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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翅飞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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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走了。」
展翔总算赶在下班前将工作忙完,拉起展翘出门,然还未走出公司,便被急匆匆进门的高飞叫住。
「展翔,你还没走?正好,同我去趟兴业。」
高飞脸上仍带微笑,但展翔已觉出他语气不似以往轻松戏谑,心知有事,转头去看展翘。
展翘松开挽着哥哥的手臂,大大方方道:「不打扰你们办事,我找朋友陪我。」
待展翔坐进车子,高飞才详细道来:「有人向政府举报兴业偷漏税,税务署决定明天一早来兴业查账,我们还有一晚时间将账目作平,最好天衣无缝,偷税还是小事,最要紧是不能查出其他问题,否则大家都逃不脱。」
顾华城手眼通天,连政府部门也有内应,不然如何得知这等内幕消息,但此等小事展翔已无暇顾及,只急转脑筋,仔细思索应对之策。
到现时为止,展翔仍不清楚兴业进出口行私下里买卖的到底是什么,也无意借机打听,此种机密越不知晓于他越是安全,这等道理他一早明了。
过一会儿,展翔已胸有成竹,开口道:「兴业公司成立甫两年,第一年没什么大买卖,收入支出刚好持平,我看过账本,没有问题。几笔大生意都是去年才做的,多出正常范围的那部分利润我一早分流到夜总会去,账面重新做过,利润合理,一年下来略有盈余,且已按时交了税,应该看不出什么问题。最近这三个月统共只有九笔生意,其中八笔情况正常,只有上个月的大米生意,自泰国买入转手给日本客商,利润过高,我已重新核算成本,让利润尽可能下降,不过还是超出正常水平约两千万,我本打算这周内转到其它帐上,还没来得及着手去做。」
「才两千万,不算多。」高飞沉思片刻,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情况倒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得多,没关系,那两千万让三哥去找说词好了。」
车子风驰电掣般驶到兴业,两人进去办公室,众职员都已下班,只顾华城等在那里,见他二人来了,一边吸烟一边听取汇报。
「干得不错,」顾华城按熄香烟,赞道,「我原先估计至少一亿元款子没法说清。」想一想,又问:「原始账目还留着吗?」
展翔答:「我手提电脑中存着一份,另一份在兴业经理室的机子里。」
「把经理室中的那份删掉,」顾华城吩咐,「再把公司所有的电脑检查一遍,尤其是财务室那几部,一点痕迹不能留下,展翔去做,查得仔细些。」
「是。」展翔领命而去。
剩下高飞,听顾华城问:「可知明天负责检查的是谁?」
「叫冯凯文,新近升上来的,咱们以前没接触过,并不熟悉。」
「今天不熟,以后总会熟的,叫人去查他底细,设法接近。」
「我这就去安排。」
「这次举报是谁干的也去查一下。」
「知道。」
展翔苦干一通霄,待一切落定,天色已露出鱼肚白。
「三哥,没问题了。」
顾华城看看表,「你先回去换件衣服,十点钟再过来。」
展翔年轻,虽觉疲倦倒还撑得住,只下巴上冒出一层浅浅胡髭,配着皱成一团的衬衫,别有一股潇潇之态。
顾华城忍不住摸一摸他脸颊,「不知不觉长大了,记得你刚到我身边时下巴光溜溜,如今胡子也长出来。」
展翔一愣,唯唯诺诺称是,返回家去洗漱,一到家,佣人已摆出早餐。
「顾先生打电话来关照,让您吃过饭再去。」
展翔哪有心思吃饭,好歹扒拉两口,淋浴刮胡换过衣服又出门去,抵达兴业时恰好十点,一进门,已见顾华城同一名中年男子寒暄,另有两名公务人员站在一旁。
「冯先生职责所在,敝公司定会配合。」看见展翔进来,顾华城招手唤他过去,介绍道:「这是敝公司财务经理林展翔,待会儿由他带各位查账。」
惊讶于展翔的年轻,冯凯文道:「林先生真是人才,这么年轻已做到经理职位。」
「哪里哪里,冯先生过奖。」
「烦请将贵公司近两年收支情况给我们看一看。」
「没问题,这边请。」
展翔言语便给,外形俊美,极易给人好感,又事先做足准备,有问必答,检查进行得极是顺利,直至下午三时结束,并未发现任何问题。顾华城陪在一边,眼里已透出笑意。
「冯先生可还有问题?」
「没有了。」冯凯文同另两名同事低声商量过,道:「贵公司制度健全运转有序,我们看不出有何不妥,偷漏税一事想是有人诬告,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冯先生客气。」
冯凯文看一眼合起的账本,笑道:「顾先生真是经营得法,我还是头一次知道一船大米有那样高的利润。」
「全凭运气,谁知道全球粮价会突然飙高,日本又是缺粮国家,为着吃饭,多花些钱也在所不惜。」顾华城欠一欠身,「这一笔生意刚刚做成,营业额方面已填好单据,明日就去申报缴税。」
「香港就是靠贵公司这样才能蒸蒸日上。」
客套话讲完,冯凯文一行人告辞离去。
翌日晚,高飞到顾宅吃饭,谈起整件事。
「已查清楚了,是肥仔指使人向税务署举报,他一直怀疑兴业私下从事的生意,想从中下手整垮青木堂,不过苦无证据,只好设套,一开始本是自展翔着手。」
展翔吃过饭本欲避开,被顾华城叫住,只得留下来听他二人谈话,这时见高飞说起自己,心中一凛。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黄介雄的人?」高飞问。
展翔小心翼翼道:「我母亲前段时间曾同此人交往,不过已经分手。」
「那就是了。这人靠肥仔发迹,肥仔得知汪明芬同你是母子,设局让黄介雄带你母亲欠赌债,想借此要挟你泄露公司机密,没想到你不肯上钩,只好转移目标收买其他人。兴业营业部的陈广生收了他三十万,不过陈广生是小角色,看不到整套财务文件,只从几笔生意往来金额里推测出有问题,肥仔便使这一招,想借公家之手试一试兴业深浅。」
「这肥仔真是不长记性,上次谈判后原以为他会学乖,没想到又搞这种花样出来,」顾华城微笑,眼中却只见冷冽,「我没兴趣同他玩儿,也该结束了。」
「我知道,已找人盯他的梢,我会找合适的机会下手。」高飞点头,道:「那个陈广生也须给些教训。」
「这人无足轻重,断一条腿也就是了。」
两人言语间毫不避忌,可见已把展翔当作心腹,否则怎能容他在侧旁听。
展翔回想当日情形,若真答应了母亲影印账本,只怕他现在已死无葬身之地,顿时不寒而栗,脸上微微变色。
谈完正事,高飞看着展翔微笑,「这次多亏展翔一早将账做好,如若不然,后果可真难说。」
顾华城亦道:「不错,展翔可算首功。」
展翔淡淡回复,「我只是照三哥吩咐做。」
又坐一会儿,高飞告辞离去,顾华城唤展翔至书房,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递过来。
「三哥?」
「这是你应得的。」
展翔低头接过,「谢谢三哥。」
「你母亲欠赌债的事怎么没和我说?」
「我母亲欠债次数太多,每次都靠三哥摆平,现在我已有能力偿债,不想再给您添麻烦。」
「你现在身份不一样,这种事看似简单,背后不定什么路数,不是你还了债就能无事,以后再有事必须同我讲。」
展翔乖乖受教,点头称是。
「还欠多少债没还?」
「85万。」
顾华城冷笑,「不用还了,肥仔已用不上。」说完想起什么,语气忽地柔和,问展翔:「前天是你生日?」
「是。」
「二十四了吧?」
「是。」
「时间过得倒快,一眨眼也八年了。」顾华城笑起来,「听说展翘订位子替你庆祝,倒让这件事耽误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改天再吃也一样。」展翔轻轻道。
顾华城凝视展翔面孔,暗自感叹,养过这么多男孩儿,大多不识进退,每当时间稍长便恃宠而骄,只有展翔不同,越是时日长久越知分寸,毫无骄矜之态,好似美玉,益见温润。
顾华城自知他捡到了宝,一时心满意足。
「我在浅水湾有套公寓,明日过户到你名下,当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三哥,」展翔踌躇,「太贵重了……」
「你当得起这份礼。」
第十三章
上
进入八月,即使是夜里气温也降不下来,动不动便一身汗,非得开空调不可。顾华城尤其惧热,却又喜欢抓着展翔撕磨,情事过后两人浑身湿漉漉似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淋浴后才能躺下,空调温度开的极低,盖上薄被,一会儿便睡过去。
展翔已坦然接受了和顾华城日日同床共寝的处境,一周做爱三四次,仿佛老夫老妻那样变成规律,渐渐习惯,渐渐麻木,只是偶尔仍会感到惶惑,不知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几时。
睡到半夜,楼下忽然传来大力拍门声,还夹杂着惶急低语,展翔一向浅眠,即时被惊醒,坐起来一看,顾华城已穿好浴袍开门下楼,展翔忙匆匆套上衣裤跟出去。
楼下起居室中亮起灯,章平站在沙发旁,脸色难看至极,向顾华城汇报事件经过。
「我们两个找准机会下手,一枪正中肥仔眉心,当场毙命,他身边一群保镖乱了锅,正好让我们从容走脱,谁知道那死胖子新近请回一个帮手,身手了得,硬是驾车追上来同我们枪战,阿飞打中对方车胎,车子滚落山坡炸得粉碎,不过阿飞也中了一枪,伤在左腹。我们俩都住高层公寓,电梯走廊里到处有监控器,他这样子连楼门都进不得,只好弄到这儿来。」
「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没有,我很小心。」
展翔站的较远,视线让沙发靠背挡住,只见顾华城在沙发旁弯下腰,脸色凝重,仔细察看。
展翔呼吸一顿,往前走几步,看清沙发上情形,只见高飞躺在上面,双目紧闭,面白如纸,显已失去知觉,肚子上一滩血迹,鲜红的液体仍缓缓渗出来,若非胸口还有细微起伏,展翔几乎以为他已死去。
顾华城伸手去摸高飞颈部脉搏,又看一眼伤势,起身去打电话。
「夏医生,请你马上到我家来,有外科急症,情况有些不妙……对,需要输血,什么,你没有血浆?算了,你先来,血浆我再想办法。」
讲完挂掉,又拨一通出去。
「大哥,我是老三,有急事求你帮忙,能不能找些A型血浆给我?是,现在就要……有兄弟受伤。多少?至少600cc。」
放下电话,顾华城吩咐,「阿平,你马上到玛利亚医院去,后门那里有位蔺医生会给你血浆,拿到手赶紧回来。」
章平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大门嗒一声打开又关上,半夜起来开门的女佣站在门旁,显是吓坏了,这半天动也不动,顾华城拿出一沓钱塞进她手里,低声喝道:「你什么也没看到,明白吗?」
女佣噤若寒蝉,在顾华城凌厉眼色下只晓得点头,待看见一叠钞票,眼里透出光来,紧紧攥住,缩回佣人房里去。
展翔走到沙发前蹲下,茫然地看着那些红色慢慢浸染到沙发上。他知道眼前这人做的是刀头舔血的勾当,却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握住高飞耷拉下来的一只手,展翔清晰记得这手曾揉乱他头发,轻拍他肩膀,温暖有力,现在却只觉冰凉,手的温度随着血液的流逝一点点下降,展翔觉得一颗心也慢慢沉下去。
「不能让他躺在这儿,你抬脚,帮我弄到客房去。」
展翔怔一怔才知是在和他说话,抬头去看,见顾华城已抱起高飞上半身。
「撑住,医生马上到。」
顾华城在高飞耳边低喝,展翔听到,生出一丝希望,对,还有医生,还有救,脑子立刻清醒过来,抬起高飞双腿。
将高飞安放到客房大床上,顾华城找剪刀除去那一身血衣,交给展翔,「去厨房烧掉。」又接着嘱道:「烧一锅热水,待会儿用得着。」
展翔一律照办。
水烧开的时候,展翔看表,只过去了二十分钟,医生还没到,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每一分一秒过去,都似在生死间徘徊。
夏医生到得不可谓不快,展翔站在一旁,屏息等待宣判。
「还好,内脏受伤不重,子弹进的不算深,倒不难取出来,不过失血过多,没有血浆会很难办。」
血浆,对,章平怎么还不回来?展翔焦急难耐。
此时的顾华城冷静异常,「先取子弹,血浆马上到。」
夏医生毫无异议,即刻动手,用热水擦净腹部血迹,露出一个小小的弹孔,打一针麻/醉剂,手术刀便招呼下去。
这老头儿虽上了年纪,手脚倒恁地利索,三下五除二取出一颗子弹,叮一声扔到托盘里,随即缝合伤口,止血上药扎绷带。做到一半,章平闯进来,一手提着只箱子,打开来,正是三袋血浆。
待一切尘埃落定,已是天色蒙蒙亮,一晚上就此过去,四个忙了通宵的人疲惫不堪,倒是高飞,输血后情形好转,脸上现出血色,让人松出一口气。
送走医生,章平也随后离开,展翔正在犹豫要不要上班去,顾华城已道:「今天别去公司了,阿飞这里需人照顾,我先看护,你回去睡一会儿,醒了来替我。」
「还是我来看护,你先去休息。」看一眼高飞,展翔道。
「也好,」顾华城略一思索,道:「你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外面情形。」
待人都走净,展翔搬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觉得累了,将头枕在床沿。
高飞已脱离危险,呼吸平稳,睡得正熟,展翔握住他右手,能觉出脉搏跳动,嘴角牵一牵,笑出来。
还活着,真好!
第十三章
下
当天中午电视新闻便播出肥仔死讯,只说某某人凌晨死于枪伤,警方怀疑涉及帮派仇杀云云。此等事在大都会中三不五时上演一次,除涉案人等外无人关心,报纸上也只刊登一小角而已。
展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提心吊胆四五日,始终不见警察上门,又见顾华城一派闲适,照常处理一应琐事,渐渐也就放下心。
夏医生每日来一次,检查换药下医嘱,个多星期后高飞已能坐起来,除出身体尚弱不能走动,照旧谈笑风生,丝毫不像自鬼门关刚回来,只是他游荡惯了,日日躺在床上难免烦躁,客房又时时拉紧窗帘,更是郁闷。
「飞哥,今天好点没?」
知道高飞闷得要死,展翔这几日下班第一件事便是过来陪他,果然,一进门便听到成串抱怨。
「怎么这么晚回来?又加班?嘿,让三哥多给一倍加班费。」接着又叫,「去去去,赶快给我拿瓶酒,嘴里都淡出鸟来。」
这话若让顾华城听见,少不得倒一杯来让他解馋,可惜顾三尚未归家,只听展翔道:「酒对伤口不利,还是忍一忍,好了再喝。」
高飞怪叫一声,倒在床上。
展翔也不理他,换下衣服去厨房,做碗酒酿团子端来,「好歹有点酒味,就当漱口好了。」
高飞无比哀怨地接过,边吃边道:「狱警也没你严格。」
吃完了又说会儿话,便觉困倦。他伤势未愈,精力有限,头一歪便睡过去,不知过多久,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哥,哥哥……」霎时一惊,醒转过来。
「飞哥,」展翔端着药连唤几声,见他醒了,道:「吃了药再睡。」
高飞茫然看过来,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展翔不解,「飞哥?」
待看清展翔面孔,高飞抹把脸,怅怅道:「我刚才听见弟弟在叫我。」
展翔认识他许久,何曾见他有过弟弟,不由大奇。
吃过药,高飞怔怔望着天花板,想起刚才梦境,一时不能入睡,见展翔仍守在一旁,忍不住道:「我有个弟弟。」
「从来没听你说过。」
看展翔露出好奇神色,高飞笑一笑接着说:「早就失散了,多少年没有见过。」
身体受创,心灵也跟着变得脆弱,高飞忍不住喃喃讲下去。
「我八岁那年父母工作的工厂失火,他们两人都没能逃脱,我和弟弟一下子成为孤儿,只得住到育孤院去。那时我弟弟才四岁。他叫高翔,长着圆面孔大眼睛,本来很活泼的,突然变得内向,育孤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孩子常被欺负,他性子倔,受了委屈也不说,自己找地方哭,脾性和你差不多。」
展翔一愣,想到自己,心头泛上一阵酸楚。
「在育孤院住了一年,一对夫妇领养了他,过不多久便移民,也不知是北美还是欧洲,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
「那你呢?」
「我?」高飞苦笑,「我那时已经大了,没人愿意领养,后来读到高中已念不下去,辍了学,又不能再住在育孤院里,没有一技之长,只得混帮派。」
若是家境优越,谁会混到这条道上来,展翔黯然,安慰道:「若是有缘,总能再见。」
「知道他过得好就行,见面倒不必,我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老哥混黑道。」
高飞说完闭上眼睛,一会儿睡熟。展翔帮他拉好被子,熄灯出去。
翌日是周末,展翔一早起来服侍高飞吃药洗漱,完事又去厨房煲汤。女佣是菲律宾人,炖不来汤水,少不得要展翔操劳,待转成小火熬煮,又去陪高飞玩纸牌。
「一对二。」
「一对A。」
高飞笑嘻嘻摊开剩下的底牌,是一副同花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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