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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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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斜到西边,很快就要落下去了,强烈的余光穿透枣林,像成千上万条锦缎,密密匝匝地洒在林子里。
  “这会儿怎么胆儿壮了?”姚桦哥幸福得声音颤抖。荆嗣从未听到过桦哥这样柔情似水地对他讲话,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把桦哥紧紧抱在怀里。桦哥闭上双眼,静静地体会荆嗣的每一下心跳,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窒息了,艰难地“嗯”了一声,荆嗣这才像被蜂子叮了一样,倏地把双手松开。不料桦哥却像喝醉了酒,眼也不睁,晃晃悠悠一头扎在荆嗣胸口上。
  “桦哥!”荆嗣轻轻叫了一声。“咱,咱们回去吧,我,我……”
  姚桦哥像没听见,根本不理他,荆嗣不由得又将桦哥紧紧地搂住。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那射进林子的万道金光早就消逝了。
  也是无巧不成书,拴在林边的马不知是饿了还是烦了,刨着前蹄嘶鸣了一声,紧接着便听到一个人清晰的说话声:
  “瞧,那不是荆将军的马吗?”
  又是一人的声音:“你怎么认得?”
  “嗨,和荆将军相处这么多年,他的马一叫我就能听出来。”还是第一个人的声音。“快看,那儿好像有两匹马呢!”
  你道说话的人是谁?正是张永德的两个随从。原来张永德在孩儿洼一带转悠了半天,抄近路回府,正好路过这片林子。侍从初时说荆嗣的马拴在林边,张永德还很高兴,正想喊他,又听侍从说一处拴着两匹马,多了个心眼儿:既然是两匹马拴在一起,一定是荆嗣和另外的人在一起,他立即呵止侍从道:
  “不要胡说,快回府去!”
  侍从缩了缩头,不敢再吱声。
  张永德为什么要呵止侍从?尽管他恪守的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他心里还是有几分疑惑。原来此次来到沧州,他就感到姚桦哥看荆嗣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联想到桦哥抵死不愿和他了却婚事,又联想到她和荆嗣一直在一起带兵,就觉出这两个人大概会有些瓜葛。如今这两匹马的主人是不是荆嗣和姚桦哥他不敢断定,但也能猜个十有五六。他在马背上狠狠地加了一鞭,那马扬起四蹄,飞快地跑回府里,一进门,他便问婢女:
  “夫人呢?”
  “夫人刚过晌午就出去了!”婢女如实答道。
  张永德也不多说,走到门外吩咐侍卫:“请荆嗣将军立刻到府上来一趟!”说完,拿着马鞭回到厅里。刚喝了几口水,姚桦哥便回来了,进到厅中。
  “夫人也出去了?”张永德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也不等桦哥答话,指指身边的凳子说道:“先坐会儿吧。”
  姚桦哥刚刚坐定,荆嗣进了门。这种场面和气氛,谁个还能不明白?没等张永德多问,荆嗣单膝跪在张永德面前,拱手谢罪道:
  “张将军,末将犯了军纪,凭将军责罚!”
  张永德没说话,起身走出厅外,对伺候在外面的仆人吩咐道:“把下人们都轰到后院去,离厅远一点儿,你也不用伺候了,老爷要和荆将军商议要紧事!”
  “遵命!”仆人应声离开了厅门。张永德回到厅里把门关严实,重新坐回正位,问桦哥道:
  “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桦哥没有什么惧怕,说道:“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把话和荆将军说开了!”既然张永德已经知道她和荆嗣到枣树林的事,索性借机把她和荆嗣的陈年往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张永德并没有暴跳如雷,直到姚桦哥把话说完,他才问了一句:
  “你打算怎么样?”
  “我伺候将军一辈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桦哥的话说得十分坚定。“桦哥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言必有信。我在邓州对将军是这样说的,今天对荆将军也是这样说的。将军如果信得过桦哥,就放过荆将军;如果信不过,想怎么责罚都行!”
  “夫人,你只知道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就不想我张永德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吗?”张永德虽然努力控制着情绪,声音还是高了起来。“你把事情办坏了,让侍从们都见到林子边上拴的是两匹马,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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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王继恩调理元佐(6)
“什么也不意味!”姚桦哥倔强地答道。“将军和侍从们的话,我和荆将军在林子里都听见了,他们并不知道是我和荆将军在说话!”
  “不,你错了!”张永德瞪着姚桦哥训斥道。“就算侍从们不知道,可我张永德知道!我说你把事情办坏了,就是说你这么做,把我堂堂正正一个人看得太猥琐了!你羞辱了张某!”
  “那我该怎么办?”姚桦哥感到委屈。
  “怎么办都行,就是不能到林子里去!在州衙不能说吗?在荆嗣帐里不能说吗?”张永德厉声质问桦哥。不等她开口,又道:“你犯了咱们的规矩,所以张某今天要抽你几鞭子!”
  荆嗣急忙拦住张永德,叫道:“姚将军身体单弱,怎么能受得了?末将愿替姚将军受罚!”
  “没你的事,不要乱掺和!”张永德用力把荆嗣甩开。荆嗣哪里肯放,拖住张永德连声哀告:“张将军,都是末将的错!”
  “你没错!”张永德用鞭梢指着荆嗣吼道。“可是你再掺和,就有错了!难道非让张某把你也捆起来?”
  姚桦哥知道张永德的脾气,对荆嗣说:“荆将军让开吧,不要再惹张将军动怒!”
  “你给我出去!”张永德命令荆嗣。
  荆嗣看看姚桦哥,又看看张永德,退到了门口。张永德扬起马鞭,“啪”地一声抽在姚桦哥身上,紧接着,“啪啪啪啪”又是几鞭。荆嗣见姚桦哥身体左摇右晃,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张永德收手不及,最后两鞭狠狠地抽在荆嗣身上。抽痛快了,把鞭子往地上一扔,大步出厅而去。
  荆嗣万分心痛地看着桦哥,问道:“疼吗?”
  姚桦哥像了却了一桩夙愿,欣慰地摇摇头,微微一笑,说道:“不疼。你呢?”
  荆嗣没回答。
  “回去吧。”桦哥温和地对荆嗣说道。“他做得对,你千万不要恨他!”
  “为什么?”
  “不用问那么多,你只记住一句话:桦哥的心既然给了你,就不会变!”
  掌灯后,张永德敲了敲姚桦哥卧房的门。
  “张将军,是你吗?”
  张永德推门进来,问了一句:“下手太重了吧?”
  “反正不轻!”姚桦哥若无其事地回答,好像挨的不是张永德的打。
  “张某是来请求你谅解的。可我今天必须要这么做,要不然张某会让荆嗣看不起,会让所有人看不起!”
  “张将军打得对,打得好,桦哥绝无半句怨言!如果将军姑息了,连桦哥也会看将军不起!张将军,也请你谅解我,一个女人的心不可能分给两个男人,但桦哥绝不会自食其言,置将军于不顾!从今以后,桦哥依旧是将军的影子,一直到将军老去!”
  张永德一阵感动,不由赞道:“你真是个好人!奇女子!”
  “将军你也是个好人!奇男子!”桦哥非常友善地凝望着张永德。
  张永德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你我都是好人,为什么就无缘成为真正的夫妻?”
  “大概是因为张将军和桦哥都太奇了吧?”姚桦哥笑着点了点头。九月里的一天,阎承翰一下子带进来两封奏折,凑到赵光义身边。“陛下!”
  赵光义没有接折子,只问阎承翰道:“谁奏的?”
  “这个是商州司户参军吕端的札子,说他俯首认罪,痛定思痛。都怪他从前对齐王过于信任,故而失察,请皇上再给他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赵光义沉思片刻,说道:“这也怪不得吕端,他一个小小的判官,岂敢盯齐王的梢儿?退一步说,他也不会想到齐王与朕是一对骨肉,却起了谋逆之心呀!”又问阎承翰:“吕端放到商州多久了?”
  “回陛下,一年半了。”
  “嗯。”赵光义自语道。“这个人治理京师很有一套。开封县令现在不是空着吗?就让他回来干这个差事吧!”
  “陛下圣明!微臣先替吕端谢谢陛下!”阎承翰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你和吕端有过从?”
  “没有啊!”阎承翰答道。“微臣是为陛下的圣明高兴呀!”
  “就你会说话!”赵光义被逗笑了。“另一封折子呢?”
  “是沧州知州张永德呈上来的。他说沧州离契丹边境太远,请求陛下恩准他到更近边的雄州去任职。这个张永德,一觉儿睡了二十多年,总算睡醒了,口口声声说要在全国大一统的最后一仗里立功!”
  “这倒是件好事!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张永德是前朝老臣,你把折子交给李昉,能成全他尽量成全他!”
  “遵旨!”
  阎承翰刚出宫,王继恩匆匆求见。赵光义有些日子没见他了,开口便问:
  “卫王近来怎么样?”
  “微臣正是为这事儿来禀奏的。陛下,可喜可贺呀,卫王现在恢复了不少。”
  “恢复了不少,意思是还没完全恢复?”赵光义又问。
  王继恩一边应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往赵光义面前一呈,奏道:
  “陛下,微臣找到卫王的病根儿了,御医说他痰火攻心也是不错的。这卫王认定了陛下身边有奸臣,说这些奸臣不除,天下不宁,王室不宁,他的心里也不能安宁。陛下请看,这是卫王写了无数遍的几个字。依微臣看,如今朝廷大臣的格局不变,卫王的病就不能彻底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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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王继恩调理元佐(7)
赵光义不用看就知道元佐说的是赵普,不过把曹彬也捎带上,倒出乎他意料之外,问王继恩道:
  “你认为赵普是个奸臣吗?”
  “哎哟,陛下,这话是微臣敢说的吗?”王继恩装出一副愕然之态,接着说道:“不论赵普大人是忠还是奸,卫王与他是势不两立了。以微臣之见,赵丞相在朝这一年多,杀了潘潾等几十人,流放了齐王一家几十口,贬了卢多逊、吕端、李符,朝臣们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不如换个温和点儿的宰相收收人心,等人心稳定下来,再召赵丞相回朝,这样卫王也有救了,群臣也安定了。”
  赵光义思忖了片刻,又问:“卫王为什么恨曹彬?”
  “微臣听卫王那意思,赵普与曹彬是勾结一起的,要不然赵丞相这么大刀阔斧,曹枢密能一言不发吗?前几天侯莫陈利用巡军回朝,听到陕西、河东、河北不少军士们给曹彬大唱颂歌,还有喊曹枢密万岁万万岁的!”
  “哦?”赵光义吃了一大惊:“侯莫陈利用为什么没有对朕说起此事?”
  “借给他几个胆他也不敢说呀!陛下试想,侯莫陈利用现在在枢密院里当个副承旨,曹彬是他的顶头上司,想整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王继恩悄声禀道。
  “军士们为什么喊曹彬万岁?”
  “据说曹彬逢到年节,都有牛酒、衣裤、铜钱慰劳将士,还听说这些慰劳品一部分是动员州县官员把羡余转给了军队,理由是军民一心。另一部分是他自己的俸钱,连他儿子曹玮、曹灿的俸禄都搭了进去。”
  王继恩说的这个“羡余”是什么意思呢?简单来说,就是上缴国库剩余的公粮和钱币。比如说一个县,朝廷规定它每年交三千担,县官却收了四千担。如果他交上三千担,就算是完了租税;可县官要想显示自己的政绩,把剩余的一千担也交上去,不就是超额完成租税了吗?业绩突出,再巴结巴结上司,升官就容易得多了。至于那多出的一千担是怎么来的,各有各的门道,有的是年成好丰收了,粮食就多,有的是县官自行在朝廷定额基础上层层加码,盘剥百姓收上来的。
  见赵光义默然不语,王继恩接着又道:“按说呢,曹枢密这么做也是件既深得人心又不损害朝廷的好事,怕就怕是别有用心,没把人心收到陛下身上,倒收到他个人身上了!假如再像卫王说的那样和赵普勾结在一起,那麻烦可就大了!陛下,凡事不能不防着点儿啊!”
  “容朕想一想!”赵光义被王继恩说得心里直发凉。
  

第二十六回 赵丞相再贬邓州(1)
赵光义这一想就是一个多月。倒不是因为他优柔寡断,实在是这几个人物太让他感到为难了:元佐是自己的长子,按照嫡长继承的传统制度,赵廷美一除,继承皇位的理所应当是元佐,可他如今明白一阵糊涂一阵,怎么能执掌国政!让他的病尽快痊愈,是赵光义此时最大的心愿,而如果想医好元佐的病,就必须得让赵普和曹彬退出朝廷,这两个人都是太祖的信臣,都是大宋开国的功臣,动一动是好玩儿的吗?两年前让赵普从邠州回朝,表面上的理由是沈伦无所作为,卢多逊胡作非为,实质上还是自己害怕压不住阵脚,德昭、德芳接连死去,朝臣们议论纷纷,连开宝宋皇后都猜疑他二人的死与谋杀有关,要想稳住局面,只能请赵普回来呀!可偏偏赵普一回到汴京就赶上赵廷美事发,他和赵廷美历来有仇,正愁没法报复赵廷美,一下子抓住个谋反的,那赵普能不大开杀戒吗?杀戒一开,朝廷百官又惧怕他了,这就叫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赵普堂堂正正,威震朝野,干得十分出色,以什么理由把他撵走?撵到哪儿去?这实在是件费思量的事。王继恩不是说如今朝廷最需要一个德高望重温和宽厚的人撑台吗?这个人是谁呢?或许应该是李昉吧?此人可以考虑。再说那个曹彬,用州县的羡余和自己的俸钱
  然而不论多难,也要尝试去做。赵光义反复考虑,决定来他个有先有后,亦真亦假,多套方案,见机而行。
  第一件事很容易,他把王继恩宣进殿来,让他转告赵元佐,说皇上深深体谅卫王赤诚之心,凡卫王以为奸者,必将相继斥去。他知道此话一到元佐耳朵里,元佐必会无时无刻地等着自己的动静,所以第二件事不宜太晚,必须尽快去做。
  他还没宣赵普,赵普自己撞了上来。
  “丞相今日有何事要奏?”
  “臣回想陈桥驿与陛下共同推戴太祖皇帝的事,宛如就在昨天一样,细细一算,已经过去二十三年了!大宋刚建国时,臣时常和太祖皇帝倾心交谈,那种感觉真好哇!陛下即位以后,臣一直待在邠州,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又赶上齐王和卢多逊惹出是非,想和陛下倾心论道,也腾不出时间来。如今诸事都已平息,臣想和陛下好好地聊一聊了。”赵普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丞相乃我大宋社稷之臣,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赵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臣先说几句有天没日头的话吧。记得当年大宋初建,杜老太后还健在的时候,臣把柴荣的‘榮’字又拆了一遍,发现木德之上并列着两把火。当时臣就猜想到,这两把火不是上下排而是左右排,一定是陛下以兄终弟及的身分君临天下。如果把齐王比成第三把火,显然无处容他,所以臣断定:即使杜老太后有遗命,齐王也没有做皇帝的命。这个谜如今可以说彻底揭开了吧?事情没有按照杜老太后的意志发展,而是按照天意的安排,看来天意确非人力所能改变呀!接下来的大事,臣认为陛下又该着手了!”
  “什么事?”
  “陛下该立太子了!”
  赵光义没想到赵普来找他是为这事,赵廷美的事刚刚了结,元佐又在病中,他确实还没顾上想这件大事。
  “丞相是否替朕操持得太早了些?”
  “陛下!”赵普的语调情真意切。“臣已经年过六十,下一朝的圣君十有###是见不到了,不过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臣该说的还是要说。天下大事,与其临机而断,不如未雨绸缪。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太祖皇帝如果及早立了太子,今天臣面对的就是赵德昭而不是陛下了!太祖皇帝做错了什么事都可以挽回,单单这一件事做错了,一切都变了样子。臣是真心实意为陛下计,陛下可不能重蹈太祖皇帝的覆辙呀!”
  赵光义越听越不对味儿,不由厉声问道:
  “丞相的意思是说德昭应该即皇帝位,朕反倒不该成为大宋的皇帝?”
  赵普既没有惧怕也没有惊恐,语调如常地答道:
  “天下事本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所谓应该不应该,都是人给它框定的。人和人的地位不同,身分不同,应该不应该的认定当然就不会相同。在陛下看来,陛下是当之无愧的大宋第二代皇帝,而在德昭看来,他才应该是大宋的皇帝,究竟谁是应该的?能说得清吗?臣刚才不是说了嘛,陛下承继大统是上天的昭示,既不以太祖皇帝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以德昭的意志为变更。臣只劝陛下遵天意而行人事,如果迟迟不遵天意,有时候人力也能起些作用的。”
  赵光义听罢,感到赵普并没有暗刺他的意思,情绪平静下来。再想想赵普的话也有些道理,于是说道:
  “丞相有所不知,元佐现在还在病中,万一以后病情恶化,岂不还要另立储君?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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