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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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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嗣,你可要善待我这些军士啊!”姚桦哥从来不称荆嗣为将军,总是直呼其名,而且常常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倒像荆嗣是她的部下。交待完军务,她觉得该上路了。
“等我回来后,如果有士卒说你虐待他们,我可饶不了你!”
望着姚桦哥英气中透出秀气的脸庞,荆嗣感到有种不祥之兆,喃喃问道:
“你还能回来吗?”
“看你说的!”姚桦哥格格地笑道。“我又不是去嫁人,凭什么不回来?”说到这里觉得失口,连忙捂了捂嘴巴,脸上掠过一片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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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赵光义大名罢战(5)
荆嗣对姚桦哥是动了真情的,三十大几的人至今孤孤单单不婚不娶,就是想等战事稍缓后把她迎娶进门。他深信桦哥对他也是一往情深,只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罢了。刚才她这句话虽然是个玩笑,荆嗣还是觉得心像被扎了一样。桦哥如果真嫁了别人,他要么自己去死,要么把她嫁的那个人一刀捅死!他与桦哥的感情也是逐渐发展成这样的,最初他知道桦哥是张永德的夫人,根本就不可能有非分之想。后来听桦哥说出她与张永德的特殊关系,才敢动了要与她厮守终生的念头。像荆嗣这种性格内向的人,不动情是不动情,一旦动了情,可不是那么好切断的。这一年多桦哥驻在清州,自己驻在沧州,不过两箭之遥,想她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去一趟,桦哥也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所以并没有感到有多远的距离。如今她要去京城,会见到不少的官员和将军。万一朝廷对她有什么新安排,或是意外的变故把她留下,甚至调到更远的地方怎么办?这种没来由的担忧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好像桦哥此去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越这么想,情绪就越低落,以至连桦哥都感到意外:
“你到底犯什么病了?李将军对我像父亲一样,难道我不该去看望看望他?”
“绝不是这个意思!”荆嗣连忙解释道。“我也说不清,总感到你这一去,我就见不着你了!”
“唉,真是的!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呢,心眼儿比女人还小!”姚桦哥甜甜笑着撇了撇嘴,又神秘兮兮地凑近荆嗣,问道:“你真的这么想见我?”
荆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憋了半天,才鼓足了吃奶的力气说道:
“不只是想见你,我,还要……娶你!”
姚桦哥的脸顿时红得像朝霞,立刻垂下头,像个受气的小姑娘一样一言不发。荆嗣觉得自己说得太冒失,急忙问道:
“你生气了?”
姚桦哥慢慢地把头抬起来,望着荆嗣,眼里含着两颗晶光闪烁的泪珠,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久久地与荆嗣对视,眨了一下,泪珠滚在颊上。
“荆嗣,你真混蛋!”
“我……”荆嗣不知所措。
“我等了你两年,总算等到你这句话了!”姚桦哥幸福地闭上了眼睛。“等着我回来吧!告诉你,桦哥也不想再等了!”
荆嗣的心猛然地跳了几下,像要蹿出腔子。他真想把桦哥紧紧紧紧地搂在怀里,可惜校卒们在帐外游来晃去,他没敢。好在这层关系总算捅破了,这颗久悬的心也可以放在肚里了。不知为什么,与桦哥拉得越近,他就越担心她一去不复返,万一真的那样,他将如何面对?他实在不敢去想。
桦哥闭上眼是在等着荆嗣的拥抱和亲吻,但她的小把戏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只好又睁开了眼睛。就算有点遗憾吧,但她没气没恼,因为荆嗣已经属她所有,她满足了。
“我走了!”
“姚将军带了几个卫士?”荆嗣知道留不住她,没话找话问道。
“两个。”姚桦哥答完,无限深情地看了荆嗣一眼,恋恋不舍地转身出帐,带上两个精卒,驰马而去。
荆嗣像傻了一样呆呆地在帐里坐着,脑子里又闪出征讨太原时那些恐怖、甜蜜、误解、吵闹的画面,能对这么一个飒爽开朗的北国女子吐露爱心,这是件多么奇妙的事啊!能得到这样一个侠女的芳心,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她真是天底下最可爱、最美丽、最让人心驰神往的好女人!他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别人哪会有这样的福气!越是觉得神奇难得,就越怕再生变故。他决定等姚桦哥回来之后,立即和她结婚,哪怕和她只相处三天两天就战死,他也没遗憾了!渴望,渴望啊!这几天他都等不了了!真恨不得立即把桦哥追回来,和她结了婚再放她走!荒唐!他明知自己想得太荒唐,还是控制不住一浪高似一浪的冲动,霍地站起身,冲出帐外,高声喊着自己最贴身的两个侍卫:
“快上马!”
“到哪儿去?”侍卫惊愕地问。
荆嗣已经跨上了马,狠狠地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跟我走,别多问!”
已经走出十里多路的姚桦哥忽然听到身后有马蹄嘚嘚之声,扭回头一看,尘土卷扬处,是荆嗣带着两个武士飞马追了过来。她猜想荆嗣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勒住马头停下来。转眼间荆嗣已奔到她的面前。
“什么大事让你这么着急?”
荆嗣跳下马,直勾勾地瞅着姚桦哥,也不说话。
“傻啦?”桦哥觉得荆嗣这副神态愚憨可笑,大声叫道。
“噢,姚将军,这一路太远,我又给你送来两个侍卫!”
“用不着嘛!”姚桦哥带点儿撒娇的口气说道。
“用得着。又不让你费心。”荆嗣肯定地说。若是单从安全上说,的确用不着这么多人,因为潘美到大名府以后,河北军队骤多,盗贼几乎绝迹。可荆嗣有他的小九九:多两个人防备万一嘛。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派这两个亲兵跟着姚桦哥,虽然自己不在她身边,却能了解她的一举一动,他对桦哥太上心太关注了。
姚桦哥无奈,朝荆嗣抱拳道:“那就谢你了,请回吧!”
荆嗣还不动身。
桦哥撅了撅嘴,好像在嘲笑荆嗣:“看你那副傻样儿,刚才让你亲我你不敢,现在还不回去等什么?也不怕卫士们看了笑话!”她不再说话,跳上马去,朝四个卫兵招呼:
第二十回 赵光义大名罢战(6)
“走!”
不几日来到汴京。姚桦哥稍做安排,让侍卫们饱餐一顿,刚抹了嘴,便策马直奔安业坊,李汉琼的旧府第她来过数次,用不着打听。
门被敲开,姚桦哥自报家门:“在下姚桦哥,是李将军的部下,李将军在家吗?”
门吏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把桦哥等人让进门来。姚桦哥命四名侍卫留在院里,随门吏来到李汉琼歇息的卧房。
李汉琼听说姚桦哥来看他,闭着的双眼勉强睁开:“这么远,你还来……”
不等李汉琼说完,姚桦哥扑通一声跪在李汉琼的榻前,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李将军,怎么会病成这样?”
“别哭哇,我这不是挺好吗?”李汉琼有气无力地说,还努力想逗姚桦哥开心。“看我都老成什么样了,你还这么漂亮!”
“将军,快别说了!朝廷怎么没为你派个御医呀?”姚桦哥渐渐收了泪问道。
“御医换完药刚刚离开。”
“让我看看!”姚桦哥知道李汉琼伤在手臂,撩开被子,把她吓了一跳,只见李汉琼的手和小臂全被白纱包裹着,没有包裹的上臂肿得碗口粗,黑紫黑紫的,哪里还有正常皮肤的颜色!“将军,你!你怎么不早些医治!你让桦哥心痛死了!”
李汉琼没有再回答,眼也闭上了。站在姚桦哥身后的门吏轻声对她说:“姚将军,让李将军休息一会儿吧,你先出来!”
姚桦哥不忍再打扰李汉琼,轻手轻脚地走出卧房,问门吏道:
“李将军面色怎么这么难看?”
门吏轻叹了一声,凄凄惨惨地说:“刚才御医临走的时候交待过了,李将军的毒气已经走到心里,也就在这一两天了。姚将军如果再迟两天来,怕是见不到他了!”
“啊?”姚桦哥惊叫一声。“这么严重吗?”
门吏紧锁双眉点了点头。
“那,那李将军的夫人呢?”
“老夫人还在洛阳老家,也病得不轻了。李将军又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弟弟,汉斌奉命到婺州剿匪去了。汉彬在洛阳,正往京城赶呢。”
姚桦哥感到分外的凄凉,又问门吏:“这一向谁在伺候李将军?”
“伺侯的人倒不少,都在后院呢。”
姚桦哥没说话,又悄然回到李汉琼榻边,趴在他耳边问了一声:“李将军,让桦哥给你做顿面条吃吧。”
不知是幻觉还是愿望,姚桦哥听到李汉琼明明白白地“嗯”了一声。“将军等着!”她再也说不出话,强忍着泪水奔出卧房,问门吏道:“厨房在哪儿?”
门吏把她领到厨下。姚桦哥挽起袖子洗了洗手,接过门吏递过来的面盆,和起面来,泪水不住地往下落,都滴在面盆里了。一个婢女见她难过,说道:“姚将军,奴婢来和吧!”
姚桦哥像是没听见,使劲使劲地揣着面。
她把面擀得薄薄的,切得细细的,生怕李汉琼咽不下去。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做好了,姚桦哥亲手端到李汉琼身旁。
“李将军,李将军!”
不知是闻到了香气还是听到了桦哥的呼唤,李汉琼奇迹般地又睁开了眼睛。桦哥脸上露出笑意,用匙子舀了一口汤,轻轻送到李汉琼嘴里。
“香吗?”
李汉琼眨了一下眼,表示首肯,他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姚桦哥把碗放在墙边的案子上。她已经尽了自己的心愿,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走到院子里,哽咽起来。
“嘭嘭嘭嘭。”一阵敲门声。
门吏匆匆跑过去把门打开,是个男子的声音。姚桦哥以为是李汉琼的弟弟赶过来了,没想到当来人走进院落与姚桦哥打了照面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也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二十一回 姚将军真情难吐(1)
李汉琼走完了他一生的征战历程。
你道最后赶来看望李汉琼的那个人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邓州知州张永德!早在周朝末年,李汉琼就在张永德麾下担任副将,赵匡胤开国后派卢多逊到澶州去劝张永德归服宋朝,当时张永德已然说出了反叛的话,做出了越轨的事,如果不是李汉琼苦口相劝,甚至在千钧一发之际为他打了个圆场,张永德很有可能走上了李筠和李重进的不归之路。后来张永德倦于仕途,主动请求到邓州去做知州,带去的贴身副将仍旧是李汉琼。在邓州时,张永德又是审理民事又是诵读佛经,李汉琼哪能受得了?可巧当时慕容延钊被赵匡胤罢了殿前都点检,受命到襄州备战,李汉琼便随他一同到了襄州。虽然从那时起李汉琼和张永德见面不多,但是无巧不成书,没几年,张永德的夫人姚桦哥又鬼使神差地隶在了李汉琼的部下,而且一隶就是许多年。就这么一来二去,李汉琼和张永德、姚桦哥都结下了非同寻常的友情,如今李汉琼这一病,张、姚无论如何也得来为他送行。如果张永德和姚桦哥错开些时日来京,大概就不会有以后的故事了,偏偏在李汉琼临终之际,这两个人在京城里碰了面。
为李汉琼致奠之后,张永德在客栈里找到了姚桦哥。
“这些年你东征西讨,风光无限,张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
此时的姚桦哥在张永德面前,再也没有那种气壮如牛的势头了,甚至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看着张永德略显苍老的面庞和花白的头发,桦哥垂头答道:
“我虽然许久没有在将军身边,也时常听熟人说到将军的情况,尤其是将军待我母亲无微不至,替我尽孝,单凭这一点,我在将军面前就深感愧疚。可我是名将之女,一心想为国家建立功勋,还望将军能够多多体谅!”
“你母亲整日里想你,一听说朝廷打仗,就四处打听你参战了没有;一听说你参战了,就四处打听你是不是安然无恙?就算你不念与我张某之间的情分,也总该惦念你的老母亲吧?”张永德的话虽然带着些埋怨的情绪,但不愠不怒,一副老者劝告年轻人的口吻。
一提到老母亲,桦哥再也忍不住,悲悲切切地啜泣起来,不由回忆起一幕又一幕的往事。从开宝年间来到中原,一直到陪母亲与张永德来到邓州之前,她和母亲几乎一天也没有分开过。其后独自到白河去打造船只,和母亲相伴的时间便大大减少了。开宝七年发兵攻打金陵到如今,算来已经将近十年,连母亲一面也没见,她怎么能不思念老人呢?
“不知我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今年春天中了风眩,病好以后半个身子行动不便。这半年多,一想起你就啼哭,口口声声要在临终前见你一面。”张永德说到这里,注视着姚桦哥,试探地问道:“你就不能和张某回邓州一趟?”
姚桦哥听说母亲病成这样,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懂得孝顺就好!”张永德的口气完全像个父亲,一直等到姚桦哥把头抬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脸,他才又开口道。瞧着桦哥这副样子,不知为什么,他眼前又浮现出曹彩霞的哭态,大概是因为桦哥连哭的模样都特别像曹彩霞。二十多年了,彩霞不知是不是也衰老了许多!“过两天张某就带你回邓州去!”
“可是我的士卒们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我回去呀!”看样子桦哥是急于回邓州看望母亲,只不知军务应该如何措置,十分为难。
“你不是说潘美让荆嗣代你指挥了吗?我也是当过将军的人,这点事算不得什么。打起仗来死的将军多了,士兵们就都没人管了?”
“可是潘美元帅只准我在京城待十来天,我临走时和荆嗣将军说的也是十来天,如今已经满了!”姚桦哥显得十分焦急,可她现在更想见到的是卧在病榻上的母亲,想为伺候了她二十年的母亲尽最后的一份孝心。
张永德见桦哥如此记挂她的军务,略略沉思,说道:“此事关乎孝道,可以直接向皇上告假!”
姚桦哥摇摇头道:“皇上一天到晚那么多事,岂能管到我一个小小的军将。”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难事!”张永德宽慰桦哥说。“我本打算赶早带你回邓州,既然如此,我尽快去求见皇上。老臣要归镇,按情理皇上不会拒绝见我,到时候我顺便将你的事情一句带过,皇上还能不应允?”
姚桦哥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朝张永德点了点头。张永德见天色尚早,顾不上与桦哥继续攀谈,骑上马直奔宫城求见赵光义。
这些天来天气异常寒冷,张永德战战兢兢地来到赵光义的暖阁,刚要跪叩,被赵光义止住,笑吟吟地说道:
“张将军,你看看这是谁?”
张永德进阁时看到赵光义旁边坐着一个人,由于低头趋步,没顾上辨认,此时抬头,才认出是赵普:
“赵丞相!二十年没见了,你可更瘦了!”
赵普回礼答道:“常言道:有钱难买老来瘦嘛。张将军是个想得开的人,在邓州一向可好?”
两人寒暄毕,彼此都免不了感慨一番。赵光义前两天已经见过张永德一面,见他虽然年纪已老,但身体尚健,精神也还矍铄,动了重新起用他的心思,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安置他。今天正巧他来,顺便问了一句:
第二十一回 姚将军真情难吐(2)
“不知张将军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陛下,臣与李汉琼将军同岁,今年五十有五了!”张永德故意把话说得充满暮气。
“五十五,好哇,正是大显神威的好年纪呀!”赵光义高声说道。“像张将军这样的英雄伟器,当年太祖皇帝居然忍心把你放到邓州去赋闲,朕当时就不同意,可惜人微言轻。如今朕想让张将军再展雄风,如何?”
“陛下,当年到邓州是臣坚请,不是太祖皇帝把臣搁置的。臣闲了二十年,成了废人,哪还有能力再为陛下奔走哇。臣深感惭愧!惭愧呀!”
赵光义猜到他会这么说。若是早几年,也不会想到起用他,可如今老将军们相继谢世,新将军又没有历练出几个,要攻打契丹,真感到人才不够用。可他也知道张永德不想再带兵,他是带兵带伤了心的。不带兵也不要紧,河北边缘也很需要这样的老臣担任州郡长官镇定民心。想到这里,对张永德说道:
“张将军推辞不干,岂不是要看朕的笑话?朕知道你厌倦兵事,那就为朕守护城池,如何?眼下沧州缺个知州,只有荆嗣在那里兼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张将军如果同意,就准备准备,出行之日,朕为你摆酒饯行!”赵光义还觉得不够隆重,索性又补充说:“张将军在邓州这么多年,安抚一方百姓劳苦功高,朕想也该封公了吧?”言罢瞅了瞅赵普。
赵普会意,接口道:“陛下以德驭臣,天高地厚,臣以为张将军理当封为邓国公!”
“张将军可听清楚了?宰相也发话了,还要推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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