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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4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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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郎的躺在地上,右臂以一种奇怪的形状扭曲着,脸色惨白,他的亲兵们将其围在当中,以保护他的将主不会在受到枪击。山坡上的小树林中还在不断的发出枪击声,遭到突然袭击的梁军有些混乱,一部分人自发向山坡上的敌军用弓箭和火器还击,但并没有进行有组织的反击。
“扶我起来!”张郎晃了晃脑袋,低声道,一旁的亲兵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将主的头部没有受伤,起码神智是清醒的,赶忙跳下战马,小心的避开他受伤的右臂,将其扶着坐起身来。张郎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口中却涌出一股鲜血来,将要出口的话语又塞了回去。众亲兵大惊,仔细一察看才发现张郎肋下和右胸有两处伤口,看上去那两处伤口并不大,用手指一探,才发现深的很。
张郎只觉得一阵心虚气喘,鲜血一阵阵的从喉管里涌了上来,他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被打破了的瓦罐,力量和精力正在从破口处流出去。这时,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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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与兵
霍彦威站在官道旁,一群垂头丧气的梁兵正在吴兵的看押下向东走去。在相距他十余步开外的地方,近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鲜血和尸体散发出的味道已经吸引了不少乌鸦在道路两旁盘旋,期待着这顿美餐。
“霍相公,我将枪手和铁甲骑兵埋伏在那边的树林中!”陈校尉指了指道旁长满灌木和小乔木的山坡,继续说道:“待到敌军追击到这里时,我军突然开火,将张郎击落马下。敌军很快做出了反应,派兵向山坡进攻,我先令步卒且战且退,引其上了山坡,再以骑兵从侧翼横冲,将其一举击溃,然后趁胜追击。敌军大溃,唯有其亲兵百余人围在张郎身旁死战不退,被我军全部消灭!”
霍彦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径直向尸体最密集的地方走去,只见张郎横躺在垓心,胸前已经一大片血液凝结后的黑色。在他的四周满是战死的梁军士卒,受创处几乎都是胸前和腹部,显然在战斗中被从正面杀死的。
“这里的抵抗十分激烈吧!”
霍彦威突然而来的问题让期待着主帅称赞的陈校尉有点失望,小心答道:“正是,这厮的亲兵十分顽固,先后击退我军铁骑三次冲阵,我怕损失太大,令以步卒包围,再以以火枪攒射方才将其全部消灭!”
“这些都是张郎的亲兵,自然不同!将他们在这里处置了,陕城那边便方便了!”霍彦威微微一笑,道:“此役你调度得利,阵斩敌军酋首,当居首功!”
陈校尉心中暗喜,赶忙躬身拜谢道:“卑职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你派人将那张郎首级取来,尸体和其余亲兵都好好掩埋了。”霍彦威下令道:“我们对关中要恩威并施,斩杀张郎已经有了威,接下来就是恩了!”
“喏!”陈校尉现在对霍彦威的手腕已经倾心佩服,言语中是再恭谨也没有了。
洛口仓城。这座位于洛水和黄河汇合处附近的重要仓城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兵营,在平定了洛阳之后,吴国西路大军这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又开始隆隆的运转起来,将兵员、粮食、军资向这里运送,准备沿河而下,和东路吴军夹击位于汴京的李嗣源所部。
朱瑾站在城头,看着洛水上首尾相连的粮船,道路上大队的民夫和军队,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豪情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听自己的命令。相比起现在来,当年自己在北方所有的区区两州之地,数万人马,简直是就是个玩笑了。
“朱公,陵墓那边你就不去了?”突然一旁有人问道,朱瑾转身来,说话的正是周安国,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罢了,我与朱温虽有杀兄之仇,但他已死,我去掘他的陵墓名声也太不好听,再说现在沙陀才是我大吴的对头。掘了朱温的墓,只是一时的痛快,若是将那些粱将都吓到沙陀人那边去了,反倒坏了吴王的大事!”原来周安国方才所说的陵墓乃是粱太祖朱温的陵墓,便在洛阳郊外。那朱瑾兄弟与朱温当年在北方共抗秦宗权,还联了宗。但朱温击破秦宗权之后,便以朱瑄、朱瑾兄弟偷偷招诱他麾下壮士为理由,反戈相向,经过多年的激战,朱氏兄弟兵穷财尽,朱瑾领残部投奔淮南杨行密,妻子皆为朱温所获,其兄朱瑄为朱温部将生擒,斩首于汴桥之下。两人可谓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如今风水轮流转,朱温所建立的梁国已经土崩瓦解,而朱瑾反倒成了吴国西征军大总管,了解内情的人个个都以为朱瑾要掘墓鞭尸,以报当年的大仇。
“朱公不以私废公,周某佩服的紧!”周安国的语气十分诚恳。在古代血亲宗族的关系远比现代紧密的多,朱瑾对仇人掘墓鞭尸实在是理所当然,就算吴王吕方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责他的。在历史上,李存勖灭粱之后,就曾经将朱温的尸体从坟墓中挖出来,斩首焚毁。而朱瑾在这个节骨眼上加以忍耐就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了。
щЁл两人正说话间,一名传骑从城下хīл快步跑了上来,双手从怀中取出ɡě!一封文书呈上,高声禀告道:“禀告大总管,霍将军有急信传来!”
“哦?这么快就有信传来!”朱瑾饶有兴致的接过亲兵转呈上来的急信,拆开蜡封后细看,刚看了两行,不由得失声惊叹道:“好一个霍子重,某家倒是小瞧他了!”
周安国不解的问道:“总管为何这般说!莫非关中那边出什么事了!”
朱瑾指着这书信笑道:“我与他五百兵马,本只望他与关中梁军交好,以免其勾连张承业、李茂贞、王建等贼,威胁我军西边。没想到他就凭这五百人,沿崤山北道而进,一路招诱梁军各部,已经拿下了陕城,现在麾下已有步卒四千,骑六百,正直取蒲坂,隔绝河东、河西交通,准备经略关中了,这信中正是向我请求将归降的梁军与他万人,这独眼龙就要凭这万人平定关西之地呀!”
周安国已经被霍彦威大胆的行动吓得呆住了,颤声道:“这个也太过莽撞了吧,霍彦威那厮出行前不是说只是说服贺緕归降,怎的就直接动起到刀兵来了,他只有五百人,就算趁着贺緕一时不提防占了陕城,可贺緕主力尚在,他手下除了那五百兵都是些乌合之众,稍有挫折便是一败涂地。他打输了是小事,若是将贺緕推倒敌人那边可就糟糕了。大总管,你可千万不能让他任着性子胡来呀!”
“安国,你且看看再说!”朱瑾将已经看完的书信往周安国手里一塞,笑道:“霍子重也不是傻子,贺緕已经领兵去了河中去抵御河东的晋军了,关中只有些新募的兵,空虚的很。他只要占了蒲坂,将浮桥一烧,贺緕面对着晋军的压力,又断绝了交通,在河东一时间是回不来的,等到贺緕跑到上游的龙门或者找到船只强渡河,霍彦威也早就将关中给吃下来了,他可算计的精的很呢?”
周安国一边看着书信,一边听朱瑾的解释,总算将事情原委弄得明白了。原来黄河出禹门之后,由于汇集了发源于吕梁山南坡的三川河、汾水、渭水等支流,使得流量剧增,又使河道极不稳定,所以有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说法。自龙门以下到蒲津数百里间,是黄河中游最容易改道的地段,两岸多有淤沙、浅滩、洲渚,船只难以靠岸停泊,所以在这段黄河,只有龙门(夏阳)、蒲津两处理想的码头。一旦霍彦威攻占了蒲坂,烧毁浮桥,那贺緕要么绕到上游的龙门渡河,要么只有搜集足够的船只强渡,无论哪一种选择都要消耗大量的时间,而时间对于双方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更不要说正抵御河东进攻的贺緕还未必能抽得出兵力来回师关中了。
“不错,不错!”明白过来的周安国兴奋起来:“霍彦威是在冒险,不过这险值得冒。他要一万梁兵,就给他一万人,这个买卖划得来!”
“什么一万人!”朱瑾豪爽的笑道:“传我的号令,从中军中先抽八千人过去,在洛阳城外贴出告示来,只要愿意随霍将军平定关西的,他们先前的罪行去全部免去。都可以应募从军!”
“对,还是你这招厉害,一举两得呀!”周安国点头赞同道,原来李从珂所领的梁国降军中大部分归降了吴军,但是还有不少散去隐藏在山林中,成为盗匪。这些梁军对于吴军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但对于原为梁军名将的霍彦威就不同了。将这些人募集去征讨关西一来可以增加霍彦威的兵力,二来也减少了吴军内部的麻烦,实在是一举两得妙招。
汴京,宫城。
两名宫女正在卧榻旁侍立,帐幕低垂,一缕香烟从鎏金兽首香炉的口慢慢飘出,地龙散发出的暖气将屋子里哄得暖融融的,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外间现在正是数九的寒天。这时,帐帘后传来一阵低咳声,一名宫女赶忙从地上拿起唾壶,另外一名则揭开帘幕,小心的将正在咳嗽的李嗣源扶起,让其将浓痰吐在制作的十分精美的唾壶中。
李嗣源吐了痰,又喘息了几下,才觉得好了些。他看了看两名宫女俏丽的容颜,有些不适应的摇了摇头,低声问道:“现在几更天了?”
生的鹅蛋脸的那名宫女柔声答道:“启禀圣人,已经是四更天了!”
“这么晚了!”李嗣源闻言一愣,就要从床上爬起来,那两名宫女赶忙伸手阻拦,低声道:“大夫叮嘱过了的,圣人创伤未愈,还是要好生将养的好!”
李嗣源双手一挣,他一身筋骨打熬的如钢铁一般,那两名宫女如何当得住,早已惊叫一声跌开去,李嗣源低喝道:“生死自有天命,岂是药石能够救治的?快过来帮我更衣,传当值的过来商议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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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初遇
那两名宫女赶忙忍痛爬起身来,帮李嗣源穿好衣服,当值的宦官赶忙前去通传,半响之后,中门使安重诲便从外间进来了,躬身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坐下说话吧,现在这个时候,礼数能省便省了吧!”李嗣源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宫女替安重诲取个锦垫来,安重诲也不退让,径直坐下。
“现在战况如何了?”李嗣源示意宫女和宦官退下,低声问道。
“西边没有什么大的动向!”安重诲答道:“吴军正在向洛口仓城转运粮食军械,显然是为下一步的进攻做准备,但军队的行动很缓慢,三郎在河内发起了几次试探,但效果都不大。”安重诲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再就是许、蔡、陈等本来观望其间的原梁**州,现在都易帜了,遥奉吴王为主!”
“嗯,就凭河内那万余兵,北面要应付张承业就差不多了,要他牵制洛阳的吴军,那就是强人所难了。至于那些梁**州,就是河滩上的芦苇,风朝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做不得数的,不必太在意!”李嗣源倒是镇定的很,低声问道:“那徐州那边的吴军呢?”
安重诲精神一振,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几分:“总算从前天开始出城向西而来了,我方游骑挫其前锋,斩获甲首百余级,战马八十多匹,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哦?传令下去,与役将佐要赏,要重赏!”李嗣源闻言精神也为之一振,原来自从他从徐州城下退师以来,虽然在战场上没有受到大的挫败,但光是在营中毁弃的军资粮食便不计其数,更不要说一路从徐州狂奔至汴州,沿途逃散的步卒民夫不计其数,道路两旁累死的人马尸体相属,这对军队的士气产生了非常糟糕的影响。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够击破吴军的前锋,对于重建军队的士气是极为重要的。
“是陛下,微臣省得!”安重诲自然也明白李嗣源的用意所在,低声道:“不过徐州而来的吴贼前锋虽然受挫,但十分稳健,稳扎稳打,看他们的行军方向,显然是要先和西路的朱瑾合兵一处,再与我方决战。”
李嗣源点了点头:“敬翔也在军中,有这只老狐狸在,咱们是占不了什么大便宜的!”
“那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吧,若是让吴军南北两路会师,连成一气,只恐我方难以取胜呀!”安重诲咬了咬牙,低声道。
李嗣源点了点头,道:“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阿三丢了洛阳,逼得我回师汴京,我军便失了先手。现在能做的只有静待良机了。”原来李嗣源领军破汴京时,渡河奔袭之师不过五万之众,破城之后,随之而来的后继兵力,加上收编梁军汴京禁卫、及河上之师,总兵力膨胀到了二十万以上,这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即使是已经整合了全部南方的吕方发动北伐南北两路大军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加上占领了唐末中国精华地带的中原地区,李嗣源才有了登基称帝的资本。但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先是带领梁国降军进攻洛阳、关西的李从珂先胜后败,将六万精锐降军全部丢给了朱瑾,更糟糕的是,吴军占领洛阳盆地之后,就据有了一个可以攻击敌军根本的出发基地,迫使已经完成了对徐州包围的李嗣源狼狈逃回汴京,不但损失了很多兵员器械,更重要的是丧失了一直以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战略主动权。现在他总兵力虽然还有十五万,但并不足以同时打败东西两路敌军,只能够静待敌军犯错误,两面受敌的他就好像一头受伤的棕熊,躲在自己的巢穴中,静待着敌人的靠近,随时准备扑出来做最后一搏。
安重诲和李嗣源又说了几句,发觉对方神思困倦了起来,心知对方大伤未愈,经不得操劳,便起身告退了,只留下李嗣源一个人坐在锦垫上,闭目思索。他由一介连汉姓都没有的牧羊儿奋战至今日,生平遭遇的困难险阻不计其数,但都凭借惊人的智勇和不错的运气挺过去了,这次面对的吴军虽然也是强敌,但在他看来却并非是最难的一次。
“若是论兵力强弱,自然是西路强于东路!”李嗣源闭目自忖:“但弱则自慎,强则骄狂,自慎随弱实强,骄狂随强实弱!”李嗣源想到这里,突然睁开双眼,低语道:“到底是先西后东,还是先东后西呢?”
正当李嗣源在汴京左右为难的时候,吕润性所领的东路吴军已经沿着汴河经过了甬桥,永城,直指宋州,沿途的梁**州望风而降,送来质子和粮秣军资的使节车队相属于道、络绎不绝。在得到了从后来送到的三万新兵之后,东路吴军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九个营的新军,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五万,这样一支大军加上民夫和辎重车船,光是行军队列就绵延十余里,实在是壮观之极。
作为大军的统帅,吕润性并没有乘坐更为舒适的船只,而是骑在马上行军,这给他的威望带来了不小的加分,河上和岸边吴军不时对代表着吕润性的那两面大旗发出欢呼,欢呼声连成一片,响遏行云。吴军中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此番若是能够击败李嗣源,黄河以南的土地就是吴国的囊中之物,吕方就必然会登基称帝,而早已是一国储君身份的吕润性就是未来的大吴皇帝,当然现在要把马屁拍足,拍响。至于不久前吕淑娴突然亡故带来的各种传言,也早就被众人当做浮云给无视了,毕竟现在吕润性指挥着东西两路大军,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表明吴王吕方的态度呢?
“殿下,前部督吕将军派人禀告,前锋一队游骑与敌军相遇!”
吕润性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的传骑,低声问道:“结果如何?”
“初战不利,我方丧兵百二十三人,骑百六十匹,吕将军让小人替他向殿下请罪!”那传骑大声答道,他的脸始终低垂着,不敢抬头。
“嗯!”吕润性并没有立即做出回答,看了看一旁的敬翔,这个老人显然已经不太适应长时间在马上的颠簸,脸上是掩不住的倦容。他低声对吕润性道:“晋人长于驰突,吴军长于阵战,以短敌长,输了也是正常,殿下无须挂怀!”
吕润性会意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回去转告吕将军,让他好生安抚受伤将士,将尸体也好生葬了便是。胜负乃兵家常事,无须挂怀。晋兵长于骑射,让哨探小心防备,莫要浪战便是!”
“喏!”那传骑得了命令,赶忙翻身上马,飞驰而去了。吕润性转过脸来,脸色已经颇为凝重,低声道:“敬公,沙陀长于骑射,此地地形平坦,无险可以据守,我方多步卒,当如何克制!”
敬翔笑道:“其实殿下无须太过挂怀,晋军骑兵随利,其实用法亦不过效法匈奴故技,先大张骑阵,多加驰突,以诈计惑我,断我水源粮道,我欲战则退,我退则扰,使我士卒不得休息立营,待疲敝之后,再以生力军击之,是以无往不胜。今我延水路行军,水源粮食无虞,又有火器犀利,军士训练严格。只要殿下不为其所惑,虽不能大胜,但亦不至大败!”
“不能大胜,亦不至大败?”吕润性皱眉问道:“敬公为何这般说,莫非这便够了吗?”
敬翔笑道:“那是自然,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再求胜人!’,晋贼多骑,进退便捷,战与不战操于他手,自然难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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