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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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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可及听出高奉天话语中有所松动,强自压下怒气道:“这临海城郭完好,若是缺人,上官说个数目,某家招来便是,便是军械甲兵,也不是没有办法,再说这台州与其他州县一般,都是吕相公治下,岂有厚此薄彼的,将来必有援兵赶到,还请上官驻节在这临海城中。”一旁的胡利也看出了高奉天是在以退为进,探听胡可及的虚实,他自然不会捅破高奉天,也在一旁装模作样的恳求。

高奉天沉吟了半响功夫,方才点头道:“也罢,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两军交战,号令须得统一,你若要我驻节与此,自然得遵我军令,军中‘十七斩

五十三禁’可轻忽不得。”

胡可及笑道:“某家理会得,便是两村争夺水源田亩私斗,也要先约定法度,何况两军交战,上官放心,若是有哪个小子敢不遵军令,不劳您动手,某家便先去将他脑袋砍下来了。”

高奉天点了点头,立刻吩咐将王道成、俞之恒以及几名护兵唤来,然后按照事先想好的,派出三人前往杭州通知赵引弓可能出兵台州的事情。高奉天考虑到海上风险难测,又有可能碰到明州水师巡逻,便让这三人各乘一条快船,各自间隔一个时辰出发,这样一来,三人也不知道还有两名同伴传信,便是有一条船只被明州军劫到,对方也无法知道还有两条船只,只要运气没有差到三条船都被敌军截住或者遭遇还难,总会有人赶到杭州。

待处理完送信的事情后,高奉天让屋内闲人离开,屋中只剩下自己和胡可及、王道成、三人,他将怀中那份地图摊开到几案上,指着上面标志着台州的绿色图块道:“这台州三面环山,地形险峻,若是明州兵从陆路来,必然耗费时日,倒不必怕他。就怕他由海路,直驱灵江,兵临临海城下,这城中无兵无粮,士民未有依附之心,若是陡然大兵将领,只怕便是土崩瓦解的下场,如今之计,唯有扼守椒江渡,御敌于城外方是万全之策。”

那胡可及哪里见过这般精细的地图,幸好他整日里和商人打交道,倒也认识几个字,好不容易才在地图上沿着高奉天的手指找到椒江渡的位置,他身为渔民首领,对虽然对这地图不甚熟悉,可对周边地区的水情可是极为熟悉了解,听到椒江渡的名字便赞同道:“不错,这地方水面狭窄,若是在两岸设立堡垒,便可控制江面,而且若是海潮倒灌入江时,船只便可从这里直冲到临海城下。”

“赵引弓若是从这水路上来,定然会先派人前来探查,你可让精壮渔民这几日在江中巡查,若是有可疑船只,便让其拿下查问,还有,你将村中鱼膏都运到城中来,还有准备竹子、木材,制成木排,越多越好,运到那椒江渡。”高奉天皱眉思索,一边将一桩桩事情吩咐给胡可及。

“草民这就派人前去安排。”胡可及听到高奉天一桩桩吩咐下来,他虽然还不完全明白对方要这些到底有何用处,可总算现在有些事情可以做了,反而不似先前听闻明州军即将入侵的焦虑了,便赶紧对高奉天唱了一个肥喏,便转身急着去了。

待到胡可及走出门外,高奉天仔细查看着地图,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一旁的王道成、俞之恒不明所以,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旁。过了半响功夫,高奉天的脸色才逐渐正常了起来,对俞之恒道:“俞都头,如今你也应该知道明州兵的消息了,若是你不愿趟这滩浑水,本官也不为难,你大可先去温州暂避,我可以修书一封,待到诸般事情完毕后,你可持这书信到杭州吕相公府上求见,相公定然厚待,只是那些兵丁须得留下。”

俞之恒苦笑道:“高判官说的什么话,若是孤身上路,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道上更不安全,与之相较,还是留在这城中还安全点。”他心中也不是没有心思,只是先前他看到胡可及的举动,便知道自己不能有了二心,毕竟这高判官短短时间便得到了这胡可及的支持,自己若是有什么不对,凭借那百余兵丁,想要冲出这台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高奉天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既然如此,我等便是一家人了,眼下这临海城库房中可还有什么东西,俞都头你且说与我听。”

俞之恒低头想了一会儿,苦笑道:“这城中也没什么剩下什么存货,也就还有百余副皮甲,数千石粮食,说实话,周边势力不来攻打这州府所在,一个重要的原因也就是这城中并无什么油水。”说到这里,俞之恒拍了一下脑袋,补充道:“倒是还有百余辆大车,只是城中连骡子都没几头,要那些大车又有何用。”

高奉天闻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又转瞬之间划过,便好似远处有人呼喊,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却是听不清楚意思。他索性站了起来,道:“你且带我去库房,看看那些车辆,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一行人来到府库,打开一看,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高奉天不由得遮住了鼻子,一旁的俞之恒尴尬的笑道:“高判官且先稍后,待到通风过后便好些了。这府库中早就被搬空了,已经有好些时日未曾打开,所以才这般模样。”

高奉天在门外等候了片刻,才走了进去,早有人在一旁持了火把照明,只见这府库之中堆的满满的都是车轮和车身,上面早已积了厚厚一层灰。高奉天走上前蹲下身子,拂去灰尘,小心的敲打了几下,发现这些车辆用料倒是不错,尽用的是上好木材,便是装上土石,守城时用来堵塞缺口也是好的。高奉天站起身来,正欲开口下令,脑海中突然闪过往日在书中看过的一则往事,兴奋的下令道:“俞都头,你将这些车轮尽数取下,还有粮食,明日便送到椒江渡听用。”

“末将遵命!”俞之恒抬起头来,眼光中满是疑惑不解。

次日,椒江渡口,那胡可及果然没有吹牛皮,不过半日工夫,便有许多渔民将木排竹排运到此地听用,在两岸堆的到处都是,胡利也让城中百姓将粮食和车辆运了过来,堆放在岸边,便是高奉天来时,看到的那些盗匪模样的汉子,有许多也丢下刀枪木棍,跑到这边来,好奇而又贪婪的看着岸边堆放着的粮食,看看能不能从中捞到一点好处。

高奉天看到材料越来越多,立刻将渔民和百姓分为数组,开始在岸边将部分木材截断,然后将两端削尖烧焦,然后用小船运到江中,打入水下,离水面约有三尺距离,这样一来,像渔民使用的吃水浅的打渔小船自然通行无碍,可若是吃水较深的水军大船,便会被水下的木桩撞破船底而沉没。然后,高奉天又让渔民们将竹子破成竹篾,编制成索,然后又将车轮外圈除去,露出里面一根根车辐来,并将车辐削尖,再用竹索将车轮串联起来,置于一旁听用。

胡可及看到高奉天指挥若定,准备了许多自己从未曾想到过的器械来,心中对他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找到个空子,来到他身旁道:“高判官,咱们准备了这么多器械,那赵引弓便是有千般本事,也能让他吃个大亏,这临海城咱们定能守住。”

高奉天看着眼前这个粗鲁汉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半响,才强笑道:“不错,这临海城定然是能守住的。”

第100章 替罪羊

明州港口里已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几处深入水中的栈桥上停满了船舶,密集的船桅远远望过去便如同森林一般,码头的堆放区里,大队的民夫和税收在军官们的驱使下,将大量的物质装运船舶,为未来入侵台州做准备。

“蠢货,这些粮食是装在那条沙船的,这几条福船在海上颠簸小些,是用来装运牲口的,要的是给他们吃的饲料,快些把这些给我搬下来。”一名军官站在船边,突然发现搬上来的东西不对,赶紧叱喝道。几名被沉重的米袋压得直不起腰来的民夫正好站在踏板中间上,一时间进退不得,只得哀求道:“军爷,且先让开条路,让我们先上船来歇口气,我们站在这踏板上背着百十斤重的东西,可不方便呀。”

那军官骄横的很,跳上踏板便劈头盖脑的一顿皮鞭下去,只打得众民夫一阵惨叫,口中骂道:“你们这些贱骨头还敢多嘴,上面有限期下来,若是有了差错、误了时辰,一律军法行事,某家且先说明白了,若是办不好差事,掉脑袋前定要先拿你们几个垫背。”一边骂还拔出腰间的横刀作势欲砍,众民夫只得胡乱向下退去,那几个背着重物的,动作不便,不是闪了腰,便是被重物压伤,倒了一地。

那军官心肠如铁,只是上前鞭打呵斥,不让一人歇息。

众民夫见状,纷纷鼓噪起来,他们已经连续干了四五天重活了,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禁受不住,眼下碰到这个因头,顿时发作了起来,将挑着的货物丢到一旁,纷纷躺在地上,只是发喊打杀人了,相邻民夫听到了,也纷纷响应,这军官被激的怒了,跳下船来狠狠抽打,可是这里打起了两个,那边又坐下了三人,眼看停止工作的民夫越来越多,情急之下,那军官一把揪起为首一人,大声喝道:“兀那贱奴,还不起来干活,莫非不要命了?”

为首那汉子早已被逼到了极处,大声喝道:“像这般苦干,迟早也是个死,不如来个痛快的。”旁边众人听到,纷纷齐声应和,那军官怒到了极处,一把将那为首汉子掼倒在地上,口中大声喝道:“你这等一钱汉,便是杀他百十个又有何妨。”手中用力当胸一刀刺去,便要将那汉子钉在地上。

那被揪住的民夫眼见得白刃当胸刺来,早已吓得呆住了,只得闭目待死。可过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感觉到预料之中的剧痛,迟疑的睁开双眼一看,却只见那军官垂首肃立,好似认罪的模样,身后站着一人,全身甲胄,背光之下也看不清楚长的什么模样,只依稀听到那人说道:“有何事发生,为何要乱杀民夫?”

那军官方才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现在那人面前,却如同猫儿前的老鼠一般,浑身颤抖,竟然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一旁的民夫们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人是谁,不过看架势显然地位不低,又看到那军官不复方才的嚣张气焰,鼓噪的声浪一下子高了起来,纷纷大骂那军官克扣口粮,殴打民夫的诸般劣迹,一时间声势颇为骇人。

那人正是赵引弓,他随行的的侍卫见四周民夫骚动起来,纷纷拔刀向前,想要将其护在当中,以防止民夫哗变伤了主上。赵引弓却回头斥退侍卫,又上前几步,来到众民夫当中,一言不发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先前躺在地上那为首民夫正好与赵引弓目光对视,只觉得对方目光阴冷,宛如非人一般,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口中的咒骂声也不由得低了下来。

待到众民夫声音小了,赵引弓沉声喝道:“来人,将那许都长带来。”话音未落,先前那军官便被扭住胳膊推了上来,还没站稳,膝弯处便挨了一脚,跪倒在地,还来不及开口说话,赵引弓便反手从其腰间拔出佩刀在其脖子上一抹,便已经割断了他的咽喉,殷红的鲜血立刻喷了出来,溅了一地,连站的近的几个民夫也被溅了少许,吓得他们立刻闭嘴,身子不住的往后面缩去。

那许都头虽然被割断了咽喉,一时间还没死去,嘴唇不住张合,可气管已经被割断了,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双手抱住赵引弓的双腿,拼命的向上爬去,半响方才断气。赵引弓也不挣脱,任凭那许都头的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腿,对众民夫高声道:“此人克扣口粮,不体恤尔等,我已经依照军律将其处死,现在你们可以动手干活了,午饭时,每人双倍口粮。”说到这里,赵引弓的停顿了一下,沉声道:“若还有人怠工者,便依军法论处,与这厮一般。”话音刚落,赵引弓腿上用力,已经将那许都头的尸体踢了出去,滚出去两三丈,尸体滚动方向的民夫立刻一片尖叫,让出一片空地来。

赵引弓的下完命令后,方才那些哗变民夫如同驯服的绵羊一般,纷纷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了,他们有意无意间都尽量离赵引弓和那许都头的尸体远些,仿佛这两人带有什么疫病一般,随着装卸工作的继续,码头又恢复了先前那般喧闹的景象,仿佛刚才发生过的一切重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赵引弓见诸事已毕,走到尸体旁,只见那许都长双目圆睁,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被赵引弓所杀的事实。赵引弓凝视那尸体良久,叹了口气,伸手将许都长双目合上,又擦去脸上的血污,起身问道:“这许都长家中可还有妻小家人?”

一旁的侍卫也不明白赵引弓的意思,只得小心答复道:“这许都长家中还有两个幼子,妻子老母在堂,不知主公要如何处置?”

赵引弓转过身去,道:“待会你送十匹绢,五贯钱还有十石粮食到他家里去,以后每月再送五石粮食去。还有,将他好好葬了吧。”赵引弓说完后,又看了看那许都长的尸体,才大步向前走去,临走前,他心里默念道:“汝妻子吾自会善待,且安心去吧。”

赵引弓快步行走在港口,仔细巡查着入侵台州的准备工作,这一工作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虽然到了唐末,闽浙一带的海上交通早已粗具规模,无论是海船的制造,对气象海文知识的了解,都有了一定的积累,可是从风浪不测的海上进军,相对于陆地进军还是相当的冒险,如果不是台州险峻的地形和周边的形势,他也不会做在这个冒险的选择。虽然通过征集和劫掠,获得了大量的船只,可是将这些大小、用途、速度不同的船只加以修理,编组,然后将八千人的军队、辅助人员,驼畜、甲兵、粮秣等各种物质装上不同的船只,而且这么大的船队显然不可能由一个码头,同时出发,谁先出发,谁后出发,谁从哪里出发,在哪里集合,这一系列工作的复杂和难度都是匪夷所思的。先前发生的哗变,便是这一繁重工作的结果,他为了节约每一点时间,给了负责搬运工作的伙长、都头们沉重的压力,自然那些军官们也将这些压力转嫁到了民夫们的身上,为了将不多的粮食都用在刀刃上,那些临时征集来的民夫的口粮也成了压缩的对象,这样一来,高压政策的结果便是方才那样的哗变不时发生,他好不容易才拿那许都长当做替罪羊,将事变压制了下去,没有耽搁整个装运工作的进行,可是台州的入侵能够成功吗?即使夺取了台州,他能够抵挡的住必将随之而来的吕方的进攻吗?在他的心里没有答案,不过赵引弓知道,在这乱世之中,自己没有选择,只有竭尽全力的去赌,去拼,去抢,墨守成规是没有出路的。

“义父,中军的船只已经装的差不多了。”一个声音将赵引弓惊醒了过来,他转头一看,却是义子赵权,这些日子来,他几乎吃住都在这码头上,监督船只的改造和装运的事宜,眼见得已经瘦了一圈,两腮凹陷,颧骨突出,更显得整个人如铁打的一般。

“那好。”赵引弓不由得精神一振:“明日若是天气适宜,我便领中军和前部出发,后军的辎重粮秣,便由你在此装运。”

“末将遵命。”赵权拱手领命道,他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问道:“义父,是不是再缓上两日,我们派出查探台州军情的细作大部都有传消息回来,只有州治临海那边的却没有一点消息,我明州军精锐都在此一役,不如再等上两日有了确切消息再行动不迟。”

赵引弓闻言,也犹豫了一会,然后断然摇头道:“不,我明日便出发,这海上风云莫测,这些天天气一直都不错,已经算是天照应了,这么多船只集中在一起,拖上一日便是一日的风险,何况那吕方对我提放已久,这么多船只集中一处,岂能瞒得过他许久。用兵打仗也没有有十成的把握,那台州四分五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要吕方那厮没有察觉,凭我明州军要击破这等敌兵,不过是反掌事罢了,倒是你这边,大军辎重皆在你这里,千万不得大意了。”

第101章 差别

杭州镇海节度府,此时已是夜里,门前卫士林立,甲胄齐全,兵刃犀利,在门廊上方悬挂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渗人。整座府邸便仿佛一只潜伏在黑夜中休憩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平日里便是白天,门前也行人稀少,几可罗雀,便是偶尔有人路过,也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尽量早些离开这府邸。

正当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钢铁碰撞的声音,门前的卫士们立刻警惕起来,张弓布弩,如临大敌。待到走得近了,借着火光,为首的校尉依稀辨认出为首的那人乃是驻防柳浦的虞侯陈璋,这校尉出身淮上吕氏一族,乃是吕方亲信中的亲信,虽然论官职远远低于陈璋,可并不畏惧,离得还有七八丈远,便高声喊道:“此乃朝廷节钺所在,来者何人,还不速速释兵卸甲。”说话间,已经暗中向门内执勤的军士发出了信号,以备不虞之患。

陈璋听到那校尉的声音,立刻命令手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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