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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情肆意-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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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下!”
  咬着牙,小唇屏得薄薄的,小家伙皱着眉头盯了雅予好一刻终是松了手,弯腰趴下。
  椅子高,两只小手努力把着,脚尖勉强点地。小屁股撅起,折弯了小小的身躯。不叫也不闹,安静地低了头,悄悄嘬着拇指……
  雅予那气得颤抖的手高高举起,僵在了半空中……
  忽觉小弓的另一头一沉,雅予回神,眼前一张微笑的脸,竟是那钦。他向来最知避讳,北山归来从不曾来看过她,此刻竟是独自踏入后院让人不得不诧异。雅予正是惊讶,却见他未出声,只是微笑着要接过“家法”,雅予犹豫了一下放开手。
  “兄长,这孩子实在是……啊……”解释的话未全,只见那小弓箭已经狠狠落了下去。苏赫所赠之物也都是真材实料,木头弓背和木头椅子夹着那瘦瘦的小屁股发出闷闷的一声响,仿佛抽在了雅予心头,疼得她立刻眼泪汪汪。
  一起一落,那小小的身子像是长在了椅子上,随着那力道推着厚重的椅子吱嘎作响。小人儿死不出声,一动不动。
  打了几下,那钦终于住了手,单膝着地,低头瞧着景同,轻轻从那小嘴里拨出他的拇指,“疼不疼?”
  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景同眨眨眼睛,安静地摇摇头。
  “知错了吗?”
  小家伙吸溜了吸溜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哈哈……”那钦仰头大笑,随即站起身招手叫随从,“快去,赶紧抱去上药。”
  “是!”
  看着景同被抱走,小袍子都破得露出了棉花,雅予一时更收留不住眼中的泪。身边的那钦一同瞧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她道,“这跟老六一样的骨头,教不出、打不服的。”
  “……让兄长见笑了。”
  那钦笑了,“旁人也罢了,我若要笑,二十年前笑到今日,早笑哭了。”
  这话揶揄的就是自家男人,雅予想陪着笑却笑不出,在那钦面前也不避,只管伤心地抹泪。
  “好了,”那钦柔声劝道,“自打见了这孩子,一旁瞧着,早就知道他随老六。私下还跟兄长们说笑,说这哪里是捡来的,八成是……”本想说八成是老六亲生的种,可想想眼前的人这玩话实在不妥,便咽了回去。“你也莫急,这孩子若真像老六,娘胎里就带了主意来,谁也左右不了。往后就给老六教吧,我没把他打服,看他能不能把自己的儿子教出来。”
  “嗯,我知道了。多谢兄长。”
  “嗯。”
  孩子的事说完,两人都不再言语。雅予伤心了一刻方觉失礼,赶紧擦了擦泪,请那钦落座。
  “不必多礼。”那钦摆摆手,站着没动,“我今儿来一是为着恩和,恐怕你只知大的不知小的,徒生闲气;二来么,你们的亲事就在这几日,老六虽是说只行个家礼便要起行,可毕竟是他终身之事,兄嫂们都看得重,我自是也备了一份贺礼。其中有一样是原先说给你的那把琴,不便呈在公中,今儿先送过来。”
  他语声平和,面上的笑容疏远有礼,雅予却好是怔了一怔。想起这所有的一切开始之前,烛灯下分食一盒远道而来的点心,说起他明日要往中军大营去办差,顺便请一位懂中原乐器的琴师回来,好将那藏在远处的琴搬回她帐中。彼时相对而笑,亲近的感觉好似那一盒家乡来的点心,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了……
  “那是稀罕物,……兄长也是爱乐之人,雅予如何当得起?”
  那钦笑笑,“不妨。那琴,原本就是给你的。”
  闻言雅予并未再言谢,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六那儿我自会知会他。”
  “嗯。”
  “不早了,张罗给恩和弄些吃的吧,清淡些。我先走了。”
  “多谢兄长关照,您慢走。”
  “嗯。”
  两人一起步向门口,几步的距离,好是安静。
  “巴图的伤不妨事,四哥四嫂都是自家人,你不必搁在心里太过不去。”
  “……嗯,知道了。”
  夜幕初降,大步而去的背影在昏昏的暮色中很快就消失不见。雅予立在门边,寡落落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没了,却怎么都不记得了……
  ……
  入夜,窗外又起了风,呼呼的;外间拢着一只暖炉,卧房里冷热适宜,高几上的烛灯照着床帏里依偎着的娘儿两个。
  叠着双臂趴在枕上,小景同已然熟睡。雅予轻轻抚摸着裹在被中的小身子,一时挂念那野外狩猎之人,一时心疼那肿得高高的小屁股,再也合不得眼……
  人们都说老六的儿子跟他脱了个模子,原先于这恭维似的客套雅予从未放在心上,景同的模样一板一眼地刻了自己的生身父亲,与赛罕那带了异域之风的长相根本就没有半点相合,谁曾想,真正朝夕相伴她才惊觉这话中的意思。
  她喜欢景同像他,觉得这是上天于他们的偿补,可如今这惊人的相像却有些让她忧心。赛罕狠,人情淡薄,狼一样的机智与残忍成就了他的今天。虽说也像那钦所言秉性多是娘胎里带来的,可雅予知道这与他那沙漠中的生死之行分不开。在那之前,他是阿爸选中的医术传承之人,性情淡薄,行医救人。而景同像的是今日的赛罕,若是只有了他的狠与无赖,却没有他的本事,往后岂非要成了个祸害……
  “额吉……”
  雅予回神,见小家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她。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小脸,“还疼吧?”
  “不疼。”
  “傻孩子,怎么能不疼呢。”雅予叹了口气,重给他掖了掖被,“今日跟五伯说的,你可是当真知错了?”
  景同抿抿干干的小唇,想了想才道,“我和哥哥打仗。他是他阿爸,我是我阿爸。”
  “所以,为着你阿爸赢,你就狠了手打哥哥?”
  “我打不过哥哥。我,我藏在草窠子里。哥哥倒了,我骑着,打。”
  “哥哥怎么倒的?”
  “绊了我的石头!”小嘴一咧,眼睛亮亮的。
  “你!”
  难怪能伤那么重,原来巴图是先被小坏蛋绊倒骑在身上打的!雅予那将将软下来的心又是恨,这还了得!他阿爸的正经本事没学来,那不走正道、偷袭的伎俩倒是先会了,哪里有半点季氏家族的磊落!
  看额吉冷了脸,小景同也不敢动,心里悄悄纳着闷儿,念阿爸……
  “好了,睡吧。明儿跟着额吉读书认字。”
  “……嗯。”
  吹熄了灯,黑暗中雅予的心又气又急。等他回来不知要带了她娘儿两个往哪里去自在,到时候必得跟他商量好,骑马射箭归他管,读书道理必须得娘来管,否则这么野长,早早晚晚得成了个小土匪!
  ……
  夜深了,草原上风声更劲,正院廊下的灯笼被吹得七扭八歪,一院子恍恍惚惚的光和影子。卧房中,娜仁托娅独自守在窗下的灯烛旁,等得有些焦心。
  中原边境来了密报,庞德佑约见乌恩卜脱。自秘密联合后,为了安全起见,双方密信来往,绝少会面。数年来联络从未出差,唯一的会面便是两年前衍州屠城事发。这一回究竟是何等紧急之务,非要边境会面?
  忽闻外间猛地有风灌入,娜仁托娅赶紧起身,将将挑起帘子,风尘仆仆的归人已然来在面前。紧紧握了他的手,一颗心方才落地。暖炉边缓了一刻,边给他解外袍,娜仁托娅边小声问道,“如何?”
  “庞德佑要回朝了。”
  “哦?是么?”娜仁托娅蹙了眉,边疆平静不过一年,几方势力相互牵制也多看庞德佑亲自坐镇,如此变故实在是始料未及,“是被朝中召回?”
  乌恩卜脱净了手在桌边坐下,接过热茶抿了一口,“不是,庞大将军高升了。晋入内阁、冠威远大将军。”
  “哦?”娜仁托娅不觉惊呼,这些年庞德佑虽是手握边疆兵权,却在朝中多受清流排挤。皇帝昏庸,常拿内阁的决策权做挡箭牌,这几年他不得不多方绕道、明里暗里与内阁大臣周旋。如今这一升迁于中原朝局实在是个重大的变化!“怎会如此?之前并未有迹象啊?难道是肃王一走,那新皇帝长了良心?”
  “他倒没细说,只说这一回承蒙左相力荐。”
  “左相褚开诚?他不是清流一派么?何时站在了庞德佑一边?”
  乌恩卜脱笑笑,“依我看,与故去的肃王爷有关。”
  “哦?”
  “肃王在世时虽在朝堂上与褚相多有政见不合,可私下里两人却相交甚厚,早年还曾定了儿女亲家。”
  “儿女亲家?”
  “嗯,死在衍州的长远郡主是褚相聘定下的儿媳,出事时距约定的完婚之日不足三个月。惊闻噩耗,褚公子独自赶到衍州翻了数天的尸体。可当时肃王下榻的驿馆已然是一把火烧尽,如何辨认?不眠不休,褚公子大病了一场。之后回到京城请了当今太后的懿旨,为亡妻守孝,据说长远郡主的牌位就安在左相府中。”
  “唉,”娜仁托娅轻轻叹了口气,“也是个痴心之人。”
  “嗯,”乌恩卜脱点点头,“说起来都是故人故事了。”
  “故人故事倒让庞德佑沾了光。”
  “沾光倒说不上,褚相的用意倒是该斟酌。”乌恩卜脱微微一笑,“也或者,他们私下有了什么交易。”
  “嗯,不管怎么说,目前于我们倒是有利。庞德佑可曾说他走后边疆如何安置?”
  “他如何肯放兵权。只说定会安置妥帖的人来,让我们不必担心。”
  闻言娜仁托娅没言语,乌恩卜脱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走到床边去瞅着四脚仰面睡得呼呼的小胖子,“今儿可睡的好?”
  娜仁托娅跟过来轻声答道,“一天睡了两起儿,难得了。”
  乌恩卜脱笑笑,转身将她进了怀里,“你这两日怎样?”
  “还能怎样,总是那些事忙不完。”贴进他怀里,她顿觉浑身乏乏的,“今儿恩和打了巴图,险是伤了眼睛。”
  “是么?”
  “嗯,公主倒还好,把雅予吓得不轻,在后院狠狠教训恩和,要打又舍不得,结果让老五接过去狠狠给了几下才算了了。”
  “若当真是老六的儿子,打也没用。”低头嗅着她的发香,他的语声有些含混。
  娜仁托娅仰起头,笑了,“可不就是这话。”
  他低头,就势啄在她唇边,“可念我了?”
  “……念什么念?这才几日……”
  “我可念了,念得夜里都睡不着……”
  “嗯……”被他腻在颈窝,娜仁托娅也是软,双臂环了他,喃喃的,“别……儿子越大越警醒了。”
  “要不咱到外头暖榻上?”
  “这么晚了……哎……”
  被他抱起来就往外去,她也不再挣。自后院那一场闹剧过后,太师大人又赌气住进了书房,让她在一大家子面前颜面尽失,成了妯娌之间打趣儿说笑的话柄子。他倒似终于得了机会,比从前少了许多廉耻,越发没皮没脸了,人前背后、光天化日都不知顾及,更况这夜深人静、又小别重逢……
  “主人,主人!”
  两人将将来到外间,就听得窗外有人轻声唤。辨得是心腹之人的声音,乌恩卜脱赶紧放下娇妻,出到门外。
  “怎的了?”
  “主人!营外林子里收到几个波斯来的人,像是主仆一行,为首的是两个女人。”
  “哦?”
  “许是断了几天吃食,女人们昏迷不醒。其他的言语不通,奴下未敢带进来,暂且安置在林中。哦,其中一个女人身上带着这个。”
  接过来一看,乌恩卜脱不觉皱紧了眉。这狼牙佩是额吉亲手为儿子们将来的媳妇所做,如今四枚都落了实主儿,其他两枚,一枚收在老五那钦手中,另一枚,被曾经的那对新人带去了波斯……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久等了!
  昨天回完留言酒店那该死的网就断了。今天终于回到家,赶紧把这章发出来!

☆、第81章

  “风大;进屋等吧。”
  那钦回神,接到肩头轻轻披上的斗篷,本想回一句“不妨”,凉凉的裘绒上触到她手心余留的温暖,犹豫了一下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见他拢了斗篷,目光依旧盯着院门口,诺珠也未再多言语,安静地站在身边。这两人都不作声、比肩而立的情境予人一种特别的亲近,让诺珠的心十分适宜;就连他此刻为着焦心的因由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原先是她自己不省事,以为那丫头跟旁人走了,他便能就此搁下、安心与她相守,遂瞧着他竟是比从前更冷更疏远让她失了方寸;几次紧逼惹烦了他,好是不快。这一回诺珠原本不想来的,不想看着他围着那丫头转。幸而听了姐姐的话跟了来,才见他行事如此得体,关心老六的亲事却从未往雅予跟前儿多行一步,而与自己每日相处也平和自在了许多。遂诺珠心里悄悄明白了一件事,他于那丫头的心疼似只是一种执念,安顿好她,他便能放了心。往后就算心底永远留着她,也不妨,他分得清是非里外,这样的男人最得倚靠……
  看他锁着眉头,诺珠也跟着斟酌,老六的亲事真是一波三折,之前她看不懂是因着人们都弄不清老六的意思,如今的情势她不懂倒当真因她是个局外人了。两日前那杳无音信近十年的女人突然回到大营,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而后一边对着憔悴的归人淌眼抹泪儿,一边为着究竟该如何安置两个女人而犯难。
  诺珠在一旁瞅着,心里不解,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阿莉娅与老六当年再要好也毕竟年纪小,只能算个玩伴儿,真正谈婚论嫁的时候很短,且并未成就夫妻;而雅予丫头却是实实在在与老六过了一年,生死劫难,两人还丢了个孩子。孰轻孰重,该是明明白白的事。谁曾想,这当局的一家人竟是当真皱了眉头,今日大哥素海更特为此事将各兄弟妯娌召集起来商议,那钦虽也是哥哥,却因着他未成亲,便不好参与。此刻已在风中候了近一个时辰,如此担忧想来他心里该是倾于雅予的。
  “你不必担心,阿莉娅怎么都越不过雅予去。就算之前的亲事做数,也该同做夫人,又不是没有先例。”在诺珠看来,这个白节过下来,雅予早就先她一步成了妯娌中的一个。
  “嗯。”那钦闷声应了一声,心里的疙瘩却丝毫不得开解。道理是明白,正因为道理如此明白,大哥今日召集人商议才让人更觉忐忑。大哥年长得多,向来于兄弟们宽容,几乎从不过问他们的儿女情事,当初四哥那边差点闹出人命、又牵扯着公主,大哥都淡然道:随老四的意思。如今怎么就不能随老六的意思?一定要在他回来前拿出个决议来?是知道老六会一心念着阿莉娅、见了她便做出负心背义之事,要提先防备为雅予做主么?……不,不会,若是如此,几天前老六说不成亲,大哥就不会问都不问。这么说,只能是……
  “姐姐!”
  那钦正是出神耳听得诺珠叫道,盯睛看,原来大嫂乌兰已是下了台阶,那钦赶紧上前去迎,彼时姐妹两个已是挽了手臂。
  “这么大风,你两个站在这儿做什么?” 乌兰问道。
  诺珠含混了一句:“说话呢。”
  进到房中,诺珠退了下人,亲自为乌兰和那钦褪下斗篷。知道此刻不是该自己多嘴的时候,遂只管在一旁伺候,斟上热热的奶茶。
  “大嫂,如何?”将将落座那钦便开口问道。
  “大夫人给阿莉娅,雅予做侧夫人,同一天进门。”
  虽是已然料定的结果,那钦的脸色依旧沉了下来,“这是怎么说?雅予与老六出生入死,一年夫妻早就做定。这多少年前的故人一归,男人还未曾如何,倒先被婆家遣下了堂?”
  乌兰低头抿了口热茶,“哪个要她下堂?不是说了么,同一天进门,与正妻同礼,差的不过是个名头上的虚饰。”
  “哼,”那钦冷笑,“既是名头上的虚礼作何不是雅予在先?”
  乌兰闻言并未接话,放下茶盅,这才道,“老六这些年一个人东征西伐,难得安安宜宜地过几日。战事忙是一说,也是他从未有个暖心暖肠的安身之处。这么多年硬是把性子越熬越硬,几时还再见过他当年的舒心?老六话冷,可他不说,咱们也该知道是为的什么。如今她回来了,虽已是这么个尴尬的情势,总也得许他二人团聚,圆了这多年的心事。”
  多年的心事……乌兰这番话正是那钦最担心的。当年阿爸客死他乡,十二岁的老六独自背着尸体在沙漠中整整走了两天,被阿莉娅一家搭救时已然昏死多时。醒来后神智全无,耳鸣出血、巨痛难忍,挣扎中竟然莫名地寻到了她的声音。从此,她就是他的医、他的药。沙漠归来,两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那个时候,除了额吉只有阿莉娅能让他开口说话,偶而开怀。原本以为就要如此天长地久,谁知突生变故,天各一方。
  没了她,他像砍去了半个,浑身都是尖利的刺与棱角,拒人千里,再不曾与谁贴心亲近。这些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就这么在他心里成了个永远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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