷璧越甚至忍不住想,如果他是意凌霄,要写点什么留下来,也会这么写。

    也会起‘邪魅仙长冷俏妃’这种恶趣味又无聊的名字。

    但若意凌霄真的是穿越者,那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意凌霄怎么看都像x点文里的主角。

    殷璧越缓缓摇头,又觉得这个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

    最早他觉得师兄是主角,结果跳下山崖就有前辈传功是骗局,师兄的迦兰瞳术摇身一变,成了反派boss的配置。

    后来他遇见天下第一的师父,觉得这样潇洒的人生赢家总该是主角,结果师父只身入剑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把书收进怀里。透过重重树影,看着九天之上的明月。

    突然想起师兄在沧涯,抬头看的也是同一轮月亮。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天涯共此时’。殷璧越想到这里,就安静下来。

    自己来到这里修行,比以往漫长的生命都更真实,更有归属感。世界有没有剧本早已不重要,即使还带着一个‘反派凶神恶煞’光环,也不想再当什么反派。

    他只想努力练剑,努力变强,想好好过日子。想不辜负师父的信任,改变星轨和命运。

    殷璧越笑起来,又蓦然转头,敛息凝神。

    一路的厮杀生活,提高的不仅是他的战斗意识,还有五感和判断力。

    那是一队浩浩荡荡横穿荒原的人,队伍正中有一座高如宫阁的大辇。

    四位大乘境的强者抬着辇,缩地成寸,前行速度虽快,但大辇平稳,不动如山。

    他们从北边来,带着冰原上的肃杀冷意。百里荒原在夜色中死一般的沉寂。

    殷璧越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并清醒的知道自己胜不过抬辇的任何一人,更遑论帐幔中绰约的人影。

    他向北望,隐隐看见那座云雾间的雪峰,孑然孤立,高不可攀。

    十二宫中势力最大的金宫就在上面,继承了魔宫分裂之前的根基。

    通天雪峰本该冷寂如坟墓。

    但事实上,千年过去,没人不知道那里的奢靡与繁华。

    ‘金宫能满足每个人对渺渺仙境的一切幻象’这种说法即使只在传说中,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北陆的皇族们固然钟鸣鼎食,但北皇都的百姓亦富足安乐。整座皇城,从宫阁殿宇到寻常街巷,俱是辉煌的盛景。朱门酒肉臭常有,路边冻死骨却难见。

    东陆是另一种极端,雪峰上有仙境,荒原上有炼狱。

    有极度匮乏也有极度奢侈,有人劫掠为生,朝不保夕,也有人肆意享乐,纵酒欢歌。

    因为王座上的宫主喜奢,所以冰天雪地,也有十丈软红。

    殷璧越从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见这位宫主。

    即使隔着十余里的荒原,隔着苍茫夜色与大辇上的帐幔,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也会觉得美丽至极,也危险至极。

    他知道这样境界的强者亲至,荒原上的一草一木都瞒不过耳目,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所以此刻他只是敛息,看着那队人转眼消失在荒原边界。庆幸他们在赶路。

    右手无意识的握上剑柄。

    他以为自己进步的速度已经很快,才发现要面对世间屈指可数的绝世强者,还是如蝼蚁草芥一般低微。

    还是不够强大啊。

    倚湖剑在夜风中低鸣,似是不甘,又似呼应主人的心意。

    ***********

    沧涯弟子们在北陆边陲巡游多日,城镇村庄里再没发现过魔修的踪迹,便改道去浮空海边的岘港。

    魔修若要从东陆来,必要渡海。如今往来东陆的商船早已接到沧涯山的消息,尽数停运。多年不用的关检重新启动,不管是哪里来的船,入港时都要接受盘查,经过一道检测魔息的阵法。

    洛明川担心阵法年久失修,来到岘港之后有意设法加固,一时没有离开。

    因为魔修进入西陆的事情,往日喧嚣的港口冷清不少,几艘大船与不远处耸立的灯塔在海风里沉默着。

    视野尽头海天相接的细线,几只白色的海鸟低低盘旋。

    忽而一点黑色打破蓝与白的寂静,分水破浪,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转眼间就靠近海岸十余丈,近到能看清船头立着的人影。

    岸边的弟子心中大骇,这么小的船也能渡过汪洋大海,定有强者驾驭。

    “不好!是东边来的船!快通知洛师兄!”

    “什么人?!”

    船离港口尚远,船头的人一跃而起,凌空踏浪,身形几近虚晃。

    来者周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中,只露出消瘦苍白的下颌。虽然没有魔息,但一身的血光杀伐气,几乎能凝成实质,逼的人喘不过气。

    五六个沧涯弟子想要拔剑,却发现在这样的威势下,竟然连手指都握不上剑柄。

    下一刻,海天之间白色袖袍翻飞,他们骤然放下心来,面露喜色,

    “洛师兄来了!”

    来者已至岸上,停在了洛明川身前。海面骤然风平浪静,仿佛无形的血光戾气都尽数散去。

    洛明川轻轻笑起来。

    斗篷的兜帽揭下,海风呼啸,黑发与白发交织。
第76章 【】
    殷璧越这一路精神紧绷到极致,无时无刻都觉得背后要刺来一把偷袭的剑,不曾休息过一瞬。

    并非他有意威压外露,而是近来沉浸厮杀,早已习惯,一时忘了收敛。见到洛明川的瞬间,才想到要放松下来。

    他不知道,在他觉得自己弱小的时候,旁人看来,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

    沧涯弟子们围拢过来,岸边接连响起惊呼,

    “竟然是殷师兄!”

    “殷师兄入小乘境了!”

    “这也太快了吧我不要活了……”

    殷璧越不擅交际,便一一点头示意。简洁解释道,“此去东陆除魔,有所突破。”

    这样略显冷淡的反应,落在众弟子眼中,只觉得他性情如故,依然是面冷心热。

    洛明川不动声色的往前两步,隐隐成回护之势,挡在殷璧越身前。

    何嫣芸见状笑道,“殷师兄一路奔波辛苦,就先不打扰他休息了。岘港的防线还没查完,小莲和我一起去吧。”

    她虽是对阮小莲说,但落在众人耳中,都回过神来。

    “等等,我们也同去……”

    “洛师兄陪殷师兄回去休息吧。”

    海边的人群顷刻做鸟兽四散,须臾后只能听到呼啸风声与海浪拍岸。

    洛明川微微侧过身,眼底显出浅淡的笑意,“恭喜师弟突破。”

    他看上去淡定稳重,与平日没有不同。说的也是无关痛痒的话。

    但袖里的双手已然攥紧,所有心神都用来克制翻涌如潮的心绪。他怕稍一松懈,就要将眼前人拥进怀中,然后融进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殷璧越在东陆走过一遭,气度比起以往的清冷,更多了杀伐的锋锐之意。仿佛连眉眼间的棱角都凌厉几分。

    可如今面前只有洛明川一人,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句,多日的防备也蓦然卸下,无边的疲倦和难过就仓皇袭来。几乎是瞬间将他淹没。

    “师父去剑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殷璧越声音有点闷。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洛明川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翻涌的心绪尽数化作细密的心疼,他专注的看着眼前人,认真道,“会没事的。我们要相信剑圣。”

    同样的安慰换别人来说,对殷璧越而言都是无用。但从洛明川口中说出来,就有着神奇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两人本就站的极近,他忽而不知哪里生出的冲动,很想抱抱师兄。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心意所至,没有多加思索。

    很温暖。在叶城,在兴善寺,在沧涯山,都是一样的温暖,令人安心。

    洛明川猝不及防,微凉的气息骤然盈满胸怀,风中一缕白发拂过脸颊,呼吸相闻,略有些痒。

    他周身一震,怔在原地。

    片刻后,袖中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终于落在了怀中人背上。

    抬手拍了拍,力道很轻,很克制。

    殷璧越知道自己有些过于依赖师兄了。这个问题,在洛明川昏迷时他就反省过。他对师兄的依赖超乎最初的信任,或许会给师兄造成困扰。

    更何况,他已经加冠,要独当一面了。又怎么能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窝在师兄怀里寻求安心。

    太没出息。

    想到这里,殷璧越赧然,脸颊隐隐发烫,就想从洛明川怀里退出来。但不知怎么,师兄分明是虚拢着他,看似没有用力,却异常坚定,他竟然没能挣开。

    那我再靠一会儿好了。

    就只靠一会儿。

    *************

    回程的路,一帆风顺。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陪伴的缘故,殷璧越看山看水都满怀舒畅。

    他们在岘港加固阵法后向沧涯去,沿路与当地的世家商议防线部署,留下传讯符。许多繁琐的工作经洛明川之手,件件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在沧涯山的庇护范围内,流民基本由略阳城等大规模城镇接纳,局势已经稳定下来。

    至于以十万大山为界,山那边的抱朴宗,暂时没有消息传来。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落叶之后,霜草连天。

    北风卷地时,他们回到了沧涯山。许多弟子自发聚在山门口等着,远远挥剑。

    殷璧越一时恍惚,就像回到了初下山赶赴折花会的挥剑送别。此时便生出回家的熟悉感。

    他更没想到的是,到了清和殿,也能看到折花会上相识的故人。

    殷璧越和洛明川被叫来时,掌门正阳子,君煜,柳欺霜还有燕行都在,像是正在议事。他们上前见礼,发现满座的白底云纹道袍中,濂涧的紫色长衫分外扎眼。

    陈逸起身揖手,“洛道友,殷道友,许久不见了。”

    洛明川带着殷璧越回礼,笑道,“陈道友远来辛苦。”

    陈逸面容平凡,气质温和如旧,但殷璧越却觉得,他的气息更凝练了,至少比折花会交手时更强。

    “洛师兄!殷师兄!”

    殷璧越闻声看去,一身泼墨山水袍的程天羽原来也在。

    或许是满殿中修为最低,存在感才显得弱些,殷璧越这么想着,一定不是身高的问题。

    程天羽和他们中规中矩的见礼,倒也有几分沉稳模样了。

    正阳子轻咳一声,大家各自落座。

    陈逸正色道,“二位远行辛苦,本不该此时叨扰,只是事出紧急,方才登门。”

    程天羽接道,“钟师兄和宋师兄要镇守青麓,所以门中派我来与你们商议。”

    洛明川蹙眉道,“出了什么事?”

    他们几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彼此都有些少年意气的欣赏,说起话来自然不需要多余的客套。

    殷璧越觉得殿中气氛不对,大师兄和二师姐一贯少言,但三师兄今天居然也没什么话。

    正阳子道,“魔道十二宫的一位宫主,从东陆出来了。”

    殷璧越心中一沉,“金宫的那位?”

    他在荒原上远远见过那座大辇,本以为他们只会在东陆活动。毕竟自道魔大战之后,虽然正道修士与魔修间依然摩擦不断,却再没有位高权重的魔修强者踏足其余四片大陆。

    这就像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双方各自休养生息,互不进犯。

    陈逸道,“应该是。各路消息中,只有金宫宫主,出行必要坐高如楼阁的大辇,辇上还有鲛纱帐幔。”

    程天羽道,“他们途经中陆濂涧宗的附属城邦,又渡海,已经快到南陆青麓山脚下了。一路不曾杀人,甚至没动过手,来意不明。”

    殷璧越蹙眉,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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