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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在细雨中飘零(精华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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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灵的禁地?为什么?”我追问道。

  茗姨显然不愿和我谈起原因,她只是淡淡地说:“心萦是个非凡的女孩,名满京华是迟早的事。让我们预祝她成功!”

  她取了两个精致的玻璃酒杯,倒上葡萄酒,和我碰了碰杯。

四十:至爱深情
因为天晚,加上明天上午的课无关紧要,我很想感受感受茗姨家里的贵族气息,所以当夜我就住在了茗姨家中。

  那个房间非常的素洁雅致,茗姨并没有刻意为我布置什么,她只是亲切地望着我说:

  “菁儿,把这当成你的家,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从书房随意挑了本书,我倚在枕上翻着。书的扉页上有几行手写的文字。我竟看不懂一字。但这文字,我依稀间是见过的。

  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我记起来那次梦蓝和那个小和尚写的就是这种文字。对了,那是梵文。茗姨也懂梵文?

  静夜中,我忽然豁然开朗,我终于解开了一个秘密--茗姨就是梦蓝的娘娘!绝对没错!

  清晨起床,看到茗姨正在凝神胸前一个小小的坠子,我凑过去一瞧:那里面嵌着一张微型的照片,洋人的照片!

  茗姨告诉我,这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课:与内森兰格诉说心语。

  “茗姨,你能告诉我关于内森的事吗?”我动了好奇。

  茗姨平静地望着我,但她的眼睛却很快地蒙上了一层泪花。

  内森-兰格出生于意大利米兰,青年时代在美国留学,后来成为欧洲著名的心理分析学家,一度享有盛名。十六年前来到中国,在北大和清华做外籍教授,与茗姨相识。十三年前与茗姨结婚。两人婚后共同游历中国和欧美各国。三年前,在德国一家牧场,为救一个在疯马背上的法国小女孩,内森不幸被马践伤内脏,抢救无效而死去。临终时,他握住茗姨的手,微笑着对茗姨说了一句铿镪有力让人永远无法忘却的话:

  “忘记我,管自己生活!”

  “那是鲁迅先生的名言,我没有想到会用在他身上。”

  “真没想到,他死得那么悲壮。茗姨,他确实是一个值得你深爱的男子。”

  “是的,他是一个具有优秀品质才华超群的人,只可惜他死得太早,”茗姨叹息着说,“我把他安葬在他的家乡米兰,但我没有遵从他的遗愿,把他所有的东西都尽行毁灭,而是把那些东西全都存放在米兰的故居内。我身边留下的,只是这一个镶着他小小照片的坠子,那是我生命中至爱的珍宝,也是我精神的慰藉,我总觉得内森始终没有离开我。”

  我被茗姨脸上那样一种深沉的挚爱所打动,不由得流了泪。

  许久许久,我们才从对内森的哀思和怀念中回过神来。

  吃早点时,茗姨对我说,有个青年朋友要过来吃午饭,“这可是个青年才俊,菁儿,如果你有时间,不妨认识一下。”

  听茗姨那口气,我就是没时间也得挤时间来认识这个青年才俊。但我没料到这才俊就是亚灵。

  “嗨,是你啊,思菁,太巧了,我们又见面了。”

  自寒假之后,我们两个还没有联系过,算起来也有快十个月了。

  “原来你就是茗姨的客人,幸会幸会!”我笑着说道。当时清滢上学去了,茗姨买菜去了,家中只我一人。

  亚灵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牛奶,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情形他是常客。

  “我喜欢上这儿来。茗姨是个很富于生活情趣并且给人以强大精神力量的女子。她很神秘,很优秀,也很热情。”亚灵说。

  “我听着怎么像是爱情宣言。”我打趣道。

  正在这时,茗姨回来了。我们忙着帮茗姨打着下手,做这做那。亚灵说茗姨何不找个保姆,生活也可安定些。但茗姨却说她的思路瞬息万变,还是别麻烦人家的好。

  我们三个在和谐与融洽的氛围中忙出一席好菜,席间,茗姨谈起她已有好几年没动笔写小说了,而把精力投入到教育研究中去。她对自己的研究似乎很满意,对自己的现状也很满意。

  从亚灵的语气和神色中,我发现他来并不仅仅是慕名拜访,而是为了搞清一个困挠他多时的问题,而那个问题似乎与心萦有关。我敏感地觉察到自己在这儿不是太好,加上下午还有两节重要的语法课,我便在吃过午饭后告辞了。 。。

四十一:坚冰消融
有两天了,岑露上课时臂上都缠着黑纱,神情尽管与过去一样平静而从容,却有一丝不易让人觉察到的黯然。同学们都挺好奇岑露在为谁而带着黑纱,但岑露静如止水的神情令大家把心中的问号咽了下去。

  然而我却决意弄清楚。不光是为了隐在心间那种幸灾乐祸的*,也是出于一种奇怪的想要了解岑露的欲望。

  满天星光的宁静的夜晚,我敲响了岑露的门。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且主动来找她,岑露显得十分的意外。

  “岑阿姨,我可以与你谈谈吗?”我很有礼貌地问道,我没有叫她“岑老师”,而是叫她“岑阿姨”,这会使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些。距离近了,说话就坦诚了。

  “当然。”她微笑了一下,亲热地拉着我走进客厅。她给我倒茶之际,我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相片,我便拿了起来。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青年女子,明朗的笑容,端庄的仪态,修长的身段,她静立在塞纳河畔,蓝色的眼睛里蕴满了欢欣与幸福。那是谁?

  “我的朋友艾琳娜。照片是在二十二年前拍的。”岑露奉茶过来,看见我正在注意照片,便向我解释道。

  “哦,她好吗?”我的直觉告诉我,艾琳娜与岑露臂上的黑纱有着某种密切关联。

  “她去世了,菁儿。”岑露黯然道。

  我凝视岑露,发现她忧伤的眼睛中流露出那样一种真挚的情感,那种情感,使我心中的坚冰开始逐渐地融化。也许岑露并不是我设想的那么冷酷。

  “对不起,岑阿姨。”我轻声说。

  接着是一阵沉默。我嘴里啜着茶,心里措着词。

  “关于艾琳娜,你能告诉我什么吗?”我小心地说。艾琳娜这个名字与我陌生,因为我从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无论是从爸爸还是姑父那儿。

  “她是丹的妻子,丹去世后,她去了美国。和一个美国人结了婚,有了女儿,但很快又离了婚,她的女儿在一次输血后感染了病毒,也离开了人世。艾琳娜是个坚强的女性,她去了联合国非洲难民署从事医务工作,帮助那些疾病中挣扎的儿童。她生活得很有价值,也很快乐。但不幸的是,上周五,她在出诊时,不幸踩上了一颗地雷……”

  岑露的声音哽咽了,我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想使她安静下来。

  这是一个深秋的夜晚,室内弥漫着晚桂的清香。如果没有那个逝去的灵魂,一切都会显得美好而安宁。

  “不用太悲伤了,岑阿姨。艾琳娜会因为她生命的逝去而达到她人生的完美境界。”我低声说道,我的心灵忽然有种澄明而空灵的感觉。

  “是的,菁儿。谢谢你。但一切的荣耀和价值都无法抵得上生命。也许我不够伟大,但我总以为,生命的存在总是最重要的。”

  “但庸碌的生,或是没有尊严的生,并没有什么意义。”

  很奇怪,我竟然如此高尚,能说出这种话来。

  原本幸灾乐祸的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我很快从那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在岑露脆弱的时候,我很可以摸摸她心灵深处真正的脉络。机不可失。

  “菁儿,你不是有事想和我谈吗?”正好她发问。

  “是这样,岑阿姨。我过去对你有些不礼貌的言辞,我请求你原谅,”我煞有其事地说道,“对不起,岑阿姨。”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用再去想它,菁儿。”岑露宽容地微笑道。

  “我爸爸最近身体和心情都不好,我很难过。他很爱你,岑阿姨,你愿意,愿意和他相守吗?”

  这并不是我真实的意图,但我必须听到岑露真实的心声。

  她看了看我,许久许久。

  “菁儿,我曾经很爱你父亲,我和你父亲的感情,属于那种最美好最纯洁也是最苦涩的初恋。我十七岁时去了巴黎,整整七年,我一直梦想和憧憬着与你父亲圆梦在晞露园的幸福时光。直至今天,我也要这么说,我当时的爱,是属于少女时代冲动而不顾一切的情感。然而你父亲娶了你母亲,破碎了我对爱的向往。我只能为他们祝福,希望他们幸福,但我很遗憾。菁儿,我知道你曾经恨我,因为你认为我破坏了你父亲和你母亲的家庭。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经过多年的情感沧桑和风风雨雨,我与你父亲的情感,已经升格为一种平和而醇厚的友谊,不再有爱的激动,爱的神秘。所以菁儿,我只能是你父亲的朋友,我可以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父亲的人生伴侣。”

  岑露说话的语气很温婉,但那温婉中却浸润着一种无可更替的决心。我的担心随之消失了,岑露永远不会成为我的继母。然而不知为什么,我为父亲感到阵阵凄哀,他的身体他的心情他的渴望他的孤独将如何处置呢?

  “岑阿姨,你一个人过,不觉得寂寞吗?”

  “我习惯了。寂寞和孤独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也许哪一天,我心灵的火花再度点燃我的激情时,我会再次考虑婚姻,但这种可能不大。”

  岑露坦然说道,她的坦然中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凄清。四十七岁的岑露,青春在她脸上已经更替为成熟,但我不能不承认,她还是一个挺迷人的女子,有着亭亭的身材,有着书卷气十足的端秀的脸盘,有着神采奕奕的略带一点忧伤的眼睛,她似乎是一个未曾经过风霜的女子。她与茗姨同龄,但她显然比茗姨年轻许多。

  十多年来,很多男子追求过岑露,但她最终都拒绝了他们。也许正如姑父所曾说过的:夏野是她心中无法逾越的圣殿。然而,岑露却有着不少亲密的男性朋友,如吴谦、林榕还有她曾经的丈夫保罗。

  不管怎样,岑露的人生也是相当丰富的,有时间确实应该常来坐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十二:消寒图
梦蓝这两日画画简直上了瘾,忙得不可开交。但画的都是一样的内容:素梅一枝,有花九九八十一瓣。她送了伊葭一幅,也送了岑露一幅,还在我们寝室内挂了一幅。

  我不知其意,向伊葭打听。伊葭说这叫《九九消寒图》。从冬至这一天起,每天染色一瓣,染法因天气变化而异。什么“上画阴,下画晴,左风右雨雪当中”。等到全图染遍,严冬过去,大地回春。则是“试看图中梅黑黑,自然门外草青青”。

  “梦蓝,今年怎么冷不丁想起画什么消寒图了?”

  “因为娘娘要我画,我就只能遵命。既然开笔画了,何不多画几幅送送人呢?反正是举手之劳。”

  伊葭这个时候跑出去打水,而心萦正巧没在寝室,于是我很突然地想起了心里记挂着的一件事。

  “梦蓝,老实交待,你的娘娘是不是成茗?”

  梦蓝猝然一惊,但她马上很坦然地说:

  “思菁,你真是聪明!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个秘密!”我学着她的样子说道,但我实在止不住,便把与茗姨的相识和交往跟她简单讲了一下。

  “你可不要外传啊!”梦蓝小心地叮咛道。

  “为什么?”我不明白。

  “那是我对娘娘的保证。她不允许我提起她与我之间的关系。要不是这保证,照我这性子,早嚷得满世界全知道了!”

  “可是茗姨没有要我保证。”我纳闷道。

  正在这时,伊葭提着水瓶回来了,我们就很有默契地转开了话题。

  看着那几幅消寒图,我想起爸爸。这么寒冷而难熬的冬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怎么打发啊?也给他寄一张消寒图去,他肯定会很高兴也很欣慰的!

  于是我请梦蓝再多画一幅,她爽快地答应了。

  我把画寄给了爸爸,还把画的涵意和用处很详细地解释了一下,顺便我告诉爸爸,关于岑露的一些情况,还有我的一些情况。这封信我写得很认真,很长,也很动情。我要让爸爸读到时感到快乐。

  爸爸很快写来了回信,他果然很高兴。但他显然是在病中,而且病得相当厉害。因为他的字不再如往常那样苍劲有力,而是无力的很,且有些歪扭。我很担心,打电话给姑姑,请姑姑好好照顾照顾爸爸。

  姑姑很感于我的一片孝心,说到底是生女儿好。我想她是想起雪尘来了。雪尘最近在西子织就的嗲网中不可自拔,而姑姑对上海人印象极差,坚决反对找个上海儿媳,所以一直生着气。

四十三:围棋冠军
阳历新年时,我们听到一个好消息:在今年的三星杯国际围棋邀请赛中,中国年轻选手包揽了冠亚军。围棋起源于古老的中国,向来应该是中国的优势。但很多年来,中国选手总是不敌韩国和日本,使得我们谈起围棋来,总要吁声长气地叹息说中国选手不争气。这次打了个翻身仗,即使我这个棋盲,也觉脸上荣耀了不少。

  然而我们没料到的,本届三星杯赛的冠军,那个叫姚子溪的年轻男孩,竟然跑到我们寝室里来,他与心萦说了没几句话,心萦便跟着他一道出去了。

  那天晚上,梦蓝的一个重要的朋友来北京,她去接机了。伊葭要去岑露那儿练口语,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孤零零的,便准备和伊葭一道去找岑露。

  在走过未名湖畔之时,伊葭忽然悄悄向我指了指坐在岸边大石上的一对人影。借着清冷的月光,我看清那是心萦和子溪。因为外面很冷,所以并没有人会在这块地方影响他们两个。而他们的谈话很清晰地传入我们的耳朵。

  “父亲常和我说,我有个姐姐,聪明美丽,连过生日都与众不同,要四年才一次!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我姐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众和优秀!”

  “子溪,我没有父亲,他在我出生之前就死去了,这是我母亲亲口告诉我的。”

  “不,姐姐,你有父亲,你父亲叫姚世琦。因为他惭愧,因为他内疚,所以多年以来他从不敢来找你,可是他一直在想念你。”

  “子溪,我可以相信并承认你是我弟弟,我异母同父的弟弟,但我无法承认姚世琦是我父亲,他从来没有承担过一个父亲的责任!”

  一阵沉默。子溪和心萦都在想着什么。心萦有那么个出色的弟弟是理所当然,因为他们姐弟俩都很优秀,但他们的父亲……

  “他的确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子溪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冷静而理智,“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他患了绝症,也许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父亲这一生,欠别人的太多太多,他不可能安宁地死去。姐姐,我恳求你,在他临死前去看看他,毕竟你身上流着他的血。”

  我握了一下伊葭的手,我看见她神色愀然,我的心也是沉沉的。

  “姐姐,我不勉强你,你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在你心中,埋下的是不幸和仇恨的种子。而我,我是在父亲身边长大的,他曾经是个成功的男人,周围有很多女人追逐着他,他以此为荣。自幼,我见惯了我母亲的眼泪和忧愁,我也痛恨我父亲,痛恨那些女人。我母亲不是个刚性的人,她柔弱而无助,不能像你母亲一样决然离开,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我母亲在我六岁时死去,是自杀。她死后才三个月,父亲马上又娶了女人,那女人很厉害,总算把他给降住了。但我可是遭殃了,每天非打即骂,过着一种地狱般悲惨的日子。七岁时我开始学棋,我非常努力,进步很快。后母一直没有生育,父亲开始关心起我,他的慈爱令我受宠若惊。我渐渐发现,他的知识很渊博,记忆力相当的好,虽然母亲的死对我童年的伤害太大,我无法消融心中的怨恨。但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他的妻子离开了他,他的朋友无人来看望他,他等待着死亡。如果你看到他,你会发现生活对于他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姐姐,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我们为何不宽容一些呢?”

  心萦依然在沉默。

  “姐姐,我们是他引以为荣的两个孩子。我请求你,是希望在你未来的人生中不要留下遗憾。”

  “好吧!”沉默了许久,心萦总算同意了。

  心萦在星期五晚上坐飞机回了上海,直到星期二才回到北大。她的神情似乎很平和,与过去一样,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伊葭在心萦离去的这几天却十分留意报刊角落里的讣告,她的苦心没有白费。在心萦回来前一天,她把报上一条简单的消息指着我看:

  “著名编剧姚世琦先生昨晨在上海瑞金医院病逝,终年五十一岁。”

  尽管消息简单得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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