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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鸢飞的目光中蒙上了一层水汽，重重点了下头，“好！”

　　　　转过身，鸢飞似乎抹了把泪，然后手忙脚乱扯了几根茅草，绕过独木桥跑向了河对岸，狗子高高兴兴跟在了她后面。黄子风也赶紧蹲下来，准备采一束野花，可是现在的季节，花实在是太少了，一朵都看不见。

第36章　蒹葭苍苍（）　
“笨啊，草籽就是花生出来的，也是一样。”

　　　　鸢飞在河对岸急切喊着，黄子风一想也是，连忙在地上爬着采起了草籽，这一片水草丰茂，很快就采了一大捧。

　　　　站起来，河对岸鸢飞的头环已经编好了，满面期待看着。

　　　　黄子风不会唱这时代的情歌，脸涨得通红，憋半天后终于用不着调的嗓门喊了出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

　　　　黄子风唱歌实在是太难听了，能把人听哭，河对岸的鸢飞听得泪流满面，又不停点着头笑。

　　　　与他俩对比鲜明，九色站在黄子风身边，狗子坐在鸢飞身旁，它俩全都神态庄重，仿佛这一场婚礼的见证人。

　　　　终于吼完了，黄子风嗓子都喊哑了，然后他看着鸢飞，等待对歌。

　　　　整整一分钟过去，鸢飞也没有唱，对着这边招了招手，红着脸轻声喊：“傻子，还不过来。”

　　　　“啊？哦”黄子风惊醒过来，连忙捧着一大把草籽往河对岸跑，慌里慌张的。

　　　　就在他将要踏上独木桥的时候，东面传来大声喧哗，一大群部落里的猎手跑了回来，可以看见他们托着一人，身上钉着一支长箭。

　　　　看见这一幕，黄子风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来了。

　　　　猎人们涌上了独木桥，黄子风连忙让路。

　　　　受伤的人被箭射中了大腿，还好不致命，满脸痛苦。这就是带倒钩箭的残忍之处，如果是一般的箭，早就拔出来了，可现在却只能任由扎着。

　　　　“子风大觋，救救他吧。”有猎手向黄子风发出哀求，他平常偶尔也会为部落里的人治点小病小伤。

　　　　“快去吧！”

　　　　黄子风正在犹豫，鸢飞跑过来，重重推了他一把，“救人要紧！”

　　　　长叹了一口气，黄子风立刻向家里跑。

　　　　“宁典怎么样？其他人那？！”黄子风一边追一边急切问。

　　　　“他们没事，只有一个人受了伤。”猎手们七嘴八舌回答，黄子风心头大石方才落地。

　　　　伤者被抬到了窑炉边，黄子风立刻开始生火，煮麻布条和刀具。设备有限，只能做非常粗放的手术，不过黄子风不是学医的，也只能这样了。

　　　　那束草籽被珍而重之放在了门边，鸢飞又把自己的头环盖了上去，两人忙活的时候，不时回头看一眼。

　　　　方吕来了，渐渐地全部落都来了，人们围着问究竟什么情况。

　　　　水很快烧开，黄子风把锅端下来，等水凉，同时倾听猎手们叙述。

　　　　部落里的猎手大约有百人，他们向东一直跋涉了两天，到了另一个华夏族的部落，终于见到了黄子风描述过的东夷人。

　　　　“那个小部落已经没了，里面的人被杀死了一些，剩下的都归顺了东夷人”叙述的猎手说到这里，神情黯然，“和子风大觋说的一样，那些人长相和我们差不多，不过身材高大一些，都是强悍的弓箭手，每个人都在这里插着一根羽毛。人很多，比我们部落的猎手要多一倍！”

　　　　猎手点了点自己的左太阳穴位置。

　　　　恐慌瞬间蔓延开来，人们交头接耳，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部落里绝大多数人都不识数，不过那猎手说的很明确，比本部落多一倍的剽悍弓箭手，如果他们攻击这里的话，那将是一场灾难。

　　　　水凉了些，黄子风取出一个尖锐的小石片，准备动手。

　　　　“宁典见到了他们的首领，他要和我们的首领说话。”那人接着说。

　　　　方吕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你留在部落里，我去。”黄子风淡然说，用石片切开了伤者的皮肤，“你是酋长，你不在，部落只怕会乱。”

　　　　黄子风又切下了第二刀。

　　　　由于没有锋利的金属器具，更没有麻药，只能这样做手术，好在这时的猎手都是硬汉子，那人紧咬牙关，就是不喊疼。

　　　　“不行，人家是要见酋长！”方吕不答应了。

　　　　黄子风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神情平淡，说：“我知道他们，而你完全不熟悉。”

　　　　说完，黄子风继续切割，方吕叹了一口气。确如黄子风所言，对人家毫无了解，又处于绝大的弱势，谈话将会很被动。

　　　　伤口终于被一点点切开，黄子风将那只带着倒勾的箭头拔了出来，扔在地上。看着狰狞带血的箭，部落里人人色变，被这样的箭射中，实在是太残酷了。

　　　　接下来，黄子风用凉开水冲洗了下伤口，然后用干净的麻布条包扎。条件有限，会不会感染发炎，就看运气了，能做的就这么多。

　　　　“他们在哪里？我这就上路。”黄子风擦着手问。

　　　　猎手们慌忙指向东方，“向东，两天的路程，有一座鼠耳形状的山，宁典他们就在那里。”

　　　　“你们几个没受伤的，护送子风大觋过去。”方吕大声吩咐。

　　　　黄子风看了部落里的人们一眼，他的平静感染了族人们，大家伙渐渐安定了下来。

　　　　“不用送，我自己去，半天就能到。”黄子风说完，取出骨笛吹了起来，稍倾，远处传来“呦呦”鸣叫，伴着急促的蹄爪声。

　　　　人群一分，九色和狗子跑到了黄子风面前。

　　　　鸢飞从巢居里捧出铠甲和弓箭，帮他穿戴好，转眼间，文弱的黄子风巫觋就变成了英勇的武士。

　　　　“你在家里陪鸢飞。”黄子风摸了摸狗子说，然后翻身跨上了九色的背。现在九色已经四百斤了，并且很强壮，完全能驮的动他。

　　　　人群哗然，他们天天都可以看见九色，却从没想过，麋鹿可以载人的。

　　　　不需要鞍具，九色昂着头，黄子风抓住了鹿角，完全可以稳得住。

　　　　“让开一条路！”黄子风大喝，九色不安的踏着前蹄，人群刚分开，它就风一般卷了出去。

　　　　在森林里，没有比麋鹿更适合的载具，只见九色载着黄子风，跳脱如精灵，它根本就不走独木桥，轻轻松松跳过小河，转眼消失在森林中。

　　　　鸢飞带着狗子追着挥手，一遍遍大喊：“子风、九色，你们一定要回来！”

第37章　言之凿凿（）　
九色载着黄子风，在丛林间穿梭如疾风，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所谓的两天路程，也不过就是百里，九色途中只需休息四次补充食物，不等天黑就能赶到。

　　　　黄子风身体轻在这里不但不是劣势，反而是大大的优势，九色载着他根本就不费多少力气。

　　　　下午时分，在高处看，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座鼠耳状的山峰，上面还冒出了屡屡白烟，想必就是宁典他们驻扎的地方。部落里的人随时可以生火，放出烟指引方向，这还是黄子风到来后形成的习惯。

　　　　确如他所料，宁典带着近百名猎手，正驻扎在鼠耳山上。他将人分成三班，轮流监视山下的动向，焦急等待着家里来人。

　　　　山下是一个小部落，比子归部落稍大一些，如今里面已经全都是人，绝大多数都是强悍的猎手。

　　　　这里就是被东夷人占领的华夏部落。

　　　　身后传来嘈杂声，有猎手惊喜呼喊：“来的是子风大觋！”

　　　　宁典闻言大喜，相比方吕，他更信任黄子风。

　　　　喊声未落，九色卷着一阵风奔到了宁典面前，身着甲胄的黄子风翻身跳下来，身背弓箭，英姿飒爽！

　　　　猎人们仿佛有了主心骨，全都围了过来，人人兴奋，他们许多人还从没见过黄子风这样的打扮。

　　　　不得不说，这件铠甲实在是太帅了！

　　　　九色累坏了，腿一软瘫在地上大口喘气，麋鹿并不是以耐力见长的动物，跑这么远，可把它给累坏了。

　　　　摆了摆手，黄子风往前走几步来到坡边，仔细观察了起来。

　　　　事先得到的情报很不准确，这个部落里大概聚集着二百左右的东夷族人，不过这肯定不是全部，至少还有相同数量的人在野外打猎、采集食物。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不可能打得过。”黄子风皱眉摇了摇头，在没有防御工事的情况下以一对五，这根本不现实。

　　　　“对方怎么说？”黄子风问宁典。

　　　　宁典的脸色也很难看，“我见过他们的首领，还发生了点摩擦，不过人家说只跟我们的酋长谈，所以”

　　　　“立刻带我去见他们的首领。”黄子风断然道。

　　　　宁典想了想，对着身边一名猎手挥手示意，那人立刻开弓搭箭，将角度抬的高高的，松弦射了出去。

　　　　箭支钉在了那个小部落的边缘，立刻被发现，里面的东夷人开始骚动。

　　　　黄子风和这边的猎手们紧紧盯着。

　　　　过了没多久，在东夷人的簇拥中，两人越众走了出来，黄子风瞪大了眼。

　　　　这二人，一男一女，由于太远看不清相貌，男人的身形魁梧高大，女子高挑修长。

　　　　他们二人都穿着兽皮衣，不过款式与子归和方吕部落有很大区别，露着右肩和整条右臂，另外裙摆也是斜的，一边接近脚踝，另一边则在膝盖上。

　　　　这样的款式当然不是为了潮，虽然的确挺潮的，实际作用是为了开弓射箭。露出来的右肩可以方便拉弓，而高开叉的左裙边是为了方便蹲弓箭步。

　　　　这就是善射的东夷人，从着装就体现出了他们的特性。

　　　　另外，两人的发箍上都插着一根五彩斑斓的稚鸡尾羽，这代表他们的身份不低。

　　　　到了村口后，其他东夷人全都停步，只有这一男一女手拉手走向鼠耳山下，最后停在了一条小河边。

　　　　“那边的酋长过来说话吧。”男子站住，用半生不熟的华夏话大喝。

　　　　带着女人一起来，表示不想战斗，只是来谈话的；黄子风对宁典点了下头，开始下山，“就说我是酋长。”

　　　　宁典一怔，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跟过去。

　　　　下了山坡就是小河，黄子风当先走到了河边，双方开始互相仔细打量。

　　　　看清了对面的两人后，尽管是敌对方，黄子风也不由暗赞一声——好俊的一对人。

　　　　那男子看上去年纪比黄子风稍长，身高至少一米九，浑身肌肉肱结如龙，浓眉大眼面目英俊，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英气。

　　　　再看他拉着的女子，身高差不多也有一米七，虽是原始人打扮，也亭亭玉立，五官更是极为精致，披散着黑发，面带浅笑，如水般温柔。

　　　　“我是东夷大翌，这是我的妻子姮娥，你又是谁？”男子大大咧咧问。其实在他的眼中，身着甲胄的黄子风同样出众，虽不高大英伟，却也无所畏惧，并且还带着一股从没见过的气质，无法形容。

　　　　听见对面的喊话，黄子风愣了一瞬，万万想不到，竟然会碰见他俩。

　　　　大翌和姮娥，其实就是后世神话里的后裔和嫦娥，难怪全都这么出众。

　　　　神话传说里这家伙能射下太阳，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不过由此也可见，他的射术必然极为惊人。

　　　　“我是宁典，这位就是我们的酋长，黄子风大巫觋。”宁典抢先介绍说。

　　　　大翌笑着点了点头，赞道：“难怪如此不凡，果然是酋长了。”

　　　　“说出你们的来意。”黄子风不动声色。

　　　　夫妻俩对视一笑，大翌接着说：“我奉吾王少昊的命令，来征服你们，如果你们愿意加入我东夷族，将不会受到伤害，并且还会得赐封地。”

　　　　黄子风一边听，一边分析得到的信息。

　　　　原来少昊竟然和大翌是同时代的人，并且他应该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族人，在穷桑称王了。

　　　　还有个附加信息，原本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置身处的纬度，现在经度也大致确定下来了。按照记载，这一带很可能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有熊。

　　　　大翌依旧在说：“我清楚你们，强弓不过百，该作何选择，子风酋长应该明白。”

　　　　“哦？大翌真的很清楚我们吗？”一直都是大翌咄咄逼人，黄子风决定也镇镇对方。“我部源自华胥部，而华胥部有多强大，你知道吗？”

　　　　大翌脸上的笑容收敛，“说来听听。”

　　　　黄子风索性开始吹牛了，“东夷族源于空桑，繁衍至今不过由少昊称王，而我华胥族大首领，已称帝！他座下青龙飞车，可纵览于九天之上，震怒可降下天雷填填！至于你吗”

　　　　黄子风又开始说起人家的家事，“少时被弃，为山所养，练就了些射术罢了，怎敢自称大翌？”

　　　　听着黄子风的话，河对岸的大翌夫妻俩嘴巴越张越大，目光中流露出了惊骇。倒不是那吹出来的帝王吓住了他们，怎么这位子风大巫觋竟然对东夷的事情了如指掌，并且还知道大翌是个弃子。

　　　　黄子风心说这才哪跟哪啊，我还知道你那漂亮老婆最后会坑了你，而你也被华夏族收服了，当然这些还是先不告诉你为好。

第38章　蛮荒行（）　
“黄子风大巫觋是如何知晓的？”大翌被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年代可没有杂志小报，信息传递完全靠吼，他能知道这么多事，简直太惊人了。

　　　　“我？大巫觋黄子风！可上达天意，沟通鬼神，不但知晓你的过去，还能看出你的未来！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算算？”黄子风越吹越入戏，连自己都快信了。

　　　　“这”大翌和姮娥对视一眼，全都面无人色，沉思了起来。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立刻要求给自己算命，可大翌不同，他是东夷族最著名的勇士，智慧也不低，立刻摆了摆手，“承情了，不用，我的命不用算，武士当然是战死。”

　　　　黄子风心说你丫错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寿终正寝，倒是你那美丽的老婆命运很奇特

　　　　被黄子风一通胡吹，原本器宇轩昂又倨傲的大翌态度立刻恭敬了起来，他思索一番后，隔河行了个礼，客客气气说：“王命在身，请黄子风大巫觋好好想想，不要让族人跟着送命。一天为限吧，我们等到明天日落，到时候要是还没有消息，我东夷勇士就将发动进攻。”

　　　　说完，大翌连忙拉着姮娥走了，说实话他有点怕黄子风。

　　　　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不怕你多能打，就怕黄子风这样神神秘秘的人物。

　　　　可以看得出来，大翌是真的很爱姮娥，回去的时候，他竟然走在了妻子后面，用强壮的身躯将她挡了起来。

　　　　“子风，我们”目送大翌离去，宁典神色紧张问。

　　　　黄子风思考了一番，面色逐渐变得凝重，摇了摇头说：“这一仗没法打的，如果又不想屈服于东夷，只怕，唯有迁移了。”

　　　　“回华胥部？”宁典闻言一惊，思考了起来，连连点头。

　　　　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眼看就要入冬，再寻找其他地方建立部落，只怕会有很多人饿死，并且东夷族显然是过来扫荡的，只怕换个地方也住不安宁，唯有回华胥部。

　　　　另外东夷族野心不小，这里的情况也必须通报给华胥部的大首领。

　　　　但有反抗的能力，投降都是不可能的，这不是同族之间的争斗，没人愿意被异族统治。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宁典连忙问：“如果我们举族迁离，这些东夷人尾随追杀，只怕损失会更惨重。”

　　　　这个问题黄子风刚才就想过了，“先让大部分人走，能打仗的留下来守住部落，等人走远了后再撤离。”

　　　　稍一琢磨，宁典点了点头，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回去，你们在这里待到明天中午再全速回撤。”黄子风转身爬向鼠耳山。

　　　　大翌表面粗莽，其实很精明，他事先就打探过方吕部落的实力，知道自己必胜。至于所说的时间，不过就是幌子。无论方吕部落的猎手们什么时候回撤，他们必然立刻追击，跟着溃军杀进部落，比强攻还要省事。

　　　　也就是说，现在宁典他们等于是被变相绑架了，不走就等着被全歼，往回撤就变成了人家的帮手。

　　　　只不过大翌漏算了一件事，黄子风有九色，可以在大森林里纵横往来。

　　　　一路叮嘱着，等爬上鼠耳山以后，九色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黄子风立刻再一起翻身骑上去，准备星夜赶回部落报讯。

　　　　“子风大觋，拜托了。”宁典抓住了黄子风的手腕，面色凝重握了下。

　　　　“嗯！”黄子风点了下头，九色立刻撒开四蹄，旋风一般卷向来路，转眼消失不见。

　　　　宁典对着四方招手，把人都召集了过来，“大家听我说，已经决定好了，咱们就这样”

　　　　一番交代完，猎手们全都看了眼黄子风离去的方向，目露果决，又义无反顾各归其位，开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