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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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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固予之’,这难道不也是兵法上的道理吗?”
徐温这一番宏论,论据翔实,言辞犀利,堂上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赞同,严可求虽然还是不服,但也无碍大局了,杨渥点了点头,笑道:“徐将军,你方才所言甚是,只是这议和的事情干系重大,你以为谁能担此重任呢?”
徐温叉手行礼道:“这主意是末将出的,自然也不敢劳烦他人,若是大王信得过,末将便去广陵一趟便是。”
杨渥听了大喜:“既然如此,便劳烦徐将军了,此番若是事成,本王必有重赏!”
吴王府门前,徐温笑着和数名将佐拱手道别,方才在堂上的那般举止,让杨渥的那些心腹对他的观感好了许多,话语间也自然亲近了不少,刚才作别之时便有四五人设下饭局邀请与他,徐温只是推说马上就要出行,有些私事要回家安排,待到回来再一一叨扰,将其全部推却了。待到诸将离去之后,他转身上马,与张灏一同回家。路上张灏突然问道:“你堂上今日这般卖力,莫不是当真要当杨家的忠臣?”
徐温听出张灏语气中颇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心知自己这个同伴心胸狭窄,兼且多疑,看到自己今日在堂上得到杨渥的欢心,生出了嫉妒之心,不由得笑道:“张兄想的多了,你且想想,是广德离广陵近还是江西离广德近,杨渥若是用兵江西,他手下那几个掌兵之人定然要去,那时这他在广陵城中还不是任凭你我摆布?”
张灏摇头道:“哪有你说的那般容易,只要王府旁那小城中的三千兵不走,你我就是有天大本事也是白搭,难道你还能骗的杨渥将那道护身符也扯去了?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任凭你的摆布!”
徐温脸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道:“依我看那杨渥还真和三岁孩儿没有多大区别,我那点小伎俩在杨行密眼里连个屁都不是,但用来对付他却足够了,当真是虎父犬子呀!”
广德,延平县,相距吕方掘开陂塘,迟滞淮南军的攻势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这洪水来得固然快,去的也快,大部分地势较高的地区已经变成可供军队通行的干地,而其间的低洼地,则变成了难以通行的沼泽,于是双方的主要战场则就在这些破碎的高地上,受到战场的宽度的**,双方能够投入的兵力都很有限,即使野战中取得了胜利,敌方也能很容易的借助工事的掩护扼守住要道,胜利一方也无法通过追击扩大战果。淮南军与镇海军就好像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摔跤手,经过了第一阶段的角逐之后,都已经耗费了很大的体力和鲜血,都咬紧牙关,等待着对方先倒下。
镇海军帅帐,吕方坐在案前,看着眼前的书信,眉头紧锁,显然他眼前的信纸上记载的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消息。这时王自生兴冲冲的从外间走了进来,刚刚进得门来便敛衽行礼道:“禀告大王,殿前亲军右厢的周虞候领兵夜袭,攻破淮南贼两座岩砦,斩首七十,生俘二十余人,夺得军旗三面,甲仗无算!我军大胜,大胜呀!”
吕方抬起头来,脸上却没什么欢愉之色,叹了口气道:“是罗仁琼选派来的那个周虎彪吗?的确是勇武的很!哎!只是若这种胜仗我们再打个七八次,只怕你我都无法活着回到杭州了!”
王自生听到吕方的回答,不由得十分惊讶,抬头问道:“大王为何这般说?”
吕方苦笑了一声,将手中的书信纳入怀中,站起身来道:“也罢,你也到了出外领兵的年纪了,我今天就考校你一下,一军主将最大的责任是什么?”
王自生低头想了想,小心回答道:“自然是带领着弟兄们克敌制胜啦?”
“你这般说倒也不算错,只是没有答道最关键的地方!”吕方摇头道:“一个统帅第一个要做的并不是克敌制胜,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养兵可是放在用兵前面的,一军之主最重要的就是让你的士兵有饭吃,有衣服鞋子,手里有兵器,如果可能的话,还有甲胄马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饭吃,其他那些倒将就些,吃饭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说句极端的话,就算你打不过对手,但是你有饭吃,而能够让对手没饭吃,能把敌兵饿死了,就算一箭不发,最后的胜利者也是你。军无积储必亡!”
听到吕方这般语重心长的话语,王自生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问道:“大王,该不会我军的粮食……”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所问的问题颇为敏感,赶紧闭口。
“那倒还没到那个地步!只是也颇为不妙了。”吕方从几案上拿起两张纸抖了抖道:“骆推官的信里写的明白,上个月光是杭州的民变就有了十五起,而两个月前才只有四起,这说明两浙的民力征发一定到了一个限度,若是这般持续下去,第一个支持不下去的就是我方。”
“那又如何?”王自生不解的问道:“为何第一个支持不下去的是我方,淮南军兵力比我们多,消耗的也比我们多,补给线也比我们长,为何是我们先支持不住?”
“那不一样,淮南军从广陵一直到前线都有水路相通,可用舟船运送。而我军从杭州到广德,多为山路,并无水路相通,这搬运所需的人力物力可就差的远了。”吕方摇头叹道:“我本以为以淮南内部矛盾重重的现状,再经过王茂章出奔,广德、义兴之败后,问题就会爆发出来,却没想到杨渥那厮反而增兵,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敌方呀。”
第251章 螳螂与黄雀(6)
吕方轻叹一声,从几案上拿起一叠文书,这些都是骆知祥历次发来的文书,在这些文书上详细记载了两浙诸州民夫征发的次数和时间,按照一户三丁抽一的原则,每次征发两个月来计算,杭、越、苏、湖、徽这些接近战区的州郡的民夫几乎每家都有丁口被征发过了。甚至有的家口已经被征发第二次甚至第三次了。这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边缘,古代农民的家庭经济十分脆弱,尤其是作为家庭顶梁柱的壮年男子,一旦在农忙季节被征调走,往往会导致大规模的歉收,那时这些农民就只有死路一条。俗话说“山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何求?”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吕方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应付这内外交争的困境。
“大王,营外有淮南军使者求见!”正当吕方在帐中左右为难,帐外突然有侍从高声禀告。
吕方闻言问道:“淮南军使者?可否知晓来者何人?”
“禀告大王,来人自称是淮南亲军右衙指挥使徐温,说受吴王之命,有要事通传。”
吕方皱了皱眉头,暗自思忖道:“为何是此人,由广陵那边传来的消息看,自从杨渥继位之后,便简拔壮士,自建东院马军,以陈潘、范思从等旧时心腹统领,分明是并不信重这厮,难道此番是派此人来羞辱激怒我,好从中取利,被我杀了也不心疼?”想到这里,吕方对王自生吩咐道:“你且先请陈掌书来,让淮南军来使稍候一下。”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陈允来到帐中,吕方吩咐其到帐后暗藏,等徐温来后仔细观察,看看能否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来,毕竟淮南军突然派出使者前来,其后必然有所原因,若能猜出个一二来,对应行事,必然事半功倍。诸事准备停当之后,吕方便下令请徐温前来。
不久,徐温便在王自生的引领下进得帐来,只见偌大的帅帐只有吕方一人,显得空空荡荡。徐温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愣,这和他事先准备的情形颇有些不同,他本以为吕方会摆出仪仗,在气势上也压自己一头,却没想到吕方竟然与自己单独相见。不过他城府颇深,旋即便收敛自身情绪,上前一步拜倒道:“末将拜见吕相公!”
“大胆!”站在徐温身后的王自生厉声吼道,徐温对吕方的称呼颇有学问,他并没有以王爵称呼吕方,而只是称其为相公,虽然这也是非常尊敬的称谓,但在使相泛滥的残唐五代,相公不再只是宰相的特有称谓,便是观察使、团练使、刺史也勉强也可以当得上了,徐温这般称呼吕方本身就拒绝承认吕方受到大梁封敕的吴越王,镇海、淮南两镇节度使的官爵。
“罢了,徐将军乃是本王故人,如今虽然各为其主,但也不必为些许称谓争论了!”吕方脸上神色温和,旋即对徐温道:“敦美兄,我没有让诸将在旁,为的就是免了些许麻烦事,你此番前来,想必是有要事吧,请直言相告!”徐温字敦美,吕方以字相称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便拉近了许多。
徐温听了吕方的话,不由得双目一亮,起身笑道:“吕相公果然好见识,某家今日前来,乃是受了吴王之命,要与镇海军议和的!”
“哦?”吕方闻言暗中不由得吃了一惊,脸上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有站在帘幕后面的陈允才看到吕方扶在大腿上的右手一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吕方冷笑一声道:“一开始要打的是他,现在要和的也是他,吴王莫非是未长成的孩子,把这军国大事当做儿戏不成?须知这可不是家家酒,打由得他,和却由不得他了!”
徐温却没有被吕方的气势所压倒,沉声答道:“那时打有打的道理,现在和有和的道理,如今藩镇之间战和无常不是司空见惯的吗?吕相公见闻多矣,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徐温将吕方的话直统统的顶了回去,吕方却不怒反笑:“打有打的道理?和有和的道理?某家倒是不明白了,那边劳烦徐将军你将这两番道理解释与某家听听吧。”
“朱温弑杀先帝,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吕相公你不但不出兵讨贼,反而接受朱温那厮授予的官爵,便是附逆,再说吴越之间,州县犬牙交错,互为心腹之患,吴王出兵讨伐岂不是有道理的很?”
吕方笑了笑,接着问道:“那为何和也有和的道理呢?”
“吕相公你兵精地险,吴王力有不逮所以只能和了!”
只听得扑哧一声,却是站在徐温身后的王自生实在憋不住,被徐温方才直言不讳的回答给刺激的笑出声来。眼前这人的回答简单到了极点,也直接到了极点,完全是赤裸裸的利害关系,让人即使想骂也一时间觉得无从骂起。坐在上首的吕方也不禁摇头苦笑起来,过了半响,吕方止住苦笑,开口问道:“按你这般说,吴王要议和不过是因为现在无力破我,我若与其议和,将来若是我镇生变,吴王必举大兵相攻,与这等恶邻议和,岂不是与虎谋皮,吕方虽然不智,难道会做出这等蠢事吗?”
“天下藩镇,强攻弱,大吞小,何日无之?若吕相公镇中生变,有机可乘,便是吴王不发兵攻伐,难道他镇便无异心?当今天下,若兵马强盛,仇敌变为臣妾,若内生祸患,姻亲也会成为恶敌,这个道理吕相公不会不懂吧!如今镇海与淮南两镇苦战经年,士卒疲敝,民夫怨尤,与双方皆无益处,与其这般,不如双方修好,各得其志,岂不两全?”
听罢徐温这一番话,吕方不由得低头思忖了起来,正如对方所说,当时的中国处于一种完全没有秩序,没有是非,只有力量的混乱时代,任何一个割据势力只要稍微露出可乘之机,四周的其他势力就会像闻到血腥味道的鲨鱼一般扑上去,将其撕成粉碎,影响战和关系的唯一因素就是实力的对比。既然淮南与镇海两镇现在的实力对比是谁也无法彻底消灭对方,那么对双方都有利的选择就是暂时休战,直到双方的实力对比发生变化,下一次战斗爆发。
徐温看到吕方低头思忖,一时间也做不出决定的模样,暗中一咬牙,便下了决心:“其实吴王想要与吕相公议和,还有一个原因。”说到这里,徐温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对方脸上神色,才继续说道:“镇南军节度使钟传已经去世,钟家兄弟相争,吴王想要与吕相公议和,好抽出实力进取江西!”
吕方听了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徐温的用意所在:反正钟传身故的消息也无法隐瞒,估计吕方知道也就是这几日间的事情,钟延规投靠淮南军也不可能长时间隐瞒,以吕方与其身边谋士的脑子,立刻就能猜出杨渥要求议和和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与其这般,不如主动告诉吕方,以江西内乱这本身对于镇海军也是一个机会,与其在这边和淮南军打死打活没有半点好处,不如趁着钟家兄弟内斗去江西分一杯羹。而徐温自身的想法则更深一层:反正他要的是淮南与镇海军议和,杨渥的心腹力量远去江西,自己好在广陵有机可乘。至于吕方知道消息后,会不会也去江西插一手,会不会导致淮南军进取江西的战事败坏,那就和他无关了,反正帐中只有自己、吕方还有后面那个小将三个人,也不用担心有人将自己在帐中的话传到杨渥耳边去,无论江西战事结果如何,他徐温在广陵肯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两人都心怀鬼胎,转眼之间都已经将利害关系考虑的明明白白。吕方笑道:“某家也不是不愿和谈,只是眼下两军之间壁垒间隔,议和之后当如何划分呢?”
徐温听到吕方松了口,心中不由得暗喜,面上强自收敛情绪答道:“不如便以两军实际控制区域为界吧,这样也少了许多的干系麻烦!”
听到徐温这般回答,吕方不由得暗自欣喜,这样一来,义兴与广德二县便在己方手中,义兴倒也罢了,这广德却是杭州门户,从此之后,淮南镇海两军攻守之势便已经逆转,如今两浙度田之事已经初见成效,只要休养生息数年,江东之地迟早尽为镇海军所有,这却是杨渥未能预料到的了。
待到徐温退下后,陈允从帘幕后面走了出来,走到吕方身前拱手笑道:“恭喜大王,数年之后,定然能尽取宣、润、常诸州,与广陵隔江对峙,霸业可期!”
第252章 螳螂与黄雀(7)
“若要取宣、润诸州,必先得经营广德,经历此番战事之后,百姓流离,又无城郭,易攻难守,须得拿出个方略来,招募流散,修筑城郭,将此地经营起来,才能屏障杭州。”吕方稍一定神,便从方才的欣喜中恢复了过来,他很清楚广德现有的情况,经历了诸番大战之后,此地百姓本就逃散了不少,而影响更大的是,镇海军对坡塘的破坏,这些坡塘被破坏以后,大量的水流到低洼处,将肥沃的良田变成了沼泽,而地势较高处的田地却无法得到灌溉。这固然阻止了淮南军的进攻,但同时也对当地农业生产造成了极大地破坏。现在既然吕方打算重新经营广德,摆在吕方面前第一件大事就是重新修缮坡塘,恢复当地的农业生产,然后才有谈得上修缮城郭,囤积粮食,使之成为屏蔽杭州,进去淮南江东之地的基地。
“大王所言甚是,广德田土肥沃,只是战后人口稀少罢了,不如从两浙腹地各州中将罪人,无以聊生之民,移居此地,以五十人为一屯,分署头目,修缮河渠坡塘,既可以灌溉田园,又能够便于水路行舟,计口授田,资以种子农具耕牛,公私分其收获,不过数年,定然能城郭坚固,仓廪充实。”
“如此甚好,不过此事牵涉甚多,人从何处来?如何计口?如何授田?种子农具耕牛从何处来?如何分配收获?修缮城郭要耗费多少资财,这些都要小心准备,你且与骆牙推商议一下,再拿一个方略上来。”吕方点了点头,走回案前坐下一桩桩细心嘱咐,陈允看到吕方脸上现出倦色,便躬身行礼退下。
吕方一人坐在帐中,只觉得太阳穴上的大筋跳得厉害,便好似有两支鼓槌在两边猛敲一般,生生的发疼。他闭上眼睛,伸出双手轻轻的揉了起来,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头疼并没有减轻,他不禁自失的苦笑了一声,正如沈丽娘所说的,自己这双手只能用来拉弓舞枪,给人按摩只会越按越难受,这时吕方越发的想念其远在杭州的沈丽娘来,如果能够有她在身边,哪怕只是面对面的说说话,那感觉也要比现在好的多。
吕方在帐中闭目歇息了一会儿,总算觉得好了点,重新走到悬挂着地图的木架旁,重新看起地图来,不时用炭笔在地图上画着什么,他经常就这样在地图前呆上个把时辰。终于,吕方回到案前,高声道:“来人!”
“末将在,不知大王有何吩咐!”在帐外守候的王自生立刻进帐,躬身行礼道。
吕方在几案上奋笔疾书。他的速度很快,不过是一会儿功夫便已写好书信,小心的拿起信纸对上面吹气,待墨迹被吹干后,小心的装好再在信封口处盖上印鉴,一边递给王自生一边下令道:“你立刻去徽州一趟,将这封信带给陈璋和吕雄。”
王自生小心的接过书信,心中不由得暗自好奇,自己身为贴身的侍卫头目,平日里几乎是寸步不离吕方的,竟然被派出去当一个信使,这信封钟到底记载了何等机密的信息。不过他在吕方身边已经很长时间了,知道谨言慎行的好处,只是将那信放入怀中装好,便躬身行礼准备出发。
“你且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情!”吕方站起身来,走到王自生身旁,低声道:“你将这书信送到徽州后,便乔装打扮,去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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