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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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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告今科会试的大主考!”
  “什么什么?”衙役吃了一惊,把中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什么人,敢告大主考?”
  “我是河阴县举子常德方。今科大主考……”
  衙役是个熟知官场规矩的人,见中年人来者不善,而且涉及的是朝廷大员,没等常德方把话说完,伸手堵住他的嘴,放低声音说:
  “这是大街上,你乱嚷嚷什么?跟我进来!”
  他把常德方带进府门旁一间屋里,指了指墙边一张凳子,喝道:
  “先在这儿候着,寇爷还没升堂呢!”
  “谁要告大主考哇?”寇准踱着方步朝这里走过来。衙役和常德方听见门外的说话声,先后出屋,朝寇准施礼。衙役禀道:
  “回寇爷,这个人是河阴举子常德方。”
  寇准盯着常德方看了几眼,没理他,转身吩咐衙役道:
  “把李浚大人唤到大堂!”
  不消多大工夫,衙役重新回到常德方这里,叫道:
  “走吧,上堂!”
  常德方跟着衙役走进了开封府大堂,“明镜高悬”的巨大匾额下,正中坐着寇准,旁边是判官李浚,四十来岁的样子。大堂两边是八个皂衣红帽的大汉,气氛森然。
  寇准故意沉寂了一会儿,堂上的气氛更显肃杀。直到常德方抬起胳膊擦抹额头的汗,他才开口说道:
  “凡民告冤,必有实据,你可明白?”
  没等常德方回话,八条大汉齐声高呼:“哦……”
  常德方稳住神,直到那吓人的堂威声停下,才高声回道:“小人明白!”说罢从怀中掏出诉状,双手捧过头顶。“小人是今科举子,因察觉同考的南皮贡生任懿贿赂主考,得中进士三甲,故来开封府向寇大人检举。国有常法,邦有律条,凡恶必除,官民同罪。伏望寇大人高悬明镜,铲除赃蠹,肃清场屋,彰显圣朝!”
  “呵呵,到底是个读书人,说出话来咬文嚼字!”寇准接过衙役取过的诉状,边看边对常德方道:“把实情一一讲来!”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金榜一放,任懿中在第三甲第十一名。常德方几年前就认识任懿,上次大考,几个人还曾住在同一家客栈。言谈话语中,常德方感到任懿学问根底甚浅,暗笑他来参加会试纯属不自量力。有一回任懿曾对常德方说,要想中进士,得花银子才行。常德方是个执拗人,当即反驳他:“国家遴选人材,若都要银子开路,皇上就用不着驱使大臣,只在朝堂上堆些银子就行了。”任懿笑他迂腐。这一次大考,常德方自认为取得功名如探囊取物,可是金榜一出,还是名落孙山,心中好生郁闷。按当时的习惯,放榜以后,同考的举子们要举行各种宴会,中进士的自然是三三五五举杯相庆,对那些没考中的,根据关系亲疏,也会有人为他们饯行。常德方和任懿也算是旧交了,临行前他请任懿喝酒。任懿有些不好意思,对常德方说:本该他为常德方送行,可惜手头太紧。常德方知道任懿把钱都花在考官身上了,借机问道:“我也想花银子,可惜烧香找不到庙门儿,任兄能不能为小弟指指门径?”任懿喝得高兴,嘴巴把不住门了,信口开河起来,对常德方说:“这种事你得用心,首先得打听到谁是主事的。没个来由你就到人家府上送银子,人家认得你算老几?”说到这儿,任懿神秘地笑了笑,悄声对常德方说,“我
  “就这些?”寇准听罢问道。“本官就凭你这几句捕风捉影的话,就断定今科主考是受了贿赂?”
  常德方道:“寇大人只须把上方寺和尚惠秦拿来,一问便知。”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个书呆子!朗朗乾坤,无凭无据,本府凭什么去拿惠秦?你说他收了银子,又把银子转交给大主考,那收银子的字据呢?转给大主考的清单呢?本官劝你不要心存嫉妒,无中生有。你该明白:就凭你今天诬告朝官这一条,本府就可以定你几年流徒之刑!念你不习刑统,初次过犯,就不追究你的罪责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回河阴去吧,不要妄自招惹是非!”
  “寇大人!”常德方于心不甘,朝寇准磕了两个响头。“他们之间的暗中交易,小人不可能抓住实证。可是任懿清清楚楚告诉小人,难道寇大人就不能顺藤摸瓜,勘验取证吗?”
  “放肆!”寇准把惊堂木狠狠一拍。“再敢狡辩,先把你拿下!”
  “哦……”大汉们的吆喝声让人毛骨悚然。
  常德方不敢再辩,怏怏出了开封府,一路上越想越气,回到客栈里躺也躺不住,坐也坐不住,决定亲自去上方寺找惠秦,非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开封府告不赢,再去皇宫前去击登闻鼓!然而他第二天一早来到上方寺找到惠秦时,却让他大失所望,惠秦态度极为冷淡,对他说根本不认得什么任懿,说他找错人了。
  

第四十三回 王钦若侥幸脱险(2)
再说寇准退堂之后,把李浚叫进一间密室,问他:
  “你以为常德方所告是否属实?”
  李浚一直在仔细琢磨常德方的状子,听得寇准发问,点点头道:
  “下官以为此事于情于理都不会假,只是其中尚有许多疑难之处,如果解决不了,反会惹火烧身,不知寇大人是否下得了这个决心。”
  “你尽管说!”寇准微闭双眼,两手交于胸前。
  “皇上为了避免舞弊,特地提前数日把主考、监考大小官员锁进贡院,而且题目是锁院以后才分头拟定的,这一点可以证明,任懿舞弊肯定不是在锁院之前,而必是在考试的过程当中。常德方状子上说他亲眼见到王钦若和洪湛都曾在任懿号前逗留,又可证明任懿舞弊应该就在此时。需要查清的是:从锁院至终场,有没有外人进入贡院传递信息,如果有,此人便很值得怀疑。只要把此人找到,真相即可大白于天下。如果没有,就只能在那个叫惠秦的和尚身上打主意。惠秦接受了任懿的银子,一定要想方设法把银子送到某个考官手里,考官才肯为之冒这个风险,但谁为考官,外人并不知道,这又要弄清楚惠秦和考官之间是怎么搭上线的。据下官推测,此种贿赂,事前只能是一种许诺,因为钱数巨大,行贿者不可能把成箱的银子预先送到考官手里,一定是事成之后不见风吹草动,才不显山不露水地把交易完成。寇大人今天在堂上驳回常德方的话非常有理:官府在并无实据的情况下捉拿惠秦,惠秦一口咬定此为诬告,官府再放人都没有道理了。所以下官以为,大人如果不想招惹是非,以查无实据了结此案,未为不可,因为王旦、王钦若都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人,一旦惹出事端,大人便会缠在一宗无头官司里,想拔出来也要带
  寇准一向很欣赏李浚的缜密和精明,听他一说,思忖良久,一直没表态。李浚说的不无道理,王旦、王钦若的确都是皇上的信臣,可自己就不是皇上的信臣吗?这两个人的资历都比自己浅,而官阶都已在自己之上,而且风闻此二人对自己即将入参大政都心存戒备,如果能在这件事上弄掉一个,甚至两个都弄掉,岂不是堂而皇之地剪除了政敌?想到这里,他决定冒一次险。虽说官场如战场,可这件事,赌赢了是大获全胜,而且能震慑百官,即使是赢不了,为朝廷肃清吏治打击贪浊,也不至于把官帽输掉。
  “依你之见,怎么个暗中观测?”
  李浚不假思索地答道:“此事可分为两步走。第一步甚为容易,就是找此次大考的监场人员逐一核实,查阅进出场屋的记录,看锁厅期间究竟有何人进出贡院。此人找到,再往下追究就有了线索。第二步则要用个奇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寇准一字不漏边听边点头,李浚刚说完,他便说道:
  “就按你这个办法做,你亲自去做!本官就不相信朗朗乾坤,居然有人敢如此目无法纪!还有那个常德方,派人把他监控起来,防止他四处张扬坏了大事!”
  “寇大人放心,只要有大人这句话,下官一定要把此事弄个明白!”再说祁睿在王钦若府上住了一个多月。王钦若已经收拾行装准备赴蜀了,惠秦的二百五十两纹银迟迟没有送来。王钦若对此不闻不问,却急坏了李氏和祁睿。这一天李氏把祁睿叫到屋里,命他到上方寺找惠秦要银子,祁睿领了命,直奔上方寺而来。他不认得惠秦,所以进了寺后,迎上一个和尚便问:
  “师父,惠秦大师可在宝刹之中?”
  那和尚手捻念珠,警觉地瞅了祁睿半天,才问:“你找惠秦大和尚有什么事?”
  祁睿也是个聪明人,判定此人可能就是惠秦,于是凑近一步低声说道:
  “小人是任懿的朋友,到师父这里来取些东西。”
  惠秦听罢,四顾几眼,便朝自己的禅房走去。祁睿会意,跟在惠秦后面,也进了禅房。房门刚刚闭上,寺门外几条汉子便陆续靠了过去,逍逍遥遥地来回闲踱,东瞅瞅,西看看。不大工夫,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又开了,惠秦送祁睿出了屋,好像有些不高兴,嘟囔道:
  “贫僧本打算过两个月亲自给他送去的,用得着这么急吗?”
  祁睿边走边赔笑脸说道:“大师休得见怪,小人先给大师赔礼了!”一不小心撞在一个汉子身上,祁睿定睛一看,刚想骂他不长眼,那汉子却先开口了:
  “你叫祁睿?”
  “是啊,你是谁?”祁睿睖睁着眼睛打量汉子,问道。
  汉子也不说话,朝身边挥了挥手,立时拥过几个人,不再多问,两条绳索把祁睿和惠秦捆了个结结实实,祁睿手里的箱子也被汉子夺了过去。
  “不准叫唤!”
  寺庙不甚大,这么大的动静,怎能不惊动了住持和香客,老住持匆匆赶到汉子们面前问道:
  “敢问施主,为什么要拿惠秦和尚?阿弥陀佛!”
  为首的汉子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嘴,又并起五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意思是说:少废话,惠秦犯了杀头的大罪!这一比画把老住持吓了一跳,众香客也惊得不知所从,眼睁睁看着几条大汉将惠秦解出了寺门。
  所有这一切,都是开封府判官李浚精心设计好了的,他领了寇准之命后,立即到贡院查看了大考期间进出情况的登录,发现有个叫祁睿的曾给王钦若送过荷叶汤。不过据当值人员讲,祁睿从进到出都经过严格的搜身和监视,而且一进一出,时间很短。当时本来不想让他进去。他说一定要亲自看看王大人身体如何,才好向王夫人回报。当值者不想开罪翰林大学士,就放他进去了。李浚分析,祁睿很可能是舞弊的传信者,既然银子仍在惠秦处,总有一天祁睿会到惠秦那儿去取,或是惠秦把银子送到某一去处,所以派人在上方寺日夜监视。负责监视的壮汉们大致了解了祁睿的形貌,今天一见,便判定鱼儿入网了,没费太大劲儿,便把案子推进到了这一步,寇准和李浚都十分高兴。接下来的审问,按理说不会有太大麻烦,寇准不想亲自出马,把事情交给李浚去办。
  

第四十三回 王钦若侥幸脱险(3)
让李浚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提审惠秦时,惠秦一口咬定,他除了替同乡任懿代为保存一些银两之外,根本不认得王钦若,也不认得祁睿。这倒让李浚无法再问,只得传命提审祁睿。
  “祁睿!”李浚把惊堂木狠狠一拍,一脸威严地喝道。
  “小人在!”
  “那箱银子共计多少两?”
  “二百五十两!”
  “你打算把它送到何处?”
  “送到何处?小人是受友人任懿之托,把银子给他捎回去呀!”祁睿的回答泰然自若。
  “你和任懿是什么时候的朋友?他为什么要把银子放在惠秦和尚那里?”
  “小人和任懿认识多年了,至于他为什么把银子寄放在惠秦那里,小人不得而知。”
  “你认得惠秦吗?”
  “不认得,今天是初次见面。”
  “你认得王钦若王大人吗?”
  祁睿早料到李浚绕来绕去,总归会绕到王钦若头上,不假思索,爽然答道:
  “王大人在亳州的时候,小人曾在王大人手下做过事。”
  “那你这次来汴京,就是来给王大人帮忙的吧?”李浚一句接一句不停地逼问。
  祁睿应声答道:“小人这样的贱奴,能给王大人帮什么忙?不过小人确实找过王大人,请王大人帮帮小人的忙,小人现在穷得连饭都快没得吃了!”
  这话听起来还是无懈可击,无非想请王钦若接济他。好个狡猾的祁睿!李浚考虑如何击中他的要害,又道:
  “你说得不对!自古至今,只有奴才为贵人效力的,哪有贵人反过来巴结奴才的道理?你给王大人帮了哪些忙,快说!”
  “大考那天,王大人病倒在贡院里,小人给他送过一碗荷叶汤。如果算帮忙,小人就帮了王大人这么一次忙。”
  “除了荷叶汤还带去些什么?”
  祁睿突然给李浚叩起头来,脑门子磕得砖地咚咚响:
  “李大人,你不能冤枉小人啊……”
  “本官冤枉不了你!”李浚的态度更加严厉。“今科大考出了舞弊案,案犯就是你!你若从实招出,最多是个轻徒之罪,若是不说,顿时让你血肉横飞!”
  祁睿在官府里混了这么多年,对做官的审案子熟悉得很。他猜想李浚是在诈他,只要咬紧牙关,李浚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所以只管连呼冤枉。
  “住口!”李浚大喝一声:“死到临头你还敢强赖,左右!”
  “哦……”
  李浚从案头箭瓶里拔出一箭,往祁睿面前一扔,叫道:“打!”
  也不管祁睿杀猪般叫喊,四个壮汉一拥而上,把祁睿按倒便打,一二十棍下去,祁睿实在挺不住了,尖着嗓子叫道:
  “别打了,小人招,小人全招!”
  李浚朝壮汉们挥手叫停,扭头对坐在一边的主簿说:
  “录供!”
  祁睿“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跪地,哭腔儿说道:
  “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小人想帮人舞弊,可,可是没没成呀!”
  李浚也不再问,等着他的下文。
  “小人是想帮着任懿打通关节。可那是大考以前一个多月的事,再以后怎么回事,小人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
  “哦?这么说你一个多月以前就找过王钦若了?”李浚有点儿不相信,因为那时候谁能知道王钦若是大主考。
  “不不不是,是小人的妻兄张驾。”
  “张驾?”李浚重复了一句。“张驾不是早死了吗?”
  “是!几个月前任懿找到小人,请小人替他帮忙,小人当时根本不知道谁是考官,怎好答应?后来任懿不知从哪儿听说今科监考官是礼部官洪湛,又到亳州去找小人。小人的妻兄张驾一向和洪湛关系很好,所以小人想帮着任懿促成此事,也好从中捞点儿银子,于是急急忙忙赶到汴京,把任懿的事向妻兄说了。可妻兄当时病得很厉害。小人一再央求,并且说任懿愿出纹银二百五十两。妻兄当时苦笑着说:他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要银子有什么用。小人求他说,为治病也得要银子呀!妻兄又说,也好,任懿给了银子如数送给小人。小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任懿,任懿就把银子存在惠秦那儿,许小人事成之后可以去取银子。小人穷了一辈子,能不贪图银子?不想没过几天,妻兄一命呜呼。他和洪湛怎么说的,小人就不知道了。李大人,小人受不了这无情棍,全都招了,你就饶了小人吧!”
  事情陡然发生了逆转,让李浚始料不及。他迟疑一瞬,又问祁睿:
  “还有吗?”
  “没有了!”
  “画押!”
  祁睿哆哆嗦嗦地在主簿递过的供纸上按了手印,又哀求道:
  “李大人,放小人出去吧,小人害怕!”
  “你不用怕,只要所言是实,本官会按照条法秉公办理!”
  祁睿这番话在李浚看来,既顺情又顺理,几乎滴水不漏,这使他对原来判断舞弊者为王钦若发生了怀疑,不得不重新思索这个案子。而在祁睿来说,这套瞎话早就编好备用了。他很清楚,万一出事,绝不能把实情说出来,一旦把真情透出,王钦若和自己都没好果子吃。只要不把王钦若供出,他王大人肯定会把自己救出去。所以把责任往张驾那个死鬼身上一推,就是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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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王钦若侥幸脱险(4)
几天之后,李浚把常德方带进大牢,让他指证认不认得祁睿。常德方回答说从未见过此人。李浚又问他:考试的时候,洪湛是否确实在任懿号舍前徘徊过,常德方咬定确有其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正了解内情的人第一个是任懿,第二个就应该是洪湛。经与寇准商量,开封府下了牒文,立即到南皮县缉拿任懿,没想到任懿根本没有回乡。原来任懿害怕此事败露定个死罪,所以一直躲在京城窥伺。闻知祁睿和惠秦双双被锁进开封府,连夜往南方逃去了,逃到何处,只有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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