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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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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和他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他站在我的背后,温暖地微笑着,看着我的身影坐上了停在门口等待的计程车之后,才转身走进庭院里。

我在火车站门口见到了南湘。我没有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儿,也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她。

她瘦了,头发长得不得了,软软地披在肩膀上。她看着我,眼圈红红的,和我说“对不起”。

我拉着她冰冷的手,一直摇头。

我幸福得都要哭了。

南湘站在我的面前,没有说话,她紧紧地抓着手上那个沉甸甸的大包。

我看着她奇怪的表情,问:“你是刚从哪儿回来,还是要去哪儿吗?”

南湘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开始慢慢颤抖起来,终于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她低着头,头发盖住了脸,但我知道她是在哭我们周围人来人往,很多的外地人都坐在地上,所以,我们一点都不引人注目。虽然我穿着黑色的礼服,但是在不认识的人眼里,那也只是一条普通的长裙子而已,况且我身上还裹着崇光的羽绒服。

南湘抬起头,她的脸被路边的灯光照得惨白,抓着我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她的手指太过用力,泛出吓人的白色来。我被她抓得很痛,但是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头,问她:“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我,眼泪像是水龙头被打开一样滚出来。她漫漫的拉开她的包,我低秒头,看见里面一捆一捆整齐。干净。分红色的,人民币。

餐桌上放满了白色的蜡烛,高级的烛台下看上去像是古董。厨房里几个出事在忙着做晚餐,蓝决也帮忙在摆着酒具。顾里和唐宛如依然在客厅里斗嘴,她们势均力敌,倒不是唐宛如进步神速,而是顾里尖酸刻薄的奇思妙想,她往往听不懂,于是就失去了杀伤力。

NEIL把一瓶酒递给蓝决,扬起嘴角问他:“OPEN IT NOW?”

蓝决回过头来,对他摆摆手指,咬着嘴唇笑着:“NO。”

崇光站在窗口,看着大门口,等着我回来。

整个房间里,都是我生命里,除了家人之外最最亲密的人,他们都在等我。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样的一天。在这个时刻,就失去了我,他们再也没有联系到我。

大雪降落的时候,崇光跑到他家院子里的那口古钟上敲了起来,悠扬而沉重的钟声里,他闭起眼睛,微笑地许下愿望,暮色降临之后,上海飘起了大雪。

我坐在火车上,南湘坐在我对面,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随便买了离开上海的车票。我们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把早就关机的手机拿出来,拔掉SIM卡,扔出了窗外。我握着瑟瑟发抖的南湘的手,安慰她:“没事,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们。”

火车的汽笛声,在黑夜里听起来像是尖叫。

我们越来月快地离开了上海窗户外面的灯火一片璀璨,我知道全上海的人,都在这个时候分享着圣诞的快乐。

当火车终于加速之后,我们无法回头地离开了上海。

这时,坐在我对面的南湘抬起了头,她的脸刚好沉在一片黑暗里,我看不清她的五官。

在一片嘈在杂的声音里,她缓慢地对我说:“林萧,顾里会和席城上床,是因为席城在顾里的饮料里下了药。”我的耳膜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汽笛刺痛了,我手足无措的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南湘,告诉我这个肮脏的秘密的南湘。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她补充道:是我叫席城去的。‘’

我们都知道,电影里总会有让我们惊讶的桥段。但是,当我们拿着爆米花可乐坐在电影院里的时候,都知道无论多么惊险,蜘蛛侠都会打赢章鱼博士:无论多么曲折,最后王子也会和灰姑娘在一起,但是生活却不是这样,它在轻轻地吧一颗炸弹放到你手心里之前,其实早就吧一张诅咒的符,贴上了你的后背。

就像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肮脏的秘密。

我像一个死人一样,失去任何知觉地看着面前冷静的南湘。她整个人坐在火车暖黄色的光线下,脸却刚好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阴影遮挡。她的表情我全都看不见,整张脸像一个黑色的幽洞。我面对着一张黑洞。

而这个时候我看见,黑洞的旁边,出现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张脸,轻轻地微笑着,冲我打招呼,:“嘿,林箫。”

黑洞旁边,席城的脸。

我的头像要裂开来一样,仿佛听见黑洞深处传来鬼魅般尖厉的笑声。

火车呼啸着,冲进了一片迷蒙的大雪里。

第二卷

虚铜时代 chapter。01

2008年的最后一个月,整个世界的报纸杂志似乎都只有两个封面,一个就是奥巴马那张醒目的瘦削立体的面容,坚毅或者说是忧愁的眼神,这样一张黑人的脸孔第一次以美国总统的身份,频频出现在全世界大街小巷。他用这张深邃的面容,心事重重地凝视着大街上纷飞的雪花,眼神仿佛快要过新年的喜儿担心家里没米下锅一样,充满了悲天悯人伤筋动骨的忧愁。

而另一个封面,则是华尔街顶上黑压压的阴霾天空,配合着四个粗体大字“金融风暴”。这场次贷危机引发的灾难像海啸一样,卷起滔天巨浪,从发源地纽约汹涌而来,冲击着日益融为一体的世界经济体系。整个世界都像是翻腾着浑浊泡沫的白色海洋。无数曾经在金融界呼风唤雨的巨型军舰,此刻都像是摇摇欲坠的小舢板似的,在上帝的唾沫里,垂死挣扎。

离华尔街十万八千里的上海也一样。

所有的杂志报纸,无论中文还是英文,围绕的主题永远逃不开这两个,随手翻起一本来,看到的都是同样的东西,要么就是奥巴马黑皮肤的脸,要么就是华尔街黑压压的天空。只是在美国人心里,前者代表着“希望”,而后者代表着“绝望”——当然,奥巴马的反对者们可不这么认为。

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大的滔天巨浪席卷过来,还有防汛墙挡着,防汛墙垮了,还有我们伟大的解放军战士铸成的新的长城挡着。这样的时刻,中国成为某些冒险家们的避难所,而上海,则是这个避难所领域中,最光彩夺目的那颗明珠。

所以陆家嘴依然流光溢彩,物欲纵横。环球金融中心每天耸立在云层里,寂寞地发光发亮,勾魂夺魄。只等着身边那幢“上海中心”可以早日拔地而起,以解除它独孤求败的寂寞。“上海中心”围起来的那圈工地上,打桩的声音日复一日地响彻这个小小的陆家嘴江湾,像是上海生命力异常顽强的心跳声,但听久了,也凭空多出一种苍凉的悲壮感来。

那些杂志上抱着纸箱脸色黯淡的华尔街精英的形象,似乎很难在这里看见,大家也仅仅把他们作为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身边好像也没有谁真的抱着纸箱如此高调地走在大街上——说白了,就算真的被fire,也不会这样dramatic地走在街上,又不是在拍湖南卫视的偶像剧,那种眼泪像是滴眼液一样的戏码,在生活中是不存在的。生活里随处充满的,是一枪致命的对决,和伸手不见五指的厮杀,眼泪还来不及流出眼眶的时候,你就已经两眼一黑了。

一幢一幢摩天大楼中间,依然匆忙奔走着西装笔挺的精英们,他们用手机控制着上海的经济命脉——或者说,上海用手机信号作为提线,控制着他们这群木偶——任何事情,都可以从两个方面去说。

2008年的年底,上海像一个疯狂旋转的玻璃球,飞快发展的城市像是一个恐怖的庞然大物。当所有的外地游客还依然把浦东机场连接地铁的磁悬浮列车当做到上海必去的景点时,虹桥机场二期以远远超越浦东国际机场的规模迅速地崛起着。

投资三百六十亿打造的中国超级工程——虹桥交通枢纽工程,将成为世界上最复杂的交通枢纽。三个天安门广场的面积里,集中着高速铁路、磁悬浮列车、城际铁路、高速公路客运、城市轨道交通、公共交通及民用航空。整个工程像是一个发光的巨大怪兽雄踞在上海的西部,在未来,人们将从它体腔内部的各种肠道,迅速被运往上海的各个地方。

它像一个破土而出的怪物一样,轰隆隆地掀动着周围的地皮,无数的地价在股市的电子屏幕上发疯一样地跳动着,仿佛无数人心悸的心电图。

而这只是冰山一角,九千亿的政府投资被当做抵御金融风暴的强心针。报纸上用耸动的比喻描写着这样的举措:“九千亿的投资换成硬币的话,足够在上海城区下一场持续一百二十八天连续不断的硬币雨。”这样的描写曾经出现在美国报纸上,当时用来描写比尔·盖茨的财富。

所以,当我和南湘再次回到上海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觉得它有任何的不同。也许是因为我们仅仅离去了十几天的时间。我所看到的上海,依然像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章鱼,它趴在这块海边的领土上,覆盖着所有盲目的人,它湿漉漉的黑色触角,触及着这个城市每一个细小的角落。

无法停止的蠕动,像是这个城市与生俱来的天赋。

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南湘、顾里、唐宛如,我们四个依然亲热地窝在客厅里,唯一改变的是现在的这个客厅是静安区的高级别墅,而不是当初学校小小的寝室。当初从宜家拖出来的白色休闲小沙发,被顾里轻描淡写地留在了当初的学校寝室里,——“与其把那一笔不菲的搬家费用给那些工人,我不如送唐宛如一件好一点的内衣。”

——“大一的时候我确实觉得IKEA非常地时尚,但是这就和你小学的时候穿着李宁运动鞋依然耀武扬威地走在大街上是一个道理——你现在还敢么?”

——“这就和我结婚的时候戴着一个周大福的钻戒是一样的道理。十年前如果一个男人送我周大福,我笑脸如花地感谢他。但当我结婚的时候对方跪在我面前掏出一个周大福给我的话……那他就跪着吧,forever!”

顾里依然一边喝着卢旺达的烘焙咖啡,一边翻着手上的《当月时经》。她拿着手里的红色水笔,不停地把杂志上她感兴趣的段落“刷刷刷”地圈出来,表情就像我记忆里的小学班主任在批改作业。她喝了两口之后愁眉苦脸地把咖啡往茶几上一放,“南湘,这比你当初痛经的时候喝的中药都难喝!卢旺达?那地方的人是不是味觉有问题啊!他们的味蕾上不会一直分泌蜂王浆吧?这玩意儿苦得能把自认命苦的小白菜给活活气死。”

她鄙视地看着旁边放着的那袋卢旺达烘焙咖啡,那是她从南京西路上刚刚进驻的英国最大的零售公司玛莎百货里买回来的。顾里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在看贴着面膜做瑜伽的唐宛如一样,充满了一种巨大的悲悯和祥和,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当初她自己眉飞色舞地从那栋绿色的新地标里买回这包玩意儿时得意洋洋的表情。她抬起头,摆了摆手,说:“Lucy,把它丢了吧。”等了半天没人答话,她抬起头,冲唐宛如抬了抬眉毛,“Lucy,叫你呢!”

南湘一边把自己的头发梳起来规矩地盘在脑后,一边疑惑地问顾里:“唐宛如不是一直称呼自己叫‘Ruby’么,什么时候改得跟你家菲佣一个名字了?还有顾里姐姐,喝个咖啡而已,您就放过卢旺达的人民吧,他们招谁惹谁了。”

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塞进一件紧身黑大衣里的唐宛如,虚弱地站到南湘旁边,她总是充满了正义感,每次顾里欺负我和南湘的时候,她都会为我们出头。她盘腿在南湘身边缓缓地坐下来(在坐下的这个过程里,她企图模仿电视里的名媛们交叉双腿防止走光的优雅动作,却因为双腿扭曲过度而失去平衡扑通一声直接摔在沙发上)。但唐宛如有一个优点,就是她在任何情况下总能非常镇定。比如现在,她就保持着那个扑通一声摔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并且还亲切地握着南湘的手,同情地说:“南湘,这么说起来的话,你二姨妈别不是卢旺达的吧?我一直就觉得她的皮肤,啧啧,怎么说呢,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你别介意啊,我就一直觉得你二姨妈黑得太over!”

说完,还自顾自地指着顾里杂志封面上的奥巴马,惋惜地补了一句:“够呛能赶上奥巴马,真的。”

南湘揉着太阳穴,坐到我旁边来,拿起冰桶里的那瓶香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迅速加入了已经喝得满脸滚烫的我的行列。我看着以匪夷所思的姿势横卧在沙发上的唐宛如,又看着穿着暗红色Prada毛衣的顾里,呵呵地傻笑着。

南湘和顾里看着满脸通红、呵呵傻笑的我,忧心忡忡地摇头。而唐宛如两眼放空地盯着客厅空气中的某一个点,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说真的,我们大家都不太能跟得上她那跳跃而诡异的思路。

我看着坐在我身边的南湘和顾里。她们两个看上去那么漂亮,青春闪光、灿烂美好,像是两朵散发着香气的娇艳花朵。她们旁边的唐宛如也充满了生命力,看上去像一棵阳光下安静而茁壮的绿油油的铁树。而我呢,我顶着一头刚刚睡醒的蓬头乱发和巨大的黑眼圈,以及满眼的红血丝,就像是一堆被冬天的罡风吹干了的稻草。

是的,她们三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你了解我们的话,你会知道,我面前这个头上戴着一小朵Channel山茶花珠宝的女人,就是顾里。我爱她,但也怕她。她就像是一台装着太阳能永动机的巨型电脑,在大学三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双学位,并且以全A+的分数夺取了全系第一名。当学校的老师们把一等奖学金拿给她的时候,她大概数了数,然后激动地说:“呀,这么多,我可以给Lucy买一双稍微结实一点的鞋了。”说完把那个装着钞票的薄薄信封丢进了她的Longchamp包包里。那个时候,我觉得闪光灯下的她,就和中信泰富外墙广告上的Kate Moss一模一样,像是一只高贵而尖酸刻薄的黑天鹅。并且,这台巨型电脑会每时每刻地从她的嘴里往外喷射毒液。比如上个月她就在公司里用一整段十分钟不停顿的、不带任何脏字的羞辱,把一个一米八三的四十岁男人搞得坐在公司大堂的地上号啕大哭。最后她也觉得太过意不去了,于是蹲下来,掏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了擦眼泪,抱了抱他的头,温柔而亲切地小声在他耳边说:“你要哭就回家去哭,我这儿还上班呢,乖。别跟个神经病一样,多大人了啊你。”她眼里闪烁着温暖而动人的光芒,对待同志像春天般的温暖。

而她旁边穿着H&M黑色长大衣的南湘,低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盘在后脑勺上,醒目动人的眉眼,流转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动人美感,她整张脸无时无刻不像是笼罩在一层水墨烟雨里,楚楚动人、柔和明亮。她是我们大学里公认的不化妆最好看的素颜美女,无论是她刚刚睡醒,还是她通宵从画室里疲惫的走出来,或者是从游泳池里湿淋淋地浮出水面,她都保持着一张让男人呼吸停顿心脏漏拍的面容。

她纤细的锁骨、纤长的睫毛、粉红色布丁一般柔软的嘴唇,让她像是一朵开放在幽静山谷中的白色山茶花。对,就像她此刻别在头发上的那朵新鲜的山茶花一样。和顾里头上价值连城的珠宝花朵不一样,她戴的是真花,充满动人的芳香,却容易损毁,快速凋谢,转瞬即逝。而顾里头上的珠宝,却是永恒而压倒一切的美。这就是她们最大的不同。我对南湘的感情,不像是对顾里那样的崇拜,而更多的是一种亲密和贴近。在我们认识的十多年里,我们分享喜欢的小说,听同样的歌曲;我们逛同样的街,买同样的衣服。我和她一起每天被顾里羞辱,然后又一起每天共同羞辱唐宛如。我们的感情就在这样无数个日子里越来越深厚。然而要我形容她的话,我又真的有点无从说起。尽管我自己是中文系的,但我发现,如果真要讲清楚南湘身上的故事,那得写一本比《悲伤逆流成河》还要厚的小说才行。总的来说,南湘应该就算是我们经常在小说里看到的“红颜薄命”。她没有顾里那样的显赫家世,甚至连我这样的小康家庭都没有。她这么漂亮,现在却没有交男朋友。中学时代交过的一个男朋友叫做席城,在给了她无数个耳光,踢了她几脚,让她怀上孩子又堕胎之后,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南湘,她好像已经迅速地赶超了我——喝醉了……

此刻正在对着镜子挤乳沟的唐宛如,怎么说呢,我一直觉得也许她才是中文系的,因为她经常说出各种各样让人无法发表任何言论的经典名言。比如她在大学一战成名的那一句“我的奶有什么好看的!”。还记得在我们高中的一次国庆典礼上,我和南湘表演完一个歌舞剧,优雅而完美地谢幕之后,回到后台,唐宛如激动地迎接了我们——当然,以她的资质,是没办法登台跳舞的,最多勉强说个相声。当时她直接冲向我们,一头撞开正端着水想要递给我们的顾里,然后激动地抓着南湘的手,哆嗦地说:“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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