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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尘烟-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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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柳小拙，水无垢恍然失神，心中暗想，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如此清澈温暖的眼神了，那顽强瘦弱的身影，竟是感觉如此的熟悉，不经然，封锁多年的心弦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个憨憨温厚的笑脸浮现在眼前，慢慢的与眼前这丑陋少年重合。
那是水无垢心中多年无法消弭的痛，那个一样有着清澈眼神的男孩儿，一样倔强和顽强，她的弟弟，已经不在这世上四年了。
幼年的时候，他们的母亲不得恩宠，三人相依为命，受尽冷落和欺凌，那时，弟弟永远站在她和母亲前面，用瘦弱的身体为两人阻挡一切。水无垢还一直记得，弟弟憨笑而坚定的对自己说：“姐姐，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她的心，在那一刻，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为了母亲和自己，十四岁的弟弟主动出使武夷国为质，当时，所有的王子互相推诿，在那个野蛮好斗的国度，人命，即便是贵为一国王子，都是那样的脆弱。
那一日，弟弟出使，水无垢静静地站宫殿之上，作为女子，还不得宠的女儿，她没有资格亲自送弟弟离开，但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在无数王孙贵族面前，弟弟朝她远远的挥手，不顾礼节大声呼喊：“姐姐，等我回来。”然而，弟弟，却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一时起，水无垢就很少笑过，她的父王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悔悟，对她和她的母亲越来越好，甚至力排众议封她的母亲为王后，可这些，都没有让水无垢有丝毫的喜悦，因为这些，都无法再让她最亲爱的弟弟回来。
场中的打斗愈加激烈，柳小拙渐渐不支，又一次险些被冰镜打中，看得柳絮儿轻呼了一声，她还是小孩儿心性，见那柳小拙虽然面貌丑陋，但却勇敢的向水无垢求爱，心中不免有些好感，反倒是冰镜等人趋炎附势，天天缠着水无垢，令她有些不喜。
“啪。”柳小拙肩头被冰镜打中，瞬时间右手臂便麻痹不能动弹，另外一个弟子欺身而上，屈指朝柳小拙胸前点去，这一招狠毒之极，如果被点中，没有一两个月的修养，绝难复原。
水无垢眉头一皱，肃声说：“住手。”同时身影如风，瞬息间便飘到三人身前，双指连弹，一缕劲风，将那弟子的手指逼了回去。
“水师妹，你做什么？”冰镜眼看就要把柳小拙擒住，见水无垢出手阻拦，不解的问。
一缕雪白衣袖朝柳小拙身上轻拂，柳小拙就觉一股劲力袭入肩臂，刚刚被冰镜击中的肩头疼痛大减，便听水无垢说：“你们两人打一个，也不知羞耻。”
说罢又看向柳小拙，神色不知是何意味，细细打量了一阵，面容依然清冷，眼中却少有的带些狡黠：“你不是要追求我么？”看着有些呆滞的柳小拙，轻声说：“我接受了。”
“啊？”柳小拙仿如被雷电击中一般愣在那里。其他人也面目怪异之极，柳絮儿眼中带着雀跃，在她看来眼前这一幕极像了小时候听母亲讲过的爱情故事。而冰镜等人却满脸的惊愕：“水，水师妹，别开这样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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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儒侠（中）】………
水无垢脸上顿时浮涌出一片寒霜，她便是厌倦了王宫之中日夜所见的虚情假意、争名夺利，才会不顾父王母后的反对，执意来到这墨谷之中，本想寻一处清静所在，潜心修炼武学天道，却不想因为她的身份，在墨谷之中大多接触的是上层人物，满眼所见，也尽是私欲争斗，令她好生失望。
更因她的美貌，自来墨谷之中便有许多年轻弟子勤送殷情，但都碍于身份和水无垢的冷漠，渐渐打消了念头，但也不乏一些家世显赫或别有用心的弟子，时常围绕左右百般纠缠，令她不厌其烦。如今她的父王年迈，几个王兄早已按捺不住，宫中的争斗愈见复杂，而她的母后并没有其他子嗣，只是仗着王上的宠爱，表面上光鲜，却不敢得罪任何人，即便是她，贵为公主，但为了日后母亲的平安，也拿眼前这几个世家公子没有办法。
“我似是开玩笑么？”
那杨姓弟子捂着胸口挣扎的站立起来，有些忿然的说：“不行，我们几人追求你多年，今**若是选择我们其中一个，我也无话可说，可这丑鬼，你分明见…见都没有见几次，怎能如此随便？你即便不为你自己考虑，又让我们的颜面何存？”
水无垢冷冷看了那杨姓弟子一眼，便转过头去，径直走到柳小拙身前：“我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来管了？”也不顾旁边几人面面相觑，对柳小拙淡淡的说：“莫忘了。明日三更，不见不散，你先去吧。”
柳小拙闻声一愣，看着冰镜等人那无比愤怒和带有杀意地眼神，心知今日这误会大了，可他口拙，尽管想解释什么。却吱吱呀呀不知如何开口，就见水无垢看着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冷声说：“还不快走？”
也不知为何，柳小拙心里对于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莫名有些惧怕，环视一眼，除了柳絮儿微笑着看着自己外，其他人全都没什么好脸色，也再顾不上解释，转身朝山下跑去。
待他走远。冰镜走到水无垢身侧，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愤怒，暖声劝慰说：“师妹，刚刚的事情，我会叫人去找那小子的，他万万不敢乱说，你也把…忘了吧，要不王上和王后责怪起来。”
水无垢轻轻摇了摇头。清风拂过她的发梢，显露出那冷艳绝尘地轮廓，便听到那决然却又似迷惘的声音：“我虽不在宫中，但你们所图我也知晓。”说罢又看了几人一眼，轻迈莲步向林外走去：“我本是一个弱女子，来此习武也不过是学些本领。不叫故去地王弟担心罢了，将来，我也不会再回那王宫，在这山林之中，一个人便好。”
林中只见一缕雪白衣袖掠过，还有那依旧清脆的铃铛声响，水无垢的身影便飘然而去，只剩下几个面色难堪的脸。
许久，边听冰镜对剩下的几人，包括那几个女弟子厉声说：“今日之事。谁若敢说出去。我就让他好看。”
柳絮儿哪见过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师兄如此神色，惊慌之下。呐呐的说：“可，可他们若好，又…又瞒不过别人。”
“嗯。”冰镜转头瞪了柳絮儿一眼，柳絮儿哆嗦了一下便不再言语，倒是旁边那杨姓弟子接着说：“先不说这…这事，那个丑鬼也不知道哪里修习地怪异功夫，今日若是叫人知道我们三人连一个刚刚晋墨的小子都抓不住，望月宫的脸面往哪里摆？”
其他人也纷纷应是，水无垢一走，他们也觉得无趣，便接连走开，只剩下柳絮儿一人，恍然不解的拾起刚刚被撕碎的那封情书的碎片，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心中暗想：“这里一向是我私下修习的地方，那个…那个人怎么找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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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柳小拙从望月峰上下来，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来到房舍前，果然看到李二狗站在那里，满眼地希望和企翼，见到柳小拙立时跑了过来，拉住他的手，咽了口唾沫小心地说：“怎，怎么样？”
柳小拙看着李二狗那热切的眼神，心里愧疚之极，不敢正视，扭转脸说：“李师兄，我，我对不住你…”
李二狗听到这三个字，心中已经是一片凉意，原本紧握着柳小拙的双手也乍然松开，退后半步，轻摇着头说：“我，我知道会这样。”
见到李二狗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柳小拙忙安慰起来：“不，不是那样，她都不知是你给她写的信。”
听到如此说，李二狗脸上浮出一抹希望，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柳小拙。
“这…”柳小拙眉头紧皱，不知如何开口，但他又不擅扯谎，只好如实说：“当时我去…那里还有好几个人在，那封信，就被一个男墨士给撕了，后来…”
“后来怎样？”李二狗着急的问。
柳小拙不敢看李二狗的眼睛，低着头吱唔说：“后来，她，她以为写信的是我，说接受了，还叫我明日三更找她。”
“啊？”李二狗宛如晴天霹雳，整个人愣傻在那里，遂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的说：“怎么，怎么会这样？”说完一下扑上前去，抓住柳小拙的衣襟，怒声问：“小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她怎么会看上你？”
“我，我也不想…”柳小拙面上愈发的愧疚，随即看着李二狗认真的说：“我明日就去和她解释，你放心。”
那李二狗听到这话，脸上痛苦之极，竟是快要哭了出来，怎生也想不到，他盎然的春天、还没有开始地初恋就这样结束了，更想不到，竟然便宜了眼前地柳小拙。手轻轻松开，摇着头说：“我的柳絮儿，我地柳絮儿，怎么会这样…”
柳小拙听到他嘴中的嘟囔，那名字如此的耳熟，恍然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便问：“李师兄，哪个柳絮儿？”
李二狗此时思绪混乱，哪里知道柳小拙在想什么，随口说：“就是让你送信的人啊，我的小仙女儿…”说罢，还真的哇哇哭了起来。
“不，不是…”柳小拙愣声问：“李师兄，你，你是叫我送信给柳絮儿？就是晋墨大会上与你比武的那个女子？”
“呜…是啊。”李二狗刚回答了一声，忽然也意识到有些不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瞪得老大，充满祈求的问：“你不是送给的她？”
柳小拙面色一阵尴尬，点了点头：“你说，你说她长得像仙女一样，我，我给弄错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李二狗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雀跃的抓住柳小拙的手不停摇摆：“你说的是真的？是你弄错了？”
再次肯定的点点头，就见李二狗逐渐平复下心情，疑惑的问：“难道有人，比我的小仙女还美丽？小拙，你，你把信给谁了？”
柳小拙略微尴尬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李二狗，吞吞吐吐地说：“是，是望月宫水无垢。”
“砰”，李二狗五体投地，重重的摔在地上，柳小拙忙将他拉了起来，关切的问：“怎么了？”
就听李二狗在他的怀中断断续续的说：“别动，我这次，是真的，真的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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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宽下心来的李二狗，柳小拙心里也是为之一松，心里琢磨着明日见了那水无垢该怎么样解释，他从皇甫洛心和儒门学到一些处事为人的道理，知道此事事关女子的名节，断然不能随便，忽又想起刚刚李二狗听自己所说那柳絮儿很听水无垢的话，便千叮咛万嘱咐，要让自己在水无垢面前说些好话，不由一阵苦笑，自己这事还不知道如何了断，如何再帮他？
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中午，柳小拙早早的去水月宫取了食篮，朝墨谷禁地行去，那威慑天下的墨门困仙阵他如今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自由出入，阵法内外，无论是声音还是视线都被隔绝，走了好一阵子，才进入到阵内。
就在进入结界的一刹那，忽然耳边响起一阵悠扬袅袅的笛声，清新动人，令人心胸自然开阔，蓦的，一缕低沉的壶声也传入柳小拙耳中，如诉如怨、委婉清凉，与那笛声交相呼应，一高一低、一生一厚，竟配合的巧妙之极，仿佛有许多年的练习一般。
柳小拙寻声走去，终于看到洞口处那残腿老人盘坐地上，双手拿着一如海螺般的音壶静静的吹着，而在几丈开外，一株矮松之上，赫然站立着一个青衣老者，头上的发冠端正整齐，背后缚着一个被丝帛包裹的物事，应当是兵刃之类，手中持一青笛，合着双眼忘情的吹奏着。
正陶醉于这仿然天成的音律之中，柳小拙顿时忘记了昨日的那许多烦恼，思绪也不知飘到了哪里，只觉处处是青山绿水，一片生机，可忽然间，那笛声和壶声竟似慢慢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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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儒侠（下）】………
笛声陡变的高亢，而那壶声却愈见低沉，两种音律虽婉转交错，却竟隐隐有了较量争斗之势，互相打乱着节奏，却偏又配合成*人间难觅的美妙音律。
柳小拙抬眼望去，无论是那残腿老人还是青袍老者，虽依然还是一样的脱尘忘俗之色，脸上却多了一丝凝重认真，同样修细的指头不断跳动着，火红之色与淡青之色跟随着音律忘情的舞动，变换着模样，四周的树木生灵，都仿如被这音律赋予了生命，追逐着自己的信仰，或怒吼、或长啸，或悲鸣、或幽叹，在这寸方之地相互纠缠撕斗。
蓦的，几块石头从中炸裂，迎着风扬起一片沙石，迎那残腿老人而去，而见残腿老人嘴角轻扬，几缕淡红之色袅绕于周身之处，瞬息间，身畔几棵树上的叶片便全部轻轻陨落，随着火红之色轻轻飘舞着半空之中，如火红的精灵一般充满了灵性，朝那沙石贴附上去，那石子虽来得猛烈，可碰到那柔弱的叶片，却仿佛使尽了全部的气力一般，纷纷跌落在地上，便连尘土也是一般。
柳小拙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异象，若不是武学小成，差点便以为是神仙斗法，满眼热切敬服的注视着两位老人。少顷，便见场中渐渐缓和下来。
“至刚化柔，伦宗主功力更胜当年，咦？”柳小拙灵敏的耳朵忽然听到那青袍老者轻咦一声，转头看去。便见那青袍老者朝他瞥了一眼，带着些许好奇和欣赏。
还没来得及思索，柳小拙就听那笛声和壶声竟变得柔和轻婉起来，四处也恢复了一片安和宁静，但柳小拙心中警兆突生，隐隐觉得这平静绝非寻常，甚至要比刚才还要来的厉害。他元气已通。随着元气修为地增长，对武学的感悟也突飞猛进、与日俱增。他学的那几样武学个个都非同寻常，包容了天下武学的至理，尽管柳小拙不知，但自元气修成之后，他暗自互相印证，早已潜移默化令他对武学的理解体悟有了骇人听闻的进境。
果然，那原本高亢清脆的笛声变得婉转悠扬之后。听到柳小拙地耳中竟有一种难以抵挡的穿透力，就觉内府之中地元气似乎受到刺激一般不安的躁动起来，欲随着那音律的高低冲撞经脉，幸亏有经脉中不断自行运转的涡旋，将那躁动化解。
心里大骇，这样的情形柳小拙也见过，便是当年来墨谷途中岳剑晨的那轻啸声，那次险些就丢掉了性命。
尽管还没有什么不适。但柳小拙不敢大意，赶忙盘膝坐下，运转元气，瞬时，经脉中的六个涡旋便加速运转起来，而处于中央地异种涡旋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刺激。竟隐隐有些兴奋，加快了对由于受到儒家元气影响的青色涡旋的吸收。
似乎是觉察到柳小拙没有受到影响，那笛声愈发的婉转低沉起来，带着些许忧伤的味道，音律有节奏的顿挫，如大海的呜咽一般汹涌而来。
柳小拙体内地青色涡旋受此刺激飞速的转动起来，带动着其他的涡旋也加快了转速，与那笛声抗衡，而此时那音壶的声音也在柳小拙的耳畔响起，似乎要扰乱那笛声的韵律。可到了柳小拙耳中。便也被那体内红色涡旋牵引入体内，飞快地随着涡旋转动起来。
而两位老人也觉察不对。那残腿老人本想制衡那青袍老者的笛声，使柳小拙莫要受到什么伤害，可竟然发现他的壶声与笛声在柳小拙周围竟没有丝毫抵触，都被柳小拙的身体所牵引消弭。
恍然，一曲奏完，声响顿歇，柳小拙便觉一股清风拂来，张开眼睛，便见那青袍老者正在里在自己面前，炯炯有神的双眼正诧异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而那青袍老者和残腿老人都在柳小拙睁开眼的瞬间看到了那一抹精光闪现，分明是元气又有进境的显现，不觉诧异，又摇头苦笑，他们在这里激烈打斗，又用了摄魂这等天下一等一的杀人绝学，眼前这少年丝毫无事也倒罢了，还将元气修为更上了一层，他们驰骋天下，见惯了多少稀奇之事，也难以解释眼前这诡异的情形。
“竟然在我地苍澜曲下安然无事，你这小子也算是头一个。”那青袍老者性情也似十分洒脱，偏转头去对着那残腿老人不无羡慕地说：“伦宗主好福气啊。”
那残腿老人看了柳小拙一眼，摇摇头，声音依旧沙哑：“这可不是我教的，这孩子地元气怪异的很，我也不甚明白，我…我不会再收徒了，司徒日东…那贼子伤我太深。”
“哦？”那青袍老者皱了下眉头，心里猜不出除了眼前的老人，谁还能教的出如此的徒弟来，一边劝慰说：“伦宗主何必如此，昔年我最是佩服于你，是何等的豪情气概，善恶有报，那贼子迟早有授首的一天。”说罢又似想到了什么，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却不想，范斯竟然是如此小人，实是看不出来。”
柳小拙见那青袍老者对残腿老人的称谓，他从高毅等人嘴中听过不少江湖人物的传说，其中这伦非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如此奥妙的火元功法，青袍老者对他的称谓，以及被囚在这墨谷之中与墨门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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