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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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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洎巴不得早一天甩掉我,我刚才说他吃醋,是逗你玩呢!不过徐大人,我觉得你太冤了,其实你碰都没敢碰我一下,可你拈花惹草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你真是倒死霉了!”
“都是夫人惹的祸!”徐铉恨恨地瞪了芭蕉公主一眼,却见她还在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的威力实在太大,使愤怒的徐铉一下子又软了下来。大概是芭蕉公主也发现了徐铉的惶惑,竟站起身来到徐铉身前,近得再往前一步就要相撞了。徐铉本能地想把她推开,但两腿发抖,好不容易才从凳子上站起来,又觉得心口跳得厉害,双臂根本没力气抬起。
芭蕉公主的笑容带着狡黠,带着欲望,也带着嘲讽,轻声说道:
“你真是个呆头娃娃,拿出和大宋皇帝吵架的勇气来嘛!怎么了?难道还得我来教你?”
“不不不!”
“那还不快把我捏成碎块儿!我都等不及了!”芭蕉公主缓缓地闭上双眼,红红的小嘴唇撅了起来,可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徐铉依旧傻呆呆地站着。
“告诉你,我今天来不光是想在你榻上打滚儿撒欢,我还要在你怀里打滚儿撒欢呢!”芭蕉公主说罢,果真环弯着双臂,把徐铉的脖项死死地勾住了。此时的徐铉纵然有天大的力气,也无法再挣脱了,尽管他知道自己再往下走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但这一刻,明知道是深渊,他也克制不住,只能狠下心来往下跳了!他用尽力气把芭蕉公主的纤腰紧紧地搂住,恨不得将她拦腰折断……
“老爷!老爷!”门外又传来老仆的叫声。
第七回 赵德昭举酒陈情(2)
徐铉像被闪电猛击了一下,倏地把芭蕉公主放开,吓得舌头都不会打弯了,像刚学讲话的孩子一样颤声问道:
“什么事?”
“武功郡王府上来人了!”老仆还是那腔浓浓的鼻音。徐铉看时,发现门缝里插进一张名刺。他走过去拾起来,打开一看,的确是赵德昭来请他到王府饮宴的小柬。真是见了活鬼!上一次芭蕉公主来,赵德昭不期而至;今天芭蕉公主来,赵德昭不偏不正又在这当口儿上让他去赴宴,这也许是福祸相倚,天意冥冥。不过王命急宣,他是绝不敢耽搁的。怀着深而又深的遗憾,同时怀着深而又深的庆幸,他学着芭蕉公主的诡谲朝她摊了摊双手:“太不巧了!”芭蕉公主把脚狠狠地朝地上一跺,骂道:
“该死的郡王!该死!”觉得不解气,又朝徐铉轻吼:“还有你!该死的徐铉!告诉你,我今天不走了,等你饮酒回来再做道理!”
徐铉觉得她是在说气话,也顾不得她,穿戴齐整,骑着瘦马直朝武功郡王府而去,此时天色已经昏暗。
郡王府的门吏把徐铉引进偏厅时,徐铉发现除了赵德昭外,还坐着一位老将军,他不认识。
赵德昭显得精神焕发,起身招呼徐铉落座,又为他介绍道:
“两位大人彼此不熟,这位是鼎鼎大名的宋偓宋将军!”
“久仰将军威名!”徐铉说了句客气话,拱手施礼。
“这位是江南名臣徐铉徐大人!”赵德昭又为宋偓介绍,伸手示意都坐下说话,自己也坐了下来,不知是自信还是恭维,接着又道:“今天能把爪牙之将和柱石之臣请到敝府,本王不胜荣幸之至!”
宋偓大概没听懂,徐铉可深深懂得这话的意思。什么叫爪牙之将?当年关羽、张飞才称得上是刘备的爪牙呀。柱石,那是中流砥柱,什么人能当得起这样的称呼?大概是德昭过于年轻了吧,他又不是皇帝,不该把皇帝手下的大臣说成是他的爪牙和柱石呀!
赵德昭将酒盏端起,向二人表示敬意,说道:
“二位大人不弃,本王先干为敬!”
宋偓和徐铉连忙举盏,都饮尽了。
你道这宋偓为什么也被请到这里来?原来他回京城后与宋皇后见面的那一次,父女二人无话不谈,其间也说到赵匡胤死后,德昭、德芳失去了怙恃,甚为放心不下。宋氏觉得父亲既然来到了京城,掌握了一方面的禁军,又是朝廷老臣,颇有权势,于是请求父亲能念先皇帝的恩义,对这两个孩子多加看护。宋偓懂得女儿的心意,爽快地答应下来。自那以后,他隔一段时间便来看德昭和德芳一次,拉几句家常。昨天德昭命人到宋府送信,邀他明日昏时过府饮酒,所以就来了。至于徐铉,那日德昭到他府上时早垫过话儿,今日德昭请他,也是不爽其言而已。谁也想不出德昭有什么要紧话要说。
饮到半醉,德昭独自满斟了一杯酒,瞅瞅宋偓,又瞅瞅徐铉,声调凄苦地说道:
“二位大人,本王有话要对你们说。如果二位大人肯听本王把话说完,本王就先干了此杯!”
宋偓和徐铉都愣了一下,不知德昭何意,先后茫茫然点了点头。
赵德昭咚咚几口,把一大盏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盏往桌上一摔,低下头,也不说话。好一会儿,将一臂搭在案沿,竟伏在案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郡王!郡王!怎么了?”宋偓和徐铉几乎同声惊问。
足足半刻,赵德昭才抬起头来,把泪水揩干净,一副委屈之极的神态:
“本王有话憋得难受,不得不说!”
言罢,恭恭敬敬地给宋偓和徐铉作了一揖,接着道:“本王之所以请二位大人来,是因为本王觉得二位大人最是本王的知己。宋老将军不仅是大宋的忠臣,大宋的功臣,还是大宋开国皇帝的国老!徐大人,你知不知道本王对你的信任同于宋将军?”
徐铉合掌施礼,答道:“臣何德之有,蒙殿下如此厚爱?”
“本王冷眼看了好几年,你是文臣之中最有德行的人。你为李煜敢与先皇帝庭辩,这就是忠!后来你为先皇帝仁德所感,又为大宋尽心尽力,这又是忠!你不是个见风使舵的人,所以本王才这样敬重你!”
徐铉知道赵德昭下面就要讲要紧话了,他油然联想起那日赵德昭专门到自己家去询问官员任免信息的情景,不知今日的酒宴与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两位大人,我赵德昭乃是先皇帝亲立的太子,上告过神灵,下告过祖宗,人证也在,物证也有。如今坐在朝堂之上的那个赵光义,乃是谋逆的乱臣,欺蒙天下的贼子,我赵德昭才应该是大宋的第二代皇帝!”赵德昭一字一顿和盘端出,说完,又把那道装有圣命的锦匣从案上取过来,摆在两人面前。
厅里的空气像顿时凝固住了,甚至连几个人嘭嘭的心跳都能彼此听见。
“害怕了?”赵德昭盯着宋偓,又转目盯着徐铉。
“郡王!”徐铉终于开口了。“郡王啊!”
“郡王,此事来得太急,老夫委实如在梦中!这,这。”
“在梦中也不要紧,今天本王说这几句话,就是想让将军清醒清醒!”赵德昭的话咄咄逼人。停了停又道:“二位大人吃惊是本王预料之中的事,不过本王可以如实告诉两位长辈,我赵德昭生不愧于天,死不愧于地,更不愧对祖宗神灵。眼下已有不少大臣向本王表示,一定要让乱臣贼子伏地认罪,只有这样,才能告慰九泉之下的太祖皇帝!请二位大人放宽心!德昭还年轻,如此重大的事情,德昭一人当然无力承担,还望各位忠臣烈士与德昭共倡大义,确保无虞!”
第七回 赵德昭举酒陈情(3)
“郡王,依老夫看来,此事干系太大,尚须谨慎从事。如果一时唐突,臣担心郡王会遭大戮,那时臣就更对不起太祖皇帝了!臣恳请郡王三思而后行,三思而后行啊!”宋偓说得极为恳切,都快哭了。
“臣以为宋将军的话甚有道理。宋老将军是身经三朝的老臣,他的话郡王是一定要仔细斟酌的!”徐铉接着说道。
赵德昭年轻气盛,见这两个人没有当即表示出鲜明的态度,有点不高兴:
“三思而后行?你们要让本王思到什么时候再行?想当年太祖皇帝陈桥兵变,不过是一夜之间,江山就易了新主!”
“郡王这话听起来似有道理,实则远不是如此简单。”宋偓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苦口又劝。“柴荣立柴宗训为帝,满朝文武大半不满,朝廷的精锐军队又都掌握在先皇帝手中,所以先皇帝才能替天行道,一呼百应。如今新皇帝手握兵权,人心稳定,岂能与陈桥兵变同日而语?”
“你们的意思是本王这样做不对?不应该?赵光义手握兵权就不是篡逆了?你们这样给本王泼冷水,大出本王的意料!”赵德昭又在二人脸上扫视一遍,问道:“二位大人该不会拿本王的话去赵光义那里请功吧?”
宋偓和徐铉连忙起身跪地,宋偓先道:“臣已是年迈之人了,还用得着做这等不义之事吗?臣等皆已看过先皇帝的遗诏,绝不敢怀疑郡王的正统地位!”
徐铉倒是深为赵德昭抱不平。他只是觉得赵德昭不能操之过急,但正其大统之位,是天经地义之举。所以他没有说话。
就在赵德昭与宋偓等二人交杯换盏的同时,徐铉府上又出了件不尴不尬的事。徐铉刚走不久,张洎独自一人来到徐铉府上。老仆打开门时,张洎自报家门,并说要找徐大人攀话。老仆连忙拦阻,说道:
“徐大人不在府上,出去公干了。”
“不会!”张洎满不在意。“本官是与徐大人约定了的。”
“真的呀,张大人,我家老爷真的不在家!”
张洎也不理他,一直朝徐铉的客厅走去,他以前来过这里,用不着老仆引领。那老仆急得直拽张洎的袖子,连声叫道:“张大人,张大人!”
厅门咣当一声被拉开,当厅站着的芭蕉公主尖脆地叫道:“张大人,请进来呀!”
刚才老仆之所以慌乱,怕的就是这一手,如今纸里包不住火,全都穿了帮,他实在无可奈何了。原来徐铉被赵德昭叫走后,芭蕉公主真的没有离去,像她这种天马行空的女人,多离谱的事做不出来?其实她赌气说出那句等徐铉回来理论的话也不是出自脑子,而是出自嘴巴,是否真要等徐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张洎冷冷地笑了两声,说道:“你真行,果然在这里!”
“是啊,尽管你张洎对我是一片声的假话,可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你不是来捉奸吗?遗憾死我了,没能让你捉着!”
“徐铉呢?”
老仆上前解释:“娘子来时,徐大人已经出门了!”
“不对!”芭蕉公主打断老仆的话,订正道。“是我来了以后徐大人才走的。张大人,满意了吗?”
这么久徐铉没露面,张洎也相信徐铉确实不在府中,这使他有种意犹未尽的遗憾,于是逼问老仆一句:“徐大人到哪里去了?”
“这……”老仆生怕再惹麻烦,有点吞吞吐吐。
芭蕉公主也感到意犹未尽,连忙补充道:“徐铉被武功郡王家的奴才叫走了。怎么样?我陪你一块儿去找找他?”
“丢人败兴的贱婆娘,还不快滚回去!”
“你骂吧!你骂吧!我这个贱婆娘,徐铉可把我当成活宝贝呢。我告诉你,他还搂着我亲嘴没亲够呢!”
“疯话!”张洎恼怒地吼了一句,扭头出门而去。说他恼怒有些过分,因为他对芭蕉公主的刁蛮领教得太多了。他本来想警告徐铉几句,今天来的目的也是为此,可惜一把没有捞住徐铉,这口气显然出不来。芭蕉公主说他被武功郡王叫走了,想必不会是假话,不妨到武功郡王府门口候着,至少让他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不顾夜黑风高等他宴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张洎刚把马牵到王府旁一棵树上拴住,便远远看见府门被打开,门吏手提大灯笼,躬身将宋偓和徐铉送了出来。德昭在门口高声送客,宋偓、徐铉双双回礼,直到两人下了台阶,府门才被重重地关上。
“宋偓可是个大将军啊,他与武功郡王有什么私交?”张洎心里暗自思忖。他原想武功郡王找徐铉这样的文人聊聊天解解闷,在情理之中。而大凡武臣,不论哪一朝哪一代,大都要有意回避皇亲国戚才是,免得被人心生怀疑。况且一个大将军和一个文士同时被请来,那就不可能仅仅是闲聊天了,一定是在商量什么正经事。可是赵德昭、赵德芳这样的闲王闲职,一不上朝,二不问政,能有什么正经事?正思忖间,隐隐听得宋偓和徐铉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张洎屏住呼吸,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可恼的是,听了半天,只听见一句:
“将军好自为之!”
临近年底,赵光义下旨一定要完成的新帝即位第一次科举考试终于结束,这程子可把礼部官员忙坏了。这些人自打受命之后,把以前所有举子的档案认认真真地翻检了一遍,最终找出连考十五场终场而未中第的有一百八十四人,赵光义大概齐审阅一过,随后发旨:这一百八十四人不必再试,直接由皇帝赐同进士出身,吏部委派时不得有任何歧视。另外又举行了会试和殿试,共录取各州郡解送来的举子进士及第者一百零九人,诸科及第者二百零七人,这一科总计为朝廷新增了文士恰好五百人。一场科举取了这么多人,可是从古到今没有过的事。李昉前些天进言说此榜进士太多,被赵光义当廷斥道:“朕从来没听说过人才多了是件坏事!”吓得满朝大臣谁也不敢再言。眼前就要过节,赵光义又下旨,新科状元吕蒙正、二甲的张齐贤等几个人就留在京城,随时候旨。正好这时候吴越国特使崔仁冀到了汴京,赵光义高高兴兴地宣布:在朝各部、寺、监要员、殿前禁帅以及外国使节、新科前甲进士,岁旦之日齐聚朝中,与万民一同庆贺新一年万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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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赵德昭举酒陈情(4)
大宴在文德殿里举行,赵光义神采奕奕地步入正座,群臣高呼万岁,更使他兴奋异常,声音也格外洪亮,对众臣说道:
“想当初武则天那个昏皇帝,一门心思只想自己长生不老,一两年间,改了三次年号。朕今天就考考新科状元吕蒙正,你记得那老婆娘改了哪几个年号吗?”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移到起身禀命的吕蒙正身上,朝官们大都是第一次见这位状元郎。此人早已不是青春年少,而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高高的身材,一看就是个北方汉子,但仪态端庄,举止有度,十分稳重。他跨前一步,俯首答道:
“回陛下,武则天正圣二年即改为天册万岁元年,次年连改万岁登封和万岁通天两个年号。后来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所以又改年号为神功元年!”
“各位记下了吗?”赵光义满意地示意吕蒙正归位,接着说道:“两年内连改三次万岁,她万岁了吗?为人主者个个都想万岁万万岁,这也没什么大错,世上有谁不想多活几年?可是只惦记着自己万岁而不管百官万民、国家社稷,那他就只能遗臭万年!朕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才改年号为太平兴国,朕要看到的是八方太平,国家兴旺!”
“陛下万岁!”“陛下圣明!”座下一片赞颂之声。
“国家怎样才能兴旺?首先是要任人惟贤!朕看各位爱卿各司其职,文不恬,武不嬉,心中甚慰!国家兴旺,还要不断地搜举贤才。有人说朕这一科取的进士和诸科员数太多了,朕绝不同意这种说法;还有人居然把人才漏掉了,朕亲阅卷宗,把被考官漏掉的人重新擢拔到甲科之中!张齐贤!”赵光义显然是要拿张齐贤为例,来说明自己对人才的重视。
“臣在!”新科进士张齐贤应声出列。
“你知道你是怎么中的进士吗?”
“臣不知!”
“好,那朕就告诉你。你这次考试,是个已经落了第的举子。朕早就听太祖皇帝说起过你,所以特意把你的卷宗调来观看,果然所言不凡,所以将你擢在二甲!”
“谢陛下再造之恩!”张齐贤深拱施礼。
“朕不能做服不了人的事,想听听你对当今朝政有何评点。”赵光义有意抬举这位新进士。
“臣刚刚脱去白衫不足三日,岂敢妄加议论!”
“哪里的话!当年太祖到洛阳的时候,你还没有脱去白衫,不就大肆议论朝政了吗?”赵光义打趣地说。他知道一些老臣还记得当年张齐贤在太祖皇帝面前上书言事,被太祖骂出去的那件事。
“臣那时候年少轻狂,如今不会再做那等鲁莽的事了!”张齐贤禀道。“既然陛下一定要让臣发些谬论,臣只能在各位前辈大人面前失敬了。陛下求太平以兴国,真乃万全长久之大计,为达此目的,臣以为一在于得人,二在于用人,人才乃重中之重,甚至可以说是惟此为大!朝中用正人则政事平,郡县用正人则百姓安。我朝建国不足二十年,连下西蜀、荆湖、南汉、李唐,这些郡县的官员尤当慎重其选。毕竟这些新附之邦,更渴望沐浴大宋皇帝的雨露恩德,边人宁则四方宁,四方宁则中国宁,中国宁则朝廷自安矣!开疆拓土,聚拢的不仅是土地物产,更重要的还是人心!”
“讲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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