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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递故园(倚天同人)-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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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侍卫低声道,听闻阿瑜强撑着换过一口气,盯着他道:“你去回禀元帅吧,记得,决不许在战前跟元帅说我已经得了这消息,孩子的事情,也必须在战后再说,明白么?!”
“是……是!”侍卫不敢多言,当下领命。
“不,还是我……我亲自去吧!你去命人准备,前线战事一停,你我立即前去军中寻元帅!”声音到得最后,愈发颤抖,不似人声。泪水长流,不敢与人看见,撇开侍卫扶她的手,只转过身去,兀自伫立。
那侍卫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正当此即,房中的孩子似是被院中声音惊醒,蓦然大哭起来。阿瑜一抖,泪如雨下,“取……我琴来……”言罢却是缓缓走回房中,再不出门。
许州城中漫天披素,严禁歌舞,然则那一夜,一只绝美歌声婉转柔韧,经夜不息。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无休无止,仿似要唱到血尽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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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浣吐息悠缓沉长,朦胧之中,知道自己该当即清醒过来,然而周身和暖之感只让她眼皮愈发沉重,竟是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也不知过得多久,但觉睡穴之上微微一麻,随即神智一震,缓缓睁了开眼。
“二哥……”她轻声开口,发觉二人正在道旁一处废弃破棚之中。
俞莲舟正替她被劲弩射穿的左手换药,听得她醒来,应道:“嗯,醒了?别动。”
沈浣被俞莲舟点了几处穴道,半个身子都是酸麻,到不觉得疼痛,只是神智懵懂,静静的倚着断墙,看着俞莲舟将她左手伤处敷上金疮药,又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干净中衣撕成布条仔细包扎。
俞莲舟处理完她左手外伤,抬手摸了摸她额头,但觉触手微凉,已不再发热,便向她道:“已不烧了。但你这左手这几日万用不得力,否则只恐要废。”
沈浣点了点头,心神似是全未在此处,半晌轻声道:“我带罗鸿向南疾奔之时,他曾跟我说过话。”
俞莲舟见她神情迷蒙,知她这郁结卡在心中,摩擦血肉膈得生疼,不若疏解出来方好,便低声问道:“说什么?”
“他说若是有一天颍州军打到大都城下,三军誓师,莫忘带上他一碗酒。”
俞莲舟听了,拍了拍沈浣的肩,叹道:“生不满百,又有谁人能得不死?战沙场死家国,罗兄弟临走输无可憾。”
沈浣微微垂头,幽幽道:“生此乱世,求活已是不易,又如何谈得上憾字?何沧,思秦,罗鸿,谁人无憾?可又有谁能言憾?”她说着,忽然抬头看向俞莲舟,“二哥,颍州军占据中州要地,元虏对于中州早是如鲠在喉,只欲除之而后快。而颍州三军自也不可能束手待毙,无论成败,放手一搏皆是早晚之事。我既是颍州三军主帅,三军在,我在;三军亡,我亡,决计没有弃三军兄弟独活之理。若我有一日,也如罗鸿这般去了,那……”言及此处,却不知要如何再说下去。
这番话,终究是由沈浣说了出来,虽未说尽,可其中之意却又如何不明白?男儿戎马志千里,战家国,死社稷,都说马革裹尸,也莫做戚色悲声。昔时是何沧,今日是罗鸿,明朝便可能是狄行是楼羽甚至是萧策沈浣。兄弟手足情人爱侣喋血沙场,战死之人英名昭烈,可痛彻心扉的却是犹生之人。
俞莲舟默然,心中愈沉,只反手握了她的手,不发一语。
正得此时,忽听得南面有马蹄翻飞之声划破两人之间静默,向北疾奔而来。
两人同时一怔,俞莲舟一按她肩膀,随即起身,却见得远官道之上,一骑绝尘疾奔而来,看那服色,正是颍州军的斥候。他当即向沈浣打了个眼色,随即于道中一立,开口道:“小兄弟可是颍州军中之人?”
那疾奔战马尚与二人相隔十余丈远,便听得远处之人气不提、声不扬,平平开口,但那声音竟似尽在耳边,不由一惊。待得看清来人是谁,继而大喜,高声喊道:“是俞二侠?!俞二侠可曾见到我们元帅?”
沈浣一听是找她的,当即勉力起身,“何人寻我?”
那马上斥候识得沈浣,见得她大喜过望,当即策马上前,飞身而下,单膝跪地抱拳:“参见元帅!”
沈浣抬手道:“不必多礼,前方战事如何?可是狄将军派你来寻我?”
那斥候当即答道:“是刘中军命我前来,一路北上寻找元帅。昨天傍晚兄弟们已经在安丰城北五十里追击到杜承德叛军,一夜激战,将五万叛军全部围歼。另有两万三千人举械而降,狄将军已经受降。刘平章另由安丰调拨八万人马,我军合计二十五万人,于安丰以北五十里扎营。狄将军和刘中军按将军离营前的吩咐,见将军卯时前未有军令下令北进,当下便决意挥师北守太和,并令小的一路北上急寻将军禀报战况。”
沈浣听得狄行等人全歼杜承德叛军,沉郁心情之中也不由大喜。内焦外困之际,狄行等人迅速剿灭了杜承德叛军,无疑是让南北两线同时火起的颍州军得了一线生机。
“你去回禀狄将军,令他半日之内,引军进驻太和。”沈浣翻身上马,“我与俞二侠便在太和城内等他!”
那斥候一顿,开口问道:“刘中军让小的问明元帅,太和一战,要拨多少人马?”
沈浣片刻之间思虑已定:“全部!”
那斥候一惊,似是不信沈浣竟将全部战力放在太和城上,不由抬头看向沈浣,却见沈浣面色深沉,“百万元军南下,一场大战只是迟早,避无可避。即如此,再行他处屯兵只是分散兵力徒费粮草,不若太和背水一战,中州十年胶着鏖战,半年迂回,如今也该一局了断了!”
太和北靠毫州南邻颍州,乃是两地之间唯一一座大城,与太康遥遥相望。当年建都毫州之时,沈浣与众人商议,将其定为布防要塞之一,亲手督建,易守难攻。
太和身后,便是安丰,而安丰身后,便是江南千里之地。太和一战,已是退不得,败不得。若退,移都安丰陷落,颍州军十余年苦战尽数东流,若败,江南义军门户洞开,中原九州十方抗元基业再不复存。
沈浣抬首北望,但见千里黄土,草色蔓生,翠色远接荒城,天色阴郁如昔,大战一触即发。
第九 十章 不悔九死落尘埃
第九十章不悔九死落尘埃
四月初八,颍州军分兵五万,北上阻截元军于城父两日一夜。先锋右将军罗鸿阵亡。
四月初十,颍州军以十五万人追击叛军杜承德,激战于安丰城北五十里,全歼杜承德叛军。
四月十一,颍州军进驻太和,加固城防。
四月十二,夜,元军百万兵临太和城下。
四月十三,太和战起。
史载,太和一战乃是中州烽火十余载中,最为酷烈的一战。颍州军蕲黄军元军三方共计一百五十余万人,火炮战车战马粮草无数,短短三日之内,太和城下焦土百里伏尸数万。
攻下太和,便是剿灭了颍州三军,便是除去了义军之中最硬的一块石头,便是打开了江南无数义军的门户。沈浣明白,萧策明白,答失八鲁更是明白。三方人马,皆已是兵力倾尽,背水一战。百余万元军漫山遍野推进到太和城下之时,颍州军加固城防已毕,百余战车悉数列阵,固守城下。上万名弓弩手强弓劲弩射杀城下元军,更有数十架连夜搭建的火箭台,一发便是三百支点燃火箭,一次次压下元军骑兵冲城强攻。
答失八鲁既是接掌脱脱之位,亦非鲁莽武夫。元军百万,骑军步军三七开,强弓劲弩挡得住奇袭的骑兵,却难以挡住以盾护身前仆后继如潮水一般冲向太和城下的步军。一日一夜,沈浣两次亲身引军出城与元军短兵相接。两军对冲,近身肉搏,蕲黄军尚在火速前来应援的路上,太和城却早已下血流成河,踏尸成泥。
“元帅!”城下震天杀声之中,刘基一身白袍已脏污过半,急匆匆的奔上城头,还没等迈出一步,但听得一声巨响,脚下石板猛烈震动,他一个不稳眼见便要栽倒在地,却觉腰间一紧,被人拉了起来。抬头一看,却是俞莲舟。
刘基一拱手,顾不得狼狈仪态:“俞二侠,元帅现在何处?”
俞莲舟沉声道,“城下。”
刘基一怔,随即抢上一步从城头向下望去,触目所见,动魄惊心。太和城下,潮水般涌上来的元军成楔形阵列,云梯垒石前仆后继,势要踏平太和城墙。然则楔形战阵前锋正中,却被颍州军硬生生的撕开一个口子,万余名颍州军精锐铁骑集结成阵,犹如利斧狠狠劈入元军锋线。短兵相接之处,刀枪寒光沥沥,血肉四溅横飞。为首一名战将,一杆银枪正与三名元军战将恶斗,正是亲临战阵的沈浣。但见她沥泉长枪劈挑横扫,招招狠辣,虽被三员战将围攻,枪法却是快而不乱。元军中军主帅早已注意到这令其棘手了十余年的人,更有两员新遣元将正排开混战军士,急往同僚与沈浣恶战之处援来。
刘基跟随萧策已久,久临战阵,竟也是头一次见得如此激战,沈浣手上一招回马,狠狠挑入左手之人小腹,那战将亦是一声惨呼当即丧命。正当此时,刘基忽觉得身旁俞莲舟一动,但见得他探手取过旁边士卒手中一张六钧硬弓,弓弦拉如满月,三支利箭稳架弦上,“噌”的一声厉响,三支长箭犹如流星劈空而去,两名来援元将不及抵挡,当胸中箭,尚未出得一声便扑通一声栽下战马。沈浣见得身后城头射来利箭,猛然回头,遥遥瞧见正是俞莲舟相助,与旁边满面急色的刘基。
她心念一转,便猜到萧策有急信到,还未反应,前方元军阵地之中忽然传出金锣交鸣,却是要鸣金收兵。
那剩下两名战将已与沈浣久战疲累,却脱身不得,听得己方鸣金,猛然催马后跃两步,见得沈浣并无意缠斗,当即心中一松,急撤而去。沈浣一皱眉,身边传令官喊道:“元帅?追不追?”
“不追,传令下去,撤回城中休整!”沈浣单手一勒,照雪乌龙前蹄猛然高扬,一声嘶鸣调头回城而去。
片刻之间,撤军将令传达而下,颍州军迅速收敛阵型,退入城中。沈浣不急多问,奔上城墙,见得刘基正在城口相侯。
“何事?”她枪交左手,抬首一抹被鲜血渐红的半边脸颊。
“萧元帅口信,要元帅务必撑到今日日落。二十万蕲黄军今日日落时分便可由西北东北两向包抄。届时以绿色响箭为号,元帅以太和城阻敌于南,强攻东路,萧元帅攻西北二路,里应外合,围一举尽灭元虏。”
沈浣抬头看向天色,辰时方到,离日落时分,尚是一整日时光。低头看向城下,西北两向元军又已逐渐向元军在城外架起的高台移动,似是便要再行下一轮强攻。城头将士多已有一日一夜未曾合眼,内城之下,被台架而下的伤患已排满了城墙内基。
“刘基,中军战力折损多少?”沈浣沉着脸问道。一日一夜,近百万元军大大小小十余次冲城强攻,虽吞不下颍州城,但颍州军折损之数却是触目惊心。
刘基当即答道:“中军战死重伤一万一千五百余人,轻伤不足两万。”
沈浣顿了片刻道:“到得日落,尚有一整日啊……”
“元帅?”刘基轻声探问,“答失八鲁只恐也知当此际者,萧帅援军必正往太和急来,只怕日落之前,会有大举攻城。”
沈浣皱眉,叹道:“我又如何不知?刘基,传令下去,所有军士,原地休整待命。令狄行楼宇各领三千亲军严守城下战车阵列,另拨我三千亲卫,一半加援城头弓弩手,另一半驻扎城门之后。元军被箭矢压得攀不上城头,想在日落之前攻破太和,必会强冲太和城门。”
刘基当即领命,快步而去。
沈浣抬头,却见得俞莲舟负手而立,便上前道:“二哥。”
俞莲舟低头,但见她长枪战甲之上皆是鲜血,脸颊脏污不堪,神色疲惫,一双眼睛晶亮之中皆是忧色,不由抬手替她擦了擦脸颊,递了水囊与她,开口道:“你在此处闭目调息片刻罢。”
沈浣已一日一夜未曾合眼,又几次亲自阵前领军厮杀,早已疲累不堪,听得俞莲舟这般说,当下点了点头,在城头之上席地而坐倚着墙根,闭目调息,养精蓄锐。然则内息尚未流转完一个周天,便听得城外元军驻地一阵骚动,似有兵丁调遣。她不曾想答失八鲁竟然这般急于攻城,连歇战休整都没有,不由心中一惊,顾不得其它当即收敛内息。方一睁双眼,却见得身侧俞莲舟盯着城下,双唇紧抿,面沉如水,而城头之上原本来往调动的军士,竟然同时停了脚步,震惊得盯着城外元军,满面错愕。
沈浣一颗心本能一般猛地一沉,蓦然转身,待见得城外情景,只觉仿佛全身被浸入冰水之中,脑中竟是一阵眩晕,若非俞莲舟托住她腰身,眼见便要栽倒在地。
但见处处未熄战火的平野荒城城外,元军阵地之中高大六七丈的瞭望木架之上,一个白色身影被几名元军推搡着绑在架顶。那人纤弱身形与百余万精悍军士对比强烈,一身白衣染了尘污,却掩不去清明纯澈之气。两军阵前,干净而瘦弱得令人屏息。
沈浣眼前发黑,脑中一片空白,耳中却是清清楚楚得听得一个夜夜惦念的声音唤着自己:“阿浣、阿浣!”
高架上之人,正是她已有多年未见,却日夜惦念着的沈竹。
全身的血液仿佛被瞬时间抽去,沈浣徒然张口,却仿佛喉管被人生生割断,一声“阿竹”到了嘴边却无有声息。她胸中闷痛,转眼之间,额头之上竟是冷汗涔涔,一杆沥泉长枪便要堪堪落地,却被身边俞莲舟单手一抄抓在手中。
正当此时,却见城下元军左右分开,一名魁梧元将红袍金甲排众而出,立于阵前,竟是答失八鲁亲自出了阵来。太和城下驻守的狄行楼羽二人立时各自引兵上前,与答失八鲁相隔十余丈排开阵仗。一时之间,太和城下双方虎视眈眈。
答失八鲁看了一眼十丈开外的狄行楼羽二将,哈哈大笑,扬声向城头上的沈浣高声道:“沈元帅,鹿邑一别,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沈浣方才大痛大惊之下,内息险些走岔,此时开口已是困难,又如何答话?正当此时,俞莲舟一掌抵住她后心,内力到处,胸腹间热力流转,片刻间一口气缓将过来,虽然脸色犹自不似人色,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答失八鲁,你我兵戎相见,各为其主。冤有头债有主,累及家人作甚?!”
“哈哈,沈元帅快人快语!”答失八鲁一撩战袍,“我与沈元帅相交一场,见你兄弟二人多年未见,恐你思弟心切,特意把令弟接来,也让你兄弟二人一叙情谊。”
“放了他。”沈浣声音冷寒,五指生生抠入石墙。
“放了?沈元帅说得哪里话?您为令弟费了多少心思,咱们可是清楚。话说沈元帅兵法过人,竟然将人藏在湖南老家,这一计‘灯下黑’可是高明的紧,我的人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才把人给找着。您这一句话就放了,咱又如何对掘地三尺的部下交代?”
手被俞莲舟扣住,沈浣死死握拳,却止不住惊怒。然则她是三军帅魂将胆,两军阵前,决计慌乱不得。接连吐息数次,咬牙道:“答失八鲁,你要什么?”
答失八鲁大笑,“沈元帅就是痛快!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沈元帅,想要换令弟回去,也不用别的,我就要你下令撤防城下全部叛军,把这太和城门,给我百万大军打开。”
此言一出,两军百余万人皆尽肃然。这一道被颍州军死守的太和城门,其后三军将士,是安丰移都,是千里江南无数义军的屏障,是百千万人通往故园的崎岖之途,是何沧、罗鸿以及几十万战死将士十年鏖战用命所铺出来的一条路。
城下贺穹当先忍耐不住,大怒吼道:“你这王八犊子!”话音未落便要打马冲上前去,却被身侧罗文素死死拉住。
“沈元帅要是舍不得,咱也没话说。”答失八鲁却是不理,右手猛地一挥,眨眼间几十名军士将大捆柴草高高堆在捆着沈竹的木架底下,各擎了火把,只待答失八鲁一声令下便要放火。答失八鲁随即阴冷冷道:“只是令弟,我们可也顾不得了!”
“住手!”沈浣厉喝之声尖锐异常,仿要撕破阴霾天色。
答失八鲁森然道:“沈元帅,可想好了么?”
“答失八鲁,你放了他。”,沈浣深吸一口气,心中一横,一字一顿道:“你用这般卑鄙手段,不过是沙场之上胜我不过。太和城门,我开不了。但我可以用我一命换他一命。中州没了我沈浣,你生平便去一劲敌!只要你放了他,我便立时自尽在这城上。至于这太和城,有种你就自己打下来!”言罢“噌”地一声抽出长剑架在颈中,微一运力,利刃割破皮肉,鲜血立下,骇人至极。
“元帅!”城下狄行楼羽等人皆尽大惊,奈何皆守关口要地,和元军先锋不过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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