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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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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方听到这里,笑道:“知节这般说,莫非要吕某拿出几个坊主出来给他们做不成?”
牛知节摇了摇头,道:“那自然是不成的,那岂不是太阿倒持,授柄于人。其实一家人再怎么有钱有势,又能如何,那四家之所以能这般强盛,是因为他们数百年来一直都没有怎么变姓,才这般厉害。”
看到吕方如同落在五里雾中,陈允在一旁解释,原来按照古代中国的宗法制度,一家人嫡长子自然是大宗,继承父亲的姓名,并且传给自己的嫡子,永远传承下去,而其余兄弟便为小宗,也可以继承父亲的姓名,但随着年代久远,五代之后,则不再为这一宗族了,另立一宗族,所以一姓氏不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无限扩张。当然普通百姓没有人力财力,无法修缮宗谱,也无法达到这种地步,这几家便是这般,其应分立出去的小宗却许多没有分立,他们才是这几家巨大势力的真正根源。
吕方听到这里,才弄明白牛知节的意思,正要开口询问该如何行事,却听到陈允笑道:“牛兄的意思应该是用推恩令的办法,将他们的土地房产分与诸房,让他们自己斗,自然便无形之间消弭了这一隐患。”
牛知节点了点头,笑道:“掌书记说的是,只有这般,才可以将各家中丁男募集到军中来,不为其害。”
“嗯,一个月后正好是犬子满月,我便以为庆祝犬子满月为机,将他们请过来,再依计行事,至于那些新兵,便招到第一坊来,从基础开始训练起,就这样吧。”吕方思量了一会儿,对众将说道。
“喏。”众人站起身来,肃容答道。
新来的刺史爱妾产下子嗣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安吉长城两县,不管各家豪强内心对吕方和其带领的势力是接受还是排斥,可这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到的,一时间刺史府门前拜访的车马排的满满的,可留在府中的陈允收下礼物后一律挡了驾,说刺史这段日子都在城外的军营中,无暇见客,还说孩子满月之时将组织田猎,到时还请诸位拔冗参加,来访的诸人纷纷说了一番诸如:“刺史果然不失武人本色,小人到时自然会赶到。”云云的话。一时间,湖州上下都在期盼着一个月后的田猎。
82惩治
转眼已是十月了,虽说湖州位处江南,山野间也已是草木凋零的景象。此时的湖州原野虽然不像北方一般已经光秃秃的一片,可视野间也空旷了许多,加之战乱之后,许多田野荒芜并未开辟,远远看去,了无人迹,仿佛天地初开一般。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号角,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几乎是同时,看似了无一物的灌木丛立刻惊起了一群野物,都是些麋鹿,麂子之类的,那些野物本来都在静静的觅食,这些被马蹄声惊扰,慌乱的往前跑去。不过转眼间功夫,数十骑已经横冲了过来,只见他们排成了一个稀疏的“v”字形,开口的方向便正对着那些正在逃窜的猎物,马背上的猎手也不全力奔驰,保持着六七十步的距离,只是不住的大声唿哨,吹着号角,有的还挥舞着手中的火把,防止猎物从两侧逃走,那些猎物慌不择路,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却看到前面露出一条长长的木栅栏,只得转向沿着木栅栏,想要绕过去。
眼看便到了木栅栏的尽头,却是一条水渠,前进不得,那群猎物顿时乱作一团,这时木栅栏边涌出一群人来,纷纷弯弓搭箭,雨点般射去,麋鹿和麂子纷纷中箭倒地,有几头转头跑去,立刻被在一旁游弋的骑手弯弓射倒,好一副秋猎胜景图。
吕方站在水渠后的土丘上,身后便是手下将吏和同来的一众湖州豪强,看到这般景象,吕方暗想怪不得古时皇帝一个个都喜欢打猎,经常玩的忘记了处理政事了,在这旷野之上,指挥着手下的勇士奔驰射猎,的确比在宫中对这一叠叠的文牍要有吸引力多了。他自己本就很喜欢,否则也不会在前世还玩弓箭这种东西,想到这里不禁技痒起来。
正在此时,突然对岸传来一阵惊呼,原来那鹿群中的一头公鹿想来是急混了眼,竟然一跃而过丈许宽的水渠,一头向小丘上冲来。吕方却不慌张,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接过弓箭,弯弓张矢,对准那头公鹿,一旁的亲兵侍卫也聪明的很,一个个都放下弓箭,不敢抢吕方的风头。
说时迟那时快,吕方松开弓弦,箭矢嗖的一声没入公鹿的肋下,正中心脏,那公鹿冲出了三五丈后扑通倒地死去。吕方将手中长弓扔还给手下,哈哈大笑起来。亲兵赶紧上前,将那公鹿抬了过来,众人看到吕方一箭便射中了那鹿的心脏,纷纷大声恭维了起来。
吕方摇了摇头,笑道:“某家这步射之术还过得去,可这骑射那就差得远了,不过今日弓燥手柔,草浅鹿肥,倒还真是打猎的好时候。”
正说话间,水渠对面的猎物已经尽数打干净了,众人便收拾了猎物,一同往营寨去了,待到了营寨,吕方便将同来的士卒按各坊分开,布勒讲武。原来古代中国春秋战国之时兵民合一,秋收之后,国君田猎便是军事演习,那时候的国人便携带兵器弓矢,按照部伍行军宿营,听从号令驱赶野兽,包围猎杀,和真正的战斗无异,田猎完成后,便是开始依照军律奖惩军士,所以秦汉之际,韩信可以驱市人为兵,后来汉武帝可以发罪犯、赘婿当兵去攻打大宛,却并不需要集中训练,这都是拜古代中国良好的兵民合一体制所赐。一直到东汉时废除了郡县兵,西晋又再次废除了郡县长官的统兵权力,古代中国的兵农合一的体制才逐渐废除掉。
只见百余名军士随着战旗和鼓声的指挥,忽而前进,忽而后退,忽而收拢成为一个密集的方阵,忽而展开成为稀疏的横列,连续多次这样的变换。队形却丝毫不乱,显然这队兵士乃是少有的精锐,而对面的与之相抗的一队就差得远了,不过几番进退后,便乱作一团,若是在战时,只怕早就被杀得落花流水了。
坐在一旁十余名本地豪强看着眼前的情况,却不明白吕方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说是庆贺自己生了个儿子,却又是打猎,又是讲武,闹腾了一整天,却半个字也没有提到正事。
正思量间,下面的演习已经结束了,两队军士收拢阵型后便退下了,自有行军司马陈五去奖惩一番。吕方转身对众人笑道:“方才那番演练,列位可曾看出了什么门道?”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出钱买了长城县丞的余姓族长起身笑道:“在下不晓兵事,只是方才演练之时,好似左边的胜过右边许多。”
吕方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左边的是跟随某家多年的老兵,右边的却大半是湖州新募的士卒。”
那余县丞赶紧不轻不重的拍了吕方一个马屁:“如此倒怪不得那些士卒了,这南兵如何能与使君带来的淮泗之众相比?”
“那也未必,这些新兵来时一个个面黄肌瘦,身材消瘦,一问原来在主家时常年粥菜度日,连混个半饱也难,结果也无法操练的太狠,否则也不会差这么多。”
吕方说这话时,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众人立刻一阵耸动,他们中有许多人向吕方购买官职时,出卖的荫户都是病弱,如今吕方当面提出来,顿时觉得一阵紧张,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一般。
吕方却不再说那些荫户的事情,对那余县丞道:“你是长城一县的父母官,可知今年年成如何?百姓过的如何?”
那人见吕方不抓着那荫户的事情不放,暗中松了口气,上前一步笑道:“今年承蒙杨王恩惠,湖州百姓免了五成的税负,加上天气帮忙,五谷丰登,长城一县户口增长,并无盗贼,已是大治。”
吕方点了点头,笑道:“好,你我身为朝廷命官,牧守一方,自当实心办事,若是真的如你所说的,本府定当上奏杨王,奖赏与你。”
余县丞听到这里,心头大喜,听吕方话中的意思,便是要兑现先前的承诺,升迁自己为县令,赶紧上前躬身下拜道:“皆是使君贤德,在下不过听命而行,何功之有。”那县丞口中说的谦虚,可脸上却满是得意之色,让一旁的其他豪族又是羡慕又是不屑。
吕方摆了摆手,笑道:“军中最重赏罚分明,你为一县主官,若是县中大治,便一定要赏,你也莫要谦虚了。”说道这里,吕方顿了一下,突然问道:“不过我又有听说长城百姓交的还是十成的税赋,还缺乏铁器,耕牛,许多人用的还是包铁农具,使得农田开垦不力。还有人私自聚众开矿炼铁,牟取暴利,余县丞可有风闻呐?”
那余县丞正是得意洋洋,吕方后面的话却好似当头泼下一盆水来,把他浇得全身冰凉,赶紧答道:“那些滥收税赋的定然是下面的胥吏盘剥百姓,某家回去查实后定当严办,百姓缺乏铁器耕牛是因为战后缺乏所致,属下回去后定当尽快解决。至于有人私自聚众开矿,属下却未有耳闻,却不知使君是从哪里听来的。”他打定主意,一回去便将那些多征税赋的胥吏重责至死,来个死无对证,再让主持开矿炼铁的弟弟暂停一切生意,离开湖州,避避风头再说。
吕方笑道:“余县丞不知道吗?那倒是奇怪了,来人呀,将私自开矿,欺行霸市,牟取暴利的那些恶徒给我带上来。”
外面顿时一阵应和声,紧接着边推进来四五个人,余县丞定睛一看,为首的一个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的正是自己的亲弟,剩下的几人便是县中的诸曹官吏,他只觉得喉头一紧,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竟然站在那里呆住了
吕方也不多话,从一旁取出一份文牍来,掷在地上,冷声道:“你看看吧,若有冤枉你的地方,说出来便是。”
余县丞翻开那文牍,只见上面一行行竟然全是控告着自己十成征税,私自开矿,炼铁的人,姓名住处一一分明,还有的便是自己家丁口,所有的荫户多少,田地多少,房屋,还有开矿的地点时间,所用人数,写的十分清楚。那余县丞只看了七八页便只觉得额头上的汗水一股股的涌了出来,一滴滴的滴在文牍上,一双手好似有灌了铅一般,连再翻一页纸也翻不动。一旁数名同他合谋开矿人看到他这般模样,赶紧也扑到在地上,连连磕头,连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吕方此时脸色铁青说道:“我朝设官,一县虽高不过六品,但导风化,风化,察冤滞,听狱讼,收赋税,可以说治乱之源,皆因汝辈所为。吕某新来湖州,又不习民事,便将手中两县百姓悉数付与尔等,汝曹竟如此作为,莫非以为我吕方杀不得你们吗?”说道最后,吕方声音陡然拔高,伏在地上的众人想起此人的狠辣名声,外面的数百精兵,全身上下不禁顿时颤抖起来了,也不敢开口分辨恳求,只是更加用力的磕头起来。
正当此时,一旁突然有人笑道:“依在下看来,他们固然该受惩处,使君也未必无过。”
吕方抬头看过去,站在一旁说话的却是胡遵,右手轻拂及腹的长须,只见其脸上满是讥诮的笑容。
“大胆,你这老儿,莫非以为某家腰间长刀不利吗?”在吕方身后侍立的刘满福大声喝道,他右手已经将腰间长刀拔出半截,上前一步想要给这老儿一点颜色看看。
吕方却从一旁伸手拦住,笑道:“莫非胡先生要说在下有督导不严之过?”
胡遵摇了摇头:“你是一州防御使,守土之责为重,其他自有下僚执行,现在发现也说不得晚。自古以来只听说任贤用能方能大治,你先前卖官鬻爵,得来自然是一群贪夫,如今你却责怪他们虐民以逞,岂不是好笑得很。”
83筑基
吕方抬头看过去,站在一旁说话的却是胡遵,右手轻拂及腹的长须,只见其脸上满是讥诮的笑容。
“大胆,你这老儿,莫非以为某家腰间长刀不利吗?”在吕方身后侍立的刘满福大声喝道,他右手已经将腰间长刀拔出半截,上前一步想要给这老儿一点颜色看看。
吕方却从一旁伸手拦住,笑道:“莫非胡先生要说在下有督导不严之过?”
胡遵摇了摇头:“你是一州防御使,守土之责为重,其他自有下僚执行,现在发现也说不得晚。自古以来只听说任贤用能方能大治,你先前卖官鬻爵,得来自然是一群贪夫,如今你却责怪他们虐民以逞,岂不是好笑得很。”
场中顿时一片静寂,刘满福紧盯着吕方,只等稍有暗示便将这不识相的老头子拖下去,一刀两断。吕方却脸色如常,笑道:“胡公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也罢,今日本州便宽余几分。”
下面不住磕头的数人听到吕方这般说,赶紧连声感谢,那胡遵却冷笑道:“使君说宽恕便宽恕,说严惩便严惩,倒好似这几人是自家奴仆一般。”
吕方听了一愣,全然不知道这倔强老头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胡遵大声道:“他们剥民脂以自肥,又私自开矿,而使君卖官鬻爵,任用贪夫,都触犯了朝廷法度,要受到惩处,岂能减免了他们的刑罚便作罢了。”
在场众人这才弄明白胡遵的意思,原来这老头儿竟然不是替那几人求饶,二十要各打五十大板,趴在地上求饶的那几人望向他的眼光立刻由感激变为仇恨,只怕在他们心中,作为始作俑者的吕方还不及这个老头子可恶。吕方身后的刘满福听到这里,再也耐不住性子,拔出腰间佩刀,便要当场将这老头子斩杀。
吕方伸手拦住刘满福,笑道:“胡公果然刚正严介,某家今日见识了,只是恰逢乱世,若是只凭直道而行的话,只怕不但不能建功立业,只怕连己身都保不住,罢了,今日你先退下吧。”说到这里,伸手指向大帐门口。
胡遵倒是脸色如常,对吕方拜了一拜,昂然退下。待到他退下后,吕方转过头来,对跪在地上数人道:“你们这几人既然有心悔过,本州便给你们留一条改过自新之路。你们身为家主,可督导不严,要削去官爵,没收所得,你们可心服吗?”
那几人听了一愣,赶紧连声喊着心服,吕方的处罚倒是出乎意外的轻,莫说抄家杀人,竟然只是削去官爵,再将吞进来多征的税款吐出来就可以了,听到这里,他们对方才说话的胡遵又多了几分恨意。
这几人正暗叹侥幸,却听到吕方接着说道:“至于参与其中之人,竟敢触犯国家法度,定要重罚,以儆效尤。”
余姓县丞听了一愣,赶紧低声问道:“使君,那些人大半都是我等家中僮仆,荫户,只怕。”
他刚说到这里,吕方便打断道:“如果是你们僮仆,荫户的,自然由主人家代缴,莫非你们还异议不成。”
那几人为吕方威势所摄,哪里还敢多言,纷纷低头道:“谨听使君钧命。”
吕方点了点头,道:“每人罚做苦役半年,钱一百五十贯,对了,里面有多少人是你们僮仆,荫户?”吕方对那余姓县丞问道。
余县丞已经被吕方口中吐出的庞大罚款给砸晕了,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旁的尤主薄却灵机一动,上前答道:“禀告使君,那里并没有几个是我家僮仆,绝大部分都是招募来的流民,和我家并无什么关系。”
旁边几人立刻听出了他的意思,赶紧连声道:“我家也是的,那些人和我家并无什么关系。”他们打定主意一回家便把那些荫户僮仆的契约文书尽数毁掉,开玩笑,一人150贯,这年月在人市上都差不多可以买一个健壮的汉子了,更不要说谁家都有二三十人参与其中,算起来岂不是要四五千贯,谁能拿出这么多现钱来,这吕刺史摆明是要讹人啦。
吕方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让书吏上来,写下伏辩,让那几人细细看过后,签字并盖上手印,细心收好之后,对那几人笑道:“列位先坐下吧,这桩案子便到这里吧。”
待到这几人坐好,吕方对众人道:“这几个月来,本州巡查安吉、长城两县,发现百姓缺乏耕牛,铁器,地不能尽其利,所以才上书杨王,请求减免税赋,将养民力。而且湖州与镇海军相邻,若无强兵无以自保,可州中贫乏,无以养兵,列位以为当如何是好?”
那些人已经是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开口多言,吕方见既然这样,自顾说了下去,原来他的主意便是,让各村村民结为互助组,有牛户和无牛户结为小组,有牛之人借牛与无牛之人,无牛之人以工时相抵。各家强豪将自家中的家兵数目上报与县中,秋后一同参加操练,平时归各家管理,根据家兵的数量赐予家主官爵,并抵扣一定数量劳役,战时则以“义从”兵的名义,跟随出战。吕方准备用这样的办法将愿意加入自己集团的湖州本地豪强势力吸收进来,反正通过这次打击,已经将那几家最大的强宗僮仆荫户夺取了大半,他们虽然有田地,但无人耕种,那时只要再逼迫他们分家,便可将他们的实力尽数瓦解,剩下的也不再成什么气候了。
听到吕方说完,帐中众人纷纷表示,此事关系重大,他们没有办法在这里就做决定,要回家与族中长老商议后方能决定。吕方笑道那是自然,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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