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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南北朝:纵横十六国-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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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的很多想法真让人怀疑他是个出身异常卑微的羯族人,我以为他手下的一批谋士,特别是张宾对其的影响应是相当大的。以石勒的资质能力,他当然不会在刘聪的手下干到底,但他也不可能归顺晋朝,否则我们又少了个大英雄可以谈论了。)
时至永嘉六年(公元312年),当时大致的形势是汉国已经占据了黄河下游的大片土地。石勒先在阳夏(今河南太康县)一带打败王赞的军队,生擒王赞,又乘着日益骄奢的大将军苟晞不听手下劝阻,刚愎自用的时机,突击其所在的蒙城,一举将其擒获。
解决了两名晋将,石勒开始将屠刀挥向控制青州的晋朝降将王弥。
原来这王弥也不是个吃素的家伙,他曾私下派人召自己的部将曹嶷引兵偷袭石勒,以达到自己据守青州称王的目的,不想保密工作做得不周详,使者被石勒意外抓到。石勒杀了使者、截了文书,将王弥轻轻瞒过,暗地里却已有了除掉王弥的意图。
石勒擒了苟晞,把他封为左司马(苟晞、王赞后来企图叛变,终被石勒所杀)。王弥心中不满,就写信对他说:“石公擒获苟晞而善用他,真乃妙招!假若以苟晞和我做石公的左膀右臂,区区天下又何足挂齿?”
石勒笑着将信拿给张宾看,说:“这个王弥,身居高位而故意言语卑微,看来他又有当初图我之心啊!”
张宾答道:“王弥有据青州而称王之心,将军不也有倚并州而成事之意么。他之所以还没有动手,只不过还没找到方便的时机罢了。倘若机会一到,曹嶷军队同时杀来,两敌互成羽翼,怕是又不好对付了。将军不妨乘着王弥势力小有衰败之时,诱而灭之。”
恰好王弥与晋将刘瑞对峙,相持不下,向石勒求救。石勒也正与乞活军(流民军队)陈午作战,犹豫不决是否派援,张宾马上进言说:“将军不正愁没个机会消灭王弥吗,如今机会来了岂能错过?陈午不过小竖子,有何可虑?王弥才是人杰,就此搞定。”石勒这才下定决心,发兵进攻刘瑞,大破晋军。石勒乘王弥未加防备,邀请他前来赴宴,酒酣之间,石勒一声令下,刀斧手一齐用命,王弥及其手下稀里糊涂地做了刀下冤鬼。
“鸿门宴”计成,石勒又命手下起草一份奏折,向刘聪“痛陈”王弥谋逆。刘聪得到消息,心中大怒,虽然他明知是石勒铲除异己,却慑于其军事力量的强大而不敢随便翻脸,只在表面上派人责备石勒“专害公辅,有无君之心”,实质上反倒加封他为镇东大将军,让他执掌幽、并二州军事。
从这一小小举动可以看出,石勒已具备与汉国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并且他的实际控制范围向南直达长江以北地区。而这时的晋朝势力(不包括刘琨等处在沦陷区之内的晋将)则主要分布在两个地区,一是以皇太子司马邺为首的一部分晋朝显贵官员;另一部则是由名门望族王导辅佐的琅邪王司马睿的势力,当时在江南的建业一带。关中的司马邺尽管是法定的皇位继承人,但此时实力薄弱,几乎已成惊弓之鸟。稍有实力的是处于江南的司马睿,江南并未受到战乱的侵袭,经济状况发展得比较好,再加上不少北方士族由于战乱南迁,王导也劝说司马睿广收贤人,一旦将来形势有变,即可有一番“大作为”。对江南垂涎已久的石勒(他早有据江而立的野心,这在前面攻下襄阳时就可看出)则认为应早对江南下手。于是,在这一年的二月,他在葛陂一带驻扎大军,广造船只,准备攻打江南的政治经济中心——建业。
十、“右侯”张宾
由于晋朝的统治中心还未完全转移到南方,石勒对江南形成的攻势被认为是一举攻灭江南晋朝势力的好机会。然而,与历史上多次南北战争出现的情况一样,北方的士兵遇到了水土不服的问题,加上这一年进入二月以后大雨连续不止,石勒军中的士兵纷纷患病,死者将近半数。士气受到了很大打击,石勒的部将们也是各怀心志,军心浮动。
晋军听说这些消息,便将军队集中在寿春一带,准备进攻石勒军。石勒诸将分化成了议和派、避守派与速战派这三派:右长史刁膺认为应该先以钱款交于司马睿,请求降晋,待晋军退却,再慢慢图之,石勒听罢仰天长啸;中坚将军夔安则要求先择高地避雨,石勒不屑一顾地说:“将军何怯邪!”而孔苌、支雄等将军则要求分出一部分兵力连夜攻下寿春,再一鼓作气,于同年平定江南,石勒听到这一请求,笑道:“是勇将之计也!”并赐给这些将领每人一匹铠马。
面对三派观点,石勒尚未发表自己的观点,他当然要先问问自己十分信任的张宾的意见。张宾当然明白石勒问他的意思,他答道:“将军攻陷晋朝的京师,抓住了天子,又亲手杀死了这么多晋室王公,对于晋朝的罪行早已擢发难数了,如今又怎么可能以臣下的身份降晋呢!去年刚杀了死对头王弥,本就不该来此,如今天降暴雨,显然说明将军不宜久留此地。邺城乃是北方的军事要地,只要据守在那里,将来就可以经营河北,只要河北一定,天下再没有可出将军之右的人了啊!晋军守在寿春,只不过是怕将军前往攻打。如若将军退兵,晋军必然对自身得以保全十分高兴,哪会有工夫袭击我们的身后呢?将军可以将辎重车马先运往北方,自引大军前往寿春。等辎重走远了,大军再慢慢返还,哪里还怕进退无处呢?”
石勒喜道:“张君说得正是啊!”当时就斥责刁膺畏怯,把他贬为将军,而擢升张宾为右长史,号为“右侯”。从此以后石勒更把张宾视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凡事多多少少都要与张宾交换意见。(石勒称王以后对张宾依旧十分敬重,即使是上朝之时,也从不直呼其名,都以“右侯”称呼,一个晋朝的士人在石勒的心目中能达到这样的地位,实在是相当不容易的。)
(谈到张宾这次提出的计谋,或者应该说是计划,我们不得不对张宾对形势判断的正确感到叹服。幽、并一带当时已经成为石勒势力的中心,而冀州、青州等地,也在他所能控制的势力范围之内,只要假以时日潜心经营,石勒将在黄河下游一带形成自己强大的势力,这是张宾所能清楚看到的,也是被后来历史的发展所证实了的。而反观刘聪的势力,自从攻下洛阳之后,其主力部队如刘曜军正在西线一带进行扫荡,且局势并不显得有利,刘曜由于攻打长安失败还被刘聪贬了职。同时,由于汉军内部的组成及其复杂,各部相互猜忌,战斗力已经远不如前,尽管刘聪和朝中大臣对石勒一直存有戒心,但由于王弥被杀,无力东顾,所以事实上已失去了对石勒部的控制。同时,江南晋军虽弱,但在后方未稳,且士气不高的情况下贸然南下,势必造成战线拉长,且有全军溃败的危险。张宾在对这些事实有一个清楚分析的基础上,直接指出三种观点的问题所在,给出了石勒下一步(甚至可以说是后面的整个行动)的行动方向,也基本上奠定了这以后十数年中国的整体形势。张宾是汉人,他的这一计划实际上也使得汉人政权晋得以保全,退兵对于双方皆有所利。南方得到的是安定,北方尽管战乱继续,却由于石勒军重心的确定而转向稳定方向发展。)
石勒引兵从葛陂北还,所过之处都已坚壁清野,没有任何战利品可以抢夺。兵士饥病交加,还出现了“士卒相食”的事件,到达黄河时,与晋将向冰相遇。石勒将要渡河,担心向冰半路邀击,他又采用张宾之计,以轻骑兵抄小道袭击向冰,大破晋军,石勒渡过黄河,重新恢复了军中士气,长驱军队直逼邺城。
这时邺城附近的晋将刘演据守三台(即指曹操当年所建的金凤台、铜雀台、冰井台三台,皆为战略要地,在今河北临漳县西南),石勒手下诸将纷纷提议攻打三台。
张宾不以为然地说:“刘演实力虽弱,但毕竟还有数千兵士,三台这个地方易守难攻,硬攻并不容易拿下,还不如把它舍弃,时间一长,他们将士补给跟不上,自然而然就会崩溃。更何况我们大军行军已久,斗志不高,王浚和刘琨这两个强敌一直对我们虎视耽耽,现在决非打仗的好时候。我看不如选择一处便宜之地为都城,广聚粮草,如此霸王之业可成。邯郸、襄国(今河北邢台)两地是赵国的旧都,依山凭险,都以地形取胜,望将军选择其一。”
石勒闻言赞道:“右侯之计真是在理!”于是他下令缓图邺城,而将粮草运送至襄国,积蓄力量。刘聪为了安抚石勒,也不得不加封石勒为冀州牧、上党公,并掌握冀、幽、并、营四州军事。
幽州刺史王浚果然乘着石勒初到襄国,立足未稳,派遣督护王昌与鲜卑部段就六眷及其兄弟段末柸、段匹率领五万联军前来攻打。石勒的城墙尚未修好,守备还没到位,只好临时设置栅栏、障碍,抵挡来犯之敌。然而鲜卑骑兵冲击力强大,石勒手下的军队数次出战都不是对手,这时鲜卑人又加紧修造攻城器具。
形势吃紧,石勒召集众将商议,提出:“现今敌众我寡,围城的军队攻势不止,我们又一时得不到有利的外援,如若坐以待毙,即便是孙武吴起再世也难挽救败局了。我的看法,不如以精兵出城,与对手决一死战,以求生路,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多数将领都有些畏战,只说:“我军坚守不出,敌军疲惫自退,到时候再追击,不怕不取胜。”
石勒略显失望,又问张宾的意见。张宾答道:“段氏的大军远道而来,与我军交战已有连日,连战连胜,必然认定我军势单力薄,不敢出战,想必已经有所懈怠。据我这些天观察,鲜卑骑兵强健勇悍,以段末柸尤甚,精锐兵卒几乎都在段末柸部下。我们可以暂时不出战,继续示弱。然后迅速在北城一带凿二十几道可以伏兵的暗门,等待敌军排阵未定时,出其不意,直冲段末柸营帐,敌军必然惊恐,来不及抵抗,这就叫‘迅雷不及掩耳’。等到段末柸的部众溃散,剩下的敌军就不足虑了。”
石勒听罢张宾的妙计,心中自是欢喜,他命将军孔苌依计而行,修凿暗门严阵以待。鲜卑骑兵果然来到北城附近安营扎寨,石勒乘其布阵的时机,亲自登上城头,击鼓发令,孔苌率伏兵突然冲出城去,生擒了段末柸,将鲜卑诸军冲得大乱,伏尸三十里,丢失的铠甲马匹数以千计。
段就六眷的败兵退到渚阳(今邢台市东北),才稍有喘息之机,他派使者送上金银马匹,并以自己的三弟作为人质,向石勒求和。石勒有心交段氏鲜卑这个朋友,并不理会部将们提出的杀段末柸以挫鲜卑之勇的要求,慨然接受议和,放回段末柸,并派石虎到渚阳面见段就六眷,与其结为兄弟。自此一段时间里,石勒与段就六眷相安无事,王浚也再叫不动他一度使得很顺手的鲜卑联军了。
第二年,石勒终于击溃刘演军,攻下了邺城,受降了三台的大批流民,并让石虎镇守邺城。这样,石勒以襄国为中心,形成了自己的根据地。他下一步的进攻对象就是晋王朝在关东的残余势力——幽州王浚和并州刘琨了。
这一年(公元313年),刘聪在百般折磨晋怀帝之后终于将他与一群大臣一起杀死。在长安的司马邺匆匆登基,这就是晋愍帝。西晋王朝的丧钟似乎到了敲响的时候了。
十一、陈元达锁腰谏刘聪
汉国皇帝刘聪尽管攻灭了洛阳,算是汉国五位皇帝中成就最突出的一位,但从前面曾提到的他与其父的单皇后之间的暧昧关系即可看出,他本人十分荒淫。
刘聪最初的皇后是呼延氏,是他老爹刘渊的皇后呼延氏同族的妹妹。由于呼延氏乃是匈奴各部中的名门望族,在汉国朝中的势力一度也很强,因此,那时刘聪在后宫问题上还不敢放肆。但没想到不过两年,呼延皇后就死了,于是刘聪立刻就将朝中不少高官的女儿都召入后宫,一口气封了两位昭仪、三位夫人,一位贵妃,而且个个居然都给她们佩上原本只有皇后才可以有的金印紫绶。这还不够,刘聪听说太保刘殷的两个女儿刘英、刘娥才貌双全,又欲纳之,但遭到皇族内部的反对,其弟刘乂认为“同姓不可通婚”。刘聪心有不甘,又把这件事情说给大臣们听,有些明白刘聪的心思的人当时就迎合说:“听说太保刘殷乃是周代的刘康公之后,与陛下并非同源,当然可以纳入后宫了。”刘聪大喜,派人拜刘殷的两个女儿为左右贵嫔(贵嫔当时在昭仪之上),然后他又得知刘殷的孙女也不错,又把他的四个孙女封为贵人,其位仅次于贵嫔。从此六位刘妃在后宫得到了专宠,刘聪极少上朝理事,凡事都由中黄门(即处置政事的宦官机构)处理。
不过刘聪的母亲太后张氏对此十分不满,刘聪被迫将他舅舅张实的两个女儿封为贵人,后来又在其母的压力下,立小张妃为后,这样才稍稍平衡了一下后宫的势力。
刘聪日夜沉湎于后宫佳丽,脾气也变得暴虐起来。十六国时期的暴君比比皆是,刘聪看来还难排上号,但比起他的老父亲,他的种种行为的确在逐渐将汉国引上亡国之路。由于没有按时进贡,刘聪就斩了负责的官员;由于为两位妃子的宫殿没有修好,他又杀死了监工大臣;到汾河去观鱼,他又彻夜不归。大将军王彰固谏,刘聪一怒之下差点斩了王彰,在母亲张氏和公卿百官的劝说下,他才接受了谏言,赦免了王彰。
说来也怪,只要被刘聪立为皇后,好像都活不长似的,随着不久皇太后张氏和皇后张氏的去世,刘聪终于又有机会在后宫为所欲为了。他很快把贵嫔刘娥立为皇后,又准备为这位他所心爱的女人在后宫专门修一个宫殿。
一向得到刘聪信任的廷尉陈元达得知后马上跑到刘聪宫内的后花园,向刘聪切谏:“先帝刘渊以朴素爱民起家,而陛下自从即位以来,却大兴土木,已经建造了四十多座宫殿楼阁,人民又遭受各种灾难,怨声载道。更何况关中和江南还是晋朝的土地;李雄据守巴蜀;晋将王浚和刘琨还守在幽州、并州等地;石勒等人更是心怀异志。汉国真正所拥有的实力也并不强,所有之地,不过二郡,如今岂可再在后宫问题上如此奢侈呢?”
刘聪大怒道:“朕身为天子,造一个宫殿,还要问你这样的鼠辈吗?不杀此奴,朕的宫殿怎能造成!推出去斩了,连同妻子儿女一同枭首东市,让你们这些鼠辈同处一穴!”
陈元达大叫:“我所说的,乃是为国家,而陛下杀我。若死者有知,我要上诉陛下到天庭,下诉陛下到先帝面前。‘臣得与龙逢、比干同游于地下,足矣!’只是还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帝王啊!”他之前是用一把锁锁着自己的腰进来的,此时便把锁绕在花园的大树上,将自己的身体与树锁在一起,左右一时间竟然拉不动他。此时一旁的大臣劝说刘聪宽恕,刘聪默然不答。后花园内一片喧哗,惊动了正在后堂的刘皇后。刘皇后听说了事情原委,立刻手写一疏,密令手下人交给刘聪。
皇后刘娥是十六国时期十分出色的女子,《晋书》中有她的列传。(《晋书·列女传》中记录的女子有不少是十六国中帝王的后妃,她们中间参与政事的就有不少。据说刘娥的姐姐刘英比她更通晓政事,刘聪一度深居后宫而不出,凡政事需要决断的均由刘英决之,竟然也做得井然有条,令人叹服,可惜她死得比较早。)她的这篇手疏就写得很有见地,我还是把它抄录在下面吧。
伏闻将为妾营殿,今昭德足居,皇仪非急。(昭德殿是刘娥原先居住的宫殿,而刘聪准备为她修建的宫殿就取名为皇仪殿。)四海未一,祸难犹繁,动须人力资财,尤宜慎之。廷尉之言,国家大政。夫忠臣之谏,岂为身哉?帝王距之,亦非顾身也。妾仰谓陛下上寻明君纳谏之昌,下忿主距谏之祸,宜赏廷尉以美爵,酬廷尉以列土,如何不惟不纳,而反欲诛之?陛下此怒由妾而起,廷尉之祸由妾而招,人怨国疲咎归于妾,距谏害忠亦妾之由。自古败国丧家,未始不由妇人者也。妾每览古事,忿之忘食,何意今日妾自为之!后人之观妾,亦犹妾之视前人也,复何面目仰侍巾栉,请归死此堂,以塞陛下误惑之过。
刘聪看过皇后的手疏,脸色立变,缓缓说道:“我最近身体不佳,有些喜怒无常。元达是忠臣啊,我自感惭愧!”他将皇后的手疏交给陈元达看,说:“在外我有你这样的人辅佐,在内我有皇后这样的人辅佐,朕复何忧!”转而笑着对陈元达说:“本应是你害怕朕,为什么现在反倒是朕害怕你呢?”他下令将后花园改名叫纳贤园,后堂改名为愧贤堂。一出直谏纳谏的好戏就此收场。
(刘聪并没有改变他生活荒淫的本性,汉国的国势衰微与他有很大的关系,但他却不是亡国之君,与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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