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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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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息奄奄的杨业被萧达览运回军帐。帐里燃着数枝火把,二三十个校卒围在卧地不动的杨业身边。见杨业睁开眼睛,萧达览朝他拱手施礼,说道:
  “杨将军,末将久已对你敬服得五体投地,如今终于在这里见面了!末将愿与杨将军同心协力,共击宋贼!”说到这里,命身边小校道:“快给杨将军弄点儿水来!”
  小校很快取来水葫芦,伏在杨业身边,轻手轻脚地往杨业嘴里灌,怎奈杨业紧闭着双唇,水顺着他的嘴角儿流到地上。
  “杨将军,士为知己者死!你归降宋朝,受人猜忌,才落到如今这一步!”萧达览接着劝降。“宋朝人心术不正,自相残害,比不得大契丹人,真正是一个义字当先!望将军养好身体,随末将归国,再展雄图。”
  杨业朝萧达览瞥了一眼,静静地说道:
  “将军不必费心了,杨业有死而已!”
  

第二十九回 李昉无为遭罢相(1)
赵光义初闻姚桦哥战死,深深嗟叹,急忙命人给张永德送去抚慰诏书。时隔未久,又得前线战报,说杨业也已殉国,气得大骂:
  “究竟是何人陷杨将军于死地?究竟是何人?朕绝不会饶恕他!”
  阎承翰将潘美的奏报呈给赵光义,又补充道:“陛下息怒,潘将军在战报中多有自责。但是据来使称,置杨业于死地、贪天功为己有的乃是监军王侁,望陛下酌情责罚。”
  “一派胡言!”赵光义怒斥阎承翰。“逼死朕的良将还要朕酌情责罚?他们置杨业于死地的时候为什么不酌情?快去,唤张齐贤和张洎前来!”
  “是是!”阎承翰急忙出宫传命,片刻跑回。“陛下息怒,免得伤了龙体呀!”
  赵光义气咻咻地坐定,又问:“谁到京师递的战报?”
  “回陛下,是杨业的长子杨延昭差人送来的。”
  “杨延昭现在何处?”
  “还在潘美麾下。”
  赵光义思忖片刻,命道:“你去传朕旨意,命杨延昭火速回京,朕要亲自向他赔罪!”
  张齐贤和张洎先后进殿,赵光义也不多言,把潘美一路的情况简单一说,问张齐贤道:
  “你现在是枢密副使,你说,潘美和王侁该定什么罪?”
  “陛下,战事尚未平息,现在就定将帅的罪,岂不乱了军心?”张齐贤连忙禀道。
  赵光义怒气正盛,张齐贤话音刚落,立即说道:
  “现在不定罪,军纪不肃,岂不更乱军心?快说,按律这两个人该当如何处置?”
  “降官处分!”
  “降官?太便宜了吧?”赵光义对张齐贤的回答大为不满,质问道:“你这个枢密副使就打算这么当?”
  “陛下!容臣插一句嘴!”张洎见局面僵住,适时开口道。“张枢密出于对武臣的爱护,主张降官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臣以为潘、王二将军无端置杨业于死地,损失惨重,不重罚不足以厌服军心。”
  “这还差不多,说说看!”
  “潘美身为主帅,损失大将;王侁心胸狭窄,逼死良臣,无异于自相残杀,断绝陛下的股肱,罪责甚重。臣以为均该除去官身,安置散郡!”
  张齐贤一听就急了,瞪了张洎一眼,说道:
  “张大人是想让契丹人顺顺当当打进河东吗?把他两个除了名,下官以为除了命你张大人去任主帅,再没别的办法了!”
  “张枢密!”张洎还了张齐贤一个白眼。“别急嘛,听听陛下是何旨意!”
  赵光义稍微消了点儿气,说道:“你们也不要以为朕是个不纳谏的皇帝。你二人的意见,朕各听一半儿:张洎立即草诏,削潘美三官,戴罪立功;王侁除籍为民,让他滚到金州反省去!”
  “陛下!王侁是周朝过来的老将,身经数战,功劳卓著啊!”张齐贤为王侁求情道。
  赵光义恨恨地说:“朕就是看在他立过功的份上,才处置得如此轻,如若不然,砍掉他的脑袋也不为过!逼死杨业,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西线战局危险了!”
  “陛下!”张齐贤亢声说道:“臣知陛下日日为战事忧虑,甚为痛心。臣请前往河东,代杨业为代州知州,望陛下恩准!”
  见张齐贤如此昂扬,赵光义思忖片刻,说道:“用人之际,爱卿能够挺身而出,朕心甚慰!”转而吩咐张洎:“再拟两道旨,一是命张枢密出为代州知州,与潘美合力阻击契丹;还有一道。”说到这里,赵光义停了好一会儿。“命李继隆撤回定州,把曹彬宣回汴京来!”
  把曹彬宣回来?这无疑意味着要治曹彬失律败军之罪。张齐贤问道:
  “陛下,曹枢密回来,谁指挥东路大军?”
  赵光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次朕又败了!”
  张齐贤终于明白:此战宋朝以失败而告结束,自己远赴河东,也不过是去支撑支撑门面,阻截契丹南下,真正的进攻已经不可能有了!“陛下,臣明日就出发!”
  赵光义点头应允。望着张齐贤退去,不无感慨地对张洎说道:
  “曹彬太辜负朕的信任了!还有那个潘美,朕也真是把他看得太高了,经此一战,才知道他是个没用的老东西!唉!朕的信臣,越来越少了!”
  “陛下不必如此忧烦,老将去了,自然会有新秀脱颖而出。臣听说这一次李继隆、荆嗣、郭守文等将军打得都非常出色嘛!”张洎安慰赵光义道。
  “你说人老了会不会糊涂?”赵光义的语调有些凄凉。张洎谄媚一笑,答道:“陛下这话问得可真巧,以臣看来,有的人老了会糊涂,有的人没老也糊涂,譬如潘美、曹彬,还有,还有……”
  “痛痛快快地说嘛!”
  张洎觑了赵光义一眼,见他已经从暴怒转为凄凉,鼓起勇气奏道:
  “还有李丞相,臣以为多少也有点儿糊涂了!”
  “你是说李昉?”
  “臣本不该对李丞相说长论短,因为陛下问到人老了是否糊涂,才偶然想到李丞相也老迈了。陛下有所不知,这一次三路出兵连连失利,李丞相可算抓住理了,埋怨陛下不听他的劝阻,致此大败,损兵折将不说,还弄得生灵涂炭!其实陛下光复河山的决策丝毫也没有错,只是将帅争功失利罢了,哪里就值得李丞相如此大做文章?臣以为李丞相把咎责一股脑儿推在陛下身上,实在是有点儿糊涂了!”
  

第二十九回 李昉无为遭罢相(2)
“他真的这样说朕?”赵光义很警觉地又问了一句。
  “此等事臣敢胡说吗?不过陛下也无须在意,李丞相的书生气太浓,这是谁都知道的。”张洎把赵光义的火顶起来又往下按。
  “朕本来是看中了他做事四平八稳,现在看来,书生治国,除了空谈是非,还能有什么起色?”
  一句话说得张洎心里嘭嘭乱跳,他没料到仅仅这么几句话,就把李昉晃悠动了。自己谋了很久的参政之位,会不会因此而出现希望呢?赵光义不是不打算再用老人了吗?他也不可能都用新人吧?像自己这种不新不老的人,不敢觊觎宰相之位,攀个副相参政,总该到时候了吧?既然今天皇上高兴,不妨再多说几句。
  “陛下,刚才张齐贤请求捍边,陛下欣然同意,枢密院可一下子空出好几个位置。臣私下里听得有人传言说,侯莫陈利用自以为当升枢密院的副使,此事当真吗?”
  赵光义轻蔑地笑了一声:“让他想去吧!”
  “陛下圣明!”张洎高声颂道。“所以臣说有的人没老,也会糊涂,看来侯莫陈利用即属此类。刑部的崔仁冀曾对臣说,此人近来十分张狂,又是扩建府第,又是置办车马,又是拉拢官员,好像他已经是枢密使了一样。”
  “拉拢官员?他拉拢谁?”赵光义不相信侯莫陈利用有这样的本事。
  “户部判官袁廓,两个人打得火热呢。”
  “噢,那倒算不得拉拢,他们都是蜀中人嘛!”赵光义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对侯莫陈利用这个人,虽然根本看不起他,但此人有他特殊的用场,而且已经派过特殊的用场,只不过这些话不可能对臣僚们说透罢了。曹彬归朝请罪,赵光义手下留情,免去了他的枢密使之职,贬为右骁卫将军,居家待罪。没过多久,徐州知州病逝,赵光义又命曹彬去知徐州,特授武宁军节度使。不久潘美也回到了汴京,待罪数月。潘美遭贬,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抓住了理,此人是谁呢?原来是韩王赵德昌。
  原来赵德昌把刘采苹寄在王府指挥使张耆家之后,难以割舍,时常到张耆家与刘采苹相见。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后来又被莒国夫人潘蕾儿知道了。蕾儿心里不痛快,但还是隐忍下来。不想赵德昌越来越放肆,经常三天两天地不回府。吕妈妈好几次要到皇帝那儿去告状,蕾儿都把她劝住。有一次蕾儿好意劝德昌,德昌怕父皇知道此事再加训斥,老实了一阵。蕾儿正欣慰时,张耆又捎话给德昌,还给他送来刘采苹作的一首小诗,这下子又把德昌的心激活了,三天两头儿出府不归。此时正是潘美出征的前后,蕾儿正颜厉色地对德昌说:“想我老父年过六旬,还在为你们赵家打江山,你如此待我,对得起良心吗?”赵德昌被骂得哑口无言,但对蕾儿的怨恨却记在心里了。如今潘美打了大败仗,贬官三等,赵德昌终于找到了反唇相讥的由头儿。
  “夫人以后不要在本王面前摆架子了,国老这一仗可够不光彩的了!照这样为赵家打江山,非把江山打空了不成!”
  蕾儿处在这种境地,本身就感到很屈辱,如今又受了丈夫一顿奚落,一口气憋在心里,索性再不与德昌说话。吕妈妈不知道二人吵架闹气的事儿,一味劝蕾儿想开一点儿。蕾儿心里有苦无处诉,渐渐地身体消瘦起来。德昌的心思已不在她身上,凭她怎么着也不多问。转眼间过了年节,到了春天,蕾儿实在闷得难受,打听得父母仍在汴京,对吕妈妈说道:
  “趁着父母在汴京,我想归宁数日散散心。”
  “那好哇!”吕妈妈一脸的兴奋。“可夫人是皇家的人,这事儿总该皇上恩准才是。”
  “那就烦妈妈替我与韩王和皇上说说吧,我现在心绪不好,又怕说错话做错事。”蕾儿恳求吕妈妈。
  “夫人放心吧,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吕妈妈一口答应。
  没过多久,吕妈妈果然把事情说妥。蕾儿也没让府上过多备办,只乘了一顶小轿回到家里。此时潘美在家中闲居,萼娘、蕊儿陪伴着他。听说蕾儿要回来,一家人早就收拾齐整在等她了。见了宝贝女儿,萼娘忍不住泪如珠落,母女二人相拥大哭。
  “怎么这么消瘦?为娘都快认不出你了!”萼娘揩干眼泪,心疼地打量着蕾儿。自从蕾儿成婚后,她还一直没有见过呢,才两三年,原来花枝般的娇嫩好像被西风吹走了一样。“受委屈了?”
  蕾儿怕惹母亲伤心,勉强露出笑容,说道:“看母亲说到哪儿去了,给韩王做夫人,还能受什么委屈?”又转向潘美说道:“孩儿看父亲倒是苍老了许多!”
  潘美没说话,萼娘接口道:“你父亲辛辛苦苦打了一辈子仗,如今总该休息休息了!”
  “休息?”蕾儿心里有气。“打一百仗胜了九十九,有一点儿疏失,功劳就全抹煞了!母亲,给皇家当差做事真是太难了!父亲一辈子出生入死,到老来就该这样被冷落吗?”
  萼娘是个心很细的人,一听蕾儿这话,就感到女儿心里肯定也有不痛快,问了一句:
  “蕾儿,告诉为娘,你是不是也受了冷落?”
  蕾儿再也忍不住,扑在萼娘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这一晚说了很多话。蕊儿见妹妹心中委屈,也陪着流了不少的眼泪。直到二鼓,潘美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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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李昉无为遭罢相(3)
“请莒国夫人安歇吧!”
  蕊儿立即把蕾儿搀起来,陪她到厢房安歇去了。潘美闷声不响地回到卧处。萼娘张罗完蕾儿,也回到卧房,对着灯烛凝神许久,才开口道:
  “天下女人都这么苦,比起来我算是最幸福的!”
  “夫人又在想什么呢!”
  “蕊儿寡居了这么多年,她心里的苦我能不知道吗?如今蕾儿又在皇家遭受冷落,这滋味儿比蕊儿还难过!我能陪伴着将军,还不算是大福气吗?”
  “知足常乐!夫人说得对!”潘美赞成萼娘的说法,应道。
  “将军,不要多想了,贬官就让他贬去吧。我现在需要的是将军这个人,不再需要什么荣华显贵了。如果蕾儿能回到我身边,我情愿把那顶莒国夫人的桂冠还给皇上!”
  “夫人这么说就不对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要讲个为国尽忠才是。潘某虽然戎马一生,也着实过于鲁莽了。每当后悔的时候我就想起李超来,那孩子在我身边,总能帮我出主意,压火气!”潘美非常遗憾地说道。又转个话题:“李超的儿子也不小了,这孩子像李超,心很灵,我倒是赞成让他不再做武夫,考个进士,去做文官吧!”
  “听蕊儿说,先生对小李俊十分满意,劝蕊儿把他送到太学去。”萼娘很赞同潘美不让李超的儿子再去打仗。
  “这点儿面子,皇上总该给的吧!过几天我就去找皇上说一说,顺便再问问他还打算让我做点儿什么。”
  “将军还不死心吗?”萼娘听潘美说还想做官,颇不以为然。“我们或是住在京师,或是住在大名府,我陪着将军写写字,下下棋,乐在其中,不是很好吗?”
  潘美笑了:“我既不会写字又不会下棋。契丹人不会就此甘休,还会发兵来攻,夫人让我去写字下棋,我能静下心来吗?”
  萼娘有些不高兴,赌气说道:“那将军一个人去打仗吧,我带着蕊儿回老家太原去!”
  “夫人差矣!”潘美劝道。“国家有难之时,身为将军,岂能坐视不顾?”
  “我真为将军心寒啊!”萼娘长叹了一声。“你帮着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可是赵家人怎么对待你?他赵家人个个儿都想做皇帝,自己争还争不过来呢,死的死,亡的亡,今皇上一枝独秀,把将军你用尽榨干了。将军还没有悟出来吗?如今连蕾儿也没用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蕾儿就不再是莒国夫人了!皇家人的心,可跟将军这颗心不是一个颜色啊!”
  “夫人不要想那么多,潘某还有用呢!”潘美没有理解萼娘的意思,因为他最不愿听自己没用之类的话。再说张洎在赵光义面前说李昉的坏话,本来是为自己拨拉如意算盘,不料他的算盘落了空。赵光义有些嫌弃李昉不假,但绝没有想让张洎跻身参政的念头,只给了他一个翰林学士。他真想用的人是吕蒙正,不过吕蒙正做参政时间太短,不孚众望,经验也未必丰富,究竟该怎么办?他琢磨了许久,还没想出好办法。
  这一日赵光义正在殿中闷坐,阎承翰禀道:“陛下,邓州的赵普上了道奏本!”
  “他有什么事要奏?”
  “赵普不愧是个老臣哪,尽想些别人想不到的事儿!”阎承翰笑嘻嘻地把赵普的奏折递上来。“老丞相劝陛下改年号儿呢。”
  赵光义展开奏章细细看去,大意是说:自雍熙改元以来,民亦未雍,国亦未熙。战事不利,武臣固当责罚,文臣也同样不可逃其责。自古以来,有垂衣端拱之君王,无使酒无为之宰辅。臣在邓州已逾三年,亲见百姓赋税之重,又听说广南、荆湖、蜀中的赋敛倍于邓州。长此以往,百姓绎骚,倘若酿成大祸,内忧外患相继而来,国家堪忧,社稷堪忧,伏望陛下息兵罢战,明其赏罚,则天下安矣!
  赵普这番话好生厉害,上自君王下至将相,都让他数落了一遍!不过有一句话赵光义是爱听的,那就是“自古以来,有垂衣端拱之君王,无使酒无为之宰辅”。李昉为相这几年里,忙来忙去的是皇帝,他倒显得十分悠闲。赵普说这几年地方赋税很重,很显然是指责地方官吏盘剥百姓,李昉这个当宰相的竟没有整治一个贪官,好人他全做了,恶名都推到自己身上,似乎民不堪命全是由于自己攻打契丹才造成的,他就没有责任?又联想起张洎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不禁恼怒起来:这样的宰相再让他干下去,只能是为国敛怨!他又想到赵普,此人为相数年,虽然诸事凌厉,毕竟敢于身任其责,如果让他回来帮一帮吕蒙正,把那些贪官污吏整一整,兴许能重树皇帝的威权。仔细玩读,赵普劝自己改年号为“端拱”,好像也有这层意思。
  “阎承翰!”
  阎承翰匆匆从殿门跑进来:“陛下!”
  “乱跑什么!”赵光义不满意地斥责了一句,旋问道:“赵普这个折子是谁呈来的?”
  “回陛下,是赵普托刑部崔仁冀递给吕蒙正的。”
  赵光义听罢,更证实了赵普这封奏章是对李昉表示不满,要不然他为什么不交李昉上呈呢?赵普这个人,治国还是有一套,他相中的如崔仁冀、吕蒙正,恰恰都是自己依赖的人,这让赵光义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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