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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尘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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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众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柳小拙，高毅也意识到刚刚说的话有些过头，瞧了瞧身侧的柳小拙，沉吟了半天，才说：“你刚来墨门，两年要成为墨士，确实，确实有点困难。”
其他的人自然晓得，这何止有点困难，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听高毅忽然长笑一声，豪气十足的说：“两年就两年，小拙，以后除了墨长，我也教你，还有钰子，屋里大伙儿也都帮衬帮衬，我就不信，咱们兄弟合力，还不能都晋了墨。”
柳小拙感激地笑了笑，人们之间的情绪是可以互相传染的，高毅这么一说，屋里的几个小子一下子也情绪高涨，自信甚至狂妄起来。
“不就是个墨士么，咱们屋里个个聪明威武，绝对不成问题。”
“晋墨大会上，咱们兄弟只要动动手指头，水月宫的长老们就抢着收我们为徒。”
“小拙别怕，有我们教你，两年以后成为墨士一点问题没有。”
柳小拙来到中原，倒也知道了不少摩罗族没有的词汇，譬如说吹牛，此时看着屋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虽然从来也没指望过两年能成为墨士，但心里还是不由得躁动起来，仿佛两年后的晋墨大会，就在明天，自己手持木剑，在烈日之下，正对着无数人的目光……
这样又过了几日，钜子还没见回来，同村的墨长就安排柳小拙先跟着今年新进的弟子学习入门功夫，这着实让柳小拙兴奋了一个晚上，更是引来屋子里的一片嘲笑，不过柳小拙还是想着自己的经脉，等到钜子回来，或许经脉就可以治愈了。一想到这些，柳小拙的心里就兴奋不已，每一日闲暇下来，就坐在村外的山石之上，静静的看着斜阳落下山去，期盼着，第二天赶快到来。
墨谷里焦急等待钜子回来的显然不止柳小拙一个，同村里有希望能晋墨的弟子全部被墨长们召集起来进行集训，高毅本来也是要去的，只不过他两年前已经去过一次，况且以他的功夫，晋墨丝毫没有问题，村里的墨长也就不再强求了，只是心里求神拜佛的希望他今年别耍脾气，安心晋了墨就好。
也得亏他们不知道高毅心里在想什么，否则，非活活被气死不可。墨谷之中的规矩虽然不及圣火教，儒门多，但毕竟是五宗之一，绝不会少，高毅这些年来如此被放纵，除了确实是天纵之才惹人爱惜之外，还因为他是天水国世家之子。墨谷每年的吃喝用度，都靠卖手工制品还有药品换来的。而最大的买家自然是天水国，即便卖到其他的国家，也是需要天水国边境的官士照料，所以，对于天水国的官员们，墨门中人也甚少得罪。
这一日难的放了半天的假，但那些一心想着晋墨的墨徒们丝毫不敢放松，还是外出或者干脆就在院落里苦练功夫，连带那些本来也没什么希望晋墨的弟子也跟着练了起来。
自从柳小拙开始随着新弟子习武之后，怜儿也只是隔三差五的才来找柳小拙一次，两人说说话，到同村附近转转，便都开心地不得了。柳小拙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怜儿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特别的舒坦，什么也不用想，也没有任何的烦恼。
有些时候，柳小拙仔细看怜儿的时候，总是会觉得眉间一疼，视线就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但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怜儿，只是心里暗自的想：“真是奇怪，难道怜儿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被娲神诅咒过么？不可能，她这么好的人，神怎么会惩罚她呢。”
高毅等人做了半天的活，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时分了，见院子里其他的屋里都有人出来练武，这群小子哪里会甘寂寞，也把柳小拙吆喝出来，说要教他功夫。
柳小拙这几天还没有学运气，只是学着打了一套拳，还有许多墨门的门规以及一些初级的人体穴道，见高毅他们唤自己，便赶紧出了屋子。此时已经入了春，虽然做工的山里有些冷，但村里还是很暖和的，李二狗等人纷纷把棉衣脱了去，挥了挥拳头便打起拳来，有的则互相切磋起来。
晋墨大会分为三关，第一关是墨门巧匠制作的可以动弹进攻的木人，只有在一定的时间内，成功地击中木人身上的十八处穴道，方才可以过关。第二关是考较元气的，将会让所有参加大会的弟子通过墨谷的试炼洞，洞里布满了机关，稍有不慎就会被淘汰，还有一段三里多长炎热无比的洞穴，只有具备上好的墨门初级元气，还有不俗的毅力，才能安然度过。
一般过了这两关就没什么问题了，墨士们的习武之地一共有六处，分别为六位长老掌管，第三关便是由过关的弟子自己选择想要拜入门下的地方，再由各个地方派出一些弟子进行考较，合格的，便正式拜入门下。
这墨谷之中，还专有一个地方是学习术法之处，墨门的术法较儒家的还要强上几分，也素来是墨门的隐秘，除了治疗所用的术法，从不轻易示人。墨门对本门术法更是十分重视，新近弟子，只要有学习术法的资质，便早早的被选拔走了，根本不用参加晋墨大会，直接便是墨士。
墨门选拔弟子习武是十分严格的，而在五宗里，培养一个高手出来的速度也最快，这些刚刚成为墨士的弟子，只需要四五年的时间，就可以成为天下入流的高手，或者留在谷中，或者被分派到中原的各个地方。哪一国有危难，就会迅速集结前往救援，墨士们不仅个人的功夫厉害，更擅长合击之术，所以墨门前往救援的几千人，足可以抗衡数万的大军。
周峰焉明等人练一阵子，高毅便在一旁指点一下，此时大家脸上皆没有嬉笑之色，专心致志的练武。柳小拙也想练练功夫，可是心中却记得柳庄和萧子浩所说，不得透露所学的功夫，便也只好练起这几日所学的拳法来。
这半年来，随着柳小拙的成长，对于大慧佛经还有太虚真经上的功夫，也有所领悟。而这两本绝世奇书中，所传的不仅是具体的功夫，还有许多关于武学理解的论述，尤其让柳小拙有所启发，再加上月前学到的天下最好的运用劲力之法，不知不觉间，柳小拙的眼力见识已远远超出常人许多。
这简单的十几招墨门入门拳法，在柳小拙看来，实在是破绽百出，打着打着，便不自觉地修改了一些动作，又打了一阵子，便又改了一些，这几趟拳打下来，却是把原来一套好好的入门拳法，改得面目全非。
李二狗自己练了一阵儿功夫，觉得有些疲累，就想稍做休息。于是坐在院里的木凳上，四处看看，不一会儿便饶有兴趣的看着柳小拙，想看看这新来的师弟功夫到底怎么样，从前学过些什么样的功夫，也好以后练练手，待见到柳小拙只是打了一通入门的拳法，而且软弱无力，心底不禁有些失望。
这入门的拳法这里的墨徒们几乎个个会打，一般学了两三年功夫，就再也不屑于练这种低级的拳术，李二狗失望的摇摇头，正要偏过头去看高毅指点焉明他们练武，就看到柳小拙又从头打起那套拳法，可是这一次，已经有些走了样儿。
看到这里，李二狗不由得笑了起来，心里暗想：“这小师弟，当真是笨的很，这么简单的一套拳都能打错。”想到这里，便站了起来，想要过去纠正柳小拙打错的地方。
可就当李二狗想要过去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来的突然，让李二狗莫名其妙。这时，柳小拙的招式错的更多了，突然一个防守的拳势打了出来，李二狗心里顿时一震，就觉得此时若是自己手中有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攻过去。
这个念头一产生，李二狗就开始想象自己手持木剑去点柳小拙身上的穴位，一开始，觉得还是有不少地方可以攻过去的，但随着柳小拙又打了一遍拳法，那些能攻过去的地方竟然少了许多，再使一次，李二狗吃惊的发现，自己有自信能点到柳小拙穴位的地方几乎很少了。
看着那套拳法在柳小拙使来越发的圆熟，李二狗心里忍不住有些震撼：“这，这是我们当年学的入门拳法么？怎么竟会让我觉得不知道怎么进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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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钜子（下）】………
柳小拙打了几通，出了些汗，便收拳停了下来，见李二狗满脸惊异的看着自己，心中咯噔怔了一下，挠挠头问：“李师兄，怎，怎么了？”
李二狗还在刚刚的沉思之中，见柳小拙问他，忙清醒过来，左看右看眼前这瘦不啦叽的师弟都像是什么功夫都不会的样子，五宗之中，各自的拳术意境绝不相同，刚刚那拳法纵然有些奇怪，但绝对是墨门的无疑。
“没什么，你刚刚的那套拳法，可是入门的拳法？”
“是。”柳小拙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刚刚学会，打得不好。”
李二狗看到柳小拙如此憨厚的模样，自然不再疑有它，但刚刚那些拳法的架势还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怎么样想都觉得那拳法被柳小拙那么一改动，便似精妙了许多。不过他也只是一个初窥武学门径的弟子，自然眼力有限，若是刚刚柳小拙使出来的拳法被墨士看到，定会是惊骇莫名问个究竟不可。
“你的拳法越打越是不同，根本不像是那套入门拳法了。”
柳小拙此时才意识到什么，顿时心里一凉，待看到李二狗脸上的并没有什么不对，才放下心来。他刚刚打拳时，想起了盈冲拳还有浩然正气的运劲之法，有意无意间就融到了入门拳法里面，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此时才想起萧子浩叮嘱自己的话，心中暗想：“幸亏李师兄没有怀疑。”
他却不曾想，那浩然正气是何等的功夫，若是天下随便就有人能瞧的出来，还算什么盖世绝学。
这个时候高毅见他们两个说话，也凑了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你欺负小拙了？”
李二狗笑笑说：“咱们这小师弟乖巧的很，能惹到谁？刚刚我见他使了一遍入门拳法，到后来，连一招都没打对。”
高毅呆了一下，看着柳小拙好一阵子，方才一脸怪状的抓住柳小拙的肩膀，仿若发现了天才一般：“一招也没打对？当真，当真不容易啊。”
一阵笑声之后，焉明周峰等人也凑了过来，说：“高毅，你还笑，咱们说好两年后都晋墨的，那天你还说要教小拙。”
“好。”高毅拍了拍柳小拙的肩膀，笑着说：“今儿开始大家有空暇了，就轮流教小拙功夫，运气的法门墨谷严令只能墨长传授，以后，拳脚功夫我们就都点拨点拨你。”
柳小拙感激地笑了笑，便听高毅让他再使一次入门的拳法，这次他可不敢胡来，只好中规中矩的使了一次。因为浩然正气和道心的缘故，他对招式有极强的洞察和领悟力，这样简单的招式其实看一遍就会了，使来自然丝毫不差。
一阵儿功夫，这一套墨门的入门拳法就使完了，就看高毅等人怪异的盯着李二狗直看，李二狗此时也是莫名其妙，指着柳小拙说：“我没说谎，刚刚他却是打得乱七八糟的。”
“二狗，小拙打得可是一丁点儿都不错，我们能练到这种程度少也得十来天。”周峰不信的说：“练得这么扎实，怎么可能出错？”
“真的。”李二狗有些急了，指着柳小拙说：“真的，你们不信问他。”
众人正朝柳小拙看去的时候，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墨门的规矩也是相当严格，这样混乱的喧哗还少有过，高毅等人不由得走出院口，就见远远跑过来几个气喘吁吁的弟子，一边跑一边还喊着：“钜子回来了，钜子回来了！”
所有的人都是一片喜色，纵然高毅等人不打算晋墨，但晋墨大会是墨谷两年一度的盛事，对于这些常年枯燥的做工练武的少年们，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而且晋墨大会期间各村都不再教武做工，所以大多新进的弟子，心中倒是多少在想：“终于放假可以好好玩儿了。”
柳小拙的心情却是与大家不同，随着那一声声喊叫，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希望和害怕不断交织着，过了一阵子，两耳便再也听不到什么，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中反复的想：“钜子回来了，我的经脉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一阵春风拂过，在那一阵阵兴奋得喧闹之中，柳小拙抿着嘴，轻轻地自语：“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学成最厉害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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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拙随着那日带自己来的黄姓墨士，来到了一直没有踏入过的水月宫，经过一道道通往山腰的石阶，终于到了水月宫的主殿。
虽然已经知道水月宫的宏伟，但站在近处的柳小拙，还是惊叹于眼前的景象，数十根似乎能够通天的石柱将诺大的宫殿稳稳托起，上面雕刻着绚丽的图画，精美绝伦，栩栩如生。那大殿所用的材料，多是白玉精石，华贵之极，只是在一些饰物的装点之下，却似多了几分素雅和庄重，那宫殿之上，还是有不少可以看出的坑洼痕迹，想来便是当年被撬走的宝石金银。
“别看了，以后你经常来这里的。”黄姓墨士对柳小拙笑了笑，轻声说：“钜子还在里面等你呢。”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说：“你一会儿要恭敬点，知道么？”
柳小拙乖巧的点了点头，便跟着那黄姓墨士绕过大殿朝后殿走去，而走到这里，所见的景象已与殿外完全不同，装饰门庭都十分古朴，甚至有些简陋，但都是干干净净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不远处，就看到了怜儿等在那里，看到了柳小拙，两人相视一笑，就听黄姓墨士对怜儿说：“帮我通报一下。”
怜儿恭敬的一礼，柔声说：“钜子让我等在这里，你们直接进去就好了。”
“好。”那黄姓墨士看了柳小拙一眼，便走进了屋内，柳小拙也紧紧跟在后面。
屋子不算太大，光线很好，摆设却是简单的很，几个蒲团，一张木几，还有些书卷器皿，墙上挂着几张破旧的书画，看似凌乱，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从柳小拙走进这个屋子，道家术元所成的道心便失去了敏锐的灵觉，仿佛这里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每一件摆设之间都遵循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至理，叫人心生敬意，心中纵有歹念私欲，也仿佛能在瞬间消散掉了一般。
终于，在那黄姓墨士退到一边后，柳小拙看到了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的老人，合着双眼，却如莫知道长一般，让人感觉到有着一种看透世间一切的力量。那满头白雪般的发丝，松散的拱在一起，额头处深深的皱痕，甚至是闭目养神的时候都清晰可见，似乎在他的内心之中，掩藏着无尽的愁苦和烦恼。
墨门和道宗有世上最好的养生之道，一个凭靠药物朴食，一个遵循自然之道，而墨门中人的长命，天下皆知，这也是当年大月王朝为何要墨门炼制长生不老药的缘故。可眼前这个白发老人，却似乎有无尽的沧桑一般，纵然有一种无人敢于忽视的气势，但还是显得那样的苍老，那样的憔悴，甚至，让柳小拙的心里都有些怜惜。
柳小拙曾听柳庄说过，这天下术法最强的有两人，一个是莫知道长，一个便是墨门的钜子羽。羽若单纯论术法要差莫知道长一些，是因为羽还修练功法的缘故，但他有天下至宝墨玉环，若真是比较起术法来，莫知道长反而不及。
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柳小拙静静的趴在那里没有动弹，就听一阵叹息之声在耳边响起，腿上立时觉得轻飘飘的，关节间仿佛自己动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站立在地上。
“尹尘，晋墨大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黄姓墨士恭敬的说：“您回来之前，长老们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估计不出十日就可以举行。”
羽轻轻的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才问：“几位长老，可都还好。”
“这…”黄尹尘抬头看了看羽，斟酌的说：“他们还是和往年一样，如今各武堂都积攒实力，延风轶谷两位长老不和已经众人皆知，今年又为至村的一个弟子大打出手。”
“今年安排好了么？”羽沉思了一阵，忽然问了一句。
黄尹尘愕然愣了一下，看看一侧的柳小拙，迟疑的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弟子认为，这样等的太久了。”
羽捋了捋耳边的白发，眼睛却已盯着忐忑不安的柳小拙，幽幽的说：“儒家虽是我墨门的大敌，但有句话却说的很对，过犹不及，什么事，都不可做的太急切了。”
“是。”黄尹尘应了一声，恭敬的说：“那弟子现行告退了。”
羽点点头，待黄尹尘走后，轻轻地伸出右手的手指，蓦然一道蓝色的光环出现在指上，缭绕的散播四处，弥散成一道光幕，附在墙壁之上，顿时，柳小拙觉得自己向来灵敏之极的耳朵仿佛突然间聋了一般，再也听不到屋外的任何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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