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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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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的顾全武和钱传褄可是吕方的死对头,苏州又是他势在必取之地,与田、安联合起来,各取一州,可是最好的选择。宣州诸将可是与莫邪都打了很长时间交道的,想到有这等强兵站在自己这边,众人都觉得自己的前景光明了许多。
“国璋,你头上伤势不轻,可要下去歇息一会?”田覠却没有提起军务,反问询问其爱将的伤势来。
吴国璋微微躬了一下身子,答道:“不过擦破了点皮,使君不用担心,某自当有分寸。”
田覠点了点头,笑道:“那好,既然如此,你便随我去一个地方。”
“喏!”吴国璋也不多话,躬身领命。
田覠便下了城头,跳上马来,一路往城内走去,只见一路上秩序井然,并没有寻常破城时那种烧杀抢掠的景象,这一来是因为田覠将这里作为自己未来的治所,不欲破坏太大,反而不可收拾,而来也是因为没有发生激烈的攻城战,宣州军的伤亡不大,士兵们的仇恨情绪也不重。
过了一盏茶功夫,一行人便到了一座府邸面前,只见数百名宣州军将这府邸围的水泄不通,可奇怪的是,包围的士兵却没有发动进攻,只是与守卫府邸的守兵相互对峙,仿佛在等待什么命令一般。
田覠跳下马来,来到府邸门口,神情轻松,仿佛没有看到对方如临大敌的样子,倒好似到多年好友的家中探访一般,道:“李舍儿,代我向嫂子通传一声,便说田家兄弟来拜访。”
那守兵头目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响才冷哼了一声,往府邸里面去了,田覠站在坐骑旁,四处打量,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过了半响,那头目出来了,回禀说夫人请田使君进去,田覠应了声,便由那头目带路,只带了吴国璋和其他两个亲兵便进去了。吴国璋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这是何人的府邸,为何主公拿下升州之后,作出这等奇怪的举动,待穿过两个院落,便看到一座院落,门口竟然是使臣方有的节杖和旌旗,在这升州城中只有一人能有这东西,难道这里就是杨行密的心腹大将——此时正在武昌城下奋战的升州团练使李神福的家?
第51章 余波
田覠入得院来,只见正屋门口站着一名中年妇人,衣着朴素,脸色阴沉,身后站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孩子,倒是身作锦袍,服饰华丽。离的还有四五丈开外,田覠便拱手施了一礼,笑道:“李家嫂子,我手下都是些粗鄙武人,若有惊扰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那妇人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声,答道:“罢了,田宣州何必如此多礼,如今升州城已破,都不过是仰人鼻息的鱼肉罢了,能保全性命都要念你的恩情,还谈什么惊扰得罪。”
那妇人话语冷淡,田覠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一般,笑道:“嫂子说的哪里话,田某与神福兄弟相交数十年,是托付妻子的交情,岂会亏待了你们。如非那杨行密待老兄弟太过刻薄,我已年近五十,官居极品,又岂会与你们兵戈相见,拿一家人的身家性命做这冒险之事。嫂子且在院中好生安养,衣食用度便和往日一般,绝不至有半份亏待,待到神福兄弟回来,某再将你们好好交还给他便是。”
吴国璋此时才从言语中确认对面的妇人便是升州团练使李神福之妻,其人为杨行密的心腹大将,如今正领大军攻打位于长江上游的武昌节度使杜洪,东塘一战之后,淮南剩下的机动水师几乎尽在他的控制之中,可以说附杨则杨胜,附田则田胜,在田、杨两边地位举足轻重,也怪不得田覠对其妻子如此笼络。
听到田覠这般说,李夫人脸色稍和,她自己倒也罢了,身后的孩子却是夫君的唯一骨血,李神福戎马半生,成婚甚晚,男丁只有这一个,自然是爱若性命,便是为了他,也决计不能惹怒了面前这人,便上前一步,拱手道:“若是如此,妾身先谢过田宣州了,只是我家夫君受吴王大恩,未必能如你所愿。”
田覠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低声安慰了几句便告辞了,待出了李家府邸,便吩咐手下好生供应衣食,断然不可惊扰了李神福妻子静养,才放心离去。
田覠待离开李府后,突然问道:“国璋,你可知道这升州有何特产?”
吴国璋不由得一愣,他平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哪里知道这升州有何特产,突然被田覠这么一问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正犹疑间,身后跟着的一名亲兵插嘴道:“这升州乃是六朝古都,特产倒是多得很,只是不知道使君问的是哪一方面的。”
此时田覠看到前面拐角处正好有个米铺,便随口道:“民以食为天,这升州可有什么出名的吃食?”
那亲兵笑道:“这升州城中出名吃食倒是不少,可最出名的要数鸡鸣寺的素汤饼。”
田覠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也好,今日兵不血刃便取下了这升州城,我等也打打牙祭,一同去着鸡鸣寺吃吃素汤饼。”
众亲兵赶紧其声称好,于是一行人便往鸡笼山东麓的鸡鸣寺而去,待到了山门,寺中僧侣早已得到通传,大开寺门相迎,待到听说田覠此行竟然是为了吃素汤饼,赶紧一面奉上香茶,后面大厨亲自动手,小心伺候,不一会儿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饼便送了上来。田覠吃了几口,果然汤饼十分筋到,汤汁更是鲜美,面汤上浮着汪汪的一层麻油,让人一看便倍增食欲。田覠一连吃了两碗才作罢,一旁伺候的主持赶紧吩咐送上茶水,一边小心的询问是否满意。田覠沉吟了片刻,问道:“这汤饼果然美味,只是这汤汁如此鲜美,当真没有荤腥?”
主持听到田覠的发问,额头上不由得渗出一层汗珠来,谁知道眼前这灾星突然生了念头来寺中吃汤饼,若是有半点伺候不周到的地方,只怕鸡鸣寺数百年的基业便要化为灰烬了,赶紧小心答道:“罪过罪过,本寺乃佛门静地,如何会有荤腥,这高汤乃是香菇金针笋干红枣等素料熬制的高汤,浇在特制的面饼上,才有这等美味,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有半点不实之处,贫僧死后定当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倒不必了,某家也就随口问问,若这般说,这素汤饼乃是贵寺独有的呢?”
主持看田覠神色倒不似来找麻烦的,不由得松了口气,笑道:“不错,这素汤饼的做法却是本寺五十年前一位前辈想出来的,他出身豪富,出家后受不得佛家清苦的饮食,于是便发明了这素汤饼的做法,江南之地,倒是未曾听闻有谁也会做的。”
“好!”田覠点了点头,道:“那便借借贵寺的厨子,到某家一位朋友那里去,给他做做这素汤饼。”
那主持虽然满头雾水,可也总算确定了本寺的安全,赶紧点头应允,生怕慢了惹恼了眼前这灾星,惹来祸患。
杭州、湖杭观察使府。自从安仁义突袭东塘得手,尽焚淮南水师,吕方府中的气氛便变得诡异起来,那些留在湖、杭二州的莫邪都将吏个个肚子里都憋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主公和田覠、安仁义相交多年,又一直被杨行密打压,如今田、安二人起事,正是起来大干一场的机会,至少近在咫尺的苏州要吃下来。尤其是吕雄,他跟随吕方极早,论资格比王佛儿、陈五、范尼僧等人都要早得多,可如今陈五领兵东向之后,扫平浙东诸州,手握重兵,压服浙东诸州,隐然之间已经奠定了吕方手下武将第一的地位;王佛儿一直都在莫邪都牙军都指挥使,而一直以来,吕方都在从降兵和湖、杭两州豪强子弟挑选勇健之徒,补充牙军,如今牙军已经有四千之众,甲杖皆是精选,精悍之极;范尼僧虽然名义上不过是湖州长史,但是湖州刺史的位置一直是空缺的,实际上他是吕方属下中最早执掌一方的。只有他,虽然是吕方的族人,可是如今却不过执掌着一坊之兵,和徐二、罗仁琼、牛知节等人并列,叫他如何服气,所以吕雄算定了吕方今天在吕淑娴那里,便借着探望吕淑娴的由头,让姐姐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定要在出兵苏州的事情上占个好位置,谁说他吕雄就没有当一州刺史的命。
吕雄来到吕方府门前,看门的亲兵头目正是吕家子弟,看到是他,赶紧上前行礼道:“原来是三哥,今日来所为何事?”
“多日未见夫人,想念的很,麻烦你为我通传一句。”
“说得哪里话,夫人有吩咐过了,自家兄弟若来,随到随传。”那小头目一面说话,一面打开了侧门,让吕雄入内。吕雄拱手谢过了,便一路往吕淑娴的院落行去,刚进得院来,便听到吕方的声音:“是小弟吗?好些日子没见了,来来来,我等一同较射一番,让你姐姐来当中裁,看看这些日子你可有什么进境。”
吕雄往声音那边看去,却只见吕方一身短打扮,手中提着大弓,几名亲兵正在布置箭靶,吕淑娴站在一旁,正含笑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暗喜,看样子吕方此时心情正好,若再让吕方胜上两场,再开口求允,想必便能成。
想到这里,吕雄几步赶到吕方面前,笑道:“也好,小弟这些日子教练军士,在这射道之上也颇有心得,倒是要请大哥指教一番。”说话间,便脱掉外袍,露出一身短打扮,挑选起弓来。
两人先试射了数箭,待熟了手,便较量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射了五轮,吕雄小心射偏了两箭,让对方胜了。吕方十分得意,将弓放到一旁,笑道:“某这些日子整日里都在工地上忙碌,在弓矢上倒有些疏忽了,想不到今日还侥幸胜了。”
一旁的吕淑娴送过来毛巾茶水,笑道:“夫君你休得诓骗小弟,哪天回来你不到后院去射上两轮,这弓矢你何曾丢下一日。”
听到妻子这般说,吕方笑了笑,他如今虽然已经官居三品,麾下有数万大军,可是对弓矢的功夫可不敢有半点荒废,毕竟古代冷兵器的战争,战场范围很小,一旦战局有变,便是一军统帅,也要自己保护自己,这性命攸关的事情,可来不得半点侥幸。一旁的吕雄看到此时气氛十分融洽,便小心道:“润州安使君已经起事,在东塘大破淮南水师,如今大江已经隔绝,大哥可有什么打算?”
吕方正在擦拭脸上的汗水,听到吕雄这般问,心里咯噔一响,脸上却淡然的很,答道:“我等乃吴王臣属,能有什么打算。”
吕雄听了一愣,接着便急道:“大哥,你莫非忘了杨行密如何相待与你的吗,当年你带领莫邪都弟兄立下大功,却被派去当劳什子的湖州刺史,我等好不容易拿下杭州,却派来个李彦徽来当杭州刺史,若非田、安二人还在,只怕那杨行密早就派兵打过来了。”
“闭嘴!”吕淑娴厉声喝道,打断了弟弟的声音。只见她脸色凝重,喝道:“小弟,这等军国大事,应在节堂之上谈论,岂是在这里说的,更不要说吴王乃朝廷重臣,岂是你这等微末小臣能够谈论的。你这么不识大体,又如何能让人放心呢。”
吕雄被吕淑娴这般训斥了一番,便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拜了两拜,便找个由头退下了。吕方低头思忖了片刻,低声道:“想不到军中将佐竟然有这个念头,倒是让人亦喜亦忧呀。”
第52章 交杂
吕淑娴与吕方是结发夫妻,了解丈夫性格,虽然不似史书上那些雄猜之主那般,可也是极有主见之人,眼下莫邪都中吕姓族人所在皆有,而且许多人都身处要津,而吕方虽然姓吕,偏生却毫无半点血缘关系。吕雄方才那番举止,若是让吕方有了不好的想法,一旦心中有了嫌隙,只怕将来再难弥补,所以她才这般严词斥责,待吕雄走了,才低声替其解释道:“吕郎,阿雄性格粗疏,不知你心中所思,不过他与你贫贱相交,忠心是无可置疑的。”
吕方拍了拍爱妻的手背,笑道:“那是自然,阿雄不过是立功之心心切罢了,他看到陈五夺取浙东诸州,自己也有些眼热了,不过以阿雄的资历,也应该外放做一州刺史了,待浙东诸州事了了再说吧,待会你派人给他带个口信,让他诸事留心,其他事情无须操心,吕任之亏待不了他。”
吕淑娴点了点头,正在此时,外面有人通报,说宣州田使君遣使者赶来,正在外间等候。吕方夫妻对视了一眼,暗想这个节骨眼上他派人前来作甚,难道是想要说服吕方一同出兵,可像这等事情都是事先约定好,岂有临时再派人联络的。吕方正犹疑间,一旁的吕淑娴已经吩咐道:“先请使者到堂上稍候,送上茶点,不得怠慢了。”
吴国璋坐在堂上,只见所在颇为简陋,只有七八张椅子,别无长物,墙壁上也并无什么装饰。下人送上茶点,他一路赶来,十分饥渴,三下五除二便将其一扫而光,还有点意犹未尽,正犹豫是否再要一份,便听到堂后的急促的脚步声,刚刚站起身来,便看到堂后走出一人来,一身短打扮,好似刚刚从校场上下来一般,正是吕方。吴国璋撩起袍服前襟,正要下拜,却被吕方扶住,笑道:“罢了罢了,某也未着官袍,吴都头也是旧相识,就不必拘礼了吧。”
吴国璋却是坚持着拜了三拜,才站起身来道:“我家主公前几日得了一处美味,吃了之后甚是爽口,便让末将带些过来与使君,还望吕公笑纳。”
吕方听了一愣,他本以为这田覠这节骨眼上派人过来,无非是求自己一同起事,没想到竟然是送些吃食过来,这吴国璋他是知道的,担任爪牙都的都头,虽然所辖兵力不多,可与田覠出入同行,是身边极为信重的人,被派来做这等事,倒是奇怪的很。吕方心中思量,脸上却露出感动的表情,对着宣州方向拱了拱手道:“田公行事果然有古人之风,得一珍味也没忘了小弟,倒是让任之生受了。”
二人说了几句话,外间走近一个僧人,双手捧着一碗汤饼,吕方接过一看,却是后世常见的汤面,吃了几口,面条劲道,汤汁也是鲜美的很,显然是下了几分功夫的,再看了看眼前站着的是个僧人,心下已经了然了几分,他随手放下汤碗,笑着问道:“这位师傅,我吃的这汤饼可是素食,未曾加于荤腥吧?”
那僧人一路赶来,未曾休息便被赶到厨房,制作汤饼,已经是疲惫之极,可偏生正吕方面前,又不敢半点失礼,生怕做错了半点,不但丢了自家性命,还给寺院带来灾祸,突然听道吕方问话,赶紧合什回礼,小心答复道:“吕观察好眼力,这汤饼正是素食,未加半点荤腥,却是贫僧寺中的特产。”
吕方笑了笑,像这等素食,后世最是时兴,寺庙日渐富有,俗话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和尚也不能免俗,可又不能吃荤腥之物,于是只能在香菇、面筋那些东西上下功夫,将素食做出鱼肉一般的口味。加之为了吸引前来朝拜的施主,寺院也往往用这些素食款待吃惯了荤腥的信众,后世许多寺院里都有发展出这种“素食”,只是想不到千余年前的唐末,便已经能吃到这等东西。想到这里,吕方随口问道:“却不知师傅在哪家大丛林修行?”
“升州鸡鸣寺。”
吕方听了,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是何等灵醒之人,立刻明白了田覠遣人送碗汤面给自己吃的意思,沉吟了片刻,转身问吴国璋道:“吴都头,田使君还有什么话让你传给我吗?”
吴国璋躬身答道:“我家使君让末将带话,这鸡鸣寺还有几道斋菜十分爽口,若吕公觉得这面还爽口的很,不如走上一趟,一同品尝。”
吕方听了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好一个一同品尝,田公倒是够义气,有什么好事都忘不了我这吕任之。”说到这里,吕方的笑声突然顿住了,问道:“田公何时取下了升州城。”
吴国璋脸色如常,答道:“我家主公于三日前取下升州,尽得城中府库,升州团练使李神福妻子如今也在我军手中。”
吕方点了点头,他此时已经完全了解田覠的打算,他了解吕方的性格,若是时机不成熟,便是派人前来,也无济于事。如今安仁义击破东塘水师,田覠拿下升州,生俘李神福妻子,形势已经极为有利,此时再派人相邀,把握便大多了。
吕方思量了片刻,抬起头来笑道:“此事干系重大,待某家慢慢考虑之后再答复可好。”
杭州刺史府中,李彦徽再无往日那副阴沉闲雅的模样,脸上满是焦躁之色,他也顾不得身边那些吕方的细作,在厅堂中来回踱步,不时回头看看门口,好似在等待什么消息一般。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彦徽转过身来,只见门口冲进来一条身着褐袍的汉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郎君,郎君,大事不好了。”
李彦徽此时也顾不得斥责那人,快步来到阶下,一把抓住那汉子右臂,低声喝道:“小声点,你想让左右细作都知道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说!”
那褐袍汉子是李彦徽的家生奴仆,对其十分忠心,李彦徽在杭州,身边能信得过也就此人了,日前他听说安仁义起事,领水师突袭东塘,大获全胜,尽焚淮南水师,不由得大惊失色,便令他前往城外码头打探消息。吕方取杭州后,便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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