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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岭-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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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张纸上都写着同一个字:
爱。
又一个谜。
第一个“爱”是一个女人纤细圆滑的笔迹。后面的“爱”却是父亲所写。墨色浓淡不一,新旧不一。有些潦草,有些工整。有些大,占了半张纸,有些小,夹在大字的间隙。有些字叠加在一起。有些字划破了纸。每个字都显露出书写者不同的情绪。
欣喜。
激动。
犹豫。
悔恨。
惆怅。
莫莉本来不擅长猜迷,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脑里却灵光一闪,蓦然醒悟。
第一个“爱”是一个女人写给父亲的情书。如果说,那也算得上情书的话。而后面所有的“爱”,则是父亲的答复。
那个女人不会是她的母亲。她记得母亲的笔迹。
莫莉一直认为,父亲并不爱母亲。虽然两人结婚,生孩子,吃、住、睡在一起,朝夕相处,不吵不闹,但那只是普通的婚姻,平淡的生活。虽然父亲在母亲的遗体前也曾落泪,但那只是伤心。很多时候,爱与婚姻、生活都没有关系。
关于爱,莫莉认为是心灵的交流。可以不用语言文字,不用肢体动作,仅凭一个眼神就可以体会。爱让人如沐春风,容光焕发。而在她的记忆里,母亲脸上从未有爱的痕迹。
在那个年代,异性之间的爱是罪恶的羞耻的,爱需要掩饰,不能在公开场合提及,连说出口都不能,更不用说写出来。那个年代没有适合爱生长的土壤,但爱会在长满野草的荒园里僻静的角落悄悄蔓延,需要细心寻找才能发现。
那个女人爱父亲,父亲也爱那个女人。他们留在纸上的那些“爱”字是如此炽热,仅仅看一眼都会被炙伤。
莫莉将信纸放回书桌,无意中碰到转轮手枪。她的手立即触电般痉挛,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仿佛被一颗子弹击中。
三十年前从手枪射出的那颗子弹,出膛后就没有停止,一直沿着诡异的轨迹在时空穿行,直到再次向她飞来。这一次,她无法躲避。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角落,一个隐秘的世界,专门存放那些失落的记忆。紧闭的门上挂着一把锁,任何钥匙都无法开启的心锁。
这颗迟到的子弹恰好将心锁击碎。也许,这就是它的终极目标。
记忆之门被强行撕开一道长长的裂缝,无数身影与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挤爆了狭小的空间。
她已经猜到那个女人是谁。她为无意间打开的隐秘世界而颤栗。
闭上眼,所有喧嚣与幻像退去,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她听到自己在呢喃一个人的名字:
阮明。
她摇了摇头。应该是他的小姑阮梅,怎么想到的却是他?
一张已经淡忘的面孔,一个久远得已经模糊的身影。
她又看了看信纸。
爱。
(第一章完)
一 归来
一
1999年夏天,阮明以外国游客身份再次来到G城。
火车在山水间穿行,引起许多游客的惊叹。阮明一直闭目养神。他显然不像一个普通的游客,总是不言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
女列车员在车厢里来回叫卖杂志,都是些专门刊登名人逸事的非法出版物,封面是搔首弄姿的艳情女子,标题是耸人听闻的暴力*故事,内容多数是从资料里翻检拼凑而来的传奇故事,夹杂着一些史海钩沉的回忆资料。多少往事散落街头,都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话,籍以打发无聊的旅途。
阮明随意拿起一本翻看一下,却在这份不起眼的杂志上看到一篇介绍莫政委生平的文章。
莫政委已经死了,就在他决定再次到中国的时候。他以为找到莫政委,就能找回真相。他想到各种开始,惟独没有想到结局。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而且很有戏剧性,像一个诡异的圆,开始也就是结束。如果那是真的,只能说是天意,没有更好的解释。那么,他还要继续这次旅行吗?
作者题外话:关于中越战争的情况,我经常上《军歌嘹亮》网的“中越战争”版块,受益很多,在此鸣谢!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二 到中国去
二
阮明的履历并不复杂。
他出生于1952年夏天,越南北部老街省,在那里度过童年。后来与母亲、小姑一起迁到首都河内。战争是那个时代越南历史的主旋律,期间偶尔的几年和平也笼罩在战争阴影下。他在1968年参军,先后参加了抗美战争、解放南方战争、中越边界战争。这与许多普通越南人的经历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若要寻找一些不同,也是有的。譬如,他的母亲黎氏是半个中国人。譬如,参军前他在中国生活了半年。
阮明的父亲阮上校是北越人民军主力师的高级指挥官,死于奠边府战役,当时阮明刚出生不久。关于父亲的一切,他是从一个与父亲同在军中的远房叔伯那里听来的。阮上校死得很惨烈,在前沿阵地观察敌情,招致敌人重型炮火覆盖,被一颗炮弹直接命中。据叔伯说,整个人都不见了,像是从空气中蒸发一样。最后只在五十米外拣到一块手表,从表壳铭刻的字确认是阮上校的遗物。
阮明十四岁时,母亲黎氏也因病去世。关于母亲的身世,他是从小姑阮梅那里听来的。阮梅只比他大四岁,从小在一起长大。阮明的爷爷奶奶,也就是阮梅的父亲母亲,以及阮梅的两个姐姐,都在躲避法国军队的进攻中因汽车翻下山崖死于意外。那次事故,阮梅被母亲搂在怀里,只受了轻伤,额头上留下一条永久的疤痕。
阮梅告诉他,黎氏家族历来就有中越两国血统。在中越边境,两国民间通婚很正常,而且不受改朝换代的影响。黎氏是抗日战争遗孤,由民。国政府的孤儿院抚养大,因此入了中国籍,解放后,在中。*事训练所担任语言教师。1951年,阮上校和许多优秀的越南人民军官兵一起,被送到中国各地接受军事训练,期间认识黎氏,经两国上级组织批准,结婚成家。
阮明对父亲崇拜到极点。虽然他对父亲没有一点印象,却一直将父亲的遗像挂在床头,与胡志明主席像并排。在他心目中,父亲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渴望像父亲那样成为一个民族英雄。法国殖*义者被赶跑了,但国家尚未统一。在美帝国主义的干涉扶持下,南方政权频繁更迭,南方人民尚在水深火热之中,南方游击队正在浴血奋战。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渴望着快点长大,好投入解放南方的战斗。
母亲黎氏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她送他上河内最好的学校,要他努力读书,要他将来做一个机械工程师。但他认为,母亲只是想让他远离战争,越远越好。
阮梅读完中学就安排到邮局工作。她知道阮明的想法,也劝他不要重蹈覆辙,像父亲一样惨死。但他心意已定,或者说,年轻人的激情在燃烧。他屈从于母亲的安排,只是因为时候未到。父亲遗留下的手表每天都在提醒他,他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手表经母亲的手交给他时,表盖裂开,指针弯曲,齿轮错位,已经停止转动,只是一个纪念品。他后来将表壳拆开,慢慢琢磨,竟然修好了。将手表贴在耳边,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听到父亲的召唤。
他为自己是越南人而感到自豪。所以听到有关母亲的中国血统时,他并不以为然。中国云南与越南老街比邻,可以说抬腿就到,但他那时还小,没有国家的概念。在老街时,经常有中国人往来,似乎与他无关,也没有特别留意,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到河内后,虽然每天都能接触到“中国制造”的东西,每天都能听到中国人是“同志加兄弟”的口号,但现实中国离他的生活更远了,像是另一个星球另一个世界。直到有一天,小姑阮梅忽然提出带他去中国,他才知道,中国并非遥不可及。
阮明开始并不愿意到中国。
母亲死后不久,阮梅第一次提到去中国时,阮明有些奇怪小姑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小就不怎么听母亲的话,却一直很听小姑的话。父亲死后,母亲忙着为生计奔波,早出晚归,可以说是小姑将他带大的。母亲也清楚那些,临死前叮嘱他,要他听从小姑的话,无条件服从小姑的决定。 他对此没有意见。但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至少有些事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但阮梅岔开话题,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提去中国的事。
阮明没有追问,其实心里有些明白。
阮上校去世几年后,一个在党政机关担任要职的伯父照顾着黎氏一家人。那个伯父是个好色之徒,他将三人从老街省接到首都河内,并不怀好意。他暗中强占了黎氏。黎氏为了生存,只得忍声吞气。如果她还有其他路可走,也不会寄人篱下。阮明那时还小,并不知道详情,只是本能地反感伯父的言谈举止。
而后来,当黎氏病重时,伯父又将肮脏的手伸向阮梅。阮梅不如黎氏漂亮,肤色身段也比不上黎氏,但浑身充满青春活力,高耸的胸脯和修长的大腿早就让伯父垂涎。那时,阮明一直在寄宿学校读书,很少回家,他从伯父龌龊的笑容与小姑躲闪的眼光里隐约察觉到异常的气氛。说不清是什么,只是觉得不安。那种不安在母亲去世后变得更强烈,如同野兽的利爪在抓挠着他的心。
一个阴郁的雨天午后,阮明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和冲动。他从学校偷跑回家,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当淫性大发的伯父在哭泣挣扎的阮梅身上发泄时,突然遭到阮明的袭击。
阮明没有犹豫,也没有说一句话,抄起一把砍刀劈在伯父头上。半个脑壳飞撞到墙角,伯父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在床上抽搐,脑浆血水溅满床单,流到地上。
两人抱头痛哭。
雨夜,阮明将伯父的尸体装进麻袋,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到红河边,让滚滚红河水将一切痕迹抹去。没有人找到伯父的尸体,但他的失踪是一件大事。身为内务部高官,伯父因为忙于清洗自己人而树敌太多,许多人都是怀疑对象,没有人怀疑到阮明和阮梅。但伯父的部下扬言,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伯父。一些被怀疑的人被暗中抓捕,用那些对待敌人的种种残酷的手段慢慢折磨,直到不明不白死去。
阮梅每天都惶恐不安,阮明只得答应离开。不是离开河内回老街,而是离开越南到中国。
阮上校与黎氏在中国并无亲戚。两人要去投靠的是阮上校的一个中国老朋友。
杀人,逃亡,那些事情都是阮明没有想过的,可是当一切曾经以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时,却又显得顺理成章。也许那就是所谓命运的安排吧。
当然,那只是表象。
通常表象下面都暗藏着许多秘密,也就是所谓的真相。如果仔细探究,结果往往会令人吃惊。
阮明并不知道那些真相。他并不知道阮梅隐瞒了一个秘密,最关键的秘密。
其实,阮明并不是阮上校的亲生儿子。他的父亲是一个中国人。确切地说,就是阮上校的那个中国老朋友。
那是阮梅带他去中国的最主要原因。
那一切都是黎氏病重时告诉阮梅的。她没有告诉阮明,是因为他一直以父亲为荣。她不知如何开口,也担心阮明不愿意接受那个事实。
黎氏告诉阮梅,当年通过组织,她与阮上校确定了婚姻。但在此之前,她一直暗恋着莫少校。两人的初识,一个眼神就彼此明白,那是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挡的爱。莫少校就是后来的莫政委,当时官衔只是少校,在训练所担任军事教官。莫少校是阮上校的好朋友,其友谊超越了国界,是由惺惺相惜发展到肝胆相照那种。也正如此,莫少校与黎氏的爱恋变成了一种痛苦与煎熬。一个因爱背叛友情,一个为爱欺骗丈夫。爱越深,心越痛。
在分离的前夜,两人一直压抑的激情如火山般迸发。
谁也没想到那最后的欢愉却有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阮明出生后,黎氏惊异地发现他的血型和阮上校的血型不匹配。
唯一的解释就是:阮明是莫少校的孩子。
而阮上校来不及察觉那些,就战死沙场。
那本来会成为永久的秘密,会一直带进坟墓里。但黎氏不想那样。因为她一直思念莫少校。对莫少校的思念支撑着她一直活下去,将阮梅和阮明抚养大。
带阮明去中国,先不要告诉他真相,让他父亲决定他的命运。那是黎氏的遗言。
阮梅并不责怪黎氏欺骗了她的哥哥。对她而言,嫂子的身份实际更像一个母亲,而后来相同的遭遇使得两人的感情变得更亲密。作为女人,她们比男人承受着更大的压力。同样,作为女人,她们比男人更知道真爱的价值。
阮梅甚至有些羡慕黎氏,她从黎氏的神情中看到了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她期待那些美好时光能够重来。
其实黎氏去世后,阮梅一直在暗中寻求那个在军队担任要职的远房叔伯的帮助,通过他了解到莫少校的一些情况。只是一鳞半爪,已经让她浮想翩翩。她渴望远离战争,远离那个硝烟弥漫的破碎的国家。而黎氏的情人,当年的莫少校,如今已经成为莫政委,也许能提供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
当然,阮梅有一个合理的去中国的借口:婚约。
阮明出生后,阮上校曾经向黎氏提到,他与莫少校离别时有一个口头约定,将儿女结为一家亲。阮梅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向阮明提起,只对远房叔伯说为了完成哥哥的遗愿,带阮明去中国相亲,如果顺利,也许会带一个中国妻子回来。
到中国去。到莫政委身边去。那不再仅仅是黎氏的嘱托,也成为阮梅的心愿。阮明杀人事件只是加快了事情的进程。
只是去避一避风头,有一天还会回来的。离开越南前,阮梅那样安慰阮明。但她心里清楚,也许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那是1968年的初春。
三 不是为了婚约
三
一晃就是三十年。阮明又站在那栋小楼外,但是没有走进去。紧闭的门后似乎有熟悉的歌声传出,凝神静听,却只有风的低吟。抬头望去,越过院墙楼顶,从树缝里可以看到暮色中郁郁苍苍的西岭。
阮梅和阮明到G城后,顺利找到莫政委。莫政委先将两人安排进G城的越南学校。学校在西岭脚下一个山谷,是供越南政府指派的人来进修而设立的。一些毕业生还在城里单位实习。而后来,G城的武斗波及学校附近,将学校与外界联系的唯一一座桥炸断了。学校陷入停水停电缺粮断水的境地,被迫终止办学。莫政委又将阮梅和阮明安排到华侨农场。农场与越南学校相距不远,阮梅在华侨农场做记工员,阮明也在农场子弟中学继续读书。当时农场里的归国华侨并不多,多数是本地工人。农场背靠西岭,地盘宽广,丘陵上种植有大片的柑橘、茶叶,平地则是一望无际的甘蔗和香蕉林。
每逢星期天,阮梅带阮明进城,到莫政委家,一去就是一整天。她并不认为是去做客,笑称是带阮明回家。听起来似乎很温馨,但考虑到当时的外界环境,其实并不怎么浪漫。
阮梅和阮明到莫政委家,要越过西岭垭口,再穿过半个城市。西岭是丘陵与喀斯特的分界,横亘在市区与郊区之间,有十几座山头,峰谷沟壑连绵数十里。华侨农场在西岭主峰另一侧,若能翻越主峰,距离市中心只有十里,沿公路绕过附近的垭口,则有二十里路程。
有时一些地方被封锁,便是有武斗发生,需要绕道而行。一般情况,是阮明骑着单车载着阮梅,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头顶上不时有流弹“吱吱吱”“嗖嗖嗖”掠过。
除了没有飞机轰鸣,与在越南时的情形相似,倒让阮明有一些亲切感。他甚至能分辨出哪些是半自动步枪,哪些是自动步枪,哪些是手枪,哪些是高射机枪的声音。半自动步枪常见,自动步枪和手枪少见,高射机枪只是偶尔能听见。有一种说法,中国将最好的武器都拿去支援越南了,自己武器库里倒没有存下什么好货。阮明一直不明白,武斗双方在同一个政党领导下,却要以命相搏。除了头脑发昏,他想不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莫政委的小楼像世外桃源,而林惠像桃源里的一株桃花。那是阮明对小楼最初的印象。
林惠安然地坐在走廊上看书,两条光洁的腿从栏杆间垂下,任随风起伏的酸浆草抚摩着脚趾尖。她偶尔瞥一眼这边,对父亲的远方来客表示一下关注,或者只是出于一种基本的礼貌。显然那本书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阮梅与莫政委忙着寒暄问候,阮明被冷落在一边,但他没有介意。他只是觉得好奇,那是一本什么书,让一个小女孩如此着迷?后来知道了,不是他想象的童话书,而是他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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