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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周峰又问：“小师弟，你会讲鬼故事不？你也给我们讲一个。”

　　　　柳小拙“阿”了一声，仔细想想，小时候倒是听村里的阿伯们讲过一个，于是就吞吞吐吐的说：“那，那我就讲一个，讲的不好，你们可别笑。”

　　　　众弟子听小师弟这么木讷的人竟也会讲鬼故事，自是提起了无比的兴趣，连忙说不会不会，心中倒有多半在想，能来这屋里的，果然也不是善类。

　　　　于是柳小拙就讲了，讲的是绣花鞋的故事，他虽没有李二狗讲的那样绘声绘色，但带些滞愣和真诚的语气，更让人觉得故事的真实性，而且他常在荒郊野岭夜宿，细节上的东西自然比李二狗他们讲的清楚细致，说到一阵阴风吹来，还真仿若有风吹了起来，一个个弟子都打着哆嗦，摒住呼吸。

　　　　柳小拙见大家听得这么认真，便更加卖力的讲了起来，那故事也算是摩罗族智慧的结晶，趣味性和吓人的能耐自然不俗，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随着故事的发展，相邻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握起手来。就当柳小拙讲到一个更夫打更，女鬼即将出现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当当的打更声。

　　　　“啊——”

　　　　屋里顿时响彻了惊叫之声，一个个掀起被子使劲儿的往外跑，鞋和衣服都顾不得穿，大声的叫喊：“鬼啊，鬼啊。”

　　　　一时之间，附近的屋子里都被他们的喊声惊起来，也嘈杂的吵吵喊起来，而此时的罪魁祸首，柳小拙却一脸无辜茫然的独自坐在炕头之上，等发现周围都没人了，才赶紧下了炕也跑出去。

　　　　那打更的是同村的一个名墨长，见高毅等人大呼小叫的跑出来，附近屋舍的弟子都是一片大乱，气得是胡子乱颤，指着高毅大声说：“又，又是你……”

　　　　高毅等人看到这位墨长手中打更的木锣，也清楚刚刚是被吓着了，一群人赶紧跪了下，连忙求饶，说下次不敢了。

　　　　那墨长今日倒也比较宽容，长叹了口气，自语说：“幸亏，这种日子快熬到头了。”一边对高毅说：“晋墨大会不久就要举行了，你还不好好准备，给我们同村争口气。”

　　　　高毅连忙应是，嘴里噼里啪啦保证承诺了一大堆，把那个墨长弄得眉开眼笑的，总算今晚的事情再没提起，几人走进屋里，不约而同的都看向柳小拙。

　　　　柳小拙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诚心的道歉：“对不起，给，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话让这一干弟子更是脸红，一个个不吭不响的上了炕，也不知道哪个轻声说了一句：“娘的，真丢人。”过了一阵，便又爆发出一阵释然的笑声。李二狗叹口气说：“真看不出来，小师弟你狗儿的扮猪吃老虎。”

　　　　众人又是一阵苦笑，柳小拙知道大家并没有怪他，也自笑了起来，高毅睡在他的旁边，狠狠给了他一屁股，假意长叹说：“明日我们兄弟可没脸见人了，外面都会说，我们被一个新来的家伙整了。”

　　　　大家都纷纷符合，唏嘘不已，就听周峰突然说：“这说不定也是好事儿啊，他们知道我们屋里又来了这么一个人才，岂不是威名更胜？”

　　　　几人笑了起来，就听外面的墨长怒声吼着：“这么晚了，还不睡，想出来罚跪么？”

　　　　高毅吐吐舌头，跟众人说：“算了，睡吧，明儿还有一堆累活儿呢。”说完又问柳小拙：“你明儿干什么？一入墨门，就要干活儿的。”

　　　　柳小拙茫然的说：“不，不知道，带我来的墨长说，这些天只要休息就好了，等钜子回来后才给我安排事儿做。”

　　　　一群人大声骂娘，李二狗更是快要哭了一般说：“合计着你明儿没事儿阿，我们陪你闹腾了半夜…娘的。”

　　　　柳小拙只能愧疚的笑笑，这短短的一夜，无论是身上，还是内心之中，都似乎被一股热流灌入，温暖之极，这让柳小拙，又一次，感受到幸福。过了一阵儿，屋里睡熟后浓重的呼吸声逐渐响起，还有几个轻微的有些喊声。柳小拙微微的笑笑，合上双眼，脑海中又恍然出现了父母萝妲等人的模样，微笑着，为自己祝福着。

　　　　“我终于到了墨谷，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努力的……”

　　　　当晚柳小拙睡得很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尽管也是很早，但身旁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墨门的弟子都是早出晚归，干活练功，柳小拙有些羡慕这样的生活，心中迫切的能够早些，也像高毅他们一样，能够习武干活。

　　　　正当柳小拙想出门走走的时候，怜儿走了进来，有些讶然的说：“这么早就起来了？”

　　　　柳小拙看到怜儿也是颇为惊喜，忙走上去说：“你，你怎么来了？”

　　　　怜儿穿着一件崭新的布衣，十分的合体，仅是在袖口上绣了一朵花儿，却显得格外的夺目，那张平凡甚至略为丑陋的脸庞，随着柳小拙的目光，也温情的看向了那朵纤细却灿烂的绣花，脸上少有的绽放出光彩，令柳小拙一愣。

　　　　“你的新衣裳，真好看。”

　　　　怜儿的脸上一阵羞赧，轻声地说：“我来看看你，可住的习惯？”

　　　　＇＇



………【第四章　乍到（下）】………

　　　　柳小拙傻傻一笑，回答说：“半年来我第一次睡得这么好，还，还有这么暖和的被子。”

　　　　“那就好，钜子没有回来，我也没有什么事做，就来看看你。”怜儿头微微的一低，似是想要掩藏什么一般。

　　　　柳小拙却是知道她定是寂寞的很，憨声说：“我也没有活儿做，钻在屋子里闷得很。不如，不如你带我出去转转吧。”

　　　　怜儿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你是新来的弟子，不能随意走动的。”

　　　　“哦。”柳小拙略为失望的应了一声，就听怜儿突然又说：“不过你是钜子日后的侍童，迟早也是要去水月宫的…我可以带你到附近走走。”

　　　　柳小拙只是在刚来的时候听那位姓黄的墨士说了一下墨谷之中的情形，对这天下赫赫有名的武学圣地，自然是向往不已，也想瞧瞧那些墨士们习武的地方。此时在屋中确实有些无聊，听怜儿说可以带他到水月宫附近，心中兴奋得很。

　　　　两人走出墨谷弟子的屋舍，日光普照，一股带着暖意的春风吹拂过来，说不出的神清气爽，怜儿带着柳小拙往墨谷深处走去，远远的，便看到那巍峨的山峦中央，仿若浮在半空之中的宫殿，便如神仙居住的地方一般。而那山峦之下，更有许多各色不同的殿堂，外围环绕着数排屋舍。

　　　　柳小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水月宫，心中惊叹，这水月宫和周围的房舍，丝毫不亚于一路上所见的城池，而水月宫的宏伟程度更是叫人乍舌，曾听许多人说起各国的王宫，便也不过如此。柳小拙突然想起洛心姐姐说过，墨门以节俭为本，心中不由疑惑，转头问怜儿：“怜儿，钜子就住在里面么？我听人说，墨门一向最为简朴，可这水月宫…”

　　　　怜儿笑了笑，迷离的看着那气势磅礴，高在云端的水月宫，轻声地说：“这是大月王朝遗留下来最美丽的宫殿，月影辰统一天下后，就召集墨门的能工巧匠为他修筑皇陵，地址便选在墨谷。当时的墨门钜子强烈反对，那大月皇就派兵将墨徒全部抓住，强迫修筑皇陵，还变本加厉，让医士给他炼长生不了之药。”

　　　　“阿。”柳小拙从张云铿那里听说过大月王朝的事情，但讲得大多是月影辰和两位好兄弟一起打下天下，却没听过怜儿说的这些，不由摇摇头说：“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原来竟是这样。”

　　　　怜儿看看柳小拙，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钜子说，他在没有统一天下之前，确实是一个好人，衣食都十分简朴，所到之处，把粮食分发给穷苦的人。只不过当了皇帝之后，就不好了，传闻他还建了一个酒池肉林，日日在那里过着奢侈之极的生活。”

　　　　柳小拙想象着酒池肉林是何等的模样，就听怜儿继续说：“他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天下就又大乱了，终于被一名剑客潜进行宫杀死。后来大月王朝又延续了百余年，终于还是灭亡了，只是这期间，每一代皇帝都不忘墨谷的皇陵。因为有人说，这里是大月王朝的龙脉，只要这里的皇陵筑成，大月王朝就会世代不衰。”

　　　　正午的太阳照耀着那似乎见证着大月王朝辉煌的宫殿，于那山峦的青翠之中，于那白云和峰顶白雪的映照之下，仿佛一位沧桑沉默的老者，注视着，那一次次的日期日落。在墨门朴色的屋舍之中，虽是辉宏，但却一点都不显得奢华，完全融入了这片山林深谷之中。

　　　　“后来皇陵终于建成，可就是那一年，大月王朝也灭亡了，天下又再次大乱，监督墨徒们的军队也散了，将宫殿中值钱的东西全抢了去，只留下这些宫殿。”

　　　　柳小拙说了声原来是这样，便和怜儿一起往前走去，因为怕被别人瞧见，所以只在那些屋舍周围的林中转了转。偶尔看到一些人来来去去，可年龄却都不小，柳小拙问：“这里住的，可都是墨士？”

　　　　怜儿点了点头，说：“这里的墨士，都是经过考验合格了的，每两年的晋墨大会，只不过是让墨徒有了成为墨士的机会，经过拜师之后，根据个人的资质，有的需要五六年，有的需要十几年，才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墨士。”

　　　　“这么久…”柳小拙挠挠头，掐着指头算着，过了一会儿才黯然说：“成为墨徒要两年，能够晋墨也得五六年，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墨士，还要五六年，我又这么笨，岂不是要更久。”

　　　　“谁说你笨了？”怜儿不解的看着柳小拙，柔声说：“我不觉得呀，其实，你挺聪明的。”

　　　　柳小拙还是第一人听人说他聪明，心里自然是喜不自禁，但他总算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笑了笑说：“你别哄我了，我知道我笨。”

　　　　怜儿却是少有的肃然，看着柳小拙说：“你真的不笨。”说着，脸上徜徉着向往之色，轻轻地说：“即便是真笨，那又怕什么，别人做得，你也可以去做。”

　　　　这些话听在柳小拙的耳中，自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震动，一向自卑的他，便在那轻柔的话语之中，产生了一种从所未有的傲气，那是来自于内心深处多年来隐忍的自尊：“别人做的，我也一样能做的。”

　　　　看到柳小拙脸上神情的变化，怜儿也开心的笑笑，对柳小拙说：“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很漂亮的。”

　　　　柳小拙怔了怔，笑着点点头，便跟在怜儿的身后向一旁的林中窜去，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穿过一堆乱石和树林之后，一片碧绿色的小湖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波光粼粼，碧波荡漾，一旁的柳树抽出了一丝丝的嫩芽，几阵微风吹过，荡起一片片波纹。

　　　　“这儿好漂亮啊。”柳小拙忍不住赞叹。

　　　　怜儿笑笑，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也拉柳小拙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情的看着那一波清水，两只眼睛，仿佛宝石一般，透着一种平静如同深谷般的美丽。

　　　　柳小拙转头看看，在他眼中，那个相貌略带丑陋的怜儿，刹那间，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包拢，散发出一种无法言喻，从心灵深处感到赞叹的美丽。这种念头让柳小拙奇怪不已，忍不住摇摇头，眼前，还是那个被一团红色胎记覆盖着半边脸的怜儿。

　　　　“从小，就很少有人愿意和我玩，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看着这个小湖，心里就会畅快很多。我知道我很丑，在墨谷里，所有的女孩儿，都，都很漂亮。”说到这里，怜儿的话语似乎有些颤抖起来，好久，才呐呐的说：“你，你以后还会愿意和我一起玩儿么？”

　　　　柳小拙想都没有想，便大声说：“怜儿，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你当作，当作最亲近的人。再说，我不也这么丑么，你愿意理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你的脸，迟早是能治好的，等你治好脸以后，要是再和我一起玩，别人就会笑你。”怜儿脸上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但很快，便有些担心的说。

　　　　柳小拙想了想，忽然伸出手说：“佛祖在上，不管我日后是什么模样，都绝对不会不理怜儿，都会和怜儿是最好的朋友。”

　　　　缕缕清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随着风飘了过来，怜儿看着那双真诚的眼睛，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柳小拙看来，那笑容，比这天上的太阳，还要夺目，比那一湖的碧波，还要美丽。

　　　　“我教你丢石子儿吧。”柳小拙看到湖边有许多的石子儿，便对怜儿说：“我以前在河边的时候，经常往河里丢石子儿，最多的时候，可以连跳七八下。”说着，便拾柒一块石头，旋转的往那小湖上丢去。

　　　　随着那平静的湖面绽放出来的水花，扑的几声，那石子儿真的在湖面上跳了**下才沉入了湖面，怜儿转头看看柳小拙，一脸的佩服惊叹之色：“小拙，你好厉害。”

　　　　柳小拙不由得有几分得意，嘿嘿笑了两声，便把一个石子儿递到怜儿的手中，说：“你试试。”

　　　　怜儿有些小心的抓住那石子儿，使劲儿丢了出去，可不想连一下都没有跳便落入水中，不由“阿”的叫了一声，对一旁笑个不停的柳小拙说：“怎么回事，你教我啊。”

　　　　那平静得湖面不时发出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还有两个孩子略带稚嫩的笑声，那样的纯真，那样的纯净。斜阳西下，片片金光撒在湖面上，还有两人的脸上，也似感染了快乐一般，不住地跳跃着，动弹着。而那一次次湖面绽开的水花，那一声声的响动，仿佛也是打在了怜儿的心里，那宛若湖水般平静的内心，终于，被一颗小小的石子，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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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钜子（上）】………

　　　　柳小拙在墨谷呆了五六日，还是没有钜子要回来的消息，一种急切的气氛弥漫在同村的墨徒中间。和柳小拙同住一屋的弟子也是一样，日夜苦练着功夫，只有高毅闲着，时常叼一根柳枝含在嘴里，跷着腿坐在炕头。

　　　　天黑之后，焉明周峰等人就在过道之上手持木剑切磋功夫，其他的人则坐在炕上，叫好助威，估摸着其他的屋舍中也该是这番情景，巡夜的墨长们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晋墨大会关系着村子的荣誉，看到这些弟子们一个个临阵磨枪，倒也有些安慰。

　　　　“啊！”就听焉明鬼叫一声，手腕处的曲池穴被李二狗的木剑点中，顿时手上一麻，木剑应声落地。

　　　　这屋里的人向来喜欢落井下石，见焉明输了，顿时嘘声四起，焉明拾起木剑，悻悻的爬到炕上，一边懊恼得说：“二狗的剑真准。”

　　　　高毅哈哈一笑，拍拍焉明的肩膀说：“你也不错了，二狗天生就是用剑的，再说你这么大块头，这走道这么窄，你躲也躲不开。”

　　　　李二狗正打到兴头，一阵得意之下，说话也嚣张起来，冲着两旁的炕上喊：“谁还来？”

　　　　这做人啊，太横了总是要吃亏的，周峰和高毅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齐朝李二狗扑了过去，掀起被子盖在他头上，一顿乱打，那李二狗在被子里呜呜的求饶，过了半天才钻了出来。

　　　　“不过二狗，说不好今年你可以晋墨呢。”高毅想了想说。

　　　　李二狗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前儿我见过同村集训的师兄们，我差远了，这次参加大会只不过是见识一下，说到底，除了你，我们这些人墨长们也从来没指望过今年能晋墨，还不是要等到两年以后才有希望。”

　　　　周峰也点了点头，突然看到旁边没有说话的柳小拙，笑着问：“你以前学过功夫没有？我们这个屋里可是说好了，两年后一起晋墨，你可得加油。”

　　　　“我，学过一点儿。”柳小拙心中也盼望着能早日晋墨，和这屋子里的是兄弟们相处了几日，慢慢的从心底喜欢上了这里，自然也想和他们一起成为墨士。

　　　　“不过，我还不是墨徒呢。”

　　　　高毅等人也特别喜欢这个新来的师弟，笑着说：“放心，两年以内肯定能成为墨徒，正好参加两年以后的晋墨大会。”

　　　　这时，同在一屋的绉殷钰叹了口气说：“我恐怕要和小拙一起在四年以后才能晋墨呢。”

　　　　李二狗笑了两声，将刚刚打闹时落在地上的木剑收了起来，一边说：“你爹是读书人，怎么就把你送到墨谷来的，看你那名字取得，哪儿像个学武之人。”

　　　　听了李二狗的话，众人皆是笑笑，周峰打趣地说：“我怎么闻到一股儿醋味儿。”

　　　　大伙儿又闹了一阵儿才静下来，就见高毅收了笑闹之色，郑重地跟大家说：“我们住在一起也快三四年了吧，以前大伙儿一起闹腾也就算了，现在屋里，最小的也十六七，咱们可不能像以前那么贪玩儿了，往后一起用功，不管怎么着，下一次晋墨大会，我们屋里一定要都成为墨士。”

　　　　这时，众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柳小拙，高毅也意识到刚刚说的话有些过头，瞧了瞧身侧的柳小拙，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